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草民。”白玉堂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地回答,“白玉堂上跪天,下跪地,再跪父母,君臣民在草民心中并无高低贵贱之分,自是不跪。”
赵祯双眼一亮,笑容真挚了几分:“好!不愧是年少有为的江湖侠士!朕就不追究你冒犯的罪过了!至于你盗走三宝……”
“皇上!”展昭先一步站了出来,挡在白玉堂身前,道:“皇上,白玉堂并没有盗走三宝,而是将其放在了公孙先生的房内,只是因为与臣有些误会,所以将臣引去讨教,并无冒犯之意!”
“哦?”赵祯眸光闪了闪,“如此说来,朕听到的消息,是假的了?”
包拯适时走上前,向赵祯一拱手,道:“不知皇上是从何处,听闻此间消息的?臣以为,这等谣言,必须尽快制止!”
赵祯放下茶杯,取出一张方巾擦了擦手,然后背着手慢慢走了出去,答非所问:“包卿,你是个好官,出了朝堂,平日里可要注意安全啊。”
包拯沉默,低头跟在赵祯身后,送赵祯出了开封府,看着他坐上轿子放下了布帘,才道:“恭送皇上,臣,谨记圣谕。”
白玉堂在后面远远跟着,突然跟展昭传音道:“看来包大人处境有些不妙啊。”
展昭垂眸不语,只是握紧了腰间的巨阙。白玉堂看得分明,也不再说话,转开了眼。
众人回了书房,包拯这才有时间询问白玉堂:“展护卫说的可是真的?白少侠只是误导了我们,实则并没有盗走三宝?”
白玉堂对于这位清正廉洁的开封府尹还是很尊敬的:“是的,白某只是对展大人的‘御猫’称呼有些不满,故有此作为。若有冒犯,白某自当认罪。”
包拯摸摸胡子,状似没听到白玉堂在“展大人”三个字上加的重音,和蔼地笑道:“白少侠又没有犯事,何来认罪一说?不知白少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可要来开封府暂住一段时间?”
白玉堂偷瞄了展昭一眼,故意忽视对方眼中的期盼,道:“多谢包大人海量,白某在开封有住宅,就不叨扰大人了。大人保重,白某告辞。”说完向包拯和公孙策一抱拳,转身离去,至始至终没有看展昭一眼。
看着白玉堂离开的背影,展昭眼色黯淡,白玉堂……还是不肯与自己想交么?
公孙策和包拯将展昭的表情看在眼里,暗自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入夜,展昭巡街后回到自己院子,蓦然看到院中那一抹熟悉耀眼的白影,惊道:“白……白兄?”
“臭猫,巡个街这么久,叫你白爷爷好等!”那人回过头,不是白玉堂又是谁?
“白兄,你不是……走了吗?”展昭走过去,才发现白玉堂坐在石桌前,桌上还放着两个酒坛。
“白爷只说不住在开封府,又有哪条规定说白爷不能来此了?”白玉堂向他拍拍酒坛,“喏,白爷爷辛辛苦苦搬过来的好酒,在这里,也就只有你能陪爷一起喝了。”
“白兄……”展昭摸上一个其中一个酒坛,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白玉堂已经提着另一坛酒纵身飞上了屋顶,道:“来,猫儿,上来喝!”
“……好!”展昭深吸口气,提着酒坛飞上屋顶,坐在了白玉堂身边,揭开封盖灌了一口,道:“好酒!”
“是吧?这可是非卖品!”白玉堂也喝了一口,“要不是白爷爷有门路,其他人还拿不到呢!猫儿,今晚不醉不归!”
“那展某就舍命陪……老鼠了。”展昭狡黠一笑,清俊的脸在月光下更显温润柔和,双眼明亮清澈。
“臭猫!”白玉堂作势要打,被展昭轻巧地躲了过去,然后停了下来,看向远处,道:“猫儿,白爷爷在开封留几天,这段时间你有工作就去吧,白爷帮你看着包大人,元宵之后,爷再走。现在官场上包大人这种好官不多了,可不能被小人害了。”
闻言展昭双眼更亮了几分,心里积攒的阴郁一消而散,道:“那展某就在此,感谢白兄的仗义相助。”
“客气什么,你以为,只有你能帮包大人守这青天?告诉你,白爷爷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那名号之事就算揭过了,以后白爷还是要来找你比试的,可别想逃!”白玉堂哼了一声,继续喝酒。
展昭心中明了,嘴角的笑容加深,也举起酒坛喝了起来。
二人不再说一句话,但心里都明白,喝了这坛酒,今后,他们也算是朋友了。
清风不语,夜空深邃,唯月华似水洒在二人身上,恍然若仙。
千杯尽一笑泯恩怨,梦流光思华年,清歌一曲罢无言。——《醉仙歌》
元宵·送别
一年一度上元节,宝马雕车,火树银花,凤箫声,鱼龙舞,夜晚,才是这一佳节真正展现其魅力的时候,纵使入夜,京城中大街小巷也是灯繁入昼。布衣百姓脸上带着笑,逛着街市看花灯猜灯谜,河边亦有才子佳人,借着放河灯的机会寻觅佳偶。
连宫闱间都似感染了元宵节的喜庆气氛,宫里某位憋了许久的大人物借口说想体会一番民间过节的滋味,向当今圣上请求出宫,终于得了赵祯的首肯,点名要了一个贴身护卫后就带着另外几个侍卫兴致勃勃地出了宫门。
大街上,穿着鹅黄色锦丽长裙的少女惊奇地四处张望着,街边、树上和地摊上各式各样色彩缤纷的花灯一时让她有些看不过来,忙着东走西窜这边瞧瞧那边看看,倒是把一干侍卫忘了个干净。还好百忙之中还不忘抓住某个护卫的衣袖拉着他到处跑,不然被远远甩开的侍卫们可不得为他们主子的安全担心死。
“展大哥!我还是第一次出宫!原来外面这么好玩啊!真热闹!”少女看花了眼,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惊呼,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无比新鲜和兴奋,高兴得双颊绯红,靓丽动人。
少女身后的蓝衣青年笑容清浅温和,轻声道:“公主可别跑得太快,把臣等丢下了,到时候谁来保护公主的安全?”
“哼!都让你别这么叫我了,我可不想太惹人注意,直接叫‘玲儿’就好啦!”赵玲——皇上赵祯的亲妹,大宋金贵的公主,却是丝毫没有王孙贵族的傲气,也不端架子,很是平易近人,这也是展昭愿意领命作为贴身护卫伴她出宫的原因。
展昭看着赵玲,无奈地笑:“礼不可废……展某便叫‘玲小姐’吧,如何?”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善良率真的小姑娘的,不矫情不做作,也是从心里把她当作妹妹来对待的,私底下她若有什么小请求,只要是不逾理不过分的,自然会尽力满足,所以两人的关系很好。
“嗯……好吧。”赵玲想了想,嘟着小嘴点点头同意了,转过头又沉浸在灯会的热闹中了,差点就跑个没影。展昭叹了口气,一双眼睛牢牢追随着,关注着赵玲的动作,跟着钻进了人群。
身边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展昭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白玉堂。那锦毛鼠许诺帮他看着开封府,别说,当他出去巡街时还真抓住了几个盯梢的给直接丢进开封府的院子里了,当时还把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吓了一跳。这一手狠狠震慑了周围怀有不好心思的人,府上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展昭也能安心出去工作了。不过白玉堂从来没有再在他们面前露过面,只是在暗处守着,具体是在哪里……当展昭有一天巡街回来在自己房间里发现一坛喝了一半的酒后终于明白了,又无奈又好笑。
当展昭回到开封府后白玉堂也不是一直待在白府闲着无事可做的。时不时会有小偷或者恶霸主动上开封府投案自首,那哭爹喊娘的惨状,让包大人都不禁发笑。自从白玉堂来了开封,不得不说治安好了很多,过年这几天是人们防备心最低也是罪犯们最猖獗的时候,结果今年顺顺利利,基本没什么案子,算起来也是白玉堂的功劳。
想着想着,展昭突然笑了笑,怎么就想起那家伙了呢,是一个人太久,现在才终于有了一个能谈天说地一起喝酒的朋友的原因吗?也不知道今晚那只老鼠在哪里过节,是不是还是一个人……
“展大哥!展大哥!”赵玲不知何时跑了回来,拽着展昭的衣袖摇了摇唤回他的意识,没有发觉展昭在出神,指着旁边一处被人群围了三五层的大树上高高挂起的一盏缕空花纹的六角琉璃彩灯,一派天真活泼,“快看!那盏灯好漂亮!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小心些,那里人多,当心别走散了。”展昭点了点头,看着赵玲一马当先朝着拥挤的人群钻去,连忙紧紧跟随在后,一面还不忘向后面赶来的其他侍卫打手势示意跟上。
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赵玲松了一口气,看到树下搭了一个木架,上下两排,每排都挂着十盏小巧的灯笼状的花灯,每盏灯下还用红绳吊着一卷纸条。木架边站着一个中年大汉,正得意洋洋地问还有没有人来猜灯谜的。
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展昭主动向旁边的人打听,这才知道这些灯的主人是要人们来猜谜,十文钱一猜,来人谁能一口气猜对二十个谜面,树上那盏琉璃灯便是奖品。
只可惜这花灯在这里挂了许久,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在规定时间里顺利答完二十道题目把灯取走的。一见难度这么大,周围的人也不敢轻易尝试了,生怕答不上来被人笑话又白费了钱,只是围在这里等着哪位才人能来破了这个局。
听了规矩,赵玲双眼放光,把希望的目光投在展昭身上,向着他撒娇道:“展大哥,你那么厉害,也去试试吧!玲儿也想要那盏灯,好不好?”
展昭好笑地看着出了宫就没个公主样的赵玲,无奈应道:“好,展某尽力。”
走出人群,展昭伸手拿出十文钱,道:“主人家,在下不才,想要来猜一猜阁下的灯谜。”
见终于有人敢站出来挑战了,人群中顿时有人叫起好来,纷纷为这个年轻人加油鼓劲。
主人家自然不会有钱不赚,好不容易又等来一个人,中年人上下打量一番,看出展昭气定神闲不骄不躁,明白这青年怕也是个有真才实学之人,于是收了钱笑道:“好!既然敢来,想必一定清楚我这儿的规矩了?二十道灯谜,每道一炷香的时间,答错或者超时都算失败,再答就要重来了。”
“明白,那在下便献丑了。”展昭微微一笑,走到那木架旁,取下了第一盏花灯下的纸条,解开后缓缓念道:“入门无犬吠,打一字。”
听到题目后周围的人立马开始想,赵玲也不例外,谁料没等他们脑子转过几个弯,展昭已经直接给出了答案:“若是没猜错,这谜底可是‘问答’的‘问’字?”
那中年人许是还没见过这般快的,念完题目就猜出了正确答案,当下收了最后一丝小觑之心,回道:“正是‘问’字,公子请继续。”
“哗——”人们被青年如此快速敏捷的思维折服了,细细想来可不是这个谜底吗?这题本身并不难猜,只不过他们决计没有展昭这么快罢了。想见识一下这个年轻人的能力,于是齐声催促着他揭下一个谜面。
展昭情绪没有什么波动,仍旧是不急不缓地取下第二张纸条,念出题目:“两点天上来,打一字。”顿了一顿,又是紧接着开口:“可是‘关门’的‘关’字?”
中年人还没反应过来呢,这年轻人居然又猜到了答案,让他都不禁自我怀疑这题到底是谁出的,以前没见过猜谜猜得如此轻松的,谁不是猜上半天才能得出答案的啊?!
周围的人也被震住了,待展昭又开口问了一声,听到主人家宣布猜对了,这才回过神来,感叹这人厉害,又被抢先了,不由得更加期待接下来的挑战。
展昭知道自己太惹眼了点,接下来几道谜面揭开后,他装作思考的样子等了一会儿,也给了其他人暗自猜谜的机会,然后才给出答案,当然无一例外尽是猜中了。其中不乏刁钻古怪的题目,展昭也着实为难了好一阵,不过还好最后都回答上来了。
几经之后,周围的人也是服气了,同时还有人看出了展昭是有意等候的,更是心下暗赞,不止思维敏锐而且谦逊不傲,将来成就必定不同凡响!赵玲更是睁大了一双眼睛一脸崇拜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星星。
中年人擦了擦汗,笑道:“这位公子真厉害,已经连续猜对十道灯谜打破记录了,接下来的十道会更有难度,公子还请加油。”
展昭点点头,明白挑战才过了一半,还不能放松,接下来定要小心谨慎。
再次取下一张纸条,展昭打开后愣了一下,谜面竟然只有一个“一”字,谜目则是“打一成语”。不得不说这么简单的谜面还是第一次见到,乍一看还不知该如何入手,倒是把他难住了。
周围的人见展昭不说话,都知道这下是碰上难题了。有人去问主人家题目是什么,中年人在展昭旁边自是看得清楚,爽快地把问题抛了出来,然后苦恼万分的就变成一干群众了。
赵玲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准确的说,她连从哪里开始想都不知道。周围的人也一样,没有一点头绪。眼看着时间要到了,展昭仍是微皱着眉头思索着,赵玲自己都放弃了,不想让自己喜欢的大哥为难,于是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道:“算了吧展大哥,玲儿也不是非得要那盏花灯,别太费心了。”
展昭看着她强忍着失望的表情,有些抱歉,正打算开口认输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蓦地钻入耳朵,短短的四个字,却让他略有些急躁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却也让他莫名觉得平静了许久的心好似忽然被激起了层层涟漪,变得活跃起来了。同时也是下意识地直接将那四个字念出了口。
“接二……连三?”
“正是!”中年人一声大喝惊得展昭回了神,眨了下眼睛承受着包括主人家在内的众人钦佩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传音过来的方向,不出意外地在旁边一座酒楼的窗口处瞥见了那独特的白色衣袂的一角,嘴角勾起,笑道;“在下可不敢居功,还得多亏昔日好友的提点,这才突然明悟。”
中年人不疑有他,让展昭继续猜。下一个,是“思,打一字。”
展昭略一思忖便想出了答案,与他同时回答的还有那个声音的主人,不过他是说给周围人听的,而那个人……是指说给他一人听的。思及此,展昭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是数字‘十’,对不对?”
拆字法,“田”的中“心”,正是“十”。周围的人一想是这个理,看中年人又憋屈又佩服的表情,就知道必定又猜对了。
剩下的几道题,借着暗处某人的帮助,展昭全都有惊无险地顺利答对了。主人家小心翼翼地用木杆从树顶将花灯取下,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展昭,道:“公子请拿好,这是小民做了这么多年花灯来最好的作品了。”
展昭双手接过,问道:“主人家能否告知,这些灯谜是谁出的?很厉害啊。”
中年人摆摆手,话语中又不免带上些自豪骄傲:“厉害不敢当,这些题是犬子想出来的,还费了好些功夫。那小子,干正经事不行,读了几年书倒是喜欢钻研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真被他琢磨出了一些有趣的事物。”
展昭笑着告辞了中年人,带着赵玲离开了人群。临走之前抬眼望酒楼上望了一眼,那一抹白影已经不在那里了。回想到刚刚猜完最后一题后那人传音的内容,展昭悄然一笑。
赵玲捧着手中的琉璃花灯兴高采烈地跟着展昭走,一颗心一双眼尽在花灯上了,口中还不忘赞道:“展大哥好厉害,那么难的灯谜全部都答对了!”
“哈哈,可别只谢展某。”展昭一眼看到了前方人群外耀眼的白衣,眉眼中更添几分温情笑意:“要谢,就谢那位白公子吧,要不是他帮忙,光凭展某一人可拿不下这盏灯。”
“嗯?”赵玲没反应过来,看展昭领着自己径直走到一位背对着他们的白衣公子身后,悄悄观察着——与展大哥差不多高,衣料是上好的锦缎,气场……好强,有点不敢靠近,不过好像展大哥一点也不怕?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