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骁带着李成宣跟上,低声对他解释,“小表弟,你别怕,斐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李成宣勉强的笑了笑,虽然骁骁安慰他,但他心底并不好受。他低着头走路,眼眶甚至有点泛红。
李成宣心里委屈的想,又不是我想来的,现在就知道怪我,带我来的时候怎么不问我的意见?!
烛光将漆黑的角落照亮,青苔石阶上拉长了一抹纤细的身影,来人将身子藏在黑暗里,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
头戴珠钗的美貌少女脸色纠结,她手上拿着一株绿色植物,长长的叶子弯着腰向她点头,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宝贝啊宝贝,你怎么突然就失灵了?”
明明刚才拿它当指路灯的时候还精神抖擞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不动了?
盘在她脖子上的小白蛇动了动尾巴尖,用力甩在少女秀丽的脸上。
陆叶惊喜道,“琥珀,你醒了?”
她的小白蛇实在太能睡了。
琥珀动了动蛇脑袋,纤长的身躯在她脖子上游了一圈,停在陆叶耳旁。
“琥珀你怎么了?”少女歪着头问。
小白蛇又甩了她一尾巴,金色竖瞳渐渐睁开。
陆叶捂着脸,生气道,“琥珀,你再抽我,我就把你扔进湖里去!”
小白蛇不理她,沿着衣袖慢慢从肩膀下游了下来,在陆叶白玉一样的手腕上盘了几圈,尾巴尖指着她手上的绿色植物。
陆叶沮丧的蹲下来,“它坏了。”
琥珀用小尾巴在她手背上磨蹭了几下,当做安慰她。
陆叶一点也没被安慰到,更沮丧了,“它坏了,我怎么回去。”
小白蛇把尾巴收起来,意思在说,关它什么事?
陆叶一瞬间变脸,面无表情的把小白蛇从手腕上提起来,“没良心的小东西,还不快替我想办法。”
小白蛇绕着她的手腕游了三圈,用尾巴尖戳了戳,陆叶高兴起来,“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琥珀你真聪明!”
琥珀游到植物身上,卷着它的叶子睡觉,陆叶只觉得眼前一亮,整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眼睛终于看得见了。
她伸手戳了戳了在植物上软趴趴睡觉的可爱小白蛇,“又让你给救了。”
说完,“噔噔噔”的往阶梯下跑去。
她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市,来到一家花店前,在门口敲了敲。
“谁呀?”一道软着腔调的嗓音传来。
“是我是我,开门!”陆叶又敲了几敲。
房门打开,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来人抿着嘴笑,害羞问好,“陆姐姐。”
“蔓绿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陆叶嬉皮笑脸,跟着蔓绿走进了门。
屋里只点了几盏油灯,陆叶进门时差点没摔倒,她心有余悸的抱怨,“就不能多点几盏烛灯吗。”
蔓绿扶着她上楼,“陆姐姐对不起,哥哥的眼睛坏了,见不得强光。”
陆叶纳闷道,“给他换盆植物不就行了?”
蔓绿面露忧虑,“已经换了好几盆了,不见好不说,还越来越严重了,最近连床都下不来。”
说得陆叶心里都纠起来,他们一族长的虽然像人,但骨子里却是株植物,长着眼睛却生来就看不见东西,所以他们个月都要换盆新的植物来代替自己的眼睛。
“找东西给他看看没有?”
“找了,没有用。”蔓绿一说到哥哥的惨状,眼眶稀里哗啦就流起眼泪来。
陆叶也不安慰她,他们一族就是这样,生来就泪腺发达,遇见事就要哭,不哭心里就憋得慌。
说着走到二楼,两人停在一间房门前,蔓绿一边哭一边抹眼泪,“对不起啊陆姐姐,我的眼泪还没有流完。”
陆叶表示明白,她从袖子里掏出张锦帕,递给她,“哭吧,你这样憋着不流,头发会枯的。”
蔓绿接过锦帕,泪眼朦胧的看到她手上拿着的植物,“陆姐姐,你的植物坏了。”
陆叶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我就想来你这里找找有没有新货。”
蔓绿开始擦眼泪,“有的,刚进了一批货,你要哪种?”
“要那种叶子长长的,尖尖的,会发光的那种。”
陆叶低头去看手上的植物,“琥珀,发光的那种好不好?你要什么光?金光粉光还是银光?”
蔓绿拧了拧锦帕上的泪水,“琥珀是谁呀?”
陆叶把植物上的叶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她的小白蛇不见了。
陆叶想,她需要找块泥地扎根冷静冷静。
作者有话要说:
斐秋没有感情线!没有感情线!重要的话要说两遍!
文案就说了,男主藏得很深。
第11章 植物的法则篇
天上几颗星子,月亮缩卷在乌云一角。街上灯火通明,骁骁和李成宣两人坐在店铺里的长凳上,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挺直腰板。
陈何侧身靠着柜台,脸色有点不耐烦,“你就说要多少?给个价!”
掌柜的穿着灰色的长衫,一张笑面虎的脸,“我只要二十五株,价格好商量。”
陈何冷下脸看一旁的斐秋,心说你看着办吧。
斐秋的视线从木架子上的蜘蛛纹路移开,落到掌柜的身上,“我不跟你商量,上次是什么价格,现在就是什么价格。”
掌柜的伸出六根手指,摇摇头,“我再多要六株。”
斐秋冷冷的看着他。
陈何示意骁骁把包裹拿出来,斐秋打开它,从里面掏出一颗韭菜,放到掌柜的面前。
“这,这是?”
掌柜的激动得第三只眼珠都露了出来,他紧紧盯着斐秋手里的韭菜。
这叶子,这根、这形状!
掌柜的激动道,“你怎么不早点把它拿出来!早知道刚才我就不买那一千株的抜缇了!”
陈何敲敲柜台,“再加上这些,我们的货,你全要了,怎么样?”
掌柜的眼里只有韭菜,“都要了都要了!”
他把韭菜小心翼翼的放到手心里,一脸痴迷,“下次再有这种货,记得光顾我就行。”
陈何跟斐秋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那是当然,只是价格方面,掌柜的你可要给公道点。”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在一旁默默围观了许久的李成宣,“???”
他的内心是十分怀疑人生的。
他没有看错,斐秋拿出来的,就是一颗韭菜!斐秋和大表哥,居然拿了一袋子的韭菜到这里来卖!而且他们还一脸“你赚到了”的样子!
我的天,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还是我根本就已经挺尸了,不然怎么会看到这么荒缪的场面。
居然卖韭菜?!
李成宣已经懵到脑子一团乱,有点想笑又有点小生气。
大表哥家已经穷到要靠卖韭菜来过日子了么?那什么不来我们家借钱?
等等,这个根本就不重要!
难道最大的笑话不应该是“斐秋去卖韭菜结果居然有人买了”这种话题上么?!
话说为什么有人会买韭菜还一脸痴迷的样子?!
李成宣一脸血,他的逻辑已经有点不通了,他在纠结事情的重点究竟是“斐秋看起来冷冰冰的居然卖韭菜”还是“大表哥居然穷到卖韭菜”这种问题上。
最后总结出了——震惊!韭菜半路失踪,居然是男子对它做了这种事情!
骁骁就静静得看着他脑补。
不一会儿,陈何和斐秋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人手里提着一小包东西。陈何见李成宣直愣愣的看着他,眼神有点发直,于是问,“小表弟,看哪儿呢?”
斐秋一见他脸色就不好看,“别管他,先出去。”
骁骁问,“都卖出去了?”
陈何摆手,“还有几件小东西。”
斐秋拿好包裹,手上凭空出现一张纸来,他对陈何道,“还有几个地方?”
“还有两个。”
斐秋点点头,白纸旁又跃出一支毛笔来,在上面画了几笔,卷成一团缩进斐秋袖口里。
陈何,“小东西,真调皮。”
李成宣挪到骁骁身旁,压低声音问,“刚刚是不是有幻觉?”
骁骁,“???”
李成宣继续道,“我都看见了,他们卖了一袋子的韭菜给别人。”
骁骁听得有点糊涂,“什么韭菜?”
斐秋擦肩而过的时候斜了李成宣一眼,“蠢东西。”
李成宣,“……”
好气哦,但还是要微笑。
骁骁挠挠头,“你说那一袋子祝余?”
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
斐秋和陈何走到店铺外,一本正经的开始分赃。陈何静静道,“五五分?”
斐秋露出冷笑,陈何改口道,“我四你六?”
“我七你三。”斐秋毫不讲理。
陈何一脸“你不可理喻”的表情。
斐秋,“别忘了,骁骁是我的人。”
陈何摇摇欲坠,“我的苦劳比较大。”
斐秋懒得拿眼看他,转身就走,骁骁赶紧跟上。
几人拐到另一条街,走到一家花店前。
陈何见这家花店屋外虽然挂着灯笼,但里面并没有多少灯火,猜测这家店的主人应该是出门不在家,于是建议,“我看到对面还有家花店,我们去对面看看吧。”
斐秋没有理他,上前敲了敲,“有客人。”
陈何,“……”
几息功夫,一盏油灯近前,“吱吖”一声打开了房门,露出少女清秀柔弱的脸来。
“几位客人不好意思,今夜本店暂不开张。”
陈何,“呵呵,我早就说人家不开张了。”
斐秋低头看她,在长袖里掏了掏,掏出一片又尖又长的叶子出来,背面还有点小芒刺。
这场景莫名眼熟。
蔓绿一见到这片叶子,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她掏出锦帕,擦了擦眼。
“不好意思各位,小女泪腺发达。”
她看着斐秋,像看一个负心汉浪子回头,而她痴痴的等终于有了回报。
“斐大夫,您终于来了。”
斐秋把叶子放回长袖里,“不要急,先带我去看看你哥哥的情况。”
蔓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赶紧把人迎了进去。
陈何一进门就压着声音对斐秋表示怀疑,“你什么时候成了大夫?我怎么不知道?”
斐秋,“刚刚。”
蔓绿让几人先稍等片刻,自己去楼梯口提了一盏油灯过来。
几人很快走到二楼,蔓绿推开房门,只见宽大整洁的房间里,一株水桶宽两人高的绿色植物病怏怏的扎根在角落里,旁边还有两桶水。
斐秋,“没有泥,它也扎得住?”
蔓绿一见到自家哥哥的惨样眼睛就开始掉泪,“怎么办斐大夫,哥哥已经扎根了,求您救救他吧。”
“我尽量。”
斐秋示意身后几个人不要跟来,独自走进了房里,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陈何安慰一旁默默流泪的少女,“别哭了,有斐,斐大夫在,你哥哥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蔓绿吸了吸鼻子,“我相信叔公,他说斐大夫能救哥哥,就一定能
救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费力笔墨斐秋和李成宣,是有用意的。
作者的脑洞,永远没有逻辑。
下一章,关门放男主。
不撩男配的男主?算什么主角攻?
第12章 他骑马见竹山
房门被关上,屋里瞬间暗沉起来,漆黑的一片连根树枝都看不见。房间里没有灯,也没有窗,斐秋就这样走到两桶水粗的植物跟前。
“叶子是绿色的。”
他伸出手指,去触碰一片巴掌大的绿叶,头微低,闻了闻道。
而且也没有枯萎的气息。
他沿着这株植物走了一圈,把放在长袖里的叶子掏了出来。又长又尖的叶子一出袖口就开始抖,似乎很不愿意面对接下来的事情,自己从头往下卷,卷了好几圈,大有斐秋一放手就缩回长袖的意思。
斐秋瞳孔泛着冷光,“再动,我就让你和世界说再见。”
叶子吓得瑟瑟发抖,讨好的弯下腰蹭了蹭他的手指。斐秋不为所动,冷酷无情,“你想怎么死?”
叶子,“……”
它尽忠职守的抖抖全身芒刺,像一盏油灯一样亮起光来。
斐秋嫌弃的看着它脉络上流动的银光,目光移到一旁绿色的植物身上,“去看看。”
叶子委屈的去了。
方才亮堂起来的房间瞬间暗淡起来。
斐秋等了好一会儿,植物还是没有动静,他从袖子里摸了摸,又摸出一只浑身长毛的蜘蛛出来。
“你也去。”
蜘蛛动了动八只腿,从他掌心处爬了下来,爬进了绿色植物的根茎里面。
斐秋静静的看着。
就在蜘蛛爬进去的瞬间,整株植物扭曲起来,它的绿叶根茎缩卷在一起,露出叶面上紧绷的经络。
根茎底部冒出几缕黑气,如烟丝一般升腾起来,消失在黑暗里。蜘蛛火急火燎的从里面爬了出来,想要爬回主人袖子里,被冷酷无情的斐秋一脚踢了回去。
蜘蛛像断了线的风筝,“啪”的落在巴掌大的绿叶上,差点爬不起来。
斐秋似乎有点不耐烦,他走到植物面前,瞳孔竖成一条线。
茶香四溢,似有青烟漫起。
围屏后面,李成宣三个人围在桌子前坐着。陈何给自己倒了杯茶,闭着眼细细品尝,手指在桌沿“哒哒哒”的敲着。
李成宣侧头看了骁骁一眼,对方正四肢敞开瘫在宽大的椅子上呼呼大睡。
“大表哥。”李成宣挪着凳子到陈何身旁,对他说悄悄话,“斐,斐哥,真的是大夫啊?”
陈何露出一条眼缝看他,“就你上当。”
“那他来这里,不是给人看病?”
陈何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给人看病不行,给植物浇浇水,还是可以的。”
李成宣接过茶,懵着一张脸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喝了几口茶,李成宣也有点困了,他揉揉眼睛,目光从窗台上的竹帘落到外面灯火通明的街道上。
今夜,似乎过的有点长。
迷迷糊糊中,他这样想到。
风很柔和,吹得半人高的草随风摇摆起来,远处有山,山水如画。落日的余晖铺在火红的天空上,云是层层叠叠的,日头也打了哈欠要下山。
李成宣觉得鼻子有点痒,他翻了个身,滚到一堆枯草里头,被一群鸭子“嘎嘎嘎”的追了出来。
李成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脸崩溃的躲到大树后面,抬头望天,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李成宣还记得,刚刚他跟大表哥在花店里面喝茶,因为有点困倦,所以就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
这一个盹的功夫?怎么就全乱了?!
李成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安慰自己,说不定这只是个梦,过一会儿梦就醒了。
他抬头看看四周,只见树木高耸入云,杂草也有半人高,地上全是枯枝落叶,光线也很昏暗。
他在附近转了一圈,找到一条小路,于是沿着这条路往山下走去。
他袖子里又长又尖的叶子软趴趴的想直起腰,却因离主人太远,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李成宣来到山脚下,发现山路两旁种的都是枫树,一条大路从远处蜿蜒而来,又蜿蜒而去。
傍晚的光线有些朦胧,四处也起了层薄薄的雾气。李成宣站在原地,身旁有人在开口说话,他耳朵似乎出了问题。
薄雾散去,一个妇人出现在他身旁,“年轻人?年轻人?”
李成宣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站在一条街上,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正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他低下头,自己换了身装束,和这里的人一样,穿起长衫来。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乌发倾泄,宛如月华。
“年轻人?发什么愣?”妇人邹着眉看他。
李成宣动了动嘴角,不受控制的说起话来,“我听人说小姐今日从这里路过,是真的吗?”
“年轻人你要见小姐啊?”妇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段日子来向小姐求婚的东西可多了,你是哪条河里出来的?”
“李成宣”红了红脸,道,“在下仰慕小姐已久。”
妇人笑了起来,“这里十里八荒哪个不仰慕小姐?好了,我也不笑话你了,你在这里等着吧,小姐今日还没有出府。”
说着,提着竹篮,转身离开。
妇人前脚刚走,后脚街道就喧哗起来,人人挤破脑袋想在前面看小姐一眼,反而把在中间被挤的不成人样的李成宣给挤了出来。
他狼狈的摔在地板上,手臂被擦出一大片血痕。
四周静了静,有马蹄声渐渐响了起来。
十几匹骏马停在街道中间,身着不同服饰的男女高坐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不守规矩冲出人群的东西。
为首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