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丢不丢人?!要当皇帝的人了还这么没出息!”
☆、胜券在握
十月下旬,长安城。宋璟钰殡天一事再不能相瞒,礼部拟了讣闻,昭告天下。宋璟钰年纪尚轻,宫中虽有两名皇子,却均非正宫所出,再加之俱年幼,并未立储。这是件甚为尴尬的事,前些日子他们还视宋璟轩为乱臣贼子,为平息叛乱一事绞尽脑汁,今日宋璟轩就成了浩国王位的不二人选。
长安城确实混乱,所幸墨银殇平日里和长安城这帮官吏关系甚佳,为商者讲究和气生财,与官府多加走动在所难免。此时她在长乐坊再次秘密设宴。“今日墨某请各位大人前来,实有正事相商。”她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沈大将军如今正在天水屯兵,虎视长安,十五万雄兵呐,银殇想请问各位大人有何应对之策。”众人倒是颇觉意外,傅广陵未表态,那礼部尚书袁东城已经开口:“墨大当家这话慕容突了吧,这沈大将军若不是仗着有你墨大当家一路支持,供应粮草,他如何作战?”墨银殇点头:“袁大人所言甚是,若不是沈大将军挟持了我们家七爷,银殇又何用耗此钱财呢?”这话一出,诸人均是一阵骚动,墨银殇轻声叹息:“诸位大人,你们认为一个将军,费尽心血打下了天下,真的可能还政于浩国宋家吗?况且如今形势已明,若两相厮杀,浩国必将山河破碎,生灵涂炭。七爷的为人,诸位不是不知。他又岂会为了一把座椅做此不忠不义之事?”诸人交头接耳,唯傅广陵直视墨银殇,墨银殇含笑回望他,举杯遥敬:“再者,各位大人,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留有子嗣,你们要挟持墨某也无话可说。但是一幼龄稚子,学语尚不能,能够抵挡沈大将军的十五万铁骑吗?倘若长安城破,七爷同墨某早已生死无惧,诸位怕也是难保朝夕。”
这一番话说到了点子上,诸人又是一番议论,倒是国舅傅广陵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不紧不慢地道:“王上已然殡天,若七爷是受了沈云飞的挟持,那么他确实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待七爷承位之后,再进军铲平沈云飞一众叛贼,亦算是报了王上大仇,免浩国百姓灾苦天毅。诸位觉得如何?”
他肯为宋璟轩出言,大出墨银殇意料之外,不由得将他细细打量了一遍。这时候诸人本就没有什么主心骨,他此话一出,自然附和的人占了多数,这件事竟也就这么定了下来。宋璟轩由廉康和子阑一路护送入得长安城时,前方已然一片坦途。傅广陵率了朝中文武亲自前来相迎,他今日穿了紫色的亲王朝服,那一番龙章凤姿,同以往少了三分柔弱稚气,多了五分尊贵优雅。见到傅广陵,他低声问了一句:“银殇安好吗?”傅广陵点头,转而又用了臣子对储君的礼仪:“七爷请。”红色的地毯铺出长长的道路,长安百姓都盼着有一位明君能够阻止眼下这场一触即发的战争。宋璟轩踏足其上,迎着众人的目光一路行至车中,仪仗车驾俨然已是帝王之仪。
御书房,诸臣都在,按理墨银殇需回避,但她本就不是个拘泥于礼数的人,也就直接行了进来。宋璟轩看见她,面上总算带了三分温柔笑意:“银殇,来。”墨银殇行至他身边,身边的黄公公颇有眼色,当即便置了一座椅在他书案旁。墨银殇坐下来,众人方继续方才话题,却是在选定登基的日子。宋璟轩与她五指相扣,他的笑仍然温柔,却透着沉稳的风采,语声倒是带了问询之意:“银殇觉得哪天合适?”墨银殇看了看礼部选出来的日子,语声沉缓:“天水战事刻不容缓,登基大典待天水战事了结之后再办也不迟。”诸臣又是一阵唠叨,无非就是定年号、太后封号、祭天地宗祖、裁衣等等琐事,细小却繁杂无比。宋璟轩倒是坐得住,听取了诸臣的意见方朗声道:“如今叛贼未除,国库空虚,登基一事,一切从简。年号待本王同王妃商议一番,改日再定。”诸臣侍候宋璟钰惯了的,哪还看不出他的逐人之意,立时便跪拜退了出去。待诸人退走,他方转身将墨银殇抱入怀里,墨银殇不是很习惯这个姿势,但却很舒服,宋璟轩以手揽着她的腰:“银殇,你好像不开心?”墨银殇故作气愤:“养了多年的狗,最后是条狼。。。。。。”宋璟轩听了哭笑不得,吻住她的唇,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银殇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条狼。”墨银殇听了,笑得花枝乱颤,一把揽过宋璟轩在他微凉的唇瓣上啃咬,不时发出“珂珂”的笑声。
入夜,宋璟轩说要报“洞房之夜”的耻辱讨回来,硬是把墨银殇绑到了龙床上,墨银殇四肢被绑在床柱上,懒散的神态中满是促狭的笑意:“唉,虽然我实在不想说,但是七爷,这样绑法,你待会儿如何脱衣服呢?”诸侍卫都绷着脸,一副忍笑忍到内伤的模样,宋璟轩更是火冒三丈,而床上的家伙还在火上浇油:“好吧,其实有时候不脱也是种情趣,不过您要做到一半想换个姿势……难不成还得让人进来重新换个绑法?”宋璟轩再也忍不住,若论无耻,他实在不是墨银殇的对手:“你这个流氓……你!”他出身皇家,也还算有些涵养,太恶毒的话也骂不出,一时气得跳脚,“给朕出去,都滚!”几个侍卫垂着头一脸严肃地踏出宫门,估计内里已经笑得岔了气。宋璟轩决定再不跟她逞口舌之快,他扯了自己身上衣裳,上得榻来,有些粗暴地吻上她,这么多月没见了,也该泻泻火了。抬头却发现绑住的手不知如何解开的绳子,墨银殇坏笑着一翻身,七爷又是一夜□□,第二天早朝取消。。。 。。。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
“唉。。。。。。当上皇帝就不能去赌坊了。。。。。。就不能调戏舞姬了。。。。。。”
☆、恭贺陛下江山一统
将要出征时,宋璟轩踏进宫门,墨银殇也不再与他玩闹:“陛下。”宋璟轩见她坐于榻上,青丝披了一肩,如从梦中行来一般,心中不由得就柔了几分:“说。”墨银殇浅笑:“行军打仗之事,臣妾不懂。但是此行艰难,陛下莫若还是带上臣妾吧。”她眼中笑意促狭,“若是陛下不及沈云飞,臣妾也还能负着陛下逃走。”宋璟轩差点滑倒:“你知不知道这是动摇军心?若在三军之前,是要被斩首祭旗的。”墨银殇轻笑,揽了他的腰坐上榻来:“银殇的命早就给了陛下。。。”宋璟轩不语,低头吻上她的唇。
宋璟轩带了傅广陵一并前往,这是个明智之举,他虽饱读兵书,但实在没有实战经验,带着个老将,不论如何总是踏实许多。天水城城门紧闭,沈云飞仗着坚城,在粮草运到前并不打算出兵。而宋璟轩二十万大军奔袭,他本就是以逸待劳,占尽了上风。
主帐中,傅广陵同一并武将为宋璟轩分析目前形势。沈云飞本就是行军大战的老手,丝毫未留下任何布防的破绽。一众人在帐中分析了半天,听得宋璟轩眉头紧皱。独墨银殇在帐外快活,她先和几个长相周正的校尉比骑射,玩累了就衔根草,哼着歌,躺在营外的横木上晒太阳。宋璟轩率着十余名将领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那眸子倒映着半边蓝天,清澈如洗。他不由就伸了手出去,语虽薄责,却难掩其中溺爱之意:“你看看这成什么样子!”墨银殇也知道给他面子,握了他的手站起身来,语声清悦:“王上同诸位将军可想出计策了?”宋璟轩面色一沉,身后众人支吾不语。傅广陵倒是开口:“莫非王妃有何妙计?”墨银殇略略摇头:“我本想诸位将军如有必胜的把握,直接杀入天水城去。沈大将军素以兵法自傲,如若城破,他必羞煞,哈哈。”诸人听得满面黑线,她又正色道:“不过若诸位将军暂无对策,而战机又转瞬即逝,不如听听银殇的下下之策。”诸将同她都认识,但平素里少有往来。此际一听此言,忙拥着她入了主帐,将沙盘往她面前一推,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墨银殇望着那沙盘却是啼笑皆非:“诸位,这是你们行军打战用的东西,银殇不过是个商人,用不着这个。”她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自然是落在宋璟轩面上,“眼下沈将军最缺的,无疑是粮草。他守城不出,也是待着后方粮草运到。俗话说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不如我们就给他粮草。”她这话一出,下方便是一阵哄笑:“王妃,行军打战你果是不在行,这时候给他粮草,莫不是让他反攻打我们吗?”墨银殇语笑嫣然:“不瞒诸位,前些天墨某回到长安的时候,调了一批粮草,大约十万石。另外,墨家有位号称鬼医的医道中人,诸位想必都知道。然后银殇央他配了一种食后令人浑身乏力的药粉,因也成白色,若混入稻米之中,断难察觉。只是因为量太大,一直耽搁到现在。”诸人不笑了,一脸悚然地望她,她胡乱拨着那绘着两军地势山脉的沙盘,语声淡然:“若是两相调和后,将其送入沈将军大营,天水郡城防纵然固若金汤,无人镇守时要打下来,应该也不难吧?况且十五万大好男儿,若全数斩杀,未免令后人评价我们君主残暴无道,若能劝降,也算是诸位一大功德。”宋璟轩抬眸望她,半晌方道:“遣谁送粮入城呢?”
墨银殇心中也有考量:“斐记的二东家,斐小贵。”
诸人尽皆色变,这确实是一个再难得不过的人选。首先斐家同墨家一直不对付,如今墨银殇即将一跃成为皇后,斐家往日里早已将她得罪了个彻底,完全有可能背叛浩国,投奔沈云飞。其次就是斐家也是颇有实力的商贾,能够一次性提供行军打战的粮草,再合理不过。再次,斐福贵平日里同墨家作对,连带宋璟轩也间接得罪了许多,若想讨好宋璟轩,这次非全力以赴不可。主帐中静默了一阵,傅广陵拱手道:“若是斐福贵当真投奔沈云飞,又当如何?”墨银殇浅笑:“将军多虑了,出宫前银殇调了宫中五百甲士,他们会代王上保护好斐大掌柜的家眷。”又是长久的静默,二十余人的中军帐仿佛空无一人般安静。郭彦语态恭敬:“在下这就派人传诏斐福贵。”墨银殇唤住他:“不劳烦先生了,临出长安时银殇已代王上发了书信,他会比我们晚两日到达天水,以防沈云飞生疑。这会儿只怕已经在路上了。” 兵者诡道,兵不血刃而致胜者,上谋之道矣。
她出了主帐,仍是躺在横木上懒洋洋地晒太阳,而军中将领看她的眼神却带了极为明显的敬畏。
宋璟轩含笑附身抱起她,在她脸颊上轻啄一记,“干嘛?七爷”“陪我午睡”“。。。 。。。”
十一月三十日,金城城破。那一日墨银殇站在城头,战士的血漫过长街,杀声震天。宋璟轩与她并肩而立,轻握了她的手:“银殇,最后一次了,以后这些事由我为你做,好吗?”城头风大,墨银殇解了身上的披风,细心地替他披上,倾身系着系带:“恭贺陛下江山一统。”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
“大人,您觉得王妃这人怎么样?”
“太可怕了。。。。。。”
☆、朕的皇后,只有墨银殇
十二月六日,宋璟轩继王位,号嘉兴,改年号大荥。帝号和年号都是墨银殇定的,是修养生息、富国裕民的意思。登基大典设在承天阁,宋璟轩将用度再三精简,好在有墨银殇操办,她也是个精打细算的人,身边的郝大总管更是个抠门到家的人物,整个仪式虽然简朴,倒也不失肃穆庄严。
那一日,风日晴和,朝中文武分列台阶两侧,墨银殇站在七百五十级阶梯之下,看着他接受朝臣跪拜。气势磅礴的宫乐响起,台阶上的人皇袍加身,广袖垂冕,那一番凌绝天下的风采,令云开日出,大地春回。墨银殇不由自主地眯了眼。新帝登基,琐事繁多,但首要的还是太后和皇后的册封,宋璟轩选了个皇道吉日,册封何太妃为太后,傅太后仍保有太后封号,但这宫中现实得紧,她除了这尊荣,实际上已经一无所有。诸臣翘首以待,嘉兴帝迟迟未册立皇后,关于先皇后沈天凌的册封更是只字未提。能在这朝堂里占有一席之地的,都是些明白人,暗里便有谣言四起。御书房内,何太后第三次提及册后之事,话虽平和,却隐透威压之意:“皇儿,母后知道你对那墨银殇情深意重。可如今你是一国之君,而那墨家,本就是乱世刨食的社稷蛀虫,每次战争,战马、粮草、铁戟、棉麻衣物,你知道这些商贾从中可获利多少吗?莫非你竟然真想立那墨银殇为后?”傅广陵对此也是赞成:“陛下,您既已接手这万里河山、千斤重担,便不能妇人之仁。沈氏一门几乎尽毁在她手里。这样蛇蝎心肠的一个人,如何能留在陛下身边?”
何太妃不是宋璟轩的生母,他自然不畏她,只轻轻道:“朕的皇后,只有墨银殇”
那几日墨银殇都呆在宫里,倒不是她识趣——张青的御林军不许她踏出宫门一步。她待在昭华殿,形同软禁。宋璟轩这几日忙于国事,夜间也不见前来。她是个坐不住的,头两日还取些梅花初露,泡点茶什么的,后两日便有些光火。奈何张青派来“护卫”昭华殿的这拨子人身手极是了得,她也不愿伤人,一时只好干瞪眼。宋璟轩安置在昭华宫中的玩物甚多,甚至养了些孔雀、雉鸡、仙鹤,以供她解闷。此刻她正在书房用碳盆烤着一只雉鸡,宋璟轩自外间行来,也不用人知会,径直入了昭华殿书房。见房中油烟四起,那美丽骄傲的雉鸡脱了衣服,赤条条地在火盆上出了一身油汗,他不禁哧笑:“这可成了煮鹤焚琴之辈了。”墨银殇吮了吮拇指上的油,扯了一条鸡腿递过去:“佐料不够,将就吧。”宋璟轩不接,他细细打量墨银殇,那一双眸子,如同水洗的江南,满目烟翠:“天寒,这么吃东西,小心胃里受凉。”
“若是皇上能多来陪陪臣妾,臣妾也不致沦为煮鹤焚琴之辈了”墨银殇自啃了一口,不再多言。宋璟轩知她心中不快,转身倒了杯热茶给她,语声轻柔:“我知道宫中闷了些,等忙完了,我们一起去上林苑打猎。”在她面前从不自称朕,这般贴在耳边说话仍带了三分温柔宠溺,却全不似曾经的羸弱,那感觉就好像养了只猫,而经年之后,猫长成了虎,而她被反哺了。宋璟轩知她甚深,伸手揽了她的腰,眸子里一丝笑意,如三月初春,溪涧草色:“这两日放你在宫中走走,你乖乖地散散心就成了。”
新皇继位,总是特别繁忙,宋璟轩没在昭华殿留宿。他终究是怕闷坏了墨银殇,也就解除了她的禁足,着令十几个侍卫寸步不殇地跟着她,允她在宫中走走。
墨银殇来过这皇宫几次,但那时候没有这般自由。她信步走在花砖小道上,不多时一个宫人慌张跑来,差点和她撞了个满怀。她身后的侍卫立时将人拉开,厉声喝骂。那宫人神色惊骇,犹自瑟瑟发抖。墨银殇奇道:“什么事啊?”宫人跪地求饶,只指了指椒淑宫,不敢言语。墨银殇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信步便行入了椒淑宫。只见庭苑中腊梅纷繁,积雪犹眷着树梢,环境清雅。只是此时,苑中正架着一口油锅,十数个内侍、宫人被押着,强推到油锅面前,以脸贴着锅沿。有人持了长柄的竹勺,不时往油锅里滴上几滴清水,那滚油四溅,在肌肤上留下点点焦痕。宫人惨号四起,惨不忍闻。墨银殇认得里面便有宋璟钰的随侍太监黄公公,她快步上前,喝了一声:“住手!”一众宫人看见她,皆行礼跪拜,她神色冷峻:“谁让你们这么做的?”这话其实是废话,在这椒淑宫,谁敢这么做?众人讷讷不敢言,佛堂那边何太妃缓缓行了出来:“是本宫让做的。”她如今穿着描红绣金的太后礼服,手上三根纯金护指长约七寸,珠围翠绕,贵不可言。墨银殇无意同她套近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