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凯姆特都知道,丞相贝尔兰格斯家里有只母老虎。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贝尔,”奥古斯都摆了摆手,“无论如何,对我们这些投机者而言,大陆维持现状才是最有利的。”
“忍受不了圣光教的压迫和统治,可又不想真的跟那个疯女人一条道走到黑,就要维持一个危险的平衡。”
他说着,两只手比划了一个跷跷板的样子。
“那位女士与圣光,圣光与那位女士,无论哪方都不能胜出,哪方也不能落败,永远维持着势均力敌的状态,这样所有人才能喘上一口气啊。”
“话是这么说,但您觉得对面那些人,会跟您心有灵犀吗?”丞相对着圣城方向点了点下巴。
“别人嘛,我不知道……”奥古斯都拖着长腔,“可瓦伦丁嘛,肯定跟我一个想法,因为一一我们是真爱来着哈哈哈。”
人看着被自己把自己逗的乐尔可支的皇帝陛下,贝尔兰格斯叹了口气。
“都说了别对敌人亲密的喊教名了,陛下,他上次还炸了您的皇城,到现在财政大臣还拿着赤字报表哭呢,您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你们很熟啊。”
“唔……因为我们认识了十五年?”
“陛下,别说梦话。”
第149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四十九步
在蛛后一方各怀鬼胎的时候,奥古斯都嘴里的“真爱”瓦伦丁正在兢兢业业的画图。
画笔、颜料,还有被抹的五颜六色的调色盘,乍看之下,他与普通的画家设什么区别,可随着一袋袋的魔晶石还有各色稀奇古怪的材料被碾成粉末倒进桶里搅拌成新的颜料,这幅画作的奇特之处也显示出来了。
除开颜料的成分古怪,另一个将它与普通画作分别开的就是即将承载它的“画布”一一圣城。
瓦伦丁铺开了手里的底稿,上面并没有描绘着风景和人物。取而代之的,则是复杂到炫目的魔法阵。
“这里的准绳向左偏了1度。”
他对正在调整准绳的圣殿骑士说道,而后者也难得没有表现出敌对情绪,而是从善如流的进行了调整。
此刻有无数修士修女正四处奔走,一座以中轴线的中心为定点,涵盖了整个圣城的巨型魔法阵在他们手下初具雏形。
检查完了这里,他立马扭头走向下一个地点,魔法阵的严谨特性让每一个细节都必须做到尽善尽美,容不得半点差池。
“首领,女王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从一条不知名小巷子钻出来的格里佛小跑着跟上了他的步速,“巴勒特主教正守着陛下。”
“很好,从现在到攻击结束,他都不要再动了,”瓦伦丁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传令下午,在天黑之前,魔法阵必须完成。”
格里佛皱了皱头,“这大概有些难,我们的人手实在不够。”
“人手不够就去暗精灵那里借,爱德华·罗瑟尔会卖我这个面子的,”瓦伦丁冷静的指挥着,“发动你的歌队,去看看有没有愿意加入我们的信徒,当然,如果让奸细混进来了,我就把你扔到战场的最前方去承受敌人的攻击。”
格里佛一听这话就苦了一张胖脸,他拍了拍自己凸出的肚子,“好吧,好吧,谁叫你是首领,你说了算。”
等到格里佛离开,另一道黑影也偷偷的来到了瓦伦丁的身侧。
“来的好,克里斯钦,”金发青年头也不回的说道,“我需要你拦住冲锋的蛮族。”
“你就不能假装被吓到吗?”克里斯钦不满的说道,此刻他脱下了瘟疫医生的行头,反而穿上了与瓦伦丁身上的黑色修士服类似的衣服,托这身打扮的服,他才能大摇大摆的穿过周围忙碌的人群,靠近这位最高指挥官。
“如果你能一个人拦下所有的蛮族,到时候你想看什么表情都随你。”瓦伦丁用炭笔在图纸上做了一个新标记。
没法接话的瘟疫医生只好假装好奇的东张西望,“这可真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你到底想干嘛?”
“人手严重不足,所以我打算向对面借点从。”瓦伦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第一次正眼看向克里斯钦,后者这才发现,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各有一个魔法阵在熠熠生辉,而且正和他们现在在地上绘制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不想问你具体打算怎么‘借人’,我知道你也不会回答,”克里斯钦抬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可你这种‘火力全开’的状态能维持多久?我可不想拼死拼活打到一半发现你晕倒了。”
瓦伦丁闻言笑了,他舔了舔略显干燥的嘴唇,“别担心,这次跟卡斯蒂利亚皇宫那次可不一样,补给要多少就有多少。”
克里斯钦决定识相的不去问“补给”到底指的什么。
开玩笑,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了,少知道点东西还能诚轻心理负担呢。
想到这里,他决定换个话题,“既然你打定主意要向对面‘借兵’说不定他们一开场就派蛮族来了,直接省了我的力气。”
瓦伦丁却摇了摇头,‘如果对面没有奥古斯都的话,我有八成把握他们会在第一波派蛮族来冲锋,可现在,只要奥古斯都脑子役糊涂,他就会拦下其他人犯傻。’“也就是说,我们会借到‘杂兵’咯?”克里斯钦皱起了眉头,“这听起来可不太划算啊。”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净赚的买卖,”瓦伦丁对此倒是很看得开,“祝且,我们并不是要用手中的这点兵力去跟对方一诀雌雄,而是只要撑到援军到达就行了父”
“也是,严冬已经来临,那位女士不可能一直无限度的透支季节,这一次拿不下的话,就算再不甘心,她也只能收手了。”
克里斯钦抄着手站在一旁,看着瓦伦丁核对图纸。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方法与她对抗,但显然这种程度也奈何不了那位女士,一旦冰封的季节过去了,一切又会恢复原样,假如碰巧她也奈何不了你或者是你依仗的那位……那么,我恐怕半位面会进入前所未有的分裂僵持期。”
“那不是正好吗?”瓦伦丁抬腿走向下一个地点。
“什么?”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得不到珍惜,”他抬头看向天空,因为过于灿烂的阳光而微微眯着眼睛,“只有吃足了苦头,才学会后悔莫及,人都这样,无一例外。”
目送老朋友的的背影,克里斯钦同样抬头向上看去,那里正一半飘雪,一半艳阳,光与暗的交界线撕裂了整个天空,就像是预示着大陆未来数年的走向。
半位面已经和平太久了,圣光教用信仰统一了这里,又用压迫分裂了这里,而现在,无数人正因为旧日的主人被推翻而欢欣鼓舞,他们绝不会容许自己再度回到曾经的生活中,哪怕他们给自己选的新主子也绝非仁慈的化身。
半位面的分裂,就算是初代教皇复生,也无法阻挡。
或许在经历了数也数不清的冲突和战争之后,人们会厌倦永无止境的纷争,并且开始审视自身曾经的选择,那时候,才是统一时机真正降临的时刻。
“瓦伦丁那家伙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辣啊,不过,我也不差,”克里斯钦自嘲的一笑,“说不定我能活着看到那一天呢,在遥远的未来。”
在所有人紧赶慢赶之下,魔法阵终于在天色将暗时完工,满地的狼藉还来不及收拾,所有人就又投入了紧张的布防之中。
在位于磐石大殿的房间里,考斯特正在向巴勒特主教进行汇报。
“圣殿骑士团,已经就位。”
“卡斯蒂利亚的西北军已经就位。”
“约翰主教以及其他红衣主教分别率领神职人员组成了支援部队。”
“后勤组及医疗组已经全员就位……”
原本安静的听着汇报的日精灵突然抬手,示意眼前的新任圣殿骑士团团长停了下来。
“考斯特,你是什么时候加入的教廷?”他提起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在我十岁的时候,主教大人,”考斯特一脸严肃的回答,“当时的圣殿骑士团正好去我的家乡选拔候补骑士,我作为骑士侍从被挑选入内,无比光荣。”
“那岂不是快要三十年了?”巴勒特用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三十年啊,骑士的黄金年龄几乎都过了,竟然刚刚成为圣殿骑士团的团长,教廷欠你良多啊。”
“主教大人?”考斯特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座大殿,这个教廷,都腐朽至极,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是不情楚,”巴勒特站起身,几步走到了窗前,“耿直真诚皆被嘲弄,忠诚在义被弃之如敝履,这座奇迹之城下掩埋着斑斑血迹,涌动着名为罪恶的暗流。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都用阴谋成就荣光,用污秽堆砌圣洁,披着假仁假义的外衣高声赞颂着光明和美好。”
他望着窗外一片狼藉的城市,语调低沉,“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这样一个无药可救的地方,还有任何坚守的必要吗?”
圣殿骑士挺拔的身躯微微僵硬,这已经是大逆不道的话语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我依然是圣光的信徒,”巴勒特没有回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骑士的异状,“直至现在,直至此刻,我依然记得第一次沐浴圣光时的感动,它是生命之源,是创世之基,是这世间唯一值得信仰的至理。”
日精灵转过身,白色的不挑遮盖了他的表情,“过了今夜,新时代即将来临,考斯特。是破而后立,建立一个新的理想国,还是彻底泯灭,变为疯狂女神的战利品,我们正踩在命运的交叉口。”
“那么我问你,你愿意为这个腐烂的教廷献出生命吗?哪怕它没有一丝一毫值得眷恋和挽救?”
“我愿意,主教大人,”考斯特的眼眶微微湿润,“此身将忠诚于圣光,直至彻底毁灭的那一刻。”
“那么,”巴勒特主教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愿你武运昌隆。”骑士恭敬的行了一礼,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去。
“我永远无法理解你们。”
一道女声在恢复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原本像洋娃娃般坐在扶手椅上的辛西娅缓缓睁开了眼睛,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窗边的日精灵。
“有时候我觉得你们值得敬佩,有时候又觉得你们疯狂至极。”
“所以我们才被称为狂信徒,”巴勒特微微一笑,对着少女招了招手,“过来,辛西娅。”
迟疑了几秒,少女从椅子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长时间的久坐让她的双腿发麻,走起路来也有些跌跌撞撞,但她还是顺利的走到了主教的身边,将手搭到了对方的胳膊上。
一连串的黑色文字从她眼前滑过,里面的内容让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初代教皇曾在宣讲时说过,遇到一个美好事物时,我们总喜欢撕开、扯裂其曼妙的外表,赤裸裸的展示出其掩盖的不堪与丑陋,从中汲取无法言喻的心灵慰藉。这就是《圣典》上记载的‘撕裂罪’,它是生灵无法抹去的劣根性,源自于我们对于完美的嫉恨和仇视,是人性的原罪之一。”
巴勒特轻柔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而今晚,我们将撕裂半位面的和平假象,将永无满足的贪婪、自私自利的丑陋全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以战争的方式。”
“我们将犯下撕裂重罪。”
辛西娅不解的看向巴勒特,丝毫不明白他话语里的意思,或许她永远无法习惯这些神职兜圈子的说法方式。
迎击敌人,怎么会是罪孽?
她正陷入思索,一股寒意却像是利刃,猛地扎进迷思之中,迫使她回过神来。
“……来了。”辛西娅说道,她扭头看向窗外,与此同时,爆炸声从远处传来。
战斗开始了。
还没等她说出第二句话,巴勒特突然将少女抱了起来,他踹开了房门,大步奔跑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一路向上,竟直接爬到了磐石大殿的屋顶。
飘落的雪花融化在了辛西娅的鼻尖,凌例的赛风夹裹着炎淡的硝烟味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她被日精灵放到了房瓦上,倾斜的坡度让她下意识的抱住了对方的胳膊。
“请看那里,陛下。”巴勒特突然使用了敬语,右手放到少女的后脑勺,强迫她看向正前方。
辛西娅此前从不知道,圣城竟然还有视野这么好的位置,从这里她能清楚地看到爆炸引起的灰色烟雾和在城市边缘疯狂向内突进的人潮,但除了一开始的爆炸,他们丝毫也没有受到阻拦,就这么轻易的突破了最前方的防线。
然后,在磐石大殿前的空地上,她看见了瓦伦丁。
他穿着初见时的黑色制服,银色的花纹在夜风里随着衣摆翻滚,他似乎是在抽烟,手指尖有着明明暗暗的火光。
自打被安迪提醒过以后,瓦伦丁就再也没有在辛西娅面前抽过,哪怕明知道时机不对,她几近着迷的看着青年的姿势,几乎忘却了提醒他敌人即将到来的事情。
蛛后联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全部进入了圣城。而瓦伦丁扔掉了烟蒂在尤带着火光的烟蒂接触到地面的那一霎那,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一个覆盖整个圣城的魔法阵在瞬间显露出了自己的身姿。深入其内的先遣部队瞬间被黑光吞役,再出现时,却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
这种感觉很怪异,就像是有人按下了暂停键,让他们陷入了停滞之虫。
辛西娅的大部分精神依然在与蛛后进行着漫长的拉锯战,这让她的反应前所未有的迟钝起来,就算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无比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然后,她就看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这些呆立的敌方先遣部队突然集体向后转、鱼贯的退出了圣光教的地界,在城市的边缘汇集,然后,他们直接迎上了正在发起冲锋的第二部队。
这是无比惨烈的碰撞,暗精灵优秀的夜视能力确保了她清晰的将双方冲突的画面尽收眼底。
先遺部队猛然像疯了一样扑向自己原本的同伴,他们瘦弱的身体在强壮的蛮族面前不堪一击,然而他们却有着蛮族无法媲美的癫狂。
腿折了就用胳膊爬,下半身被斩断就用牙咬,隶属于蛛后的部队在完全变成了最坚定的圣光信走,组成了圣城最坚不可摧的防线。
辛西娅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可怖画面,突然感觉肩头一痛,她茫然的一扭头,看到巴勒特的手像铁钳一样钳制住了自己的肩膀,而他本人,则面色凝重的望向斜下方。
顺着巴勒特的目光看去,少女看到一小队蛛后先遣部队正慢慢靠近磐石大殿,他们同样姿态僵诡异的维持着一个接一个的队形,依欢走到了位于法阵正中央的瓦论才面前,也不见后者做了什硬,么,这些士兵就像是撒了气的气球,渐渐变得干瘪,辛西娅甚至能看到他们裸露在外的肌肤变成了皮包骨的一层黏膜。
变成了干尸的士兵倒下了,跌落在魔法阵中被化为粉未,而下一个立马就替补上。
与前线爆发的战斗相比,磐石大殿前发生的一切显得安静而有序,安静、有序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
辛西娅僵立在原地,她知道自己窥破了表哥的一个大秘密,而更可怕的是,明明精神上已经对眼前的一幕害怕到了浑身发抖的地步,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扭头去看巴勒特的反应!
她竟然在害怕瓦伦丁的秘密被暴露。
察觉到了女王隐隐带着敌视的目光,精灵主教长长吁了一口气。
“我的儿子正在犯下重罪,陛下。”
“请您赦免他。”
第150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五十步
辛西娅整个人都僵硬了,虽然她早就对瓦伦丁和巴勒特的关系多有猜测,但听到当事人直接承认的冲击还是相当大的,特别是在对方头顶上还挂着“教父”头衔的时候。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接触巴勒特主教时看到他和玛丽姑妈的情史时就坦然以对了,毕竟那也是不同意义上的尴尬。
“……我不太懂,”她艰难的将注意为从表哥转移到日精灵的身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巴勒特在战争打响的第一刻就将她从室内带到了这里,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她目睹这个画面。
“这个大陆没有人不知道那个预言,辛西娅,”巴勒特一边回答,一边将女王带回了室内,“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