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子点了点头,在姐姐离开后她便一个人找起了白茶。雪越下越大了,就连刚刚留下的脚印都变得隐约了起来。
纷纷而下的雪花阻碍了视线,自觉再玩下去有些不脱的葵子准备回到房檐下等姐姐。但在她刚刚站直身子,余光却看到不远处的雪地里有什么动了动。
“?”
葵子稍稍凑近了些,看到了在雪地上跳啊跳的鸟儿。
纯白的,一尘不染的鸟儿让葵子不禁连呼吸都屏住了。
在她十分遥远的记忆里,那时还经常来家里找姐姐玩的秀雄哥哥总会在得到新奇鸟儿的时候用笼子装来跟他们一起观赏。
他曾说有一种鸟儿十分特别,它浑身雪白一尘不染,至今没什么人见到过。
那种鸟儿是能够带来幸福和好运的。它的每一根羽毛都可以完成一个愿望。
葵子不禁想要靠近那只鸟。
她想要它的羽毛,一根就够了。
野宫家因为财政问题产生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如果能解决这个该多好。
为了不惊扰鸟儿,葵子放下了手中的红伞。
她小心翼翼的跨出了几步,可每当快要靠近的时候鸟儿就会跳开几步。
它也不直接飞走,总是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就歪着头看着她。
葵子一时没忍住追着鸟儿绕到了饭店的后面。
饭店后面的积雪要比大门严重的多,那之后是一片小树林,由于并未竖起围墙,葵子跑了一段距离才意识这可能已经不是饭店的范围了。
广阔的白色世界让葵子丢失了小鸟的踪迹。
葵子有点想要退却了。却在偏转过视野的瞬间看见了那只鸟儿在了她左前方的枝头上毫无防备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那枝头并不算高,葵子踮起脚来的话或许可以触碰到。但颗树却扎根在好几米之下的土地里。
是的,葵子之所以能碰到枝条,完全是因为她站在上坡。一旦不慎从坡的边缘掉下,怕是很难再上来。
葵子想要一片羽毛。很想很想。
但是考虑到自己极有可能一无所获的笨手笨脚,她十分不甘心的放弃了这冒险的尝试。
葵子最终准备原路返回,却见梳理着羽毛的鸟儿从身上啄下了一根羽毛。
那根羽毛轻飘飘的,正落在雪坡的边缘上。
葵子没忍住的伸出了手。
而在她在重心前倾的瞬间,她迈出去的那只脚深深的陷入了雪里。
——但说是‘陷’或许已经不合适了。
那因大雪而延伸出的虚假“地面”已经因为无法承受女孩的重量而彻底垮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下一章终于要写到真岛了_(:зゝ∠)_
☆、愿望是
愈下愈大的雪转眼就在车顶集聚出薄薄的一片白色。饭店大门口,司机好不容易才将汽车重新发动起来。
“真是的,那孩子去哪了?”
繁子忍不住抱怨道。她眉眼间满是烦躁——司机不止一次的谈论起这糟糕的天气并催促尽快返回了。
因为风雪,她们先坐进了车里。她左手按着还想下车去找第三轮的百合子的手腕,来自母亲的威严和不弱的力道让百合子难以挣脱。
葵子是在二十多分钟前被发现不见了的。
鹅毛的大雪阻碍了司机的视线,他隐约从檐下看见那抹来自伞的赤红,便以为小小姐也在那里。
以至于野宫一家即将驱车离开,没有看见妹妹的百合子前来问询时才发现不见的。
红色的伞被随手放在檐下还未收起,似乎不超过两分钟它的主人就会回来……但那只是似乎。
葵子应该是自己离开的,但究竟去了哪里没人知道。纷纷而下的大雪掩盖了一切痕迹。
相较于母亲的烦躁,百合子更加坐立不安。
方才她已经将用餐的地方和庭院与用餐地点之间的走道都走了一遍,下着雪的庭院更是绕了绕了三圈,却都没有发现葵子的所在。
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要往好的方面想,葵子很可能是在找他们的路上和他们走岔了,但老实说百合子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安慰。
她贴近车窗望着饭店的方向,看见风雪中走来的人影从模糊不断变得清晰,在发现只有瑞人一人后变得失望起来。
“没找到吗?”
虽然这么问着,百合子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但在看见瑞人冲她摇了摇头的时候,她还是感到心脏重重一坠。
百合子已经找过两遍了,现在回来的瑞人也一无所获,只剩下父亲……
父亲是当前唯一的希望,但百合子却不太敢那么期待了。
连番的失望让她开始害怕了。
百合子或许对葵子的不听话感到了恼怒,但更多的还是对自己大意的行为感到了后悔和自责。
——她怎么会留那孩子一个人啊。
“酒店的人已经联系了警署。但现在留岗的人手不多,一会儿天就该黑了,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瑞人凝重的表情终于让繁子对于事态的严重性的认知上升了一个台阶。
“那孩子……”
繁子欲言又止。
意外降临的让人猝不及防。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车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将她的视野变得近乎一片纯白。
纯白而无暇的……
车门忽然被打开了,冷风夹着雪花灌进车内打断了繁子的思绪。凝聚起来的暖意在瞬间跑了大半。
繁子有些想要发怒,却见野宫子爵方正儒雅的脸出现在了车门外。
察觉到妻子的不快,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用后背挡住了不少风雪。
“父亲,有葵子的消息吗?”
百合子急急地问道。受到局限的视野让她无法知道父亲的身后或者身侧有没有其他人。
“她……”
“你们先回去吧。”
野宫康之温和的说道。虽然同样焦灼且无计可施,但在妻女面前他绝不会表露出这一点。
“风雪太大了,你们先回去,我留在这里等消息。”
“父亲,我也一起……”
“不需要,百合子。警署那边已经派人打了电话很快就会过来,而且饭店已经自己组织了一个搜寻队,相信很快就能找到葵子了。”
野宫康之揉了揉长女的脑袋,尽量让她安心下来。
“葵子一个人不可能跑太远,可能是在哪里睡着了。父亲一会儿也会跟着搜寻队去仔细寻找。百合子要好好陪着母亲和哥哥在家里等好消息,父亲一定会把葵子带回来的。”
百合子还想再挣扎一下,却被一旁的母亲攥紧了手腕。
再回过头的时候,野宫康之已经关上了车门。终于可以出发的司机当即踩下了油门,百合子看见父亲隔着纷纷而下的雪花站在窗外冲他们挥手告别。
事已至此,百合子再做不了其他的更多。
她疲惫的靠在了后座。缓慢扩大的不安让她心里乱糟糟的。
*****
好冷。
葵子抬头看了看头顶映照出一小片天空的坑口。她不小心从坡上摔,然后在雪地里滚着滚着又掉到了这个坑洞里。
坑洞深约三米,壁内虽算不上光滑却没有任何可攀岩的地方,以葵子早年爬树的三脚猫功夫根本爬不出去。
帽子早就不知道滚到那里去了,围巾和头发上也站满了雪。
有不少雪因为之前的翻滚进了她的袖口和鞋袜。洁白的雪在汲取她体温的同时浸湿了她的衣服。
葵子忍着寒冷将它们抖落,又重新将湿乎乎的围巾围上,却似乎怎么也暖不起来了。
她好冷。手和脚都好冷。
指节感到了疼痛,脚趾麻木的像是失去了知觉。不断落在头上的雪像是要染白她的头发,睫毛的尖端因沾着雪而沉沉的缀着。
葵子她抱着双肩蜷缩在坑底。尽可能的留住浮在胸口的温度。
要是她还有一把红色的伞该多好……
长时间的等待让葵子冷得有些麻木。她后来渐渐感觉不到冷了,只觉得很困很困。
葵子知道越冷越不能睡,曾经学过的常识让她隐约明白一旦睡去就很可能醒不来了……但她真的想睡一觉,因为睡着了就不会冷了。
葵子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她意志再难和倦意做抵抗。浑浑噩噩间她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为难自己。为什么不能睡一觉。
等待的过程太漫长太难熬了,睡一觉的话,她说不定睁开眼就已经回到家人的身边了……
“……小小姐……”
朦朦胧胧间,她似乎听见了有谁在叫自己,却困倦的连头也不想抬起来。
“小小姐……您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坑洞上面的声音没完没了的。葵子勉强抬起了头,又勉强点了点头。
她好困啊,困得眼睛都快闭上了。
“……可恶……”
葵子隐约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咒骂。然后砰地一声又有个人掉了下来。
是谁那么倒霉啊……葵子勉强克服了困意看了过去,发现是个穿着考究的青年。
或许是因为快要睡着了,意识不清的葵子觉得他长得好像真岛啊。
但来人确实是真岛。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主要是因为有笔生意要做,而忙完生意后他便顺路来饭店吃个饭,听听他们的谈判结果。
野宫家别墅买卖真岛是有插手的。他暗地里让他们各种不顺,然后迫使急于将别墅脱手的野宫子爵将别墅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卖给了擅长压价的房产商人。
结果自然是野宫子爵被巧舌如簧的商人宰的一塌糊涂。
真岛很满意这个由他暗处牵线,发展的一丝不差的结果。但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听闻子爵千金失踪的消息。
经过了约莫两分钟的内心挣扎,真岛还是下令让手下分头去找了。
他这次带的人手不多,让每个人都负责一块区域后并和饭店组织的大部队错开后,真岛开始了犹如大海捞针般漫无目的的寻找。
真岛自己也选了个方向。虽然并不觉得会找到什么,却也存着一份希望。
结果找着找着……还真叫他找到了。
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倒霉。
葵子被困的地方是一个约三米左右的坑洞,洞口不大,大概是附近村民为了捕猎小动物而设下的陷阱。
所幸他们是想抓活的卖,所以坑内并没有设下削尖的木条,甚至还铺了一层薄薄的草。
为了捕猎设下的陷阱内部并没有可供攀岩的地方,真岛现在身上一没匕首,二没绳索,根本没办法把葵子从陷阱里弄出来。
“喂!小小姐!”
真岛伏在坑边冲里面喊道。
“您还能坚持一下吗?我去屋子里找条绳子!很快就回来!”
真岛本想把身上的外套扔下去让葵子穿上,然后再回饭店找工具把对方救上来的。但是葵子的反应呆呆的,似乎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就算他好心的将外套扔下去,靠她自己也已经无法将那捡起披上了。
“小小姐!您听得见我说话吗?小小姐!”
女孩迟钝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听懂了般呆呆的点了点头,可眼睛却没什么焦距。
怕是很可能撑不到他拿绳子回来的那刻吧?
「放着不管的话,大概真的会死掉吧。」
真岛忽然意识到这是一场完美的意外。完美的甚至不需要他插手就能自然而然的制造出一场死亡。
他为自己没有贸然扔下外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感到庆幸。
他现在只需要掉头走开就好了,大雪可以掩盖一切痕迹。
若有闲情的话他也可以扮作路人去通知饭店的人前去救援,然后等待一份几乎可以确信的“好消息”。
真岛那一刻想了很多很多。他也确实想要掉头离开了,可那纷纷而下的大雪却冻住了他的双脚,冻住了他的视线,让他难以将目光从坑底下那个蜷缩的女孩身上剥离开来。
暗自咒骂了一声,他败退的跳下了坑洞。
两步做三步的走到女孩身边,将毛绒暖和的外套脱下,披在了女孩的身上。
他不停地跟着眼皮子开始打架的女孩说着话。告诫她不可以睡着。
“真岛?”
被带着体温的温暖的衣物所包裹着,葵子稍稍清醒了一些。虽然她还是好困,但她勉强打起精神跟真岛说话。
“真岛……也不小心、掉下来、了吗?”
“哈哈,是啊,不过是我自己要掉下来的。”
“自己、要掉下、来……?”
葵子的脑袋被冻的有些浑浑噩噩的,她有些想不明白。便缺词漏字的将那理解为了“自己掉了下来”。
“我、我也是自己、掉下来的。”
“不小心、就从雪上掉了下来……”
葵子说的话真岛同样也听不太懂。但这并不妨碍他为了让对方保持清醒而继续聊了下去。
“嘛嘛,那小小姐真是太不小心了。”
“可是、真岛也掉下来了啊。”
还在哆嗦的葵子吃力的反驳着。
“你也、也真是太不小心了!”
“小小姐批评的没错,我确实太不小心了。”
“下次一定不会了。”
——只此一次,下次一定不会了。
——下一次,他一定能干脆利落的走开的。
雪花飘在了真岛的脸颊上,渐渐凝成了细小的水渍。
脱了外套的真岛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和无袖的羊毛背心,虽然一时还不至于被冻的跟葵子一样糟糕,时间太久的话也不容乐观。
——但若是一个半小时内都不能找到他,他的那些下属也不用要了。
“真岛、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有所回温,葵子的话语也顺畅了不少。
“我记得,你说你要回老家……”而真岛的老家是离这十万八千里的地方。
“虽然是因为要回老家过年才请的假,但现在年已经过完了。难得这么长的一次假期,我也该忙忙自己的事情啊,小小姐。”
真岛试着抬了抬葵子的胳膊,觉得差不多捂软了后便准备帮葵子穿好外套。
比起披着,外套穿好才能真正发挥保暖作用。
“有朋友请我过来做客,所以才会在这里啦。”
“真岛也是和别人一起来这里吃饭的吗?”这家饭店的消费并不亲民。
“啊,是的,因为有个突然发了财的朋友,所以我只好把最好的衣服都拿出来穿上了。”
真岛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拿起葵子准备将其塞进袖子里。他过于冰冷的手让毫无防备的葵子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有所疏忽的真岛将两只手发在唇边哈了几口气,白色的雾气氤氲了他的视线。
等感到双手有所回暖后,他才继续帮葵子穿衣的动作。
但这一次,葵子却不乖乖配合了。
“我们一起穿好不好。”
葵子天真地说道。
“这样真岛不用冷了,我也不会冷了。”
“可是这件衣服只够一个人穿啊,小小姐。”
“如果我和您一样大小到还勉强是可以行得通的。”
葵子的突发奇想总是来的这么不合时宜,在冰天雪地里尤其麻烦。
担心热气都跑光了的真岛只好先帮她拢紧了外套,才哈热乎的手还没来得及完成使命就又冷了下来。
——准备工作得重新做一遍了。
“那还是真岛穿着外套吧,外套那么大,这样真岛就不会冷了。”
葵子忽然机智了一回。
“然后真岛抱住我,这样我也不会冷了。”
“……”
这无疑是个很好的解决方法,但真岛一开始并未想到。或者说他并未往那方面去想。
他觉得是时候划清界限了。可这个“是时候”一直在被后推。
因为自身的后推他可以竭力避免,但因意外与天气而造成的后推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且他的手下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场……真岛这么想着,似乎忘记了他先前给下属们设立的死线。
真岛从葵子身上取回了外套,将它重新穿回了自己的身上,并没有扣上扣子。
他靠着坑壁坐下,将外套微微敞开示意葵子过来。
小冰疙瘩入怀的瞬间,真岛也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却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十岁的女孩身形不大,正好可以圈个满怀。
“小小姐手里的是什么?”
因为靠得比较近,真岛便注意到了葵子一直握成拳的左手。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冻僵了伸不开,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攥着什么。
“是羽毛。”
葵子小心的放松了五指,让不它被风吹走的同时也能被真岛看见。
“是纯白的鸟儿的羽毛。”
“……小小姐难不成是因为这个掉下来的吗?”
真岛推理出的答案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但连帽子都不见了的葵子却将小小的羽毛保存了下来,直至方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