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陆没有人不知道那个预言,辛西娅,”巴勒特一边回答,一边将女王带回了室内,“事到如今,如果我再猜不出你的身份,那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通往天台的铁门被重新关上,两个力站在隐秘的拐角处,墙壁上陈旧的挂灯在脸上打出明明暗暗的光影。
“你或许确实有足够的资质和运气,”日精灵冷静的说道,“但作为一个君王,空有资质和运气是不行的,你必须要清楚自已身上的重担和决定的重量。而在这方面,再也没有直面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更有效的教学方式了。”
“我指的不是这个!”辛西娅微微提高了声调,“你知道的吧?表哥他……”
“我不知道!”巴勒特斩钉截铁的说道,“在真正的看到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你不可能对他要做的事一无所知,”辛西娅的态度同样坚决,“这是表哥的秘密,他绝对不会希望我看见,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巴勒特对这个问题的回答非常简单,“因为我是他的父亲,也是你的教父,辛西娅。”
“诚然,我在你们的成长过程中并没有作为一个引导性的角色出现,你们也未必需要我这样一个人在旁边指手画脚,但当你们碰到一起的时候,我无法视继续保持沉默。”
辛西娅茫然的看着他,在她之前度过的岁月里,饱受非议和忽视,偶尔有指点也夹杂着嘲弄和讽刺,从来有没有一个男性长辈站出来语重心长的教导过她,以至于她现在有些手足无措了。
巴勒特的话语还在继续,“你和瓦伦下已经变成了命运共同体,你真的清楚自己会跟他绑在一起多久吗?”
“我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相当清楚他有着怎样的魔力,”他温柔的往视着她,“你现在被他弄得目眩神迷,对于他冷酷自私的举动、令人发指的手段视若无睹,可以后呢?等热情褪去,爱情被磨淡,你还能忍受这样一个犹如恶魔般的男人吗?”
日精灵的尾音一如既往的勾人,辛西娅觉得表哥能拥有如此魔性,作为父亲的巴勒特也要负上一定的责任。
“与其在日后闹得不可收拾,我宁肯你们在一开始就看清对方,”主教说到,抬手磨呵着白色的蒙眼布,其后是交错的疤痕,“这算是一个过来人的思告吧。”
辛西娅闭了闭眼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其实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巴勒特愣了一下。
“当你凝视着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辛西娅的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想勾勒出一个笑容,“如果说表哥就是那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那么与深渊为伍的我,又好的到哪里去呢?”
“其实走到了这一步,我和他,都已经没有退路,”她闭上了眼睛,“因为对于我们这种人而言,爱情本身就是一场飞蛾扑火。”
辛西娅与巴勒特进行了一次心灵剖析,而战斗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对话而消失,而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激烈了起来。
瓦伦丁控制的先遣部队毕竟是敌方抛出来的熄灰,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靠着悍不畏死拖住了蛮族的脚步后却并没有坚持太久,很快,那些高大的北方战士就将倒戈的同伴碾成了肉泥,摆脱了对方的纠缠。
“啊,我讨厌这个工作,看起来就很疼。”
克里斯钦此时已经戴上了标志性的鸟嘴面具,他站在圣城入口处的塔楼上。远远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乌鸦。
“老规矩,”他从口袋里翻出一块糖果。单手剥开五颜六色的糖纸,将糖块抛进了嘴里,“你先来,我再上。”
站在他身边的姐诺丝闻言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这是一位绅士说的话吗?”
“我可不是绅士,只是区区一介瘟疫医生罢了,”克里斯钦毫无心理负担的推脱道,“况且,我是真的不太喜欢你那些小可爱们。”
发出了一声嗤笑,妲诺丝到自己没再说什么,她摘下兜帽,露出原本属于格蕾丝的水蓝色长发和眼睛,无论如何,这是张属于锡安会女巫的脸。
深紫色的诡秘花纹沿着女子白皙的皮肤一路上爬,很快就占领了衣物没有覆盖的手腕、脖子还有脸庞,蔓藤纹样在占领全身后迅速结出花苞,而花苞又在霎那间绽放,等到全身的花朵盛开后,原本的纤细女子也变成了一团黑雾说是黑雾并不确切,毕竟没有哪里的黑雾还会持续不断的发出嗡嗡声。
“啊哈,对面有蜘蛛皇后,我们有蛊虫公主,完全没有输嘛!”克里斯钦贱兮兮的喝了声彩,换来了蛊虫群一声特别响亮的“嗡!”
姐诺丝警告意味的围着瘟疫医生飞了一圈,蛊虫群又在这个眨眼间壮大了几十倍,直到每一只挥舞着翅膀的黑色甲虫都由原本的拇指盖大变成了一人高,才氛势汹汹的飞向了来者不善的蛮族。
“上吧!女巫!”克里斯钦喊道,“对面的老女人曾经调戏过瓦伦丁!给她点颜色看看!”
说完他还意犹未尽的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她性格大变以后这招还有没有用。”
“妲诺丝还能维持冷静,格蕾丝停了准得疯。”
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之前没有才点存在感的预言家把自己包裹的像个球,毫无仪态可言的蹲坐在塔楼顶上。
“我说,像我这种文职人员就不用上战场不吧?”
“不,”克里斯钦伶酷的拒绝了他,“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看别人陪我倒霉。”
“看到哪里情势不好就扔魔导炸弹,反正我和女巫也死不了。”
说着他从塔楼上一跃而下,瞬间分为了千万道黑影,扑进了胶着的战场。
随着瘟疫医生的加入,原本潜伏在城内的圣殿骑士团和西北军倾巢而出,驻守在围墙上严阵以待,每一个暗精灵都取下了身后的弓箭,只不过他们瞄准的对象并不是已经有了对手的蛮族,而是隐藏在他们身后的蛛化妖精和凯姆特斥候。
从表面上看,圣城一方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可每个人都清楚,这仅仅是道开胃菜,虎视眈眈的凯姆特大军还没有出动,守城的一方早已做好了巷战的最坏打算。
“如果能维持这个局势,就撑的过今晚。”。
回到了屋内的巴勒特主教给辛西娅倒了一杯热茶,后者的身体一向跟健壮挂不上钩,被他拉着吹了不短时间的寒风,若是不及时把寒气驱逐出去,恐怕就没人帮他们顶住那位女士了。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被推倒了少女面前,亲西娅把自己用披风裹成了一个球,扭头看向窗外又开始纷飞的雪花,忍不住对着自己的手哈气,不知道为什么,来自于蛛后的干扰越来越弱,已经到了快要完全恢复的地步了。
或许是已经放弃了再做无用功了吧?
她不确定的想着,伸手去摸茶杯,茶水散发的热量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充满了吸引力,就连平日里并不太喜欢的苦涩茶汤在此刻看来也散发着别样的响起。斟满了的茶杯略沉,她端起来有些吃力,有些晃悠的送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整个人就震了一震,滚烫的茶水溅到少女白皙纤细的手指上,烫的她下意识往回一缩,茶杯没有拿稳,直接摔到了桌子上,茶水瞬间洒了出来。
“不对!”
辛西娅顾不上一桌狼藉,猛地站了起来,跑到了彩窗旁边,抓住把手将整扇窗户都推开,没有了遮挡的寒风涌进了温暖的房间,她顾不上袭来的寒冷,眺望着天际的阴影。
“她不是放弃了……而是没有耐性了!”
他明明得到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明明好不容易才避免了上一世的悲惨结局,难道所有的努力都要在此刻画上休止符?无论是他还是锡安会都命中注定会被毁灭?
绝望到了极致,不甘到了极致,格里姆反而冷静了下来,抬头确定蛛后还没有完全降临后,他脱下了外衣,将之铺到地上,然后将脚边堆积成山的魔导炸弹往上面扫,包成了一个最大程度的包袱。
瘟疫医生这一次洗劫了圣城所有的存货,格里姆得到的魔导炸弹数量就算比不上凯姆特帝国这等土豪,也足够把整个圣城炸上天。
包不进包袱里的炸弹,他就用尽办法塞进衣兜、挂在身上,如此之多的魔导炸弹的分量并不轻,更别说还要抱满满一包袱,放在平日里,格里姆早就累趴了,而此刻,他却浑然感觉不到。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都说半位面没有真神,那么就算是蛛后,也会被炸弹炸飞吧?
在锡安会,格里姆木是最能打的那个,也不是最聪明的那个,甚至于,他连最忠诚的名号都不一定能排的上,他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个普通人。但再也没有人,比他这个普通人更清楚在面对比自己更强者时,该如何绝地反击。
“我这辈子好像都是在试图报复强者啊,这可真糟糕,会显得我很菜啊。”他喃喃说道,抱起了包裹,向后退一段距离。
头顶的蛛后还在不紧不慢的降临,雕像的高度逐渐降低,再有几米就要降落到塔楼顶端,丝毫没有在意这里早已被人占领一一她从来不会在意蝼蚁的动向,而格里姆已经完成了助跑的最后一跃。
只见他以前所未有的惊人弹跳力高高跃起,直接撞上了正在下降的雕像。
“哈喽,女神,我叫格里姆。”
他的脸上挂着神经质的笑容,然后引爆了所有炸弹。
她指着塔楼上空的一抹阴云,扭头对着满脸凝重的巴勒特喊道。
“她打算亲自下场了!”
辛西娅的预告非常准确,可惜实在是太晚了,起码正蹲在塔楼顶部的格里姆是这么想的。
对于这位冒牌预言家,今天可不是一个顺溜的日子,毕竟他这辈子可是个彻头彻尾的文职,跟那群战斗力怪物不同,身娇体弱易推倒,一不注意就会被送去见死神,可偏偏如此脆弱的他还要任劳任怨的蹲在塔楼顶部为自家新上任的会长做炮火支援,忠心耿耿简直感天动地。
刚抹了一把存在的泪水,格里姆抬头,就看到一大片乌云正在自己的头顶汇聚,骤起的狂风和奔涌的云流都表明了来者不善,而当云层消退,露出里面晶莹浩白的女神像时,青年更是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愣住了。
现在,半位面估计没有人认不出蛛后的模样了。
握紧了手里的魔导炸弹,灰发娃娃脸的青年舔了舔嘴唇,觉得嘴里发苦,但更多的,则是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
为什么蛛后偏偏选择在他所在这片塔楼现身?
或许除了蛛后本人,没有人能给出答案,爱人再怎么猜测,也只能算格里姆运气不好。然而格里姆很清楚,上辈子,他就是在据守这座塔楼时被暗精灵俘虏的,两次合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一次包含恶意的戏弄。
感受着越来越沉重的威压,本该闭目等死格里姆心中却生出了一丝极为微弱的不甘,真的只有一点点,却在瞬间在他心底蔓延开来,变成了燎原大火。
恐怖的魔导力量在圣城上空爆开,狂暴的元素在眨眼间就推毁了周围的所有建筑物,过于强大的力量甚至撕裂了空间,留下了一个像是咧嘴微笑一样的裂缝。
圣城乃至周围都因爆炸陷入了地动山摇,在场再也没有一个能够站稳的人,离得近的倒霉蛋更是瞬间就被卷入能量漩涡化为了粉末,崩坏的元素席卷了整片地域,飞扬的尘土覆盖住了天空,包裹住了陷入恐慌的人们。
瓦伦丁在格里姆起跳时就察觉到了后者的意图,他顾不上继续维持魔法阵,瞅准了辛西娅所在的房间跃起,直接跳进了敞开的窗口,凭借着前冲余势把呆愣的少女罩在了身求。
“趴下!”
旁边的巴勒特同样反应迅速,他直接将四方桌提起,上前一步罩在了二人身上,脚下一错也滑进了桌底,紧接着就是恐怖的震动、轰鸣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辛西娅两只耳朵在接触到轰鸣的瞬间失了聪,过强的分贝让她什么也听不到,只能闭着眼紧紧抓住表哥的衣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震动停了下来,沙女试探着睁开眼睛,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淋了一头一脸的沙土,准确来说,磐石大殿似乎除了内部一片狼籍外,根本没有半点倒塌的意思。
她看见巴勒特移开头顶的桌子,被表哥一把拉起来,还看见这两个人开始交谈,却过了好久才费力听清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
“初代教皇在建造圣城时听从了先知的建议,给每个重要建筑都施加了稳固的咒语……”
“……预言了大陆会被统一的那个……”
虽然二人的声音在她听来细小如蚊蝇哼叫,但辛西娅感觉到自己的听力在逐渐恢复。
那个极有远见的先知葬在哪里?她要去献花。
扶着表哥站稳了,辛西娅惊魂未定的跑了拍胸口,对了!
她拍了一下头。
蛛后呢?!被炸死了吗?!
想到这里,她抬头望向塔楼方向,就看到元素漩涡的最中心,悬停着一句洁白的雕像,只不过比起最初时的完美无瑕,此刻的它浑身遍布裂纹,甚至还有细小的石屑在往下掉。破碎的雕像艰难的在乱流中维持着平衡,似乎稍一不小心就会被时空裂缝所吞役。
辛西娅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冥冥中与蛛后塞米拉米斯的联系,片刻后失望的握紧了拳头。
蛛后确实受了重伤,伤到了自顾不暇的程度,却离死亡还有很远。
第151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五十一步
格里姆最终还是凭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
蛛后身受重伤,恰巧日精灵王庭的援军也及时赶到她在摆脱了元素漩涡后就立即带领残余的部队撤退,而在这位女神下令撤退之前,凯姆特帝国的军队就离开了最前线。
被誉为奇迹之城的圣城被这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毁了一大半,霸道的元素漩涡占据了半个城市,预计要在一个月后才会完全消散。好在蛛后撤退后,季节就恢复了原样,起码在春天来临之前,人们还能看到几分重建的希望。
瓦伦丁在一片狼籍的战场上找到了被炸成几块的克里斯钦和妲诺丝,幸好这两个家伙一个是不死之身,一个是活死人。把身体找全后拼吧拼吧,再休养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据说这就是祸害遗千年。
可惜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爱德华率领的西北军还好,没有人比暗精灵更懂得战场上的保命之法,然而爆炸发生的太突然。
无论怎么规避都无可避免的产生了伤亡。
圣殿骑士团的情况则更糟,多人战死,斗数身受重伤不说,团长考斯特还在爆炸中被一颗小石子击中了左眼,彻底变成了独眼龙。不过,贴心的巴勒特主教及时出面,用如沐春风的态度抚慰了这群耿直骑士饱受创伤的心灵,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精神奕奕的组织巡逻了。
继日精灵王庭的援军之后,矮人和半兽人组成的联军也赶到了,在印伽商盟带来了物资和一整支侏儒、地精混编的修理队后,所有人都卷起袖子加入了重建和布防的工作中,忙的不可开交。
不光如此,原本被派出去的异端审判官全员回归了。伊恩一碰面就塞了辛西娅一嘴糖,听到蛮族参战后也炎定的像自己压根就没有满足血统;安迪一上来就拉着艾伯特给辛西娅量尺寸,嚷嚷着要给她做几套最新流行款,半点也没提起他那个突然失踪的大哥;埃梅特和妲诺丝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美妆,似乎有说不完的新话题,最后被伊莎贝拉揪着耳朵带走了……
至此,异端审判局终于完整的状态出现在了辛西娅面前,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那个舍下了卡斯蒂利亚御厨身份去追求梦想的厨子大叔格里佛竟然也是瓦伦丁手下的审判官。
“我发誓,如果不是裁决长的命令,我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您的。”厨子大叔泪眼汪汪的说道。
然后他收到了自家首领的白眼。
再然后,在从辛西娅礼貌却不失尴尬的笑容里得知她已经有了更合心意的厨师后,厨子大叔拍着胸膛保证自己一定会把那个趁虚而入的侏儒杀了煮汤。
女王窝在表哥的怀里瑟瑟发抖。
说到瓦伦丁,这场战役最大的收获是,凭借着战斗中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