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氏换了女儿装,竟有如此风情……
拓跋言不知道燕彻对着自己发什么呆,她只觉得皇帝的神色古怪的很,让人周身不舒服,冷漠道:“这两个婢女不敬本宫,故让她二人跪下反思,请皇上莫要插手。”
拓跋言毫不客气的话,让燕彻所有的旖旎想法都消散云烟,他怒道:“皇后要朕莫插手?那不知她们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使皇后这般重罚?”
经过安贤妃之事,拓跋言对燕彻好感度为零,她懒得解释,只道:“顶撞主子。”
按理说皇后责罚自己的宫人,皇帝的确不好擅自介入,但燕彻生性多疑,加之幼时不受重视,心底里多少有些自卑,便觉得拓跋氏这话不阴不阳极为刺耳,大为光火:“为了些小事如此苛责奴婢,皇后过分了!”
看燕彻在那义愤填膺,拓跋言也懒得解释,冷笑道:“那请问皇上,大婚之夜,您在何处?”
燕彻顿时噎住了,声音不再这么理直气壮,话语透着心虚:“贤妃有孕,朕为皇嗣……”
皇帝站在院中讷讷,拓跋皇后也丝毫不给他台阶下,直接送客:“臣乏了,皇上去翊坤宫照看皇嗣吧。”
燕彻气冲冲来,灰溜溜走,都忘了追究皇后的自称。另外还带着俩拖油瓶:风轻和醒转的云暖。
是的,拓跋皇后不要她俩了,说的很直白:若皇上也不要便撵出宫去。
要说这两个婢女都是丞相府千挑万选出来,一等一的绝色美人儿,这样梨花带雨又哭又求,燕彻便赌气真收下了,出了坤宁宫门……有点犯愁。
美人虽好,可他已有歌云。
燕彻左思右想,歌云终究是善良大度女子,便吩咐戴进忠:“让她二人去翊坤宫伺候。”先培养一下感情,多两个人跟她作伴也好。
两美婢的到来,让安歌云气的险些吐血。
好个贱人,竟这样恶心本宫!
当坤宁宫钉子传来拓跋氏罚跪宫人的消息时,安歌云动了心思,要让燕彻看一看这位皇后的‘狠毒嘴脸’,便叫喜顺告知戴进忠,让他引皇帝到皇后处。
谁知道拓跋氏跋扈至此,完全不将皇帝放在眼里,更顺水推舟把人塞进翊坤宫。
可再生气安歌云也不能表现出来,任心中恨得滴血,面上和煦如春,主动起身扶起拜倒行礼的二人,亲热道:“快起来罢,既已来了翊坤宫,以后便是一家人,两位姑娘今日受了罪,且先去歇息调养着,什么时候身子好了再来伺候。”
云暖风轻忙再谢贤妃,不过安歌云看见她俩就堵心,三言两语打发掉,让贴身宫女去安排她们住处。
待两个娇弱身影出了视线,安歌云咬牙切齿:
“拓!跋!氏!”
拓跋皇后恶了皇帝,加之安贤妃背后搅风弄雨,燕彻再不肯踏足坤宁宫,宫中渐渐有人捧高踩低起来,拓跋言解决问题的办法简单粗暴,直接将宫中各管事女官、内监传到坤宁宫中,一条条细数罪状,按宫规处置,很是打杀了一批人。
从此海晏河清。
贤妃在翊坤宫养胎不出,仿佛这些事情和她没任何关系,跟皇帝过着自己的日子。
淑顺帝姬歪在榻上,照例听手下宫人讲述今日拓跋言的动向,嘴角含着满足笑意,不时追问几句细节,整个人精神奕奕。
听到乐处,淑顺帝姬拍手笑道:“她果真如此?”
宫人恭谨道:“奴婢不敢撒谎,皇后娘娘见那风轻回来,话也不问一句直接让内监撵她出宫,半途遇到皇帝,皇帝似是极生气,去坤宁宫问皇后为何如此,皇后便道:臣当日说过,即皇上心疼,这两个奴婢就给了皇上,若皇上也不要,则立刻赶出宫去,皇上同意了。如今这丫头回来,臣为保皇上言出必行一言九鼎的英明,自当赶走她。”
淑顺帝姬乐不可支,点翠看主子高兴,自个儿也跟着笑,虽不知为何帝姬如此看重皇后,却也衷心感谢拓跋言,让帝姬重新焕发了光彩。
听完汇报打发走那宫人,淑顺情绪依旧高涨,喃喃道:“只要她过得好,我也就安乐了。”
点翠在旁道:“帝姬可要去瞧瞧皇后娘娘?”
这话说到了淑顺帝姬心里去,她忙问:“要小厨房做的菜,备好没有?”
点翠道:“已经好了。”
淑顺立刻起身下榻,匆匆穿上绣鞋,蝴蝶一样轻盈奔进内室换衣梳妆。
淑顺帝姬生母乃是前朝柔仪长公主,她的一生可谓跌宕起伏,先后两任驸马都死于非命,从此背上了克夫名声,当年燕朝太|祖入京,对待字闺中的老姑娘柔仪长公主一见钟情,不顾手下反对立她为后。
柔仪温柔娴淑,在世时得太|祖独宠,可惜红颜薄命,在生产时不幸去了,只留下女儿德元帝姬。
太|祖皇帝悲痛欲绝,此生未再立后,对相貌酷似爱妻的德元疼惜有加,时时带在身边教导,一度有传言说太|祖要立皇太女。直到宁康帝燕彻异军突起,不但拿下皇位,还逼得德元改名淑顺。
能一面初见便将雄才大略的太|祖皇帝迷倒,可知柔仪长公主该多美。
淑顺未曾盛装,只换了身颜色青嫩些的衣裳,长发挽髻,薄施粉黛,带着点翠并两个拎食盒的小宫女,向坤宁宫去。
第7章 第七章
对拓跋言来说,淑顺帝姬是相当特殊的存在。
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女对自己十分亲近,十日有八日都会来坤宁宫转一转,平时各种赠送礼物,传递书信,信里内容往往是些不起眼的琐事。
存清宫的绣球花谢了,淑顺给拓跋言去信;窗外飞来只颜色稀罕的小鸟,淑顺拔它一根羽毛放飞,夹在书信中给拓跋言看;存清宫厨子研制出新菜色,帝姬尝着味道好,很快这道菜便会由大宫女点翠送去坤宁宫。
说着的,拓跋言的日子,难熬。
原本翱翔万里的鹰,如今困在关金丝雀的笼舍里,一日两日,三日四日……有时半夜于梦中惊醒,入目皆是绫罗珠玉,金碧辉煌,天下女人渴望的一切拓跋言都有,可终究不是她想要的。
相处渐久,拓跋言常对帝姬提及西北风光。大漠风霜,长河落日,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丽之美,乃至战争中的浴血厮杀,淑顺无不认真倾听,只要拓跋言在侧,她明亮黝黑的眼瞳中只会有拓跋言一人的身影。
拓跋言此生接触女子甚多,淑顺帝姬乃是其中最博学出色之人,自己提出的任何话题她都能从善如流接下,甚至提出一针见血、令人醍醐灌顶的看法。
她曾忍不住追问,淑顺轻描淡写:“我在宫里闲着无聊,只有看书习字以打发时间。”
拓跋言佩服得五体投地。
因着连绵阴雨,淑顺已有数日未与拓跋言相见,别说一起谈天,只字片语都没传来。
已经习惯了她陪伴的拓跋将军可急坏了,旁人看不出来,画戟却最懂主子心思,自告奋勇道:“要不,奴婢到存清宫问问。”
拓跋言别扭片刻,起身道:“罢了,我且亲去瞧瞧。”
皇后出行,自有一番阵仗,凤撵后跟着一长串宫人侍卫,浩浩荡荡往存清宫走。
拓跋皇后交好淑顺帝姬,虽然两人低调,却躲不过有心人的眼。
安歌云前番打发风轻回坤宁宫,本是桩就看赚多赚少的好买卖。若皇后收下风轻,翊坤宫在坤宁宫就多了双眼睛,皇后不收,她也算好时间拉皇帝去赏鱼,正好借皇帝的威势落拓跋皇后面子。
谁成想靠山燕彻是上不了台面的绣花枕头,几句话被拓跋言堵回来,连带安氏也被冷眼鄙夷。甚至宫外拓跋晋跳出来搅风搅雨,绵里藏针指责安氏恃宠而骄,不敬皇后,惑乱君心。
安贤妃别提心里多膈应这个武夫皇后。
身为女子,整日抛头露面、舞刀弄枪,好好的相府小姐搞成不男不女模样,听说还跟那些丘八同塌而眠,谁知道底下有什么龌龊。
若没有拓跋氏,自己诞下皇子后就能坐上凤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爹爹与兄长也可扬眉吐气,再无人敢笑安家出身卑贱。
美好前景近在眼前,拓跋氏偏横插一脚,安歌云如何不恨!
当线人把消息报上后,她心头顿生一计。
和拓跋皇后的几次较量,安歌云皆碰了一鼻子灰,这次拓跋氏自己作死,跟淑顺那贱丫头交往过密。燕彻对淑顺的忌惮,安贤妃再清楚不过,此番就算牵连不到拓跋氏,至少也能替皇帝除掉淑顺这枚眼中钉。
燕彻挽着安歌云的手臂,两人在池边缓步而行,画屏等宫人则撒食引来池中锦鲤。
看着那胖头胖脑的鱼儿争食,安歌云轻抚已经显怀的小腹,面容祥和圣洁,满是憧憬:“但愿妾能陛下生个皇儿。”
燕彻替她撩起一丝乱发,柔声道:“帝姬也好,皇子也好,只要是咱们两人的孩子,朕都喜欢。”
安歌云羞怯低头,她道:“皇上对妾的心意,妾知道,可自打顾姐姐……”
皇帝用指腹点在贤妃双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歌云,何必提顾氏那贱妇,你怀着身孕,多不吉利。”语气是谴责,内容却满含柔情。
燕彻登基已四年,但膝下没有一个皇子,只有两名不被父亲宠爱的帝姬,养在太后那里。
当年先皇尚在,燕彻后宅不安宁,先后夭折了三个皇孙,后来侧妃顾氏有孕张狂,迫害当时还是低微侍妾的安歌云,致使安歌云尚不足二月的孩子流产。燕彻大怒,命已然怀胎六月的顾氏下跪反省,顾氏晕倒后也不许请太医医治,最后一尸两命,连同已成型的男胎命归九泉。
这件事情瞒得很深,燕彻登基时大封六宫,只象征性的给顾氏追封昭仪,连个封号都没有。
安歌云忙请罪:“妾一时失言,不想惹皇上生气了。”
燕彻叹道:“你太单纯,太善良,很多事情……罢了,不说这些,出来也久了,朕陪你回宫罢。”
安歌云却拉住燕彻的手,半是恳求半是撒娇:“再多走一会儿好不好?”
皇帝看她粉面飞霞,含羞带怯,做错事的幼童一样微微低头,恰好露出同样晕上绯红的脖颈,心中一荡。自从歌云诊出孕信,他已有数月未享鱼水之欢,这时见爱人这样娇美惹怜,不由身上燥热。
他凑到安歌云耳边,问道:“今日太医请过脉没有?”
安歌云茫然道:“请过了,太医说一切安好,胎气甚稳。”
燕彻低笑,又耳语数句,惹得安歌云红透了脸,娇声道:“陛下!”
燕彻朗声大笑。
这时戴进忠突然嚷嚷起来:“谁在那边?”
调情被打扰,燕彻有些不悦,问道:“怎么了?”
片刻后戴进忠奔过来:“是淑顺帝姬与两名存清宫宫人,拎着食盒要往坤宁宫去。”
燕彻彻底败了兴,语气不善:“叫淑顺过来。”
戴进忠道:“嗻!”
淑顺帝姬不紧不缓走过来,仪态端方,俯身行礼:“见过皇兄。”
完全无视了安贤妃。
燕彻冷哼道:“你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在房中待着,乱跑什么?还不快向你皇嫂行礼。”
安氏没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好在燕彻立刻给出了气,笑吟吟闪身出来,要受帝姬的礼。
淑顺帝姬看着安歌云,眼神带着一丝轻蔑,刺得后者很不舒服,她道:“皇嫂在坤宁宫,皇兄要淑顺向谁行礼?”
安歌云的脸刷的黑了!
燕彻喝道:“放肆!贤妃也是你皇嫂,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淑顺淡然道:“宫规十二卷,皇兄命淑顺抄过百遍,却不知其中有那一条,要嫡出皇女给一介嫔妃行礼。”
嫡出二字彻底戳中燕彻的痛点,他气急败坏指着淑顺帝姬:“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给朕跪下,在这里反省!”
淑顺帝姬不从,她一字一句道:“淑顺本无错,为何要反省?”
安歌云幸灾乐祸,出来假惺惺打圆场:“皇上莫气坏了身子,帝姬年纪尚小,日后定能调|教过来。却不知……帝姬是要去何处?”
于是燕彻的目光落在了食盒与包裹上,戴进忠立刻察觉了主子意思,便指使自己徒弟:“把这些东西打开。”
淑顺平静面上终于露出怒意:“谁敢!”
淑顺只带了两名侍女,那些狗仗人势的小内监不敢动淑顺,却不惧宫女手里夺东西。点翠不肯放手,双方撕扯开来——
刺啦一声,布包破了,里面东西掉了一地。
戴进忠手疾眼快,捡起来抖了抖,兴奋的对皇帝说:“皇上,是一套男人衣裳袜靴!”
登时众人哗然!
淑顺帝姬竟携着男装!
燕彻顿时想到了很多龌龊东西,不分青红皂白,咆哮道:“孽畜,还不跪下!”
淑顺帝姬冷笑:“为何要跪?”
燕彻自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得意洋洋:“还有脸问为何?你与男人私通,令先帝蒙羞,寡廉鲜耻的东西,快说那奸夫是谁!”
双方僵持中,有宫人唱喝:“皇后娘娘驾到——”
拓跋言下了凤撵,大步行来,见内监们拉扯帝姬侍婢,怒目道:
“放肆!”
拓跋言当真生气了,周身冷气森森,杀意凛然,一声暴吼便令些狗仗人势的太监屁滚尿流,忙不迭撒手退回。
拓跋皇后……是见过血的。
燕彻也被她骤然大吼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一边安抚瑟瑟发抖的安歌云,一边强撑着架子:
“皇后怎么来了?”
拓跋言没有理会他,而是上前执住淑顺帝姬双手,问她:“没事吧?那些狗奴才有没有冲撞到你?”
淑顺眼眶发红,盈盈双目含着泪水,脸上却绽放出笑容:“他们不敢。”
拓跋言只当淑顺受了惊吓落泪,摸出手绢给她擦拭,安抚道:“别怕,有我在呢。”
帝姬闷闷嗯了声,将那手帕握在掌心。
拓跋言拍拍她肩膀,转身与皇帝对峙:“敢问皇上,帝姬犯了什么过错?”
燕彻定了定神,他道:“这个……”看着拓跋言骤然凌厉的眼睛,他把贱人二字吞了回去,“淑顺不敬贤妃,还与人私通!人赃并获,皇后自可以去看。”
拓跋言不信他的鬼话,伸手道:“证据何在?”
戴进忠战战兢兢将那套衣服递给拓跋皇后,拓跋言摆弄了两下,笑了:
“淑顺手艺还真不错,上次我说缺套衣裳,竟这么快赶出来了。”
全场寂静无声。
这衣服……是给拓跋皇后的?
第8章 第八章
安歌云反应快,她道:“妾知道皇后娘娘与帝姬素来交好,可此事关系皇家体面,戴公公搜出衣袍靴袜皆是男子款式,抵赖不得,何来为娘娘所制之说。恕妾直言,您千般为帝姬遮瞒,究竟有何居心?”
燕彻绕过拓跋言,厉声指责淑顺:“未出阁的女儿家便与他人私相授受,秽乱宫闱,你是要皇父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么?”
淑顺未来得及回话,拓跋言先发怒了:“住口!”
她双目赤红,额角绷起青筋,原本姣好的面容染上煞气,那衣衫往淑顺手里一塞,大步上前。
戴进忠大惊失色,尖着嗓子喊:“护驾,护——”
拓跋言早看这阉货不顺眼,脚下不停,手臂闪电般探出,掐住戴进忠脖颈!
她的手劲极大,短短几息功夫,戴进忠的脸就紫了,两只三角眼金鱼似的鼓起,赤红舌头外伸,拼命挣扎着想掰开拓跋言的手指。
燕彻哪里见过这样阵仗,怀中安歌云也骇得浑身发抖,前者气急败坏:“拓跋言,你要造反吗?!”
拓跋言冷笑,随手把戴进忠丢开。
戴公公于生死线上徘徊这片刻,裤裆已经尿湿了一大片,好容易拓跋皇后松了手又摔在青石板上,全身骨头都要散架,虚弱的抽搐喘息。
因为皇上要和贤妃娘娘谈情说爱,侍卫早被远远撵开,待戴进忠半条命赔进去,他们方姗姗来迟,挡在皇帝面前,燕彻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一点,他斥道:
“皇后,你放肆!竟敢在宫里动手伤人!”
拓跋言不畏惧燕彻,但此时眼下不是与皇帝彻底翻脸的时候,心中某个念头愈发强烈。她一眼不烦,将散落披帛团起,狠狠掼在脚下,转身牵起淑顺帝姬的手。
拓跋言鄙视不屑的姿态气坏了燕彻,可他忌惮边关三十万西北狼,不能轻易动拓跋言,便冲淑顺发作:“燕有福,你给我回存清宫面壁思过,以后无诏不得外出!”
拓跋言权当燕彻在放屁。
两人自顾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