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再睡会儿?”
要不是刚才猛然发觉身边没人,平常这会儿的紫容确实还在睡。
花妖一边带着鼻音说不睡,一边揪着陆质的领口,靠在他怀里睡熟了。
第56章
第56章
昨天紫容写了个帖子去陆宣府上;齐木今日便来寻他。用过早饭;太医惯例看过后;两个人便去了里间。
正好紫容能换个人说说话,也给了陆质一些处理公文的时间。
将陆麟那边来的消息都看过;陆质渐渐皱起了眉头。他觉得陆麟未免太过心急;有些动作实在太引人注意,便提笔回了一封信交给严裕安。
有能等五年提上来的人,便不必急着三年就往上弄。
严裕安将信收好;思索片刻,道:“殿下;今早上宫里来了个消息,不知究竟准不准;先听听便罢。说是……多氏送进去那位;怕是有了。”
陆质挑眉,道:“熙佳的侄女?”
严裕安躬身,道:“正是。按您和三皇子的意思,那姑娘进宫之后,文贵人就在暗地里照应着她。她自己何尝不懂是被家里人亲手扔进了狼窝呢;咱们这边儿愿意给她伸手;她抓的比谁都紧。”
这原本只是他们当初试探着伸出去的一条线;如今既然鱼儿真的肯咬钩,那真是再好不过。
自从元青出嫁之后,陆质真是有好一阵子没问过宫里的事,整天满心只有一个紫容;旁的事一点不想理会。听完这回事,才起了点好奇心,问:“她现在是什么位份?”
严裕安道:“回殿下的话,刚进宫时,皇上便封了美人,称多美人。”
“多美人。”陆质念了一遍,放下手中毛笔,道:“这个时候还敢怀孕,胆子不小。”
严裕安道:“那哪能由着她,还不是全凭皇上的意思。”
皇帝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日益衰老,那这时候还想再添子嗣也说得通。
“不过有了身子,最起码多把保命伞。往后熙佳再怎么多花样,也有这个孩子帮她撑着。”
陆质看够了窗外的景儿,觉着有些热了,便伸手将窗户关上,闻言淡道:“那她也得有本事生下来再说。”
“殿下……”
陆质生平最恨把阴谋往孩子身上使,严裕安知道,但是陆质那句话又好像就是那个意思……思来想去,他一时间没敢接话。
陆质正往外走,看严裕安竟愣了,停下来没好气地道:“蠢。我是不要她肚子里的那条命,但要是有人想要,本王也犯不着去拦。递话进去,叫她当心,既然怀上了,就别白怀一回。”
严裕安忙跟上去,连声道:“是奴才蠢,奴才被猪油蒙了心。”
陆质没再理他,一径迈步往内院去了。他心里有牵挂,便多连半句话都顾不上说。
据说近两日已有言官上奏折给皇帝,道陆质坐其位不当其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看那架势,真恨不得皇帝立刻将陆质大理寺卿的头衔革掉。
皇帝却一反常态,竟将此事压了下来,任凭朝野对陆质越来越久地称病在府议论纷纷,都没对陆质问责过一句。
陆质悠闲地打游廊走过,心道皇帝恨不得他再浪荡些,谁要看他多么辛劳。
因顾着里头有齐木在,他便先吩咐丫鬟进去通报一声,自己绕去后院,去看上午已经被栅栏围起来的两棵树苗。
为了看的清楚,走到跟前,陆质还是蹲下,凑得极近。
左边的要稍微高些,叶子也比右边那棵多四片。但是右边那棵比早上多长出两个嫩芽,左边的却没有动静。
陆质这就有些忧心,却不知该先担心哪棵比较好。
且今日天气越来越炎热,在夏季发新芽已经是闻所未闻,要是再被晒坏了可怎么好?
最后还是没忍住叫了严裕安来,向他讨主意,要不要支个架子给两个小东西挡挡太阳。
严裕安虽不忍打击他家殿下的满腔父爱关怀,但不叫小树晒太阳还怎么长大?他只好把人人都懂的道理对陆质说了一遍,说完没敢抬头看豫王殿下是何表情。
沉默半晌,陆质一甩袖子,道:“那我给浇点水吧。”
严裕安又拦:“殿下,您早上已经浇过了,树木不宜多浇水,不然要烂根的。”
陆质去提水桶的动作顿住,良久,扔下一句“蠢奴才”甩手走了。
先前去传话的丫鬟在小门等着,见他进来,便福身道:“回王爷,三皇子侧妃道:‘刚才你主子睡了,我便守了一会儿,既然王爷这会儿忙完了,我就也该回府了,替我带声好罢。’”
她学完齐木的话,接着道:“刚侧妃已出了府,主子现歇在暖阁,两个丫鬟在门口守着。”
陆质点点头,便抬腿往暖阁去。
紫容果然在小榻上,侧着身子睡得什么都不知道。他的一只手压在脸蛋下面,另一只手稍微往前伸出一点,抓着小毯子的边角。
这会儿外头正热着,屋里就算放了冰盆都难掩暑气。花妖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闷着睡了多久。
反正等陆质走近一看,花妖的额头、鼻尖上都沁着一层细汗。两边原本白皙的脸也泛着潮红,眉头微蹙,看样子热的难受。
但饶是这样,人却还是睡得极沉,一点点动静根本吵不着他。
陆质站在小榻前垂首看,一面笑他自己能把自己热成这样,另一面却跟着泛起了细微不断的喜欢。
看他睡觉的样子,都会觉得这人真是乖的不得了。
入夏后,他和紫容会到的地方就全换上了竹席。陆质轻手轻脚地上了小榻,把紫容上身扶起来,就看见他刚才压着的那边脸上印着席子的纹路。也才发现,这人不仅脸上冒汗,热得身上都出了一层潮意。
陆质将毯子从紫容身上扯开,另找了块极薄的被单,只盖住花妖的肚子。然后又探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软枕,这才将紫容安置好。
中间被抱着折腾了一大通,紫容却连一下都没醒。
只在被陆质重新摆好姿势后咂了咂嘴,两只手伸到自己小腹处拿掌心贴着,把身子蜷起来之后就继续睡,连眼皮都没颤一下。
陆质跟着躺在他身边,用一只手撑着头,垂眼看这人睡觉。
想一想,昨晚是按点睡的,早起哭了一回,还睡了个回笼觉,现在却等不到传午饭就又睡了。
陆质拿指尖轻轻碰他下意识捂着肚子的手,很低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很累?”
意料之中的没有听到回答,耳边只有花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却叫他心里喜欢到不行。
肚子里有两个宝宝急急忙忙地要长大,换了谁能不累呢?
然而看不了一会儿,陆质就心痒难耐,想拿手去拨弄人。实在是看紫容睡得香,不忍心逗弄他,最后才堪堪忍住。
他眼里看的喜欢,这时候却没法碰一碰,便有些不平,轻声训道:“怎么就能困成这样。”
可是花妖只管睡自己的,才不知道他一会儿柔情蜜意,一会儿又心有不平,翻脸快过翻书。
陆质自己察觉到自己有点幼稚,幸而屋里没人,他讪讪地撇了撇嘴,却换了个姿势,还是继续观察紫容睡觉。
就这么一个睡,一个看,等到了该传午饭的时辰,严裕安来问要不要晚一点,陆质才发觉自己光看紫容睡觉就看了半个时辰。
他坐起身,边揉压麻了的胳膊,边道:“不用,现在传,摆到这边来。”
花妖身体还弱着,吃饭得按点,不然要弄坏了胃。
严裕安答应着退了出去,他便开始叫紫容。
轻声叫到第三声,紫容才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这一觉睡得极深,但睡到一半被叫醒,这人却没一点不高兴。反而睁开眼就看见是陆质,还困倦地笑了起来,懒洋洋地伸着胳膊要抱。
陆质把他从床上抱起来,摸一把他刚才躺着的地方,潮乎乎的,便问:“热不热?”
“嗯……”花妖费劲地把眼睛半睁着,过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清醒了一半,先说不热,然后含糊地问陆质:“齐木呢?”
陆质拉开他还要揉眼睛的手,亲了亲他的指尖,道:“你睡着之后回家了。”
“唔,我不知道……怎么,突然睡着了……”
陆质道:“没事,困了便睡。”
紫容就是还困,圈着陆质的脖颈就想把头往他肩上靠。
陆质将软成一团的花妖抱了满怀,由他赖在身上,嘴里却有些担心地道:“你睡太多了,这会儿该吃饭,吃完饭要是还困再睡,嗯?”
闻言,花妖便强忍着困意嗯了一声,努力自己坐直了身子不往陆质身上倒,乖乖地说:“好。”
陆质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乖。”
摆好饭之后,玉坠送了两条在井水里浸过的帕子进来。紫容坐在陆质怀里,自己两只手摊开将帕子按在脸上,凉了一会儿取下来,又换了一条,才稍微精神了些。
“醒了吗?”陆质问。
紫容盯着满桌的饭菜咽咽口水,才点头说:“醒了。”
今天的困意来的太突然,他都没来得及像平时一样吃加餐,这会儿见着了饭,就觉得肚子里空的厉害。
陆质看着他的馋嘴样子就忍不住笑起来,眼底满满的全是温柔,“饿?”
紫容可怜兮兮地冲着他又点点头,问:“现在可以吃吗?”
陆质把他往前放在一碗米饭跟前,道:“可以,吃吧。”
得了这句话,紫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像是真的被饿狠了似得,两腮动的快,头都不抬,陆质给夹什么就吃什么。
吃了一会儿,陆质停下夹菜的手,转而盛了碗汤,晾到温热后放在他手边,道:“喝口汤,慢点吃别噎着。”
“嗯。”紫容听话地放下筷子端起了汤碗,但嘴里还塞得满满的,他就一边努力地咽,一边将鼻子凑过去闻那碗汤的味道。
大概是觉着喜欢,他闻了一口,就皱了皱鼻尖,稍微耸了一下瘦削的肩膀。
那样子让陆质想到吃饱喝足之后,晒着太阳的懒洋洋的猫儿。
过了一会儿,紫容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干净了,便忙不迭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汤。喝掉一大半之后,他放下碗,长长的呼了口气,说:“好吃。”
陆质随口问:“吃饱了?”
紫容便顿时警惕,下意识伸手护住自己的碗,转过头来可怜兮兮地说:“还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孕期花妖日常:
“饿饿饿!”
“困困困……呼呼……呼呼……”
“饿饿饿!”
“又困又饿……先吃还是先睡呢?”
第57章
第57章
先前大理寺卿在家赋闲小半个月的事;几乎惹得满朝全对陆质有了不满。又拖几天;陆质才做样子的上了个告罪的折子。
全篇说自己身体怎么不好;皇帝怎么能干,没了他一点事不碍。
这样糊弄人的折子;皇帝竟照单全收;大手一挥便免了罚。
既然皇帝都不追究,紫容怀孕的事被陆质瞒的结实,念及最近确实有太医日日往豫王府跑;朝臣们便渐渐息了声,陆质这就又开始上朝并去大理寺点卯。
孩子没有生下来之前;再小心都不为过。而且紫容没有名分,就算什么时候消息漏了出去;也没人能怪他不上报。
也是这时候;距离严裕安第一次对陆质说起熙佳的侄女好像是怀孕了的话过了一个月,宫里才有了确切的消息。
那女孩子确实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子。
皇帝大喜,下旨越级封了淑嫔。听意思,等孩子生下来之后;还会再加封。
这件事无声却有力地证明了他们的皇帝还年轻着;前朝一片合乐;后宫的气氛就没有那么好。
陆声憋着气在讳信院跟一群小孩子待了小半年,没有等到皇帝再来用他,却等来了他母妃失宠,是被自家表妹踩着上位的消息。
太子一向敦厚老实;凭他不上。
且此时的情形说不上多危急,至少对太子来说是这样。淑嫔再受宠,皇帝年事已高是事实,所以她这一胎生下来即便是个皇子,都对太子没什么威胁。
但是熙佳失宠后,皇帝还能想到他这个第五子就相当于痴人说梦。
陆声说什么都坐不住了,前后想了一番说辞,便往熙佳宫里去。
没想到熙佳却一点听不进去,反而大发雷霆,细致地染了蔻丹的长指甲颤抖着指着陆声,姣好的面容上全是怒色,“本宫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不仅蠢,既蠢又坏!”
“再怎么说,她是我们多家的女人,无论怎么受宠,最后都是荣耀多家。你、你竟想下这样的毒手!”
陆声强忍恼羞,极力恳切道:“母妃,儿臣也许是蠢,但儿臣全是为您考虑啊。您想想,您同父皇二十几年的情分,难道要在一夕之间段在一个外来人手上吗?”
熙佳坐在上位,斜睨她这个聪明相太过,里头反而不那么聪明了的二儿子。
她先故意发了一通火,此刻又软和下来,道:“人心易变,这不是本宫能求来的。”
“母后,您太小看自己了。父皇的性子,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陆声见自己的话有用,连忙道:“实在是您也太刚直了些,要是能稍稍服个软……”
这事虽说是因陆声而起,但熙佳知道,她和皇帝冲起来,只是当时昏了头。竟想看看这么多年了,自己在皇帝那儿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原本以为,相对二十载,说是无情,少也有些的。
但是没有,皇帝的心,她还是摸不清。不是全部,连一星半点都没有。
都已经是垂垂暮年,熙佳实在没有心思再去在意皇帝的情和爱。此时的她甚至不很确定,皇帝究竟有没有那两样东西。
而且反正太子已经送了上去,只要不出大错,顺顺当当地继位不会有问题。
而她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争,文皇后死了,在天下人眼里,皇帝真的成了她一个人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皇帝从来不是。
从前的很多时候,她以为是自己的计谋得了利,但越往后看,才越觉得心惊。因为事情总能往皇帝希望的方向走,她的小手段甚至会起推波助澜的作用。
皇家夫妻,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可是她不争,不代表不会有人来坏事。眼前的陆声就是一个大威胁,今天他现到自己眼前,明天便能现到太子眼前。
太子敦厚老实,被他花言巧语绕上两圈,真被引走也未可知。
谋害皇子的事,她希望这辈子,在她阖眼之前,都不要在皇宫里被人重新提起。
熙佳软和着态度同陆声说了会儿话,她一开始那个态度打消了些陆声对淑嫔的主意,但还是得许些好处才能消彻底。
于是陆声出了熙佳的寝宫,果然第二天就得了皇帝的指婚。内阁大臣傅家的女儿,陆声很满意。
陆声大婚这件事本身没在前朝引起什么波澜,只是众人由此想到了现在还内院无人的四皇子陆质。
他在出宫前便封了王,又担着大理寺卿的职,且岁数在那里摆着,说什么都早该纳妃了。
朝臣们说了一个来回,皇帝若有所思,沉默半晌,最后却只道:“老四,你自己说呢?”
陆质出列,行礼后道:“儿臣还想帮父皇和太子多分忧两年,并没想过儿女情长。且如今边境还有外敌来扰,要儿臣说,此事……往后再说罢。”
皇帝道:“也有些道理,那便往后再说。”
有个鬼的道理,还没见过哪国边境打仗能拦住皇子纳妃。
但这回还是一样,皇帝没再追究,大臣们就只能点到为止。
其实陆质迟迟不肯松口成亲的事,文家那边和陆麟也都着急。明里暗里说过许多次,可陆质只不接茬,就任谁都没办法。
陆宣知道紫容怀孕的事,陆麟便也知道了。他找到大理寺去,起先是同陆质好好的说,但顺说顺对,反说反对,陆麟也恼了,一拍桌子道:“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陆质见绕不过去,在自己哥哥面前也没什么好臊的,只好老实道:“他现在,身子还不稳。我想着再等一个月,他好些了,就向父皇求个外出的差,回来帮他请封侧妃。”
以前想的再好,紫容等的了,他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总不能孩子生下来,生父还没有名分。
陆质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挣个侧妃的名分给他的小花妖。
时近初冬,除了平因饥寒起的暴乱还能有什么外出的差?那哪用求,年年冬天像个烫手山芋,轮到谁头上都免不了一顿叫苦连天。
到时候他辛苦回来,皇帝没准真会准了。
陆麟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