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他这座靠山!”
两人很快来到了手术室外。
朱锦华、孙勰、钟杰、胡小庭都在。
胡小庭似乎也刚到不久,正指着孙勰的鼻头骂:“你怎么回事儿?不是一直你负责24小时寸步不离地守着老爷子吗?怎么他突然发病你都没发现?!”
孙勰面色不善。
钟杰虽然心里也看不起孙勰,唯独畏怕的一点是他是老爷子身边的老人,毕竟现在老爷子还在抢救并没有咽气,钟杰连忙扯住胡小庭呵斥:“你怎么和孙叔说话的?”
旋即钟杰还算客气地询问孙勰:“孙叔,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老爷子就……”
孙勰默了默,朝坐在最靠近手术室门口的朱锦华看去:“当时病房里不是只有我,而是只有大夫人。”
胡小庭闻言转向朱锦华质问道:“大嫂,你怎么解释?”
朱锦华没什么特殊表情,平静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在洗手间。”
“是吗?”钟如臻在这时出声质疑:“大伯母确定不是故意对爷爷见死不救?或者说,爷爷根本就是你……”
她故意话说一半,留悬念引人联想。
意思昭然若揭,钟杰和胡小庭很快反应过来。
“大嫂,该不会真的是你……”钟杰面露惊恐。
朱锦华露出抹意味不明的笑,却是冲着钟如臻:“如臻。我很早就想问你了,到底为什么这两年你突然对我疏离甚至仇视?想来想去,我也只想得到一种可能,是孙叔和你谈了什么尘封的往事吧?”
说到最后一句,朱锦华的目光转向孙勰。
孙勰从容淡定地没有吭声。
钟如臻皱了皱眉,用眼神询问韩烈,这朱锦华是不是终于发现孙勰的真正立场和阵营。
而韩烈正眯眼盯着朱锦华。
钟杰被朱锦华无视,而且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好像在打着什么哑谜,他却搞不懂情况。
胡小庭只关心一件事,心直口快地就蹦出口:“老爷子还没立遗嘱!他不能死!”
朱锦华遽然轻轻地笑出声。在安静的过道里显得略微诡异,旋即朝胡小庭哧道:“你还异想天开呢?你真以为你们夫妻俩扳倒我和文昊,傍上韩烈这棵树,就能分到更多的家产吗?你们和他接触了三年,还没察觉到他的真正目的吗?他真正的野心根本就不是我们原本所以为的钟家的家业,而是毁掉钟家!”
钟杰和胡小庭皆愣怔。
虽然一开始是老爷子授权给的韩烈,但这三年的时间,傻子才察觉不出韩烈在渐渐有意识地把控钟氏,只是彼此都没有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罢了。而钟杰和胡小庭的想法也的确如朱锦华所说的,认为傍着显然更有胜算的韩烈,扳倒钟文昊,他们分到的羹也能更多一些。反正他们是已经知道自己无力争取到当家做主的机会了。
现在听朱锦华这么一说,岂不是代表着他们从始至终根本打错了算盘?
朱锦华似还怕他们不相信,手臂挥过在场人一圈:“孙勰,钟如臻,还有那个侯伶,全部都是韩烈的帮手。全部都是韩烈派来毁掉钟家的帮手!醒醒吧你们!如果老爷子今天死在手术室里,你们应该庆幸!因为这样你们还能均分家产。但若是挨到后面,你们等着看,你们连命都没有!”
“文昊……我的文昊……”朱锦华语声哽咽。“我的文昊已经被侯伶给害了,被韩烈给毁了!接下来就会是你们!是琛琛和宁宁!”
说到最后,朱锦华霍然从长凳上站起,手指隔空地重重点向钟杰和胡小庭,似要强调其中的厉害,恨铁不成钢地点醒他们。
钟杰和胡小庭也确实一时被朱锦华给震慑住了。
钟文昊吸毒被抓的这件事,钟杰是在来医院前刚得知的,却从未想过钟文昊的堕落会与韩烈有关,而且听朱锦华的意思,正是韩烈的杰作?
周围一圈的人,全部都是韩烈的帮手?连孙勰也……
钟杰望向韩烈,表情不善:“三弟,真的是你?!”
胡小庭脑子里全部想的是朱锦华最后警告道琛琛和宁宁的安危,根本不像钟杰还要去探究朱锦华所说是真是假,揪住钟杰的衣袖就道:“大嫂说的对!是我们之前想岔了!老爷子现在就死,对我们才是最有利的!”
“你先别乱说话!”钟杰真是恨胡小庭总管不住嘴,老把心中所想直接兜出来。哪有做子女的把诅咒老子快死的话挂在嘴边!
一直没有说话的韩烈在这时终于有了反应,对着朱锦华微微勾出讥诮的笑,却是开口问胡小庭:“二嫂,你还记得你当初生下如琛和如宁之前,流过三次孩子吗?”
一语出,朱锦华的表情几不可见地变了变。
这边胡小庭正被韩烈重提她早年的痛,表情亦有些不好。她怎么可能忘记?
“你就真的对自己三次流产的原因没有进一步的怀疑吗?”韩烈紧接着问。
胡小庭一怔。当年医生的说法是她身体的底子不好。虽然医生说得隐晦,但正如钟如臻之前拿这事刺她的那样,钟家其他人也都认定是她早年的坐台小姐身份堕过多次胎导致。胡小庭自知她自己根本没堕过胎,只不过这事也没人给她解释的机会,而且她自己是怀疑自己以前避孕药吃太多。
胡小庭更加困惑的是,韩烈为什么突然要一直问她这件事?
韩烈抿抿唇,笑了笑:“我建议二嫂今天可以好好问一问大嫂其中的缘由。”
意思昭然若揭,胡小庭和钟杰的神色蓦地大变。
084、你会遭报应的
胡小庭一向听到什么就是什么,当即要冲上去和朱锦华拼命,还是钟杰多少冷静一些,拦住了胡小庭,尚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大嫂,你说,是你做了什么?”
钟如臻亦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诧异之余,对朱锦华愈发鄙夷:“大伯母,你的手上究竟还染了多少人的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韩烈是什么意思。”朱锦华驳回得淡定从容,紧接着从容淡定地看向韩烈,嘲讽道:“你还真能掰。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居然都能被你翻出来。小庭数次流产,家里人心里都清楚是什么原因,你却栽赃到我身上?我倒是好奇,这和我究竟有什么关系?”
韩烈亦镇定自若,似早料准朱锦华不会轻易承认,不疾不徐地继续提示胡小庭:“二嫂,你自己好好回忆一下。你的第一胎,是在快满三个月的时候没的,对吗?当时你好像已经搬进钟宅了,对吗?你肚子里的孩子,对于彼时的钟家来讲。是在文昊之后的第二个孙子。全家人都很看重,对吗?老爷子特别交代大嫂多多照顾你,对吗?”
连续四个“对吗”,一句紧接一句地勾起胡小庭对往事的回忆。
钟如臻母亲的葬礼一结束,她就搬进钟宅了。老爷子虽然没有反对,但纯粹是因为孩子。钟如臻和她闹,天天在房间门口骂她害死了她的生母,甚至连佣人看她的目光。都带了鄙夷。
只有朱锦华,对待她和一般人无异,而且朱锦华是第一个叫她“二弟妹”承认她身份的人。胡小庭深知自己肚子里这块肉有多金贵,当时还没满三个月,她很怕有什么闪失,几乎天天卧床养胎,朱锦华从来不忘记给她炖补品和煮安胎药,并且分享她曾经生养过钟文昊的经验。
暂不论后来的内部利益冲突,就那段时间,胡小庭还是真心感激朱锦华,真心想与这位大嫂交好的。
如果说当时朱锦华真的做了些,什么,胡小庭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饮食。
“二嫂好像已经想起来了?”韩烈略一勾唇,“那第二个孩子和第三个孩子,就不需要我再提醒,大嫂有多体贴地照顾你了。”
“为了挑拨我和二弟之间的关系,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朱锦华的轻叱,却依旧不慌乱,有条不紊地地反驳:“你空口无凭,以为这样二弟和二弟妹就会相信你的话吗?可笑!我有什么理由要害二弟和二弟妹?反倒是你,当时你人根本就不在钟家,却知道钟家这么多隐晦的事,难道不是费尽心思调查过的?你的狼子野心正正暴露无遗!”
韩烈的表情未因朱锦华的话有任何波动。淡淡道:“是,我对钟家确实别有居心。”
他突如其来的承认,令大家略微意外。
朱锦华微微兴奋,立马朝钟杰道:“二弟!听见没有!所以他的话不能信!全是为了离间我们!”
钟杰根本没法给反应了。
韩烈轻轻笑了笑:“反正无论我承认不承认,你们心里都有数。那我干脆给你们一个确认,让你们定定心。但现在我们该继续谈回二嫂数次流产的事。你要证据是吗?”
胡小庭的脸发白,扶着钟杰的手臂,应声注视韩烈,眼中饱含期待的目光:“在哪?证据在哪?!”
韩烈摇摇头:“我确实没能提供客观的证据出来。不过,”他的话锋一转,看着胡小庭,“二嫂如果真想确认,可以问一问阿花。阿花18岁就开始在钟家工作,她——”
“呵,阿花?”朱锦华冷哧,“阿花从钟家离职后,就受佣于你。我现在完全可以怀疑,她是你买通的人!”
韩烈一点不在意朱锦华的辩驳和反咬,兀自继续说自己的话:“至于大嫂要这么害二嫂的理由,其实很容易想到不是吗?”
钟如臻在此时接口,一语戳破:“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独占家业!不想钟家再有能与自己的儿子竞争的人!”
朱锦华置于身前的交错的手,在隐隐地颤抖,面容上却仍是看不出一丝被撕开真面目的紧张。其实她确实有点紧张。她很清楚,韩烈之所以没有证据也敢在这里说,完全是因为他了解胡小庭的性格,是个哪方说得更戳中她的心理,她就更信哪方的人,才不管什么青红皂白。
思及此,朱锦华连忙揪住漏洞狠狠地反驳:“你们的脑洞还真是大!若如你们所说,我要铲平所有阻碍文昊继承家业的人,为什么会让宁宁和琛琛顺利——”
不等朱锦华说完,胡小庭登时甩开钟杰的阻拦,冲到朱锦华面前,挥手就要掴她耳光:“朱锦华!是你!是你害的我!我跟你没完!”
朱锦华的反应还算快,迅速地躲开,然后胡小庭咒骂着揪住她的头发。论泼妇的本领,朱锦华自然不如胡小庭,一下就被她拽得紧紧的。她的手抓住胡小庭的手试图护住自己的头皮,仍旧被胡小庭拉扯着东摇西晃。
东摇西晃中。朱锦华猛地反应过来胡小庭为何会突然暴怒抓狂了,冷呵呵地低声和胡小庭打商量:“你松手!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讲出来的!”
胡小庭闻言,动作微微一顿,霎时另外一口火气冲上心头:“果然是你!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你还我的孩子!你还我三条命!”
朱锦华心头一磕,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句话其实等于承认了胡小庭前三次的流产是她做的。
胡小庭浑身被愤怒所充斥,攥着朱锦华就要将她的脑袋往墙上撞。
钟杰一瞅这还得了?赶忙要将胡小庭和朱锦华分开。
胡小庭却似完全豁出去般下了狠劲,连钟杰都敌不过她。
“咚——”地一声闷响过后,朱锦华只觉得自己身体发怵。脑中似荡着回音一般。
钟杰拼劲全力抱住胡小庭的腰硬是拦住她的下一步动作:“要出人命的!你松手!松手!”
胡小庭的手指却仍揪着朱锦华的头发不放:“那就让她去死!她该偿命!她该为我们没出世的三个孩子偿命!”
朱锦华抱着脑袋顺着墙坐到了地上。看着胡小庭俨然真的要撞死她的架势,朱锦华晕着脑袋,心一横,冷冷地开了口:“你是真的要我偿命?还是想要我死了好堵住我的嘴?”
胡小庭的表情应声更加狰狞,反手就要给朱锦华一个大耳刮子。
“三弟,你该给你的那对孩子做个亲子鉴定!”
“啪——”
朱锦华稍微快了一步,耳光的清脆身恰恰压在她话的尾音。
钟杰整个人如遭雷劈。
“朱锦华!你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我跟你拼了!”胡小庭完全失控。
钟杰却是捞着胡小庭的腰用力一掼,将她掼得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僵着脖子向朱锦华确认:“大嫂你说什么……”
胡小庭跪在地上爬过来抓住钟杰的衣服:“阿杰!你别听她瞎说!她是为了——”
“你住嘴!”钟杰神情阴戾无比,旋即看回朱锦华,等待她的回答。
但听钟如臻插话,有点幸灾乐祸地说:“爸,我来替你翻译一下吧。大伯母之所以放过宁宁和琛琛,让他们顺利出生,约莫是因为,这两个孩子不是钟家的种。根本妨碍不到文昊继承家业。”
暌违十多年,钟如臻第一次唤钟杰一声“爸”,却是在这种情境之下,嘲讽之意昭然。
钟杰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面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地变换,然后慢慢地转过身去,阴冷的眸光摄住了胡小庭。
“不,不。不是……不是这样的……”胡小庭摇着头,慌手慌脚地从地上爬起来。
钟杰缓缓朝胡小庭靠近。
胡小庭趔趄地往后退,几步后霍然扭头就跑。
钟杰铁青着脸,大步迈出紧跟着胡小庭落荒而逃的方向。
原本闹腾的走道随着钟杰和胡小庭的离开蓦然安静下来。
不过这安静才维持了不到一分钟,手术室的门毫无征兆地打开。
“抢救回来了。钟老先生暂时无碍,等后面再看具体情况。”医生摘掉口罩,长舒了一口气。
同样松一口气的还有钟如臻和孙勰。
瞥一眼愣愣的朱锦华,钟如臻忍不住讥嘲:“大伯母,恭喜你,手上少了一条人命。”
说完她和孙勰两人跟着护士一起推着病床车把钟远山往加护病房送。
朱锦华兀自坐在地上,诡异地笑着,望向尚立于原地的韩烈:“恭喜三弟,你马上要成功了。”
韩烈面无表情地与朱锦华对视,数秒后,踱步到距离她一步的位置停住。
朱锦华抬头。
韩烈俯视她,薄唇轻启:“今天如果没有老爷子病危这件事。本来我是有两样东西要给你和老爷子看的。不过现在可以先给你。”
言毕,两份文件丢到了朱锦华的跟前。
朱锦华低垂视线,落在摊在上面的那份文件,触及“终身无法生育”六个字时,她的瞳孔骤然紧紧地缩起。她满面不可思议地从地上抓起这份文件,呆愣了片刻,似想到了什么,重新抬头看韩烈,不屑地哧声:“这种反反复复的把戏,你用的不腻吗?又拿这种假报告骗人。”
韩烈抿了抿唇,说:“事实会证明,你不相信没关系。”
朱锦华的身体轻轻一抖,似在竭力压抑恐慌的情绪:“你故弄玄虚也骗不了我!”
韩烈的唇角终于有了缓缓的弧度。
讥诮的弧度。
“文昊很喜欢侯伶。最喜欢烦闷的时候去找侯伶。侯伶的公寓你去过吧?她那儿有一整面墙的酒架,全都是专门为文昊准备的好酒。文昊很喜欢。每回去那儿,都要喝上一两瓶。一喝,喝到今年,是第六个年头了。所以,他的第一份体检报告其实是真的,并没有错诊。”
韩烈语调平缓地讲述,像是在讲述一个平谈无奇的故事一般。
朱锦华的身体渐渐抖得明显。全然不受控制。她反驳:“不可能。安鹿那个时候明明怀了文昊的孩子!难道你又想告诉我那孩子不是文昊的吗?”
“那是文昊的。是个意外。”韩烈语声淡淡地为朱锦华解答,“当时文昊还没完全丧失生育能力。只是精子不活跃。否则,羌羌也不可能成功人工受孕。”
最后一句话,令朱锦华的身体猛地一震。
“羌羌的那个孽种和我们文昊没关系!”她虽然冷笑,但唇瓣轻颤。显然是在强制自己否认韩烈那句话的言外之意。
韩烈极轻地勾了一下唇。
“我建议你把地上的另外一份文件也看了。”
“是真正的亲子鉴定。羌羌当初抽检羊水的亲子鉴定。一直都在老爷子的书房存着。”
“那是文昊的最后一个孩子。可惜,被文昊亲手推掉了。”
接连三句话,朱锦华握在纸张边缘的手指指节已紧得泛白。
韩烈挺直脊背,手指轻轻理了理自己衬衣的袖口,最后道:“你不是很喜欢杀别人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