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乖,其实是茫然。因为小花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勾了陆质了。
之后还是沉默。
这晚陆质话不多,紫容觉出来了。他就把自己塞进陆质怀里,也跟着静静的,由陆质把他当成一只猫咪,大手不断落在他发顶和背上,轻而长地抚过。
今日文府陆质的舅舅送信来,先是一番问候,后头不经意提了两笔,道是熙佳贵妃的母族多氏,似乎打算趁这次选秀送熙佳妹妹的女儿进宫。
侄女同姨母共侍一夫,多氏倒能想得出来。
陆质久未进宫,大方向他知道,但细节上这些日子都没抽空问问。难道熙佳已经这样不中用了么?多氏竟要在这个时候换筹码。
但是想想太子和陆声,熙佳膝下两个成年皇子,其中一个还做了十多年的太子,陆质便否了这个可能性。
多氏再送女子进宫,应该不是为了挤熙佳下去,但还能为了什么……
书房里,严裕安立在书桌前,弯腰恭谨道:“前儿熙佳贵妃因六皇子的事同皇上有些嫌隙,但贵妃又提了两次,皇上还是允了,从禁足三月减到一月,故而六皇子过不久便重回了讳信院。但许是从这以后,皇上便不大往贵妃宫里去了,听说贵妃也不曾个软,就那么僵着。”
这事陆质知道,严裕安继续道:“皇上着殿下招待使臣那日,太子殿下刚受罚,听说是……在御书房同皇上提起熙佳贵妃了,不知说了什么,总之皇上生了气,令太子在东宫读书。奴才也是今日才得的消息,看殿下累,便想着明早回给您。”
今日陆质一回府,用过饭便同紫容进了寝殿。严裕安看他日日早出晚归,便先压着,这会儿怕自己犯了自作主张的忌讳,神态都不对了。
陆质倒没怪他,拿食指缓缓敲了两下桌面,心里慢慢盘算。在东宫读书,便同禁足是一个意思。
皇帝要罚个皇子容易,但处罚太子毕竟事关重大,不管旁人是不是真没得着消息,皇帝不想让他们知道,纵是知道了,也要装个不知道。
所以这几天才这样风平浪静。
陆质挑眉,拿出文府来的那封信看。白天他还道多氏送女儿进去狗咬狗,舅舅也没露出高兴来,现在看还是他想得少,这是多氏要救熙佳一把。
“多氏与熙佳一辈的有几个嫡女?”
严裕安想想,道:“回殿下的话,正房夫人膝下,只得熙佳贵妃一个嫡女。”
那就是了。熙佳陪在皇帝身边二十几年,称一声独宠也不为过。她也许是飘了,但多氏满门没有飘,便丢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进去让她醒醒神。
如今两个皇子都被皇帝罚了,一个丢了职,一个闭门思过。她若再同皇帝端着,有的是人愿为她分忧。
而那个庶女的女儿被他们丢到宫里去,没根基不说,还被自己位高权重的亲姨母当成了眼中钉。等熙佳反应过来,同皇帝回首一番旧日情谊,她最后是什么下场自不必说。
虎毒不食子,这个“子”的范围可太小了。多氏是能狠得下心的。
陆质道:“庶女有几个?出嫁的庶女的女儿有几个适婚年纪?”
严裕安眉微蹙,思索道:“若奴才没记错,只有二夫人的大女儿,给了林家的二儿子做小。她有个女儿刚满十四,没许过人家。”
“多家把她送进宫了。”陆质道:“十四岁没许过人家,这是多家一早就备着的?”
严裕安虽然没看过那封信,但陆质先问了那些话,又说送进宫,他就明白了大半,道:“这样也未可知。”
陆质往后靠在椅背上,嘴角扬起一抹笑,闲道:“林家当家的就这么愿意,把自己家的孙女儿给人当踮脚用?”
严裕安跟着不屑,笑道:“如今多氏威严满京谁人不知,只怕这样的事,一群人也要抢破头呢。”
“老奴。”陆质骂了一声,慢慢道:“不过明日使臣进宫,太子总该读完书了吧。”
“殿下明日要进宫看看么?”
陆质道:“不去。近日还不用去大理寺,且在家歇歇吧,凑什么热闹。”
“元青郡主来过两次,殿下闲了,是不是去长公主府还一回礼?”严裕安犹豫着道。
陆质对元青的不喜是明摆着的,但事关长公主,不能意气用事。再说,现在再不喜,以后还不是得……
“唔。”陆质道:“是得去一趟,但先不急,陪他两日再说。”
这个“他”指的是谁,严裕安当然知道,“奴才瞧着,主子似乎格外喜欢三皇子侧妃似得。”
闻言陆质才一换刚才的冷淡神情,真情实意地笑了笑,道:“可不是。”
喜欢到要给人送孩子呢。能不能生都不跟他掰扯了,这人倒是先把他的小世子的去处安排了个妥当。
问完话,陆质惦记一个人睡着的紫容,便利索地起身回寝屋。
路上他蓦地想起自己刚才自然而然的念头,紫容生的孩子、世子。紫容那个爱娇的样子,以后哪日真扶成王妃,那些规矩上不了小半,便定会哭鼻子。
他心里暗暗小瞧紫容,脚下的步子却更快了些。
整座王府都是安静的,寝宫安静,床上睡着的那个人也安静。
紫容呼吸平稳,还是陆质走时给掖好被角的姿势没有变过。他脸睡得有些红,嘴唇嘟嘟的,一副憨态,又娇俏引人。
陆质悄悄上床,刚钻进被子里,紫容应该是察觉到了,自然而然就凑过来往他怀里蹭,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弄得陆质以为他要醒了。
等了会儿,小花妖却越睡越熟,压根没意识到他自己粘人的动作。
“容容?”陆质轻轻地叫了一声。
紫容没反应,他便凑到跟前,在人热乎乎的唇上亲了一下,忍不住要使坏,“容容,容容?”
紫容被陆质抱着,胸脯便也同陆质紧贴,被叫了几声才半睡不醒地回应:“……嗯?”
“容容会不会生宝宝?”陆质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笑和逗弄。
紫容揪着陆质的衣襟,咂咂嘴,在他胸膛上蹭脸,含糊道:“会,会……”
陆质继续在他耳边轻声说话:“你要真生了,儿子做世子,将来袭爵,女儿么……你夫君争气些,向父皇请封,叫她做公主,好不好?”
紫容困极了,但是陆质的声音那么好听,他就又挣扎着想醒过来,一时间不睡不醒,小脸一皱,像要哭了。
陆质知道自己大半夜的在这胡说八道是在欺负人,见状赶紧轻轻拍紫容的背,哄他:“睡觉,宝宝睡觉,乖宝宝,乖容容……”
花妖乖得不得了,被他哄了不多时便展了眉眼,长睫毛在昏黄烛光下根根分明,嘴巴又不自觉地微微嘟了起来,跟刚才一样睡熟了。
陆质渐渐停下拍背的手,两个人贴的紧,他便不由自主开始听自己和紫容的心跳。
砰砰,砰砰,渐渐成了一样的频率。
第45章
第45章
一夜睡得很稳;紫容醒得便早。
他睁眼时;窗外微光初亮;穿过窗幔和床帐之后变得更加微弱,只剩下点点光晕。房里很静;只有他和陆质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床那么大;两个人却贴的很紧,只占了中间一小块地方。其他地方空着,只有紫容歇晌时盖的小被子很可怜地丢在了床脚。
小花妖晚上睡觉同陆质一个被窝;便用不着它。
陆质的一条手臂被他枕着,另一条从后面搂过来横拦在胸前;手掌半摊开,贴着紫容的半张脸。
紫容眨眨眼之后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揉揉眼睛;感觉腿有些僵,才发现自己被陆质从身后抱着。
不只是上身,连同下边的两条腿也被陆质的一条腿跨过来压住,整个人被锁了个结实。
好在陆质没用多大的力气,紫容先把腿抽出来;再抬起陆质拥着他的那条手臂;就轻手轻脚地从被子里跪坐了起来。
他抿着嘴憋笑;把头凑到陆质跟前,不错眼地看阖眼还在睡的豫王殿下。
陆质平常严肃,对着紫容时,又是十足的温和。但他这会儿睡着;眉心舒展,没有看上去震慑人的微蹙起来,就跟前面的两种样子都有些不一样。很平静,很放松,嘴角似乎微微翘着,看上去心情不错,
他的身体整体是靠向紫容这边的,微微弯着,由手臂和腿构建出一个保护的圆圈。现在紫容从他怀里钻出来了,便在那儿空出一块地方。
紫容看着,心里便慢慢甜蜜起来。像是陆质在心里也专门空出一块来,刚好把他放了进去,便满满当当,所以两个人抱着睡觉,他面上才会显得比平常开心。
没一会儿,紫容便心痒痒的忍不住拿手去摸陆质的嘴角。
那么英俊,完全称得上面如冠玉的一张脸,他慢慢将眼睛睁开,便可再添上目若朗星四个字。
“睡醒了?”
其实刚才紫容在他怀里动作时就有些醒了,只不过今日无事,怀里这个香香热热的,便让人愈发懒怠动。这会儿开口时,声音还稍微有些哑。
紫容原本跪趴在陆质身侧,在被窝里顶起一小个圆弧。
见他醒了才更高兴,不用顾忌会吵醒他,往前扑了一下,趴在陆质身上。声音同样带着睡意,只不过是不同于陆质的软,撒着娇道:“要抱抱。”
陆质闭着眼轻笑,把小花妖隔着被子抱在身上,按住了后颈不叫动,道:“怎么今日这样早?平日我要出门倒不见你起来送送,呼呼大睡,似头小猪。”
紫容没见过小猪长什么样,但知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道:“小花花就是小花花,才不是小猪。”
陆质用下巴在他发顶蹭了好几下,说了两句话,已醒透了,但依然闭着眼,道:“今日原本没事,却被小猪闹醒了,不高兴。”
“那怎么办?”紫容从陆质手下逃出来,向上爬爬,同陆质脸对脸,语气像是愧疚,眼睛里却全是灵动的狡黠:“我亲亲你,给你赔罪好了。”
“这个可以。”陆质思索之后,点点头道。
于是两个人嘴角含笑,又极力装着正经,静静地吻住了对方。
早上容易燥,浅浅的一个吻,紫容倒没怎么样,只是陆质气血下涌,某处很快有了反应,按着紫容的手劲儿便不知不觉大了许多。
“殿下……”被他促狭的手法揉掉了几片叶子,还有两片浅紫色的花瓣,紫容抖着嗓音叫了一声。
陆质含住紫容的舌头用力吮了几口才把人放开,拿手背擦过紫容湿润的嘴唇,又捏起一片花瓣儿在紫容泛红的脸颊上轻轻扫过,哑道:“不中用。略弄一弄,就要露马脚。”
他顿了顿,改口低笑道:“露花脚。”
他收的快,紫容却没那么容易从情潮中出来。小花妖发烫的脸皮贴在陆质中衣散开一些后露出来的胸膛,呼吸还带着喘,紧紧抱着陆质的腰不放手。
过了会儿,陆质又引他说了几句话,才叫人进来伺候起身。紫容久未同陆质一块儿起,新鲜的不行,眼睛一直追着他,陆质往哪儿动,他便看向哪儿。
其实陆质也是。他把紫容安置在床边,收拾完自己,便把穿鞋擦脸的活儿全揽了过去。几个侍女被晾在一旁,干活儿也不是,不干也不是,只能站着干瞪眼。
用过早饭后,紫容看着桌上还在的陆质,一时间有些发愣,竟想不起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陆质牵着他的手往后院走,回身看时,见矮了一颗头的小花妖跟在他后面,低眉顺眼的垂着头在抿嘴偷笑,眼角眉梢便也由不得带上些笑意。暖融融的,同初夏清晨的日光是一样的温度。
第46章
第46章
豫王吩咐了一声;说后院要搭座葡萄架;下边儿的人便挖空心思去找。
太嫩的不行;这个时节花期已过,且葡萄的花原就没什么好看的;别到时候主子起了兴要看个结果子都不成。
可太老的也不行;府邸建起来是要长长久久住下去的,院儿里的草木不过四五年就枯了,可不是什么好意思。
就得选个刚刚好的;最后选中送来的这一株葡萄藤藤龄五年,正是长势好的时候。
春天栽下;胞生嫩叶。叶有五尖,周边俱鳞齿状的细小凸起;葳蕤叠生;到这会儿已经连成了片。连同架子一起被花匠挪过来,缠绕的藤须都分毫未损。
内务府管这一块儿的对严裕安交代良多,还道,葡萄多子,王爷府上没用椒房;许是把意趣儿放在这儿了;可得小心看护。只要冬日里好好保管;一年又一年,再活个一二十年没有问题。
严裕安还曾把这原话学与陆质听,夹带着问了一句内院真的不要花椒抹墙么,就算讨个彩头;也好听些。
陆质头都没抬,嘴唇一碰,只丢出两个字:不要。
葡萄架依梧桐树而搭,两方一同遮蔽出大片阴凉,未曾走近,便可感清爽。
架下放置一个可松松容纳两人的藤椅,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毯子,零散着几个软枕。紫容熟门熟路地走过去坐下,撑着扶手仰头看着上方密生的深绿叶片招呼陆质:“快过来,你看,上面是不是结葡萄了?”
叶间隐隐可见绿豆大小的果实,只是颜色与叶片太过相近,眨个眼的功夫便寻不见了。
“这会儿是该结了。”陆质不去往藤椅上坐,转而去了梧桐树上架着的秋千上晃悠:“看得见果子后,应当用不了多少天,便可眼见着它熟。”
“哦。”紫容从葡萄架下探出头来看向陆质,叫了一声:“殿下……”
“嗯?”
“殿下过来,一起在这里坐。”
陆质扬了扬眉没说话,紫容便拖长了音调继续叫:“过来嘛……”
今日陆质没穿官服,只着一件居家锦袍。衣料柔软,不像官服那样挺阔,样式也简单。
但一截修长脖颈隐没在衣领下,显出莫名禁欲的感觉,深紫色更托贵气,衬的他眉目俊朗,陆质偏头冲紫容略笑笑,稚嫩的小花妖便有些受不住。
勾引完人的陆质移开眼神,拿单足点地,秋千便往前滑出一段,再晃悠着退后。
不过两个来回,紫容便耐不住起身跑过去,不管秋千还在前后动,就往人身上蹭。
陆质用脚撑住地,单手将花妖抱住,随他往身上爬,末了故意问:“怎么了?”
紫容在陆质身上坐稳,仰头瓮声道:“要亲。”
陆质便拿食指在紫容的软唇上点点,正色道:“现在外面,叫人看着了,成何体统。”
紫容回头看一圈,后院静悄悄的,明明一个人都没有。
他将两条胳膊吊在陆质脖子上,转回来将侧脸贴在陆质颈窝处,不再说要陆质亲的话,只把嘴嘟着,气哼哼的样子。
陆质一手抓缠裹了绸布的秋千吊索,一手牢牢揽着紫容的背。秋千晃动的幅度很小,每次到了一个地方,就会有从枝叶间透过的一线阳光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紫容在陆质怀里趴着,来回晃荡一会儿,就忘了生气,陆质低头同他蹭脸,就叽叽咕咕的笑起来,眉眼弯弯,颊上酒窝深深,引得陆质当真亲了下去。
两个人黏糊在一处说小话,耳边偶尔有一两声蝉鸣并鸟啼,竟就把一上午的时辰晃了过去。
用过午饭后,紫容便跟着陆质进暖阁歇晌。
陆质枕着一条手臂侧卧在榻上,紫容坐在他旁边,手里拿一副九连环鼓捣。
玉坠同夏云秋月在屋里伺候,平日里陆质不在,就是她们陪着紫容玩,所以同紫容一点不生分。
但眼下陆质在跟前,几个丫头就成了恭恭敬敬的样子。连玉坠尚且不敢多言,夏云秋月更是。
紫容往后靠靠倚着陆质,举起手中解了一半的环对玉坠道:“这样对么?”
玉坠离得有些远,定睛看了会儿,才福身道:“回主子的话,奴婢看着是对的。”
“哦……”紫容又低头鼓捣,但解到这里就再也接不上了,他急的皱眉,往常就是玉坠同他一块,这会儿便自然而然地叫玉坠:“你上来帮我看看,肯定前面有哪里错了。”
玉坠哪里敢,但是紫容叫了,又不可能不动。她应了一声,慢慢往前挪,一面偷眼看陆质的脸色。
但陆质依然原样侧躺,由紫容舒舒服服的靠着,并没发言。玉坠只好挨过去,但没敢像往常那样坐在边上,只站在一旁低头看紫容手中的九连环。
“你看看……”
紫容往前凑凑,同玉坠挨得愈发近。两个人研究了好一会儿,往常玉坠很快便能看出症结所在,但今日许是在陆质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