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姐姐,真岛救救姐姐……”
“……”
真岛隐约猜测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不过是离开几天,那个蠢货……
真岛的手握成了拳头。他强行将那份焦急按耐了下来。
三郎那家伙,向来都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如今又被有片冲昏了头脑,破绽百出,不用他出手光靠其他人应该就能很快寻到百合子的下落。
事情发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早就闹出动静了。
真岛当务之急是将小小姐送回宅邸。看看情况。
在追着车子的过程中葵子跌伤了膝盖。真岛便背起她跑回了宅邸。
在大门口,他们撞见了准备朝医院赶去的藤田管家。
看见葵子的时候,这位管家明显松了口气。
在发现两位小姐都不再宅邸后,这位管家就开始四处寻找起来。没多久就打听到了一场刚刚发生的车祸。
驾车的三郎当场死亡,而后座的还有一口气的百合子则被送往了医院。
确定消息的瞬间瑞人就已经赶去了医院,藤田是中途回来取钱的。
他们三人一起赶往了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百合子头上缠着绷带。她手脚被固定着,像是人偶一样毫无生气的躺着,脸色苍白的犹如白纸,犹如死去。
“……姐姐……”
葵子轻轻推了推百合子,昏迷中的百合子没有醒来。
她又用了些力道,但百合子依旧没有要睁开眼睛的意思。
那种模糊了生死界限的样子让葵子感到了害怕。
她从没有设想过这样的情形。
但,这才是正常的吧……?
先是父亲,再是母亲,再是他们。
冠以野宫姓氏的人将按着这个顺序一个个的躺倒沉睡,直觉是这么说的。
“姐姐。姐姐。姐姐。”
她一直在一旁念着姐姐,想要将百合子叫醒。被喋喋不休的“姐姐”的背景音所环绕着,让本就是悲观主意的瑞人险些崩掉了心态。
在护士来催人前,他让藤田先带葵子回去。
但葵子并不想离开。
藤田向她走来,她便跑到了真岛的身后。
“我送小小姐回去吧。”
真岛如此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
把葵子交给真岛照顾的次数多了,藤田也习惯了。
他转而去问医生一些相关事宜。
“……我不想回家,真岛。”
藤田走后,葵子这么说道。
“我想和姐姐呆在一起。我想姐姐醒过来。”
“探望的时间有限。即便我让您继续待着,很快也会被护士赶走的。”
“安心。大小姐会醒过来的。等小小姐下次去看望的时候,大小姐一定能醒过来。”
真岛一边说着,一边将葵子抱起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把她和服的裙摆撩了起来。
他打开了刚刚跟护士借来的药水,用棉棒沾湿,一点点的涂在了她的膝盖上。
这期间葵子十分的沉默。让真岛不禁猜想,他是不是把她弄疼了。
“真岛……”
“嗯?”
“你说,姐姐会像父亲母亲一样吗?”
真岛明白,葵子是担心昏迷中的百合子再也醒不过来。
但这句话在他耳中,却多了别的意思。
“不知道。”
这句话说的很轻很轻,大概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
见葵子望着他,他很快扬起了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
“当然不会啦,小小姐。”
他轻轻吹着葵子的膝盖,让药水风干了,然后把裙摆放下,重新把她背起来。
葵子趴在他的背上,又一次说着不想回家。
“可是,我想看着姐姐……”
“我想和姐姐在一起……”
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打湿了。
葵子不想离开百合子,而真岛又何尝不是被这份血缘所困苦着。
几乎在确定这家医院的瞬间,他就让线人在医院蹲点,务必在百合子醒来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他,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面。
没有哪一刻,他如此清醒地意识到他不想失去她们。
为了不让自己感到后悔,真岛选择了复仇。但复仇后他就不感到后悔了吗?
他只是知道他不能后悔。
“我想看姐姐……”
葵子小声的乞求着。她很少喋喋不休的重复同一个请求。
“真岛,我想看姐姐……”
“这个点应该回家吃饭了。”
真岛把葵子往背上托了托,小声的答道。
“您要是乖乖的吃完饭,晚上我就带您悄悄地去探望大小姐。”
“真的?”
“嗯,真的。”
他勉强腾出一只手,举到耳后和葵子拉钩钩。
百合子的意外让真岛暂缓了秘密俱乐部的计划,而不断啜泣着想要姐姐的葵子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血浓于水。而她们对彼此都很重要。
渐起的夜色中,一大一小的手指勾连在了一起。
做下秘密的约定的同时,新的复仇计划在他心中凝聚雏形。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写一段三郎仓库的,但野宫家的仓库结构不可能让三郎跳窗(……)剧情BUG就蝴蝶掉了_(:з」∠)_
啊,好开心啊,感觉完结的曙光在前啊
☆、别墅中
百合子平安醒来了。
虽然手臂和小腿均出现了骨折,但因为及时护住了脑袋,她没有失明也没有失聪。
和梦中结局完全不同的,她的五感完好如初。
没有哪一刻,百合子如此清晰的感觉自己改变了轨迹。
她感到了战栗。
一条线在她心中逐渐清晰明朗起来。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和任何人声张,而是听从本能独自行动起来。
在恢复到可以下地行走后,她便争分夺秒的开始了调查。
百合子开始早出晚归,一天下来竟没有人能确切知道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她渐渐和镜子夫人走得近了起来。瑞人和藤田对此感到了担心。她似乎听不进那些忠告,一意孤行的频繁拜访着那位夫人。
宅邸中经常见不到人影反而变成了百合子,这种反常下,瑞人和藤田的忧虑感染到了葵子,让她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家里似乎人人都在为百合子而担心,除了真岛。
他仍和往常无二的侍弄着花草,让它们在这日益衰败的宅邸里欣欣向荣。
“真岛不担心姐姐吗?”
葵子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要担心大小姐?”
真岛反问道,仿佛她问了个怪问题。
“可是大家都很担心。”
“您是说大小姐和镜子夫人的事吗……”
见葵子点了点头,他不禁笑了笑。
“我只是一个佣人而已,并没有资格和身份对大小姐的交友选择做出评判。”
“藤田也是佣人啊。”
“可他在这里工作很久了,这里已经是他的家了。而且在小小姐心中,藤田管家难道不是家人一样的存在吗?”
“这里不是真岛的家吗?”
“不是哦。”
“可是真岛也在这工作了很多年了。”
葵子艰难的掰指计算着。比起管家的十多年,五年确实算不了什么。但比起这个家的大多数佣人,五年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这五年的时光,占据了葵子大半的记忆。
“我也已经把真岛当做家人了。”
“……可这只是小小姐的一厢情愿不是吗。”
这样的问题最考验真岛的耐性,他不禁叹了口气。
“您没有问过我的想法呢。”
“那……真岛不愿意做我的家人吗?”
葵子十分委屈的问道。
“……”
“佣人是做不了小姐的家人的”
半晌,真岛才挤出了这个拙劣的理由。
这显然不是他最初想说的,因为替换的匆忙甚至还和上文矛盾了。
好在葵子并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孩子。她并没有去细究这其中的漏洞。
她顺着这个理由继续问了下去。
“那我可以做真岛的家人吗?”
“小小姐啊……”真岛又想要叹息了“这句即使调换了语序也是一个意思。”
“不一样的。”
出乎意料的,葵子很认真的反驳了真岛。
她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清醒。
“那个需要好多好多人的同意,可这个只需要真岛同意。”
真岛不知道该说葵子是聪明还是愚笨好。
她总会在一些不合时宜的地方让他噎住。
“真岛同意吗?”
她揪着这个问题不放,非常较真的想要听见答案。
“……”
“真岛?”
“……”
真岛还能怎么办呢。
在拒绝的选项慢慢粉碎后,他只剩下了进退维谷的同意。
葵子笑了起来,像是一朵迎着太阳绽放的小太阳花一样。
“那这一次,我可以叫你哥哥了吗。”
她满含期待的问道。
「您应该直呼我‘真岛’」
这是真岛对葵子最初的告诫。
主仆有别。所以他既不能是“芳树哥哥”,也不能是“真岛哥哥”,他只能是“真岛”。
他让她将不得当的言行和想法埋在了心底,却没想到那并没有被时光的沙砾所分解,而是与酿成了愿望的种子,在五年后的今天破土而出。
像是一个圆环,兜兜转转着在这一天回到了原点。
“……真岛哥哥?”
见真岛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葵子又大胆了一些。
“芳树哥哥。”
女孩的声音像是蘸了蜜糖一样甜。
暖洋洋的,像是要将什么融化。
“……只能私底下。”
真岛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而这一步近乎溃退了所有的底线。
在白日里被蜜化的笑语所融化,又在夜里被复仇的冰霜所凝固。
反反复复的,连心都变得奇形怪状起来。
为何要将他绑上钟摆。他最憎恨不定的摇摆。
百合子已经摸到线团的一角了。她拜访了镜子,翻找了仓库却没有找到最关键性的钥匙,因为那本日记本在真岛的手里。
在繁子刚去世的时候,真岛就让三郎从仓库里翻出了这个权作回忆的纪念品。
百合子变聪明了。她本就置身于迷雾中,却又添加了一层迷雾在自己的身上。她学会了声东击西和暗度陈仓,让人摸不清她的目的。
但一切却仍在真岛的掌握之内。
他等待着。等待着她抽丝剥茧。
当对方在仓库一无所获并茫然的停下脚步后,他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百合子仍在东奔西跑着,似乎一天天都在更接近着真相。
但在真岛看来,能牵引着百合子找出真相的线已经彻底断掉了。那不过是表象为希望的徒劳。
真岛想结束这一切。
迫不及待的。
但在动手前,他还是给了他们一次机会。十分简单粗暴的近乎于直白——
“咦?”
在佣人房扑空了真岛的葵子从地板上捡起了他遗落的外套。
有什么东西从袖口中掉了下来。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鞋面上。她下意识的弯下腰,将那也捡了起来。
——是朵非常漂亮的桔梗花。
******
另一边,一早就出门的百合子乘上了最近的一班火车。
她将要去往镜子夫人所提示的,母亲养病期间住过的深山中的别墅。
几日来她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但实际却是在验证梦境中零碎的信息。
像是在玩什么解密游戏一样,她发现她白日里验证的东西越多,在夜晚就能梦见更多的信息。
前一晚,她梦见了母亲的日记本。
罕见的,她记住了其中的大部分内容。
荒谬之余,她隐隐握住了大门的钥匙。
日记中的暧昧文字循环往复的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别墅庭院中嬉戏玩耍的兄妹就像是什么的暗示。
百合子想起了母亲临终前说过的话——
「真正的爱,只能从继承了同样血脉的人那里得到」
在管理人女儿的指引下,她来到知情人阿菊的宅子。
十五年,父亲也曾来到此地,打听着和百合子同样的事情。
——二十五年前,母亲究竟在这座别墅里发生了什么。
“你……是怎么想的……”
满头苍发的阿菊凝视着她,她在发抖。
百合子有预感,一旦她猜错了,她绝不可能再从她口中打听到什么。
“我……”
电石火花之际,百合子忽然想起了一段状似无关的记忆。
那是她刚去女校的时候的事。有次葵子趁母亲没注意偷偷将几种香水倒了些混合在一起,被百合子发现后急忙带她销毁罪证,并告诫她下次不能再那么做。
在问及理由时,葵子告诉她,因为想要一样。
那时的葵子过分追求着“平等”,而那平等似乎有着自己的标准。
她说真岛和姐姐的身上都是香香的,所以她也想要同样的香气……
她那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香香的”上,而如今,她的重点则放在了“同样的”上。
百合子忽然感到了冷。
在“二十五”这个可怕的数字和真岛的年龄对应上后,她的血液几乎冻结在了一起。
“二十五年前……母亲……在那个别墅……生产了吧。”
她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
“和……亲生哥哥的……孩子”
百合子知道自己猜对了。眼前的阿菊再也无法忍受的捂住了双眼。
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那些像是蒙了层纱一样的梦境忽然清晰了起来。
在真岛和藤田那场让人搞不清情况的对峙中,真岛那张原本熟悉而亲切的脸孔也变得陌生而危险。
他说,我憎恨这个家的所有人,恨到把你们一个个杀掉都不解气。
然后挂着残酷的笑意,丝毫没有犹豫的冲她扣下了扳机。
百合子忽然打了个冷颤。
不可置信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葵子。
没有哪一刻,她如此强烈的觉得自己可能会失去她。
而同一时刻,在遥远的野宫宅邸中,黑色的枪口也已抵上了女孩的额头。
“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疼哦。”
那声音带着笑意,像是在道晚安一样。
修长的手指慢慢扣下了扳机。
“再见了,小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慌了就看文案第一行
☆、打电话
百合子去了深山的别墅。
这是真岛刚刚从线人那里得到的消息。
老实说,这让真岛有些猝不及防。
他至今没想明白百合子从哪里找到了新的线索。
真岛明白,他很可能已经暴露了。但他并没有立刻逃走,而是带着深深的疑虑回到佣人房,打算坐以待毙的等百合子回来。
他非常想知道百合子的反应——在她知晓了当年那些令人作呕的旧事后。
真岛回到佣人房的时候,正看见葵子捡起了那朵桔梗花。
那本是他先前设下并打算实施的套,但在百合子前往别墅后这便失去了作用。
却不料葵子还是走了进来。
真岛当时是做了两手准备的。无论葵子是想把这朵花作为证据带走,亦或是慌慌张张的想要求救。只要她求助的是百合子,他就会装作不知道的放她离开。而如果她想要求救的是其他人,他就会采取第二套方案。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将那朵花轻轻的放了回去用衣服小心盖好,打算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回头见到他的时候,甚至还对装傻的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
但这一次,真岛并没有配合的对她是视而不见。
“您在我的房间里做什么坏事情呢,小小姐?”
他虽是笑着的,却毫无温度可言。
葵子似乎有点被吓到了,却不打没有后退,而是凑近的想要拉住他的衣摆。
反倒是真岛后错了一步避开了。
“您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害怕呢。”
他继续说着标准的坏人台词。
“是在害怕我吗?”
葵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你……别生气。”
她又一次凑上前拉住了他的衣摆。
真岛没想到她还会来第二次,一时不察被得逞了。
“芳树哥哥。”
她小声的叫道。
“……”
都这个时候了,还撒娇。
真岛感觉一口气憋在了胸口,不上不下。
“您就不会感到害怕吗?”
他险些被气笑了。
“老爷明显是被人杀害的,他死去时手中握着桔梗花。”
“太太也是,枕边被洒满了桔梗,以棺中下葬的姿态死去了。”
“您现在握着桔梗,就不担心成为下一个吗?”
但无论他怎么说,葵子眼眸中的恐惧都没有增加一分。
那双无辜又纯真让真岛失去了耐心。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
“乱翻别人东西的坏孩子是需要接受惩罚的。”
言语挫败后,他便要用行动来让她产生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