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借着机会偷偷记下路的陆辞瑜:“……”。
对方明明是第二次走这条路,怎么就记的清清楚楚的呢?
陆公子的心情十分不好,转过头就回马车里寻求媳妇儿安慰了。
可能是有着化雪和熟悉路途的原因,这回进县比起上次要省上了近一日的路程。不过是一个季节的变化,陆辞瑜险些就有些认不出地方来了。
他揽着林迟下了马车,这回县外城墙边的兵士审核倒是正常了,几众大兵列成数排立在一旁,陆辞瑜交了帖子验过身份就得到了放行。
县里比起元宵时要更热闹不少,人群熙攘满路行人,陆辞瑜随着林迟往陆府走,寻泉便跟在二人身后牵着马车。
刚到了陆府门口就被人给拦下了。
“阁下可是陆辞瑜陆少爷?”
“正是。”
“你是……?”陆辞瑜盯着眼前人看了会儿,他很确认自己不认识对方啊。
眼前的汉子约莫三十来岁,穿了一身棉质的布袍。这身衣服看着普普通通的,不过陆辞瑜却对这种布料有些印象——辰明衍给陆归兮送来的几大箱子布匹衣料里就有这种。
陆辞瑜不知道这衣服的料子究竟价值几何,不过既然这种布料能出现在辰明衍的箱子里,想必定然价格不会低廉多少。
汉子看着憨厚老实的,只是眼里却精光闪闪看着十分有神,一副精明老练的模样,看着和薛掌柜有些像。
“我家主子听说陆少爷要来,已经派我在此等候多时了,就怕哪天就错过了陆公子。”
“我家主子,他姓薛。”
第85章 85
陆辞瑜一愣。
“您说的薛,是哪个薛?”
汉子便笑了:“自然是济宁府的薛,而非薛家的薛。”
陆辞瑜面无表情点点头,心下暗自惊讶——原来连整个济宁府都已掌握在薛钰的手里了吗?
果然人不可貌相,薛钰看着不怎么样,世界上势力竟然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那汉子又往前走了一步,从怀中取出了块玉佩:“这是主子给我的信物,主子说陆少爷一看便能知晓我身份的真假。”
陆辞瑜抬手接过,的确是几次见面时薛钰腰间一直都佩戴着的那块。
寻泉上前开了院门,陆辞瑜便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外面天冷,还请入内一叙。”
一眨眼这院子又空放了几个月,屋里的灰又积了不少。寻泉进了屋匆匆去井边提了桶水就去擦桌子,陆辞瑜无奈道:“这位……”。
“在下薛寄,主子在济宁府内所有的铺子都由我管理,陆少爷叫我薛掌柜就好。”
又来了一个薛掌柜啊……
“薛掌柜也看到了,我这院子太久没进过人……现今连杯茶水也上不了,多有怠慢还请见谅。”
那薛掌柜连连摆手:“本就是我不请自来,陆少爷不怪罪我我就该千恩万谢了。无碍、无碍的。”
陆辞瑜哪是单单连杯茶水都上不来啊,他连个干净的凳子都不能提供给人家坐。
“主子说陆少爷要考童生试,算着时间也该来县里了,便一直让我在附近守着。”
陆辞瑜:“……”。
让一府的掌柜整日什么都不做干干巴巴守在他的门外……陆辞瑜真是不知应如何评价薛钰了。
最后他也只能这么回一句:“薛少爷有心了。”
薛掌柜连忙摆手:“陆少爷可切莫这么说,您可是我们主子的结拜义兄啊,真要论起来您也算是我们半个主子的。”
陆辞瑜:“……”。
我什么时候和薛钰结拜了?主人这个词语可以这么随便使用吗?这个词不是具备唯一性对应性的吗?
“你们主子呢?”
“回陆少爷的话,主子现在还在云泽,等过几日他就会回到县里了。”
……
薛掌柜又和陆辞瑜聊了一会儿后才起身告辞,他今日来此似乎只是为了和陆辞瑜熟悉起来的。
薛钰为什么把他和自己的莫须有的“兄弟”关系大肆宣扬?这么做……对他而言是有什么利益吗?
陆辞瑜对着空荡的院子陷入沉思。
调料的事情早就过去了,新的……新的最近的还有什么事情呢?
买地?
不说村里的事情薛钰不知道,哪怕他安插了人打探村中的消息观察监视着他……这也没什么好值得关注的吧。
对了,听这位薛掌柜的意思,他们似乎在几个月前就知道陆辞瑜和薛钰的事情了……
几个月前……
陆辞瑜抬起头——几个月前是过年?
年前几日,陆归兮告辞离去。陆辞瑜便给了他三份图纸让他带去给背后那人看看……
寻泉已经收拾出了不少家具,陆辞瑜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上去。
莫不是……
那位将他的图纸研究出了什么结果,现在已经在某些地方透出消息了?薛钰这种皇商家的公子定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也知道自己和陆归兮相熟,毕竟这还是他一手撺掇出来的。
辰明衍在见了陆归兮后突然拿出了什么利润空间极大的方子,有了调料在前薛钰很容易就能将两件事情扯到一起归根到陆辞瑜身上。
薛钰能猜到是因为他手里掌握的信息远比其他人多,他和辰明衍是一路的,辰明衍定然不会将陆归兮暴露在人前,这样陆辞瑜自己也是安全的。
薛钰这是要绑定自己和他的关系吗?从他现在所处的宅子这件事中就能看出他的身上已经绑上了个薛钰的旗子了,再往他头顶贴个义兄的标签别人反倒会降低怀疑度。
“送”自己的“义兄”一套名贵的宅子,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一方面在辰明衍面前宣告了什么,另一方面又在济宁府内证明了什么,薛钰的这一手也不赖嘛。
薛钰哪能想到自己的一个无意识的派人讨好陆辞瑜的举动会让陆辞瑜将他的想法全部都扒了出来,陆辞瑜想明白一切后便松了口气,进屋去寻林迟了。
打从回村以来陆公子动不动就回忆起仍在县里的日子。清汤云吞阳春面、蒜蓉扇贝橙酿虾、香芋扣肉辣子鸡、金蒜鲳鱼蛋皮丸……
陆公子简直乐不思蜀了。
他带着林迟从头到尾大吃一遍,吃了一天又一天。眼看着科考的日子越来越近,薛钰也终于姗姗到来了。
“陆兄这日子过的可真是……潇洒。”薛钰盯着桌上的菜沉默道。
“薛兄可算是来了。”陆辞瑜收起了碗筷。
“薛兄可是来拿老夫人的生贺图的?”
“拿画只是其一,这不是想着陆兄马上要进考场了,特意来帮着陆兄打气的吗。”
“薛兄竟然这么看重为兄……”陆辞瑜擦了擦眼睛:“为兄真是、不好意思为兄有些失态了。”
“我将陆兄视若亲生兄长,不,陆兄于我要比亲生兄长还要亲近上三分,陆兄心里竟然这么想小弟……我……”。薛钰竟然也开始抹上并不存在的眼泪了。
陆辞瑜被他虚伪的表演雷的一个激灵,语调一转掐掉了话题:“画都放在我屋里,薛兄请随我来。”
陆辞瑜在现代的卧室极大,客厅里整整一排从天花板到地面的巨大书架,里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书。
他在现代起就没养成用书房的习惯,用作书房的那间屋子里摆的全是些常年不看的或者复数购买用于收藏的,一周都不一定能进去一次。
到了这里也是同样,陆府的书房基本就是个摆设,有什么书通常都被他放到空间里了,易拿易取的十分方便。
薛钰在他卧房门口停留片刻,继而就见陆辞瑜拿着一大把卷轴从屋内出来。
薛钰吓了一跳:“陆兄这是……?”
“之前我们就商量好画的内容和题材了,我画的时候又临时多了几分想法。当时你又不在镇里不方便联系,我便干脆多画了几份,薛兄自己选一份合心的便是。”
薛钰被他感动的热泪盈眶:“陆兄、陆兄真是太体贴了……”。
陆辞瑜:“这是为兄应该做的。”
这满满的塑料兄弟情哟。
其实陆辞瑜只是不想让甲方驳回改稿而已。
薛钰逐一将画卷展开,陆辞瑜又道:“这些画我只是夹在了卷轴里,你可以随时拆卸下来重新装裱。”
薛钰眼圈更红了。
其实陆辞瑜只是怕薛家这种家族看不上他的书局里最便宜的画轴,到时候薛钰还要他重画而已。
薛钰一把抓住陆辞瑜的手握在胸前:“陆兄之体贴心细,薛钰可算是终于感受到了!只可惜陆兄是个男儿身……陆兄若是个姑娘,薛钰定要将陆兄纳入府中!”
门口传来茶杯掉落的声音,陆辞瑜转过头,林迟正拿着个空了的托盘傻傻看着他们两个。
“媳妇儿你听我解释!”陆辞瑜一把将手扯了回来。
林迟俯身捡起了杯子,一脸淡然看他。
陆辞瑜拽住人出了屋子,留下薛钰自己狂搓被自己恶心出来的鸡皮疙瘩。
陆辞瑜带着林迟到了院里才松开手,林迟一脸莫名看他:“陆公子是怎么了?”
“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林迟好奇道。
陆辞瑜看他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这才叹气:“估计是哪次往他头上甩黑锅的事儿被他发现了,今天一整天都不太正常。”
“动不动就搞几句雷人的话出来,你看把夫君我吓的。”陆辞瑜往媳妇儿的怀里蹭了蹭。
林迟摸了摸他的头:“行了,赶快打发走吧。”
陆辞瑜点头。
他回屋的时候薛钰还在赏看那些画,见他回来一脸淡然道:“陆兄的这些画我可否全部带走?”
陆辞瑜点头:“薛兄是付了钱的,就是买主,自然还请随意。”
薛钰似乎是对这些画十分满意:“薛某一直知道陆兄画技了得,没想到这几幅画更是远远超出了在下预期,有了它们这次定能在老夫人面前出个彩了。”
“能帮上薛兄就好。”
“再说了,本来就是笔交易,一结两清的事情而已无需多谈。”
“陆兄说的对。”薛钰从怀里取出个纸包递到陆辞瑜面前:“这是画钱。”
“多谢陆兄费心了。”
第86章 86
又过了几个昼夜,考试的时间便近在眼前了。
陆辞瑜自己学了大半年,又得了陆归兮的悉心教导,对此次考试可谓是信心满满。
不是他大言不惭为人自负,而是本次考的只不过是一场童生试,是科举试中难度最低的一场。
他拼了大半年的时间,若是连这么一场最低级的试都考不过去的话陆辞瑜就真的可以一刀自杀重新穿越一次了。
陆辞瑜也仅仅只对这一场有把握,要是再往上考可能他就真的完了。
比如后面会考到的作诗做赋,这不是送分题,这是送命题啊。
辰明衍被迎回宫做皇子时曾主持过一次科考,当时的陆归兮就跟在他的身旁负责护卫他的安全,被耳濡目染的对考试的流程也略有了解。
不过能让辰明衍管的自然不可能是童生试了,虽说两场比试的等级差了不少,不过万变不离其宗,考试的模式是不变的,陆归兮仔细总结了一下还是给陆辞瑜提供了不少宝贵的经验与建议。
比如这个世界的童生试会考三天两夜,其间考生不能出入,一切活动只能在考场进行。
比如入考场的食物是要自带的,如果不想自带考场内也会出于人道主义提供一些,只不过味道就比较感人了。
考前林阳也来拜访了一下。他本来也是要参加今年的这场童生试的,没想到临考前又被学堂的夫子压了一年,说他还需沉淀沉淀,林阳便只能来祝福一下他哥夫了。
至于林阳为什么明明已经报了名做了保在官府备了案,却突然被人压下了一年的时间……这就是他自己的恩怨故事了。
陆辞瑜大概问了几句,林阳却不愿意说出口。陆辞瑜本就生性淡漠,看在林迟的面子上能让他问这几句已经不错了,既然对方不想麻烦他他也自然乐得清净消停。
陆辞瑜住的近,出门的时候便有些晚,到了考场的时候人已经进了大半了。
朝廷对考场十分重视,考试的地方就在官府衙内。府衙内有一大片连在一起的屋子,平日里就那么空放在院里,只有在科考的时候才会启用。
陆辞瑜在考场前静默站了一会儿,转身牵住了林迟的手:“不要在这儿等着,等我进去后就回府去吧,三日后我就出来了。”
他真怕林迟直接在这儿傻站上三天。
林迟紧紧抓着他的手,满脸都是不舍。
这还是他们两个成亲后第一次分开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三天了,两个人分开各自呆三个时辰的情况都从没出现过。
陆辞瑜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听话。”
他冲着林迟背后的寻泉使了个眼色,寻泉便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
——寻泉一定把主君带回去。
陆辞瑜自己其实也不想和林迟分开,这种时候他就无比闹心——为什么自己的空间就不能装人呢?
陆辞瑜不求灵泉啊加倍种植速度什么的,他只想要空间能收进活物。这样他就可以把林迟装进空间里,藏起来藏到这个只有他知道的世界里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了。
他又絮絮叨叨交待了好几句话,明明只是离开三天而已,却仿佛是他要出门三年一样。
直到考场前警示的大鼓敲响,陆辞瑜才依依不舍松开手,取出名帖进了考场。
他抱着林迟准备的巨大型包裹上前,侍卫接了过来认认真真确认了陆辞瑜的身份。包裹也被递到身边人处仔仔细细翻查了个遍,另有人上前在他的身上翻看检查。动作谨慎细心的简直堪比元宵节前县城外小皇帝的守卫了。
陆辞瑜强忍着将那只在自己身上摸索的手剁下去的冲动,拼命告诉自己这是考试必须的要忍住忍住,心里又忍不住道我要是真的作弊纸条放空间里你就是变成哪吒长出三头六臂也搜不出来啊。
两个守卫彻彻底底翻看了一遍,确认的确没什么问题后才让开路请他过去,陆辞瑜抱着自己的行李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对着林迟招了招手做了个口型——回去吧。
林迟直到他转过弯去什么都看不见后才收回视线,他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低声对寻泉道:“我们回去吧。”
还有三天就能再见了。
考生的位置都是被提前安排好的,陆辞瑜分到的是个靠墙的位置,墙面冰冰凉凉的,还不住外冒着凉风。陆辞瑜的体温本就比常人要低上一些,没坐多大一会儿整个人就开始手足冰凉了。
他在四周围扫视了一圈,屋子里并不大,也就几十张桌子的样子。他应该是这个考场里来的最迟的那个,其余的桌子全都坐好了人了。
说起来,陆辞瑜一路走过来见到的考场数量也没有几间。他在查阅资料的时候得知古代的科考通过率低的可怕,眼下看来其实是他算错了。
他先是按照朝代比例估算了个比值,比如多少百姓中能供出来一个读书人,又以通过的人数除以这个得数才得出的结果。
现在看了看,他还是想繁琐了,这个朝代的读书人远远比他估算的要少上许多。
分母变小了,结果就变大了,其实这个朝代的通过率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低了。
每张桌子上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官府提供的笔墨纸砚,陆辞瑜润了笔铺了纸研了墨就等着考官发卷,等了半天也不到时间,陆辞瑜干脆拄着下巴发起了呆。
这要是现代他就能在考卷上画画了。
如果在这里画画……应该会被直接拎出去打上二十大板吧。
陆辞瑜实在是无聊的狠了,干脆趴在桌子上想林迟。
他又等了一会儿,将林迟在床上的样子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监考官这才缓缓到来。
考官们先是发表了一通长篇大论,陆辞瑜草草听了几句总结了一下,大抵是“诚信考试作弊可耻”、“不过也没什么明年再来战”这种台词,滔滔不绝了老半天考官才发了卷子。
考试分为三日,第一日是些类似于四书五经的死记硬背的知识,不过四书五经的书目和我朝的有些不同,要多了些本朝代的本土元素。
这种死记硬背的东西对一众考生来说最简单不过,对陆辞瑜而言反而是最难的一科。
可能是人老了,年纪大了,没事儿就喜欢躺在摇椅上拿张蒲扇扇啊扇啊的晒太阳,记忆力也衰退了不少,背东西格外吃力。
何况陆辞瑜学的是理,你让一个学理的男人去背子曾经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