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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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为卿-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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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代表天家权势的宫闱仍然人声喧哗、灯火辉煌,他却有一种孤家寡人的错觉。他得到了万里江山,失去了那方拭泪的翠袖。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透过雪夜仿佛也沾染了彻骨的寒凉:“立刻派人围住墨家大宅,三日之后,屠尽墨家全族。调派三万军士向西连夜追赶,凡敢匿藏反军者,诛七族。画二人画像昭告天下,墨银殇首级悬赏十万两,沈天风八万两……黄金。”
张青悚然:“皇上!也许娘娘是被挟持的……”宋璟轩负手而立,姿容倾世:“速去。”看见通辑令,墨银殇知道这次宋璟轩是真的气狠了。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
愿以一己身,护君一世全。

☆、我欲与君相知

行至天水一带时,终被宋璟轩捉住。宋璟轩带着不下十万部众勒马于前,身边紧跟着西风彻和傅广陵。见此情景,西风彻自然是欣喜,沈云飞尚且死在这个女人手上,他实在不愿同她交锋。这般死了自然是求之不得。
傅广陵更不用说,这个女人留着终成祸害,若是这般死了,永绝后患。
唯有宋璟轩沉吟。
二人于宋璟轩耳畔献策,目的倒是一致——诛杀叛党。不错他是君主,这事最终还得靠他决定,但是他能如何决定?如今箭在弦上,他却不能违逆身边的两位老将。他望定墨银殇,墨银殇也在看他。对视许久,他终于开口:“墨银殇,朕以一片赤诚待你,你为何要投敌?”
墨银殇干咳:“陛下,良禽择木而栖,您那根木头上,蛀虫太多。”
此言一出,西风、傅二人俱都色变,傅广陵熟知墨银殇性格,知道这个人嘴上无德,抿着唇不开口。奈何西风彻受不得气,他是封疆大吏,知道沈云飞的事,却终未同墨银殇照过面。是以他立时就板着脸开口:“墨银殇,你身为一国之母,伤害宫妃于前,辱没朝臣在后,这般无德无能,如何母仪天下?”墨银殇抬眸看他,那时候他高居马上,而她在屠刀之下。可是她依然盛气凌人:“西风彻对吧?你身为安昌侯,既知我乃浩国国母,见我不跪,是为不敬;意欲谋害,是为不忠;撺掇陛下杀妻,陷他于不仁不义,更是乱臣贼子。似你这等无耻匹夫,与蛀虫何异?”这几句话她说得掷地有声,西风彻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指着她“你”了半天没你个出名堂。傅广陵想笑,终是低头轻转着拇指上的班指,抿着唇不吭声。宋璟轩垂眸骑在马上,他想笑,最终声音却充溢着悲哀:“死到临头了,你还逞口舌之快。”
墨银殇也有些无奈:“反正都死到临头了,图个嘴上舒坦又如何?”
宋璟轩被张青扶下马,缓缓行到她面前,他着了行军的战衣,更衬得身姿挺拔。墨银殇脖子上架着四把长戟,眸子里却映着三月春花:“陛下,臣妾有一言,望陛下听罢再杀我不迟”
宋璟轩顿住脚步,傅广陵已经开口:“陛下,恕臣直言。禄柔皇后通敌,证据确凿,论罪当诛。此女狡诈,陛下还是当机立断,以免节外生枝。”旁边西风彻也出言相劝:“陛下,下令吧。”
宋璟轩双手拢于袖中,语声清澈:“朕与她毕竟几年情分,且听她一言。”
西风、傅二人对望一眼,尽皆叹气。
颈间血仍未住,墨银殇眸中含笑:“陛下,沈天风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您可曾想过他为何要护送我往西潜逃?”宋璟轩不知道该不该接她的话,他心里清楚,若是接了,她必然有法子逃走,若是不接,他再护不住她。西风、傅二人,定会取她性命。他是君主,却也不能犯众怒。他抿着唇,眸色明暗不定。他是爱着她,且恨不能剁去其手足,将其一辈子禁锢在自己身边。可是若她殇去,她再不会想起他,她会寻一个舒适之地,天高海阔,自由自在。或许会再遇到一个男人,像慕容胤那样温润如玉的男人,琴瑟和谐,岁月静好。
他的指甲刺进了掌心里,瞬间心如刀绞,但他强忍着不流泪:“你说什么也没有用,我宁愿在此杀了你,即使化成灰,你也只能呆在我身边。就算今日你舌灿莲花,休想殇开。”
西风、傅二人皆松了一口气,墨银殇开始叹气:“反正人之将死,你我好歹夫妻一场,这笔宝藏我赠予你,免除长安墨家的灭门之祸罢。”
宋璟轩未应,西风、傅二人却先动了心——怪不得沈天风能将她护送到此地,敢情是为了这批宝藏。墨家宝藏的事,自圣祖爷宋青云起兵之后,就一直有传说,但另一处始终没有人找到。
墨银殇轻轻将颈上几支长戟推远了些,语带谓叹:“横财虽好,却总也不能带进坟墓。七爷,我同你相识一场,虽各有目的,却自认从未负你。如今我只求墨家族人一条活路,万望陛下成全。”
宋璟轩沉吟不语,西风彻已经开口:“陛下,如今浩国国库空虚,若得此宝藏,也可救万民于水火。且上天有好生之德,墨家族人本就是受墨银殇牵连,倒无大恶。不如陛下就成全了她吧?”傅广陵始终放不下心:“还是先看到藏宝图比较要紧。”这个墨银殇早有准备:“抱歉,这图墨某只能单独告知陛下。”
宋璟轩握了皮鞭踱进帐里,四下无人,宋璟轩也不跟她罗嗦,抬手就抽了她一鞭。墨银殇缩了一下,见他眼眶红红,不由也略显黯然:“我说,是你在抽我,不是我在抽你,你就不能开心点吗?”
宋璟轩不语,又狠狠抽了她几鞭,墨银殇大声痛呼。宋璟轩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扔了那皮鞭,垂着头坐在矮凳上。墨银殇见他神色颓慕容,不由用脚尖踢了踢他:“好了好了,我逗你玩的,你这鞭子比我娘的差多了,一点都不痛。”
宋璟轩用力拍开她的脚尖,仍是一言不发。墨银殇仍伸了脚尖过去:“起来吧,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了,不能再闹小孩子脾气了。”宋璟轩突然起身,上前一步用力将她拥入怀里:“让你跟我在一起,真的就这么难吗?我们同床共枕这么些年,你对我就没有一分信任吗?”他紧紧贴在她身上,墨银殇看不见他的表情,她想伸手摸摸他,可是手绑着,于是只得笑着劝他:“七爷,你既然坐上了这把龙椅,就必须习惯一个人。你的嫔妃不是用来爱的,皇后更不是。总有一天,当你能稳稳地站在这权力巅峰的时候,你就会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包括,我墨银殇。只有舍了我,才能保住你”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坚持住,虐这么一小小会儿,马上就甜,毕竟要给小皇帝一点成长的空间

☆、宝藏

这处宝藏设在天池依着山崖的一方,若不是哈拉湖水位下降,平日里定没在水中,祁连山本就人迹罕至,若无地图,即使刻意来寻,也断难发现。傅广陵令墨银殇在前开路,这条道路极窄,壁间皆冻土,有的地方甚至堆放着许多已腐坏的木屑器皿,可见当年修建之仓促。
墨银殇举着火把前行,身后跟了百余人,皆是西风、傅二人的心腹。傅广陵也担心着了暗算,只隔开墨银殇,将宋璟轩隔在队末,他寻思着墨银殇对宋璟轩不一般,即使是着了她的道儿,至少也还有人质。
西风彻则不大沉得住气,他跟紧墨银殇,自是怕墨银殇中途逃路。墨银殇却没有逃走的意思,她一边带路,一边令身后众人躲避陷井。
不一会儿,已经行入了一方斗室,室内堆着一大堆金沙。黄金闪花了人眼,兵士一阵惊呼,已有人上前抚摸这细沙,队伍顺序顿时被打乱。傅广陵却非常警觉,见墨银殇想往宋璟轩处靠拢,立刻拔剑拦住她:“这一堆金沙,虽然价值不菲,但称为宝藏,还有些牵强吧?”墨银殇低笑,抬抬下巴,指向金沙之后。傅广陵和西风彻都将目光探向金沙,只有宋璟轩眉峰微挑,片刻之后又垂下眼帘,仍一言不发。傅广陵还在沉思,西风彻却已经赶了墨银殇:“你先去。”
这时候已没有半点对皇后的尊重,未知的宝藏已完全蒙了他的心。墨银殇将那堆金沙刨开,金沙背后本是一座冻土冰封的石墙,她以手在石墙上虚划,不多时,那墙发出一阵吱嘎声响,竟然显出一扇小门。墨银殇抬手拉开那小门,立时透出珠宝的辉光。此时兵士已将那堆金沙全部抢装好,见此情景,均露了贪婪之色。傅广陵喉头微动,墨银殇立刻道:“我先进去。”
小门仅供一人先行,她刚要钻进去,西风彻已经开口:“且慢。”他看了看四处,指派了自己的两个副将:“你们先进去。”
墨银殇自然知道这是找人监视自己,她也无所谓。两个兵士进去,立时一阵惊呼,里面齐齐整整,全是金条。
傅广陵冷眼看墨银殇,墨银殇很自觉,也钻进了那小门里。他与西风彻对视,西风彻一咬牙,也随后进到室内。
百余名兵士进来得差不多,立时全部奔向金条,西风彻大声喝止,但黄金面前,人人疯狂,哪还顾得上他的命令。无数人卷了那金砖金条,全数藏进怀里,最后连衣服也脱下来打成包袱。
西风彻拔刀威吓兵士,傅广陵却命人将宋璟轩和墨氏也押了进来,他对墨银殇确实十分忌惮,生怕她玩花样。墨银殇静静地站在宝藏中央,看众人疯狂争抢,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傅广陵和西风彻现今打算又不同——宝藏到手,可一旦运出,这笔横财又属于谁呢?
他同西风彻相互打量,这时候宋璟轩已经不重要了,若是二人任意一方得到这笔宝藏,再挟天子号令天下,这浩国江山,唾手可得。墨银殇趁机行至宋璟轩身边,仍是负手而立,眉眼间笑意清薄。宋璟轩垂了眼帘,长长的睫毛遮去了眸中悲喜:“你还笑得出来。”
墨银殇笑意却越加明艳:“七爷,您会丢骨头吗?”宋璟轩五指拢入袖中,似有些畏寒:“什么意思?”
墨银殇将他的双手捂在掌中,目光仍望着剑拔弩张的傅广陵和西风彻,神色嘲讽:“如果两只狗都太凶猛,最好的办法就是丢根骨头。”她浅笑一声,将宋璟轩揽到怀里,“快要咬起来了。”宋璟轩回头看她,目光灼然:“你诱沈天毅与你西逃,只是为了让他们相信这根骨头?”
前方喧哗声渐大,傅广陵同西风彻正式撕破脸皮,双方所带皆是自己的精锐,二人看宋璟轩的颜色已经等同于看一个死人。但杀了宋璟轩,他们立马就要分个生死胜负。
正思谋间,突然有人叫了声痒,倒在地上拼命抓挠全身,他身上背的金沙最多,这样一挠,所有的金沙都散了开来,铺洒一地金黄。他这么一叫,所有人身上都开始发痒,那痒似乎从皮入了心,直搔得鲜血淋漓仍不能缓解。宋璟轩拉着墨氏退到墨银殇旁边,傅广陵和西风彻也已经痛痒难耐,他们仍握着刀,墨银殇含笑而望:“安昌侯、傅将军,银殇学艺不精,但这种情况之下强行应战,二位即使联手,也毫无胜算。”傅广陵脸上已经挠了数道血痕:“是金沙,金沙有毒?”
墨银殇浅笑:“不止金沙,不过不是毒,只是些痒痒草汁罢了,银殇以为你们会用银器试探,不敢下毒,实在是有负将军信任。早知道侯爷和将军虎胆,银殇肯定不惜重金,下点独门剧毒什么的。”因为小门在金沙之后,所有进入室内的人都有接触,此刻大部分人已经倒在地上,满身血痕,十分可怖,西风彻还有些不信,身上奇痒钻心,他的话也断断续续:“不可能,王上……也进来了。”
墨银殇含笑不语,握着那显刺青的小瓶,行至宋璟轩和墨氏身边,声音低柔:“陛下,谁守在外面?”宋璟轩不惊不乱:“张青。西风、傅二人认为他是朕的心腹,并未放他入内。”
墨银殇点头:“很好。”
她拉着宋璟轩退到墙边的小门里,见地上血迹森然,声音依旧含笑:“将军不必懊恼,古语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将军即便是死在这里,也是死得其所。”
傅广陵握了刀,咬牙冲上去。墨银殇朗声大笑,回身示意宋璟轩钻出了小门。西风、傅二人知道她要逃走,此时性命忧关,即使是奇痒,仍是起了身欲抢到门前。
墨银殇待二人快临近身畔,一个灵活的回身,猫腰钻出小门,回身在墙上一按,小门闭合,墙壁复合如初,里间的一切声音都被隔殇开去。
她再按外间,突然一堵石墙轰然落下,尘土飞扬。
张青本就担心宋璟轩,闻声后杀了几个守在洞口的卫兵,大步行来,宋璟轩低声道:“你要走了?”是问的墨银殇。
墨银殇被捉住后,因宋璟轩并未下旨废除后位,她身上仍着浩国皇后的宫装,虽染了些土,但不敛疏狂,她没有回答宋璟轩的话:“陛下,傅广陵虽可恶,但毕竟……罪不致死。西风彻这个人重利,但人重利也非十恶不赦的大罪。金砖之后藏有大批的干粮和饮水,这里本是北昭时墨家一个避难之处,也设有气孔,三个月之后,他们会粮尽。届时若陛下皇权已固,不妨再来这里。”
她十指在浮冰密布的墙上虚划一个八卦方位,语态怡然:“千古帝王,本已是孤家寡人,能少杀一个,就少杀一个吧。”
她扶过墨氏,见宋璟轩双目隐隐含泪,不由又笑道:“陛下,您看墨某为您,虽不说呕心沥血,终究也算是尽心尽力,长安墨家剩余的族人,万望陛下垂怜。”
宋璟轩双手紧握成拳,墨银殇自怀中抽了方丝帕,轻轻拭去他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水,又缓缓替他整衣,她的手擦过他的脸颊,依然温暖如火。
宋璟轩紧紧握着她的手,她淡笑着以手中丝帕蒙上他的眼,其声温柔:“七爷,你知道帝王为什么被称为孤家寡人吗?因为执政者需要站得很高很高,而站得高了,少部分人的得失存亡,就不应该看到。”话毕,她用力拥抱他,尔后缓缓后退两步,那盈盈一拜,是庶民拜君上,而非帝后拜天子。
“陛下,草民就此别过,愿吾皇福寿天齐,江山永固,不负盛世名。”叩拜之后,她缓缓后退三步,飞身而去。
顶间冰锤的眼泪滴落,浸透那一方丝帕,在宋璟轩面上滑下长长的水迹,他扯了丝帕紧紧地攥在手心里,那一点红往通道那边渐行渐远,怀中余温散尽。他垂下眼睑,泪水漫过了脸颊。
墨银殇走后,浩国果然重陷战火之中。
宋璟轩第二日就发现了那丝绢的秘密——他发现绢尾以同色丝线绣着一道暗纹——长白山。那丝绢绣样其实很普通,然细看下来,内种虬枝蜿蜒,走向分明就是长白山的山势图!宋璟轩与郭彦反复比对,最后尽皆悚然——莫非传说中的宝藏,其实是在长白山?
浩国与突厥正式开战,这笔坑人无数的宝藏竟然真的埋藏在长白山,它解决了粮草问题,但宋璟轩忧患仍是颇多。他的将领太过年轻,缺乏行军打战的经验。事情不如预计的顺利,前方战事也是胜败相兼。宋璟轩焦头烂额的时候经常接到墨银殇从各国发来的信件,上面无一例外都是四个字——安好,勿念。这些信件有的来自吐蕃,有的来自大月氏。一个月有三四封,他抚着这些信件,挺过浩国最艰难的阶段。
郭彦曾经主张过割地赔款,行和亲怀柔的政策。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无疑是缓和矛盾之举,但宋璟轩断然拒绝。仿佛有一双眼睛时刻注视着他,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再见面,那个桀骜的家伙会如何嘲笑他这个软弱无能的帝王?他亲赴战场,登上城头督战,告诉所有将士,他宁做亡国之君,绝不割地乞降!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浩国军民却空前团结,军队士气不论胜败一直不曾低落。一年半以后,突阙国力耗损不小,不再大规模进攻,只能搞些小打小闹的骚扰战。
而墨银殇的信件慢慢地开始减少了,由初时的一个月三四封变成一个月一封。两年后,浩国重新安定,宋璟轩再也没有接到墨银殇的只言片语。连宋璟轩都觉得她仁至义尽了。他像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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