重。于是在许言回王府省亲时,平阳王妃便将身边的这四个大丫鬟一起送到了东苑雅居,便于侍候许言在东苑的衣食住行。
这四个大丫鬟原先的名字是平阳王妃赐的,刚来东苑雅居时,因不晓得许言的喜好,又想讨许言的欢心。于是乎便跪求许言赐名。
如此这般许言便也答应了,按着诗经里的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将性子活泼的两个起名为桃夭和灼华。又因苏凉生时常念着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便将性子娴静的两个起名为子衿和悠悠。
四个大丫鬟当即就拜谢许言,心里都十分喜欢这些听起来很美的名字。其实也并非是丫鬟们嫌弃平阳王妃赐的名,只是整个王府的丫鬟名字里都是珠呀玉啊的,听着也腻歪不是?如今跟了世子,身份自然也随着水涨船高,自然是不喜再同旁的丫鬟一般无二。
只是,许言并不知晓四个丫鬟心中所想,坐在桌案前提笔练起字来。身边一左一右站着清风和皓月两个小厮侍候。
素日在九离山时,许言便时常练字,幼时曾拜京中的书法大师门下,后又上了九离山同师父徐扬清学习笔法。徐扬清也曾经对许言的字赞不绝口,称之为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只是清风和皓月两个小厮皆是不识字的,只是对着许言的墨笔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这纸上龙飞凤舞的到底是什么个玩意儿。
虽是亲兄弟,但皓月的性子较急,于是便凑过身去,清了清嗓子道,“世子,您这字写的真是好看。要不要皓月拿到外头裱起来?”
许言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此时听见皓月所说,便含笑着偏头问道,“哦?那你说一说怎么个好法?”
“这……这……”皓月当即红了脸,挠了挠头望了望清风,而后才道,“世子,奴才就是觉得这字十分好看,像是……像是后厨张大娘种的嫩豆芽似的,看着舒服。”
这话说的连清风都忍不住开口笑骂道,“去!什么豆芽菜?我看你是饿了吧?!”而后又转过头对着许言道,“世子,奴才虽和皓月一般不识字,但也见过旁人写的字,大抵也是能分的清好赖的。世子这字,就像书里说的笔力遒劲,宛如惊鸿。”
闻言,皓月又叫嚷着,“哎哎哎,就是这样!咱们世子的字就是好!”
许言微微一笑,将宣纸拿起来晾了晾笔墨,心里蓦然又想起了远在九离山上的苏凉生。
在九离山上时,因着苏凉生对待学业惫懒,又总是静不下来习字,所以经常在许言面前闹笑话。每当许言抓苏凉生去凉亭练字时,苏凉生总是这疼那疼,反正就是全身的不舒坦,试图着想装病来博取许言的同情,以至于可以得到特赦而不用习字。可许言又是谁,哪里会看不清苏凉生这些个小把戏?
于是苏凉生就总是气鼓鼓的或趴或歪的在石凳上蹭蹭蹭,可一旦许言过去拨正他的坐姿,那苏凉生便会顺势一头扎到许言怀里,任凭怎么哄都是不听的,直腻个天荒地老不可。
可许言纵是有再好的脾气也是会有发火的时候,每当这时,苏凉生便极有眼色的立马坐正,跟个乖宝宝似的拿笔就写,遇到写不好的字也拿着毛笔混乱的在白纸上勾勒,反正看着也像那么回事。
许言便总是无奈的摇头叹气,半弯着腰站在苏凉生身后,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握着肥嫩的小手,一笔一划的教苏凉生习字。每当这时,苏凉生就回头甜甜的对着许言笑笑,还掐着小奶音甜甜的唤,“大师哥。”
这一回王府便已有两日,许言心里惦念着苏凉生。白日里时常有宾客来访,许言贵为世子自然要出去寒暄一番,可一到了晚间,尤其是夜深人静时,许言盖着锦被斜躺着,心里念着想着生怕自己走的这几日,苏凉生离了自己不行。
这样想着,许言微不可寻的叹了口气,又见宣纸上的墨迹已干,便又将它放在了桌面上,白皙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琉璃珠串串成的珠帘猛然被人一拉,一妙龄少女便施施然的走了进来。观其面貌也不过十二三岁,正是豆蔻年华。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虽略显稚嫩,但五官灵巧秀丽,长的不俗,眉眼间还依稀同许言有几分相似。梳着京城时兴的发髻,穿了一身翠湖蓝色的高腰抹裙,腰间的粉色丝带长长的迤逦在身后,走动间发上的珊瑚蓝步摇还微微翠响,端的上是一个难得的美人了。
此时见了桌案旁的许言,便翘起了嘴角,半娇半喜的唤了一声,“大哥哥,你可让阳伊好找!”
许言抬头看清来人,便微微笑了起来,也是满心的欣喜道,“小妹出落的越□□亮了,大哥哥昨日还同母妃念叨,哪知小妹去了宫中陪伴姨母,昨日便没能见到小妹。”
一边说着,许言一边走上前去,双手扶在许阳伊肩头,又上下打量一番道,“阳伊长高了,大哥哥快要认不出阳伊了。”
“大哥哥!”许阳伊娇羞的扭了扭身子,又直直的往许言怀里扑,声音翠翠道,“大哥哥有好些时候不曾回来过了。母妃,二哥哥还有阳伊都十分想念大哥哥!”
“大哥哥也想你们。”许言摸了摸许阳伊的头发,忽而又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阳伊不是在宫中陪伴姨母?怎的今日回来了?”
许阳伊从许言怀里爬出来,又原地转了个圈道,“今日便是中秋团圆节,宫里自然是免不了要设宴庆祝佳节,姨母虽不能出宫来王府看望母妃,但是却吩咐阳伊回府好生的问候一番。这不,还赏了宫里的月饼,阳伊已经让人送到了母妃那里了。”
闻言,许言点了点头。当今皇后娘娘是平阳王妃的亲妹,也就是他的亲姨母。虽说皇后娘娘已有七王爷和十三王爷两个儿子,但是二位表哥皆已经成年,自然是在外自立府邸。深宫寂寞,于是平阳王妃便让许阳伊去宫里陪伴。一来可以代替她去看望一下亲妹,二来可以消解皇后娘娘的寂寞。今日是中秋团圆节,想来皇后娘娘也是不忍心亲外甥女在宫里陪着,于是便让许阳伊回来过节。
这样想着,许言又微微笑了,对着许阳伊道,“阳伊还不曾去母妃那里吧?走,咱们也去尝一尝姨母赏的月饼。”
说着,许言便拉着许阳伊的小手往外走。门外侍候着的桃夭和灼华以及许阳伊带来的侍女也一同跟了上去。
第11章 深府弃子
这东苑位居王府的东面,阳光风水都是极好的。又因为许言喜欢竹子,于是平阳王妃便下令在东苑种了一片竹林。翠绿的湘妃竹看着十分的雅致,也正配了许言的雅居。
一阵人刚走到竹林旁,便听到里头有隐隐的哭声传来,许言皱了皱眉,又细细的听了一番,只觉得应当是个孩子在哭。
“世子不必多想,想来是小公子又做错了事,正被管事嬷嬷教训吧。”桃夭走上前来,对着许言施了一礼道。
闻言,许言眉头皱的更深了,淡淡的开口又道,“哦?墨儿经常被管事嬷嬷教训么?”
“是了,小公子实在是顽劣不驯,王妃身体不好,王爷又时常去边塞巡查,这不,只有管事嬷嬷还愿意管上一管。”桃夭又道,话语里明显对王府的小公子不耐。
“哎呀,管他作甚?大哥哥我们快走吧,母妃等下该等急了呢!”许阳伊催促道。
许言的目光沉了沉,半晌儿才暗暗的叹了口气,对着桃夭说道,“你去小公子那一趟,就说是本世子吩咐的,让那个管事嬷嬷住手。墨儿不管再怎么淘气犯浑,也是堂堂王府的公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一个下人来管教。”
“是。”桃夭行了一礼,便下去了。
许阳伊有些不解,抬着小脑袋问道,“大哥哥管他作甚?一个小妾生的罢了,自古以来嫡庶有别,许墨哪里就真是王府的小公子了?不过就是个下贱胚子罢了。”
“阳伊。”许言声音略有些严厉,见许阳伊鼓起了嘴巴,于是便放柔了语气道,“墨儿也是父王的儿子,怎么就不是王府的小公子了?”
“哼!”许阳伊气的一跺脚,扭过脸去,道,“反正就不是!我可没有他那样下贱的弟弟!”说着就小跑着往前去了,身后的侍女见状便急忙跟了上去。
许言神色一顿,半晌儿才摇了摇头,暗道阳伊被宠坏了,如今越发的娇蛮,就连自己这个大哥哥都是管不得,说不得了。
要说起这个平阳王府的小公子,许言还是极有印象的。那时许言才八岁,还未被歹人掳走,也还未上九离山拜师。于是便在那年初秋亲眼瞧见了许墨的降生。
说起来许墨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出生便没了亲娘。许墨的生母本是平阳王妃的陪嫁丫头,也不知是怎的突然有一日就爬上了平阳王的床,于是才有了腹中的骨肉。平阳王和平阳王妃是幼时夫妻,又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自然是不必多说。因此平阳王在得知这陪嫁丫头怀孕之后,先是大吃一惊,而后满心愧对平阳王妃,于是便要下令将这丫头活活打死。
那时,许言虽年幼,但却已经知事。见那陪嫁丫头实在可怜,又因自己下面还有一个五岁的弟弟许文以及妹妹许阳伊,也知孩子的可爱,便更加可怜那丫头腹中的孩子。于是央求着平阳王放过那丫头,即使那丫头有错,可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既然长子这般央求,平阳王便也顺了许言的意,放了那丫头,但却没给她任何名分,随意发落到一个小院落,便再不去管了。那时平阳王妃虽心里有怒,可见平阳王如此不在乎那丫头,便也将这事忍了,反正眼不见为净。
豪门大院里的下人向来会见风使舵,只称这陪嫁丫头一声“婉妾”,又见婉妾平时里软弱无能,不爱说话,于是这些下人们便随意糟践,反正只要不出人命也无人会管。
那时的许言也略知婉妾的处境,可又不好明面上相帮,毕竟婉妾也是咎由自取不是?于是便私下里时常背着平阳王妃,让小厮去给婉妾送点银子,吃食。可即使是这样,待婉妾生孩子那日也病弱的不成样子。倾尽全力生下许墨之后便撒手人寰。
之后平阳王妃念着许墨年幼,便派了奶妈去照顾。许言也时常的去看看许墨,拉着他的小胖手逗乐。再后来许言便上了九离山拜师,每年也只有回府归省时才能看见许墨。只是这一年一年过去了,每次许言回来,必定能听见王府里的下人私下里议论许墨的顽劣。
还记得前年,也是这个时候许言回王府省亲,才一踏进前院便见府里的下人神色冲冲的往后院跑去,手里还扛着春凳板子。一问才知原来是许墨翻墙偷溜出王府被从外面回来平阳王逮个正着。当下就被怒火冲天的平阳王一脚踹在了地上,下令下人去拿家法。
待许言赶到时,许墨已经被扒了外裳,由两个小厮按在春凳上,满头满脸都是汗,薄薄的唇都被咬破了皮,臀腿之间赫然一片血迹。可即使疼的这般厉害,许墨也仍是恶狠狠的盯着平阳王看,仿佛是在看仇人,而不是父亲。
许言当即心里一惊,眼瞧着板子落的越发凶猛,生怕许墨当真被打坏了。于是便跪求平阳王饶过许墨,毕竟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那时平阳王当真饶过了许墨,但却令人将他关在小黑屋里三日。许言也知平阳王素来果敢,又是个极严厉的人,轻易不会改变初衷。于是许言便暗自叹了口气,私下里派人给许墨好生的上了伤药。
待事后许言再去小黑屋瞧许墨时,已经很晚了。那时许墨团成一小团,像只受了伤又十分无助的小兽般缩在墙角,抬起巴掌大的精致小脸静静的望着地上的零碎月光发呆。
也不知是怎的,许言突然就心疼起来,定定的又望了许墨一会儿后,便悄悄的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在窗台上留下一块莲蓉馅儿的月饼。其实,许言并不知道许墨爱吃什么馅儿的月饼,只是当时心里记着苏凉生爱吃莲蓉馅儿的,于是便也给许墨拿了一块送去。
…………………………
许言一路想着,脚下生风不一会儿便穿过长廊,拐过青石铺就的青黛小道,走进了平阳王妃的院落。
刚一上台阶,厚重的门帘立马被掀开来,从里面涌出来两个梳着丫髻的小丫鬟相迎。
“世子请进,王妃和郡主都在里头等着呢。”其中一圆脸的小丫鬟笑嘻嘻的对着许言说道,一面又施了一礼。
许言微微含笑点了点头,便抬起长腿走了进去,身后的灼华规矩的低着脑袋也跟着进去了。
一进屋内,迎面又走过来几个侍女,一面在前面给许言引路,一面伸着素手轻撩眼前的珠帘。一阵人又穿过一处山水屏风便到了里间。许言抬眼见自家的妹妹阳伊正紧挨着母妃坐在软榻上,此时一见他来了便鼓起嘴巴将脑袋一扭,假装没看见。
许言心里好笑,快走几步上前来恭敬的向平阳王妃行了一礼,朗声道,“母妃,儿子来向您请安来了。”
“免礼,免礼,言儿快来母妃这里来坐,方才阳伊还同我告状,说你这个做大哥哥的欺负于她。”平阳王妃笑着,伸手握了握许言的手,将他引到身边的椅子上坐了。
因着平阳王妃素日里注重保养,又生的貌美,如今即使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岁月也不曾苛待于她。一身的锦衣华服,一颦一笑间便能知晓当年是如何的倾国倾城。
许言不愿在省亲的这几日惹平阳王妃不痛快,于是便含笑着道,“是儿子的不是了,这便同妹妹告罪吧。”说着,许言起身对着许阳伊抱拳道,“阳伊妹妹,方才是大哥哥的不是,还望妹妹能原谅大哥哥。”
如此这般,许阳伊哪里还能继续使女儿家的小性子,当即就换了脸色,抱着平阳王妃的胳膊摇了摇,满脸娇蛮道,“母妃,你看看大哥哥啊,阳伊哪里就是那般小心眼儿的姑娘家了?大哥哥莫不是觉得阳伊还同小时候那般好使性子?”
许阳伊说着,又偏过头去,冲着许言吐了吐舌头,轻哼了一声。
第12章 晚宴
见此情景,平阳王妃笑开了颜,一手握着许言的手,一手握着许阳伊的手道,“好啊,这样好啊,亲兄妹之间哪里会有什么矛盾,只是文儿同你们的父王去了边塞,这个中秋却不能回来一家团圆了。”
闻言,许言接口道,“母妃不必难过,父王贵为王爷,又兼有保家卫国的责任,儿子心里十分敬佩父王。至于文儿,他年岁也不小了,又是从小习武,此次去边塞历练一番也是好事。再说了,有儿子和阳伊陪着母妃,中秋哪里就不团圆了?”
“是了,母妃难道只想着二哥哥,都不想着阳伊?阳伊平日里在宫里陪伴着姨母的时日居多,难道母妃就不念着阳伊?”许阳伊说道。
平阳王妃本来心里有些遗憾,此时听闻儿女如此说便也换了喜色,伸着手指头点着许阳伊的鼻尖道,“怎么就不念着阳伊了?母妃可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当真是时时刻刻放在心里。只是你两个表兄弟都时常不在京城,母妃这好歹还有文儿相陪,你姨母在后宫不比母妃在王府,你去了也好,能时常陪着些。”
“姨母贵为皇后娘娘,难道还会有人给姨母气受?”许阳伊歪着脑袋疑惑道。
“这到不是,只是深宫复杂,你一个小姑娘家也不懂。只有一点你姨母无论如何是不会伤害你的。”平阳王妃摸了摸许阳伊的头发,柔声道。
许言沉吟片刻,忍不住问道,“多年不曾见表哥表弟,怎的如今都不在京城了呢?”
“言儿你长在九离山,这京城发生的事你也不曾知晓。”平阳王妃叹了口气又接着道,“你这七表哥性子烈,也不知怎的跟当今太子起了纷争,你也知那太子是先皇后的独
子,皇上又那般宠爱先皇后,自然也偏爱太子多些。你七表哥心里不服气便赌气去了北地,说是游山玩水去了。小十七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也随着老七去了。算了,不说也罢。”
许言见平阳王妃神色有些倦怠,便抿了嘴不再多问了。心里却暗暗琢磨起他这位七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