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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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有相逢-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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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才问:“曙儿如今恨吗?”
——“恨谁?”
——“恨你该恨之人。”
——“顾韶吗?我不恨她,我们兄弟相残是天家难解的诅咒,她只是做了她应该做的。我不恨她,还为她可惜,她为皇帝铺好了光明大道,只要忍下这一时向东契求和,让大琰休养生息几年,到时大琰国力必是傲视四海,无人能敌。如今,太可惜了。皇帝,我对他说不上恨与不恨,他是皇帝,他是胜者,仅此而已。燕王,他是皇帝借来的一把钝刀,鲁莽又狠戾,无知也可怜。姐姐你,身不由己,满腔悲切无人诉说。你说我该恨谁,我如今谁也不恨,只恨天意如此,要亡我大琰。”
披星戴月,一路骑马飞奔,顾韶终于在初冬时赶到了雅哈牧邦附近。顾仲犀在那以一碗马奶酒迎她,两父女在飘雪的草原相视一笑。在帐篷睡了一晚,一早起来见顾仲犀已摆好了酒案,跪在那一脸肃穆,有些讶异:“父亲,您这是做什么?”顾仲犀满含慈爱的看着她,又有些许激动:“我明白了你那日问话的意思,我也想通了,确实如此,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长大了韶儿,你是顾家的后人,我,从今往后愿尊你为主…”顾韶赶紧过去拦住,扶起他后跪在他面前:“父亲,您永远是我父亲。若再说这些,就是认定孩儿不孝。”
两人打马外出,顾仲犀指着一片白雪茫茫的远处:“这雍凉关外十一州,二十三个部落,势必要被人一统,我留在此处,将来为你送一份厚礼。”顾韶抚摸着身下的马儿,这塞外马匹是一宝。两人正细说着将来的事,远处有马蹄声踏来,一个身着一身雪白牧邦服的女子欢快的冲他们挥手:“顾阿爹!你在这呢,我父王找你呢!”说着已到了顾韶跟前,勒住缰绳的马蹄溅起雪泥阵阵,两人在雪泥落尽后看着彼此,一时都没说话。
顾仲犀哈哈笑了几声:“韶儿,这是鬲昆部落的鸿雁公主,你们慢慢聊,我去去就回。”顾韶看着她,拱手行礼:“见过公主。”鸿雁歪头冲她笑:“我听阿爹说过你,你不用叫我公主,据顾阿爹说,你比我大半岁,我们之间以姓名相称如何?”顾韶也歪头冲她笑,一时起了顽性心思:“我大你半岁,不如你叫我哥哥。”鸿雁呸的一声:“不知羞。”说完拉转马头:“那你来追我呀,以你的马术追上我,我就叫你一声哥哥也无妨。”
漫天大雪,两匹骏马奔驰如飞鸿踏雪泥,你追我逐,不一会就消失在一片雪白中。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伪更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在昆吾与雅哈牧邦接壤处,一望无际的荒原无人区,乌裕鸣见到了顾韶,一点也不惊讶,顾韶有些好奇:“你梦我的梦境,当真如此准确吗?”乌裕鸣嗯了一声:“你活没活着,我是最清楚的人。不过说来奇怪,自从梦见你从一片火里逃生,而后我在梦里见你,感觉变了。”顾韶更好奇:“哪里变了?”好想了好一会,似是不知该如何说,啊了一声:“就是你以前在我面前,有一种很压迫人的威严感,你整个人都很冷,高高在上,似是天地间万物都要向你伏拜一般。但现在偶尔见了一次,你却似是天上走下来,稳稳的站在凡间,也有了些烟火气,就好像在告诉我,我对的职责已尽,远本任重道远的使命被消除,你在我的生命里,不那么重要了。”
顾韶嗯了一声,转瞬就欺向她:“我不重要了,谁重要了?你看你,说着就脸红了,有预见能力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明明还没发生,你单向的明白会发生,这种感觉,抓心挠肺吧?”被她说中心事,乌裕鸣有些气恼,打马离她远些:“用不着你管。接下来你要去哪?我怎么听闻,你和鬲昆部落的鸿雁公主,最近很是要好?”此时顾韶看到天上有只鹰隼飞来,她呼啸一声似是与之呼应,追逐它而去:“我的心落在大琰!我要去找回她!”乌裕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我曾想扭转你的命格却未能扳动分毫,如今你的珠子落在她手上,是她改变了你原本要一统四海的女帝命格。原来不是不能改,而是注定是她才能改。既然已选择前路,不成帝王,那就尽情的去活着吧。”
秦政召见了文渊阁六人,商讨当前战事,说完后又留下了罗复思和薛贲涛两人,三人说到一半,有太监慌张来报,耳语一阵,秦政烦躁的唉了一声:“你先去,朕随后就来。”等太监走后,他低声对两人说:“如今已进冬日,云襄海寇能消停些,他想攻下我江宁从腹部蚕食大琰,未免太痴心妄想了些。朕说过,对东契一战,不可示弱,朕对你们两人寄予厚望,如今这时候最好鉴人心,华勇与你们里外配合,若发现朝臣有异,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太后病中让司天监监正卜卦,算出高怀逸是灾星,自她入了宫,大琰江山就开始不太平,且她入宫已近一年,也未有喜迅传出,如今更是克得太后病重,再不趁早撵出去,怕是会带来更不祥的灾祸。秦政听完她的诉苦,只说他知道了,又嘱咐太医好好医治,出宫门就把跟在身边的司天监监正一脚踹倒:“没事惹事,拉下去!”说完对太后宫的掌事太监吩咐:“今日起,太后宫里的人不许随意外出走动,有不要命的,拖下去砍了。”
晚间在凝和宫用膳,见高怀逸还是不冷不热,一时想起许多,扔了筷子:“朕如此烦忧,你要一直这么冷着脸给朕看吗,朕哪里对不起你?”说着已上手掐住了她下巴:“说啊!”高怀逸冷眼看着他,眼角渗出泪来:“想杀我就动手,不用忍耐。”秦政起身盯着她,手开始往她颈间移去:“就那么想死吗?为了谁?你说出来,朕就放了你。”
感觉呼吸困难,高怀逸闭了眼睛,又听他说:“想这么容易就死?不想想你高家人了吗?”被他一句话逼得眼泪成串往下掉,有时候,想着他的手再用些劲,一切都解脱了。
太后被困宫中,让她想起了做皇后时被高贵妃压制时的恐惧,她让人想办法带话给长公主,让她一定要带着薛襄恒进宫看她。她的兄弟袁酉已掌禁军之权,是她告诉皇帝,兵权还是放在自家人手上稳妥,许公东和吕玠始终是外人,将来杀敌战死,总得有人补上,皇帝也十分听话。如今这大好局势,她绝不许自己又输在一个女人身上。
皇帝誓死要与东契决一死战,凡进言议和、迁都之人都被他以不忠之名或杀或贬。时过两年,大琰朝堂上下都热血沸腾,再无一人提出异议。
近来形势颇好,有朝臣奏请皇帝御驾亲临前方战场,以鼓励将士们一鼓作气将东契人赶回老家去。当年亲征的阴影如今还笼罩着他,可他明白,打了三年,再僵持下去,大琰国力将支撑不了多久。且国内也有一支叛军名曰黑甲军强劲崛起,盘踞江南,跟海寇打也与大琰禁军打,越打似乎越强,听闻他们着玄黑衣衫玄黑甲胄,装备精良,有强壮马匹装备骑军。而他们的首领,所着衣衫左臂皆绣浴火凤凰,似乎没人知道来历,如今还未北上,只因人数颇少,若等他壮大,一切都将不可收拾。如此一来,与东契战事若再不速战速决,怕是真会陷入泥潭活生生被耗死。他亲临前方若真能鼓励将士,那也未尝不可。
三年了,高怀逸的头发早已长得和先前没有差别,只是三年间,对他的态度,一直那么冷淡。出发前,他把罗贵妃立为皇后,把她刚出生一年的儿子立为太子,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走,只有这样,罗午斋才会为他守住朝堂。当年他对他父皇激愤的喊“废长立幼,纲常伦理无存”!如今才明白,有许多事,身为帝王,你就身不由己。
晚间到了凝和宫,如今对高怀逸的感觉,说不上愧疚也说不上释然,只看着她,久久的看着她:“你与朕,还有一辈子要过,你准备就这么冷着脸对朕一辈子吗?皇后之位是朕失信于你,可你这几年也并未养出皇后之德!”
高怀逸低眉顺眼的回:“陛下即将远行,臣妾会在宫中为陛下祈祷,盼陛下早日平安归来。”秦政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入怀中:“怎么,你以为,朕会留你在宫里?不,朕去哪都要带着你,你在,朕才安心。”高怀逸有些不解,将这么久来的疑惑问出来:“陛下一直说,有臣妾在才安心,敢问陛下,臣妾是做了什么能让你安心?”
秦政思绪回溯过去,从年幼起的一切一切,他的情窦初开,他迷茫彷徨时身边这人给他的温柔安抚,他孤立无援时这人给她的坚定力量。到如今,已成了一种铭刻在骨子里的依赖。
这一切的一切…如今却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抵在她额间低语:“你是朕的,别以为朕真的拿你没办法!今夜朕留宿凝和宫,好好疼爱你。”听了这话,高怀逸恐惧的轻颤,被推倒在床时,用尽一切力量挣扎,秦政掐着她脖子吻在她耳畔:“三年了!高怀逸!三年了!朕有时真的想杀了你!她已经死了三年了,你为何还是忘不了?就算她还活着,你认为,你在朕身边这么久,她还会回来找你吗?又或者,你以为她会一直记着你,直到死去?都不会!朕是皇帝,你是朕的女人,没人可以觊觎,觊觎者,当死!当年绸缎铺那场火就该烧死她!”
一时间,天地寂静。高怀逸就那样看着他,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般,仿佛这一切都在梦中。
见了贤王,高怀逸拢紧衣衫,这个动作秦曙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宫中传言他也听过,皇帝每留宿凝和宫,必会传出女子呼喊求饶的声音。一转头逼自己不再想:“伏秀姐姐,他要带你一起去弘农州吗?”高怀逸略走近他:“曙儿你听我说,此次去弘农州,我心中十分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若真出事,皇帝若回不了永安,我也必定回不了永安,宫里朝廷到时候会乱成一团,你要趁乱逃走,去南方,而后联络徐斯濂,他会带着那些早已与皇帝离心离德的大臣拥护你另立朝廷。”
秦曙听罢苦笑一声:“姐姐,你要想办法留下来,不要去,我也觉得要出事,虽然是袁酉在弘农州,但他根本不会打仗,只会邀功。至于我,我早已无心帝位,又何必苟延残喘,另立朝廷势必会将军中人心打散,本就打得十分辛苦,我能为祖宗江山做的唯一的事,就是不再添乱了。若能逃走,我会走,但我不会联络徐斯濂,太康已起战事,我或许会去找崇远哥哥,这几年沧海桑田,我想他也应该明白了,所谓的仇恨不过是时局造的孽。我会告诉他,姐姐一直挂念着他和家人。”
高怀逸一听崇远的名字眼睛就红了,握着秦曙的手哽咽好一会:“你本是皇子,未曾在民间生活,又如何能…”秦曙也握紧她的手:“姐姐,这几年过的日子,已教会我怎么生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两人执手泪眼,都默然无语。到如今,两人都太明白,个人的命运被宏大的大局左右,你根本无力挣扎就会被滚滚洪流带走,容不得你逆,你只有顺之向前,或支离破碎或猛然被湮灭,又或许会绝处逢生。命运这回事,从来没人说得准。
一步一步走回宫,高怀逸心里痛得说不出话来,她还有心愿未了,就算顾韶真的已成一捧灰,她也要亲眼见见这捧灰。可这世间太残酷,真的太残酷。
行至弘农州,皇帝丰奖前方将士,在弘农州逗留近十日,袁酉说捷报频频,他圣心大悦。已准备回京,临走前决定听从袁酉进言,上城楼与将士同饮。
这日城门宴将士,举杯相邀,喝完欲返回城中,有将士摔碗在地上:“陛下,听闻高恪那狗贼的孙女也来了,她爷爷搅乱超纲让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她跟在陛下身边,就是妖孽祸国!我大琰有此国祸,都因她不祥!臣等今日要替陛下清君侧,请陛下赐死妖妃!”一时摔碗声一片,都喊着清君侧!
秦政惊的转头看向袁酉,袁酉也做出一脸惊讶,转而低声劝他:“陛下,他们中多数都遭受过高恪弄权的苦,如今上战场,今日不知明日事,约是知道高恪孙女竟留在陛下身边,心中不平。”秦政气得手抖,这种伎俩还用他戳穿吗?若不是太后密令,袁酉暗中挑起众怒,又岂会如此?袁酉见他指着自己,也不慌:“陛下,众怒难犯,臣也没有好办法。这些将士,可全都是为陛下出生入死,随时会把命留在沙场上的人,他们只是要出口气罢了,陛下,何不…成全。”
江山与美人,在此时竟不能并存。杀高怀逸,必将士气高涨,反之,兵心不稳,或许他转身就要面对兵溃千里的境地。
时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他颓然的看着已被反绑推上城楼的高怀逸,两人看着彼此,像是将彼此一生至此时的光景都看尽。高怀逸笑得释然:“多谢陛下成全。”秦政捏紧拳头摇头:“此生你负了我,我也负了你,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望隔迢迢银河,再也不见。”
高怀逸截断他的话,闭眼不再看这浑浊世间。秦政一时笑得落泪:“临到死,你都如此恨我…也好,我们,都解脱了。”
话音落,侍卫已将绳索绑在城楼女墙上,递上凳子,让高怀逸踩上去,踏上城楼,纵身一跃,缢死于这万千将士跟前。
跳下去时,仿佛听到一阵风声,又听到兵马疾驰而来的声音,还有惊叫声喊叫声混成一片,感觉落进一处地方,以为到了冥府,睁开眼,见到顾韶。伸手摸了那面具,太过真实,难道人死后,是会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吗。早知如此,早该死了。顾韶伸手接了一箭,从腰间拔出刀来,把她往背后一转:“抱紧了!伏秀,我来带你走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月朗星稀之夜,高怀逸拢紧顾韶披给她的罩袍,坐在软草垫上,靠在树边就着火堆取暖,虽已是阳春三月,夜晚还是有寒气。看着不远处的顾韶正在给人吩咐些什么,即使在这荒郊野外,她也觉得心里踏实极了。跟着赶了两天路,到现在还是有不切实际感,真的好似发梦,发了一场心想事成的梦。
顾韶过来把火堆添得旺些,递了水给她:“伏秀,忍耐几日,辛苦几日,为防他在礼山关设防,我们往南走,过景陇府往苏萨国迂回昆吾。过了牧宁州就有人接应,到时换了衣裳就能走官道住客栈了。”这人映着火光的脸庞透着些许不苟言笑,或许三年多的离别,彼此都改变了些,但没有陌生感,知道这是顾韶,就很安心。她又仔细瞧了瞧,伸出手去,被这人揽在怀里时舒服的叹了一声:“不辛苦,很暖和。”出弘农州他们就与大队人马分道走,只余二十来人随行,顾韶见不远处负责巡逻的人在偷笑,挥了下手:“注意四周,小心戒防!”
——“你这三年,都去了哪里,我想和你说说话,说给我听吧,我想知道。”
以为她睡着了,顾韶听见这抵在胸口的呢喃,微微睁开眼,想了好一会才理清个头绪:“这些年,我四处筹措军费,得贵人相助又贱卖了我百十匹马匹,费尽心思把马运进大琰,买马招兵。我知道,我终会等到今天。在这等待的时候,我要做好万全准备,机会只有一次。伏秀…”
掩了她的嘴不让她往下说,忽然明白,或许此次秦政去弘农州根本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又或许连弘农发生的事,都不那么简单,可她不愿意再去探询什么,因此时,真的无比感激。就好似从无间地狱逃脱,回到人世,有了活着的感觉。而这三年,这个人吃过哪些苦,心里承受了多少彷徨无助,她大概猜得到一二。一时心里真的紧得发疼,手指揪着她的衣襟轻微发抖。
顾韶轻抚着她的肩安抚着,两人都没再说话。默然了许久,高怀逸好不易才复了平静:“战事起后,罗元宇被派往西南镇守边疆,以防西南各小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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