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忘了他的德性,失言之下,造成如此恶果,真是后悔不迭。
在去‘胡思乱想’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身边林齐伟在跟我说什么我根本就没注意听,那老板看到我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我有毛病?
就在我心里一直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时候,‘胡思乱想’已经就在眼前了。
“啊,就是这儿啊。”林齐伟感叹一声,“谑,真够豪华的。”
他一把拉住我,推门就进去了。
“欢迎光临!”迎宾小姐在门口用甜美的笑容来迎接我们。
“请问先生是剪头还是洗头?”
“这个……,我要先看看,”林齐伟站在接待台前拿着价目表作势看了起来。
所幸的是,这间工作室还真有几个长得漂亮的美女,像这位站在前台接待的就很不错,大大的眼睛,小小的脸庞,脸色红润,皮肤细致。林齐伟的眼睛就这么一瞄一瞄,任谁都看得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心里着实担心,美女会因为林齐伟的行为将我们一棒子打了出去,顺带问侯我们俩的家人。可不知是因为林齐伟长得确实吸引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美女竟然眼里含笑的,跟林齐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
“不知道我染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哈哈哈……,你染这个鲜艳的颜色不会被学校赶了出来?”
“谁敢赶我?我可是国家栋梁,祖国的小花骨朵儿?”
“哈哈哈……”美女笑得前仰后合。
……
我实在是不想打扰他们愉快的互动,可随着他们交谈的热度上升,我是尴尬无比,话题固然插不上去,当然我也没有这个意愿,不过他们着实讨论也太忘我了些,我显然已经被这个好色成性的家伙给遗忘了,虽然美女的眼神有几次也瞟到了我的身上,可还是被林齐伟的油嘴滑舌给带了回去。
显然美女也忘记了我们进来的目的,也忘记了应该把我们带到里面去介绍给美发师了,当然她的健忘正合林齐伟的胃口。而我却彻头彻尾成了一朵壁草。
正当我无聊的翻看着台子上的杂志时,突然感觉到美女的笑声嘎然而止,就好象是本来开得很响的HIFI一下子被拔了电源,我抬起头看了过去,只见美女满脸通红地看着我身后,手足无措的拿起一支笔,在一本大本子上涂涂划划,我和林齐伟对视一眼,都狐疑的回过头看向门口,原来门口站着一个人。
啊,是他!我突然有种想立刻拔脚逃跑的念头,我几乎是摒住呼吸来等待我们视线相碰的那一瞬间。
只见来人一脸严肃的看着美女,眼眸里满是责备,可当他将视线投向我的时候僵硬的脸庞有些微的坍塌,眼睛里竟然闪现出一丝慌乱,虽然他立刻就掩饰住了,但我却看了出来,别问我为什么能够察觉,我就是该死的知道。
他在竭力的镇定,他匆匆的扔下一句,“把客人带进来吧。”就转进了大厅。
美女吐了吐舌头,还真的乱可爱一把的。她红着脸对林齐伟悄声说:“这是我们老板,别看他长得斯斯文文,发起脾气来好凶的。”
“放心了,你长得这么可爱,你们老板舍不得发你脾气。再说了,你们老板这么年轻,一定更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
我真是服了他了,在这时候还不忘花言巧语。
我们总算是跟着她进来了,她把我们交给一个看上去像负责人的女孩,就走了出去。她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排班板。我们只看到上面吸满了吸铁石,看不出个什么名堂,只见她回过头来略带歉意的,“不好意思,要再等个三十五分钟,请到那边坐一下好吗?”
其实我们在进来之前就已经透过玻璃外墙看到了里面的盛况,所以也没说什么就乖乖坐在圆桌边了。
而我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四处游移着,下意识的寻找那个人的踪影,没找到,一种很复杂的感觉笼罩着我,像庆幸,又像失望。
“喂,喂……”
只见一只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回过神来,一巴掌拍了下去。
“唉哟!”他呼痛一声,甩着手。“你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也不叫我看?”
我皮笑肉不笑,“你不是已经看上了一个吗?还要看哪个?”
“嘿嘿……”他贼笑几声,“我看,安珂长得比我们系系花可漂亮多了。”
“安珂?”是谁啊?
“那个美女啊,姓安,名珂。”
真是不能不写个服字给他,竟然就这么会儿工夫,名字都问出来了。“厉害呀。”
他得意的耸了耸肩。
“先生,你们哪位做头发?”有位小姐走了过来。
林齐伟站了起来,“是我。”
“请跟我来,先洗个头好吗?”
“不是说还要再等三十多分钟吗?”林齐伟问道。
“本来是要等的,可老板突然回来了。所以可以安排老板替你做。”
林齐伟不置可否的跟了过去。我听到老板会出来,眼睛立刻搜寻起来。果然,他已经站在了服务区那边,和刚才那位负责小姐在说些什么。
第三章
很快林齐伟洗完头顶着可笑的毛巾坐在了我的前面,因为只有这张镜台是空着的,而且上次我也是在这张镜台前剪的头,看来是老板专用,而又很凑巧,正好就在休息区的旁边,我坐在这儿还能跟林齐伟聊聊。
老板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坐在镜台前的林齐伟,我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叹息,他的无奈,不过,最终他走了过来。
他想尽力不去注意我的存在,只是从镜子里仔细的端详林齐伟的脸型。
“先生想做个什么样的发型?”
“随便,听听你的建议。”林齐伟也无所谓。
“那这样的话,不如试试现在日本最流行的发式?作个略长的流海,染个栗底色,再挑出三缕时尚色,你脸型较宽,可以两鬓这边作点鬓角处理。就是这样!……”他边说边在林齐伟脸上比划起来,“你看怎么样?”
林齐伟本身他也是一个时尚的家伙,一听也刚好一拍即合,“行,就听你的。”
我的视线就这么紧盯着那个忙碌的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明明是两个人都应该觉得不自在的,可看到另一个人手足无措,仿佛自己就能从容得多。有好几次,我看到他不是弄掉了盖子就是碰倒了瓶子。
我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来是怎样想避开这个男人,看到他这么可爱的反应,我简直都要笑了出来。“扑哧!”
唉哟,真的笑出了声。
立刻,那个人的耳后根都染上了红晕,他借着准备动作转过身背对着我,但他红通通的耳朵还是掩藏不了。
在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就连林齐伟都觉得有点奇怪的时候,他终于转过身,将他刚刚在摆弄的小车推了过来,里面有他准备的工具及染色药品。
脸上的红晕稍稍退了点,只留下了一点痕迹可供参祥。
我用手支撑着下巴趴在玻璃桌面上,脸侧着,眼睛紧盯着在我面前忙碌的身影,他由最初的僵硬变为现在的挥洒自如,眼睛里满是专注,看来已经忘却了外界的一切,只剩下他的工作。
时间真是奇怪的东西,有时觉得它像蜗牛般慢得度日如年,有时又像骏马快得如白驹过隙,从阳光普照到华灯初上,我竟然就这样坐着,没换动姿势。等到那人满意的退后一步仔细审视自己的作品时,我才惊觉自己竟然坐得全身都僵硬了。颈子硬得转不回来,腰酸得像有成百上千只蚂蚁在奔行游走。
“唉哟,唉哟,不行了,不行了。”我呻吟出声,“好痛,好痛。”
我用双手端着自己的下巴想用一已之力让它扭转回来,可越转就越疼?林齐伟吓得靠近我连声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脖子扭到了。”我苦着脸。
“哈哈哈……”林齐伟大笑出声,“我还以为你成化石了呢,竟然一动都不动,我正怀疑天上下红雨了,像你,竟然可能会三四个钟头不动桩。哈哈哈……”
“你还笑?……”我气极的瞪着他。可脖子疼得我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嘶嘶的吸着气,再慢慢的扭动颈项。
突然耳后响起温煦的声音,“你别乱扭动,小心受伤。”一双漫暖的手抚上了我的后颈,在轻轻的揉捏。
是他!
他那双手仿佛有魔力附着,在他的轻揉拿捏之下,僵硬的肌肉放松了,原来的扭痛也渐渐的散去。
“怎么样?好些了吗?”
要不是他问出这么一句来,我几乎都要睡着。慌忙的站起来,回过身去面对着他,“好多了,谢谢。”我转转脖子,真的一点都不痛了。
“你肌肉太紧张了。”他其实也非常不自然,就连说话也不看着我,只是自顾自的收拾着刚刚用完的东西。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场面一下子凝重了,而林齐伟这会儿又不知跑哪儿去了,我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而他更是不知是在收东西还是在放东西。我很想知道他的名字,可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在心里默想过很多次询问的方式,可临到口里还是缩了回去。
“阿哲,走了!谢谢云老板了。”林齐伟从外面跑进来吆喝一声。我这时候才注意到林齐伟的形象,暗里赞叹一声,真不错,好一个时尚的男孩,本身阿伟长得就不错,这下可更要抢眼了。栗色的头贴服在脸庞,额角一缕头发飘逸着,间或看到少许红色或金色不甘寂寞的显现。
“嘿,怎么样?”阿伟明明看到我满脸都是赞叹,还得意的问。
“不好!”我摇摇头。
“啊?”阿伟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不好,不好”我刻意的停顿了一下,从眼角里瞄到那人惊讶的转过身来看着我,我接着往下道:“……办啊,如果靓妞都被你泡光了,我们这些王老五该怎么办哟。”我嘻嘻的笑着。
再斜眼偷偷看了那人的反应,只见他满足的笑笑,再转身走了开去。
林齐伟再对着镜子里左照右照,“唉,好一个美少年哟,”他转过身来,对着我,“如果那西瑟斯看到我,会不会爱上我?”
我呕了一声,“算了吧,你要他爱上吗?那不是玻璃?”一时在忘形之下,口不择言,说完后才反应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眼睛转过去看向还没走远的他。
果然,他听到了,只见他脚步一顿,似乎有些趔趄。然后再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我从没有像这样后悔过自己的行为,哪怕是学期考试不合格,哪怕是把自己一月的饭钱拿去豪赌一把,哪怕是把自己的女朋友气得扭头就走,而这些的后果都比不上他的趔趄更来得震憾。
我多想狠狠扇自己一个耳光,只有林齐伟还犹自在那儿自娱娱人,把大厅里的小妹们逗弄的掩嘴直笑。
我没有自审过自己的想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也没有去自问过,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去在乎那人的感受,更别提这个人是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个同性。似乎在下意识里,我觉得在乎他的感受是那样理所当然的事。
可现在,似乎我和他刚刚培养出来的融洽全被我这一句话毁坏殆尽。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第四章
我带着懊恼的情绪跟着林齐伟出了门口,心里一直暗骂自己,“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林齐伟已经在出门前跟门口的小姐哈拉了半天了,现在还恋恋不舍的,完全没注意到我的情绪。兴奋的在我耳边不停的喳呼着,我怎么从没有发现男人也可以用喳呼来形容?
“今天可真值回票价了!”
我没理他。
“嘿,刚才那小妞长得还真不错!资质比我们班花可高了去了。”
“拜托,我们是和尚班好不好?”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和他读的专业是电机,本来系里面女生就少,可从没有听说竟然会招不到一个女生,而在我们班怪事就发生了,这还在开学初被引为奇谈。
“嘿嘿嘿……,”他傻笑了几声,“我就是这么一说。”
我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他平时怎么都好,一碰到女人就变成这副样子?老天,快派谁来救救他吧。我大步地朝前走去,想离他远一点。
他紧跑两步跟在我身边,“怎么了?开开玩笑嘛。”他有点委屈。
我只能摇头叹息。对了,刚才好象听到他说什么“云老板”?
“嗯……,那个,你认识那个老板?”我其实也不相信他会认识那个人,可明明是听到了他称呼那人为“云老板”。
“谁?”林齐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说的是给你剪头的那个。”
“啊,他啊,云仲叔。”他反应过来,“嘿,你知道吗?他才二十六岁,比我们还大不了几岁呢。”
“你真的认识他?”我停下了脚步,盯着他看。
林齐伟觉得奇怪的说,“刚刚安珂告诉我的啊,我哪有可能会认识他?”
我释然,就是嘛,林齐伟怎么可能会认识他?我继续往学校走去。
云仲叔,云仲叔。他的名字在我的心里绕转。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在意一个甚至连名字都是刚刚才知道的人?就因为我捉弄过他?就因为我能感觉得出他的性向?就因为我能心疼他的受伤?
“……知道一定会吓死,你说是吧?”我耳边满是林齐伟的声音,可就是没注意他在说什么,要不是他撞撞我的腰,我连他最后几个字也抓不住。
“啊?你说什么?”
“搞什么?你在想什么啊?”他有点不满,“我是说,如果我告诉他们我这个头去了260块,他们会怎么样?”
“什么?”我大喝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要多少钱?”
林齐伟倒像是被我的大吼吓倒了,轻轻的道:“260啊。”
“抢钱啊,这么贵?”我瞪着他,“你怎么连价都不问就作了,现在可好了,这么一个头就要260,你这么点毛就这么值钱啊。”其实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火。
“还好吧,现在都这个价。”他嗫嚅着道。
我怎么会忘了以他的家世怎可能把这区区几百元放在眼里,我胸中一阵气闷,只能转过脸去不去看他无辜的脸。他怎么会理解像我们这种升斗小民的痛苦,即便我自己多响往像他那种家庭的完全不用考虑钱的生活,可现实就是这样,越是响往却越是让人感觉到生活的残酷。
原来那家工作室竟然收费这么贵的?那我昨天那么一洗一剪要35元也还只是小意思而已罗?
那我和他岂不是距离更远?
我突然被自己这油然而生的想法给吓了一跳。我,我怎么会害怕和他的距离遥远?难道我想和他有所联系不成?
“阿哲,阿哲?你到底怎么了?”旁边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好似生怕我又生气。
“没什么,我没事。”我粗声粗气的回答,其实我并不是在生他的气,只是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窝囊而已。
回到宿舍后又是一阵鸡犬不宁,林齐伟的发型自然引起了一阵艳羡声,只听得此起彼伏的“明天我也去做一个”,尽管林齐伟强调了价钱,可我又怎么忘了,他们的家底月多殷实?
我远离了他们的喧闹,自己倒头躺在床上,眼前浮现的还是云仲叔的趔趄。直到现在,我的心竟然还会抽痛。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第五章
自打那天以来,我心里一直萦绕着云仲叔的影子,他的专注,他的羞怯,他的细心,他的难受;他乌黑的双瞳,他纤巧的双手,他削瘦的身影,甚至于他的那一下趔趄至今都令我耿耿于怀。
我知道我现在很不正常,可我制止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可以打个比方说,我现在好比就站在一个倾斜的坡面,尽管我曾努力可也不由地在一步一步的往下堕。坡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我不清楚,可现在我是不是离它越来越近了?
我有点儿心惊,他云仲叔什么时候竟然令自己如此寝食难安?我是既想见他,又怕再见他。想见他,是想解释一下自己的那句话,明知道没有理由,可就是想告诉他点什么,而怕见他,还真是由心底里怕,现在还没见他怎么和自己说话呢,就已经影响至如此地步,如果再见几次面还指不定会成什么样?
所以,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