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的眼睛。白真搀扶着折颜继续往前走。直至发现一丝微弱的绿光,正是浊气最重之处。白真上前握住,手中白光一阵阵闪现,玉魂却依旧纹丝不动。
“为什么不行,毁不掉!”白真加大了力度,又试了一遍,还是没有反应,反而引来了更多浊气的侵蚀,渐渐软倒在地。
“……真真。”折颜抱着白真,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心中大恸,大口大口吐出黑血,神智瞬间恢复了大半。摸索着从白真手中拿过云魂,搀着白真站了起来。“真真,别怕,我带你出去。”
说毕,折颜紧闭的眼缓缓睁开,却看不见瞳孔,折颜周身泛起了金光,焰火从身体内喷薄而出,玉魄迅速被融化在火焰中。淼清感觉魂魄被撕扯,脆弱的内脏被翻烤着,黝黑的身躯不断翻滚着,凄厉的叫声如鬼哭神嚎。火焰自龟壳内破体而出,淼清应声而倒,再无声息。
“折颜!” 凤九和白浅隔着剑幕叫喊着。东华将两人拦在了身后。“不能过去,凤凰涅盘的真火,就算是父神也抵挡不了。”
“那四叔怎么办?东华,救救他们!” 东华救不了,也回答不了。他只能紧紧抱住了凤九,道:"九儿,别看……"凤凰涅盘须栖于梧桐木,折颜强行涅盘,已经没有再生的可能。
空中,白真被包裹在一团红光中,折颜安静得看着他,凤凰的真火燃自元神,火焰自内而外正一点点吞噬着折颜的身体。白真伸手去触摸,去拍打,火苗从指间流过,感觉不到火焰的炙热。“折颜,带我一起走,别留下我一个人,我们对着四海八荒诸神发过誓的……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白真化出身后九尾,将折颜与自己包裹在一起。可是无论他怎么做,也灭不掉,染不上折颜身上的真火。"白真泪如雨下,他看不见,他发间的那尾凤簪正熠熠发光,折颜用三成修为和自己的骨血炼成了的这尾凤簪,尽职尽责得守护着他的心上之人。
“真真……别哭……” 折颜低头落下一吻,告别。仰头化为一团火焰冲向了天际,伏羲琴感应到主人身死,嘶鸣一声,也飞入了那团火焰中,刹那间火光染红了天空,云层翻滚,如同燃起了火。仿佛一场华丽的烟火,片刻的绚丽后化为星星点点的火光散去。白真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空中缓缓落下一节焦木,什么都没有了……
☆、枯木逢春
微风过,数朵桃花飘落而下,白真伸出手接过,花瓣在手里打着转又随风而去。
白真视线落在灼灼桃花处,一身粉衣的男子,抿着嘴角,正向自己微笑, “真真……”
……
白真睁开眼,眼角湿润,明知是梦,可是还是开心的落了泪。起身时,白真怀里滚落数个空酒坛,曾经一直觉得折颜的桃花醉永远喝不完,最后只剩了怀里这几坛,索性一次性都喝了够,换来一场酩酊大醉,一个美梦也算值得。
白真一身白衣,散乱的头发仅用一尾凤簪固定,扛着一把锄头往山头上走去。当初他阿爹毁去了的数亩桃林,他用了近十年的时间,从幼苗开始,慢慢培育,细心照料,今天终于要开头一春了。
打理完桃林,白真起身回小屋,屋里传来孩子们的嬉笑之声。白滚滚先向自己飞扑而来。
“四爷爷,你去哪里了,我可想你了!”白真放下锄头,抱起白滚滚,捏捏他的小脸,道;“四爷爷也想你了。”
阿离在门口,恭敬的朝着白真行了个礼,道:“四舅舅,阿离也想你的。”
“知道,知道,我也想阿离,你娘亲呢?”
“在这呢。”白浅抱着一个小粉团子站在门口。“你现在可是务农的一把好手,这里的桃花越开越艳了……”白真回头望了望,晚霞下的桃林,瑰丽壮阔,与天上的红云连成一片,仿佛无边无际。
“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我会照顾好这里。”白真轻声低语着,惹来白浅一阵心疼。
“夜华呢?”白真接过白浅手里的粉红团子。
“他说先去昆仑虚一趟,让我先过来。”白真心中了然,点了点头。
折颜走后,白真拖着一身的伤回了桃林,狐帝狐后冲出了结界,把四周桃树打得七零八落。白家一家子都十分的忧心,轮流陪在他身边,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走了绝路,狐后甚至连忘情药都准备好了,可是白真不哭不闹,伤好了就拖着锄头开始种桃树,白浅哭着抱着白真,说:“四哥,就你哭一次吧。”
白真摸了摸滚烫的眼睛,又指了指心口道:“浅浅,我哭不出来,这里好像空了。”白真摸了摸伏在怀里哭得无比伤心的白浅道:“浅浅,记得夜华被葬在无妄海时,我曾问过你是不是夜华死了你就不活了,你说你不知道该怎么活,我骂你身为上神却看不开生死,现在想来却是四哥错了,浅浅你可曾怨过四哥?”
“怎么会怨,四哥陪了我三年,四哥待我的心我是知道的。”白浅回忆那三年的痛苦,仿佛还在昨日,只是她是幸运的,夜华最终还是回来了。“四哥,你记不记得当时在人间你告诉我,人生若不能回头,就要向前看,这一句话我一直记着,现在开始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如你当初陪着我一样。”
“小五……细细算来,四哥这一生已经活得够自在了,与折颜在一起时,我们也是随心随性,折颜给了我所有我想要的,亲情,爱情,一样也不少,所以我并无遗憾,你不用担心我,即便是他不在了,还有这片桃林陪着我,这里四处都是他的气息,无论我在哪里,都好像能感觉到他在我身边,这样就够了。”
似乎感觉到白真的走神,怀里的小粉糯米口中咿咿呀呀,扯着白真耳边垂下的头发,嘟着嘴叫了声“啾……啾……”。
白浅试了试眼角的泪,笑道:“这孩子从出生就喜欢看漂亮的东西,四哥不愧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她至今连我这娘都没能叫一声,倒先叫你舅舅了。”
白真也笑了,勾着手指刮了刮小糯米粉嫩的脸蛋。“小糯米,你这样重色,可是随了你爹。”
“四哥,说我什么?”
白真转身,望着远处夜华和墨渊并肩而来,道:“说你女儿眼光高,以后怕是夫婿难找了。”
夜华回道:“自然是难找的,要想娶我天族的公主,可不能那么容易的。”
“小糯米才多大,你们就开始操心她的婚事,是不是太早了点,我还想女儿多陪我几年呢。”白浅从白真怀里抱着女儿,忍不住吐槽。
三个大男人相视一笑。
“多年不见,墨渊上神。”白真行了个礼。
“白真上神,不必多礼,今日我来是为了给你送个东西。”墨渊袖口一挥,手中多了一颗绿色的苗木。
“这是?”白真问。
“当年我把伏羲琴的残片埋在了昆仑虚,却不想今年发出了一株小苗,只是现在的昆仑虚位偏于西,太过寒冷,并不适合梧桐木的生长,所以带它来送予你,想着或许你会愿意照料它。 ”
白真颤着手接过,低头时,一滴晶莹的泪滴在了细小的梧桐叶上,焦木尚能逢春,折颜,你是不是也能回来……
☆、我叫小凤
我叫小凤,住在十里桃林唯一一棵梧桐数上,曾经我深信不疑自己是树精,后来主人告诉我,我其实是只凤凰。
我的主人是个很美的神仙,见他第一眼时,我就被他的容貌深深倾倒,我想那时候我的脸应该很红,不过还好我有羽毛可以遮挡。他见我后却不如我一般开心,他抱着我哭得很伤心,叫着,折颜,折颜。我以为那是我的名字,可是后来才知道并不是我的,因为我还不会说话,甚至大部分时候我也听太懂我的主人说的话。慢慢的,他不再叫我折颜了,只是叫我小凤。
小凤我觉得很寂寞,因为十里桃林里,只有一颗梧桐树,只有我一只凤凰,只有我主人一个人住,在我学会说话后,我曾经委婉的跟主人说我想去外面看看,交些新朋友,主人没有说话,但是他似乎很忧伤,所以我就没有再坚持,后来主人偶尔也会带我去凡间,去茶楼听戏。刚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原来凡人的世界这么多姿多彩,饭菜味道也比主人烧的好吃很多很多,啄着花生米听着戏,不要太惬意哦。可是后来慢慢的我就不喜欢了,因为时常有些女子或是男子喜欢摸着我的羽毛说:“公子,你这野鸡养的真好。”
小凤很生气,我明明是凤凰,怎么能野鸡这种低劣的精怪混为一谈,可是我的法力被封了,张嘴也只能发出几声吱吱声。主人他不帮我,还笑,说是啊,养得挺辛苦。
那些凡人还得寸进尺的要求与主人同桌,请主人吃茶听戏,本小凤这么多戏也不是白听的,一眼就看出这些都是搭讪的常用伎俩,他们都是窥觊我主人的美色。有一次,一个登徒子竟把手伸了过来,本小凤张嘴就啄得那登徒子抱头乱窜。我向主人邀功,主人不但不夸我,还说我伤了凡人,要让我回去思过。我有什么过?我思了许久后,得出的结论是,我错就错在不该要求主人带我出去,还是桃林好,即使饭菜难吃了点,也没有戏听,也好比在外提心吊胆,怕主人被被偷看,被搭讪,吃豆腐……
后来我识字了,我终于知道梧桐树下那个衣冠冢上刻了什么,上面有一个名字:折颜,而落款处是,未亡人白真。我忽然很难过,主人是折颜的未亡人,折颜死了,而主人曾经以为我是折颜,可是我不是,所以主人那时候才哭的那么伤心。
那晚,主人喝醉了,看到我就笑,说:“折颜,你来了?我写了首诗,你看看还工整吗?”
我跳到案头看到上面两行娟秀的字。
四海八荒,且共桃林把酒言欢,
花期将至,谁与我共三生三世?
“折颜,我答应的你事情,我都做到了,这凤簪我带了五百年,时时刻刻带着,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我有些累了……”
我不是折颜,所以我回答不了,主人抱着凤簪蜷缩着睡着了。
起风了,主人有些畏冷般将脸贴着我的身体,我用我短小的凤尾盖在主人身上,与主人一同睡去,我很想去主人梦里看看,折颜长什么模样,是不是也如我般爱我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诗句摘自于朦胧的微博
☆、真真
晨起十分,我在河边一点点梳理我的凤翎,看着河中的倒影有些失落,什么时候我才能拥有如主人一样的手脚,那样我就能在主人做饭的时候添点柴,在他喝醉的时候把他抱进屋,在他伤心的时候给他擦眼泪……
远远听到主人的叫声,我起身准备去主人身边,可是飞到一半,我就觉得身体有些烫得难受,我停在一棵桃树上想要休息会,忽然赤红的火焰从我身体里窜出,我吓坏了,我脚下的桃树燃了一起来,我想我肯定又闯祸了,这桃树是我主人的心爱之物,我有些害怕,害怕主人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所以我躲了起来,躲在了我的梧桐树上,身上的火越来越多,越来越旺,浑身都疼的厉害,我觉得我可能要死了,可我怕我死了主人会更孤单,我想活下去,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落入一片雪白之中。
我是在主人怀里醒来的,我们躺在我梧桐树上的窝里,有些小,我只能趴在主人的身上。我们靠得太近,近到我能闻到主人身上若有似无的桃花香,我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在斑驳的阳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挺直秀气的鼻梁,还有饱满红润的嘴唇。不知为什么我的心跳越来越快,觉得那唇瓣的颜色比这桃林里的桃花还要好看,味道应该也很好,鬼使神差的,我低头轻轻啄了一口,触感温热柔软。
当我考虑是不是要再亲一口时,抬头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主人安静地看着我,我自知理亏很是慌张,低下头想把脑袋藏在羽翼下,却发现我的羽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白嫩的手掌,我吓了一跳,差点从树上跌下去。主人一把把我拉了回来,我再次伏在在主人胸口上,我听到主人的心跳声,和我一样跳飞快。
“你终于好了。”主人摸了摸我的脸,我想我脸红了,可惜这次没有羽毛可以替我遮羞。“一切都过去了,下次涅盘时记得要回到梧桐树上,我会陪着你。”主人说话很温柔,看着我,又似乎透过我在看着别人。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新身体,是我五百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细长的手脚,主人也看着我,不过他的脸慢慢开始变红,然后轻轻挥了挥衣袖,我身上多了件粉色的罩衫,兜了我一头一脸,宽大的很。主人侧过脸,咳嗽一声,道:“我这没有这么小的尺寸的衣服,下去跟阿离要几套他的给你。”我拉了拉衣角,点了点头,口鼻间嗅到了另一种味道,这件衣服主人的味道,我想我知道是谁的了……
有一就有二,五百年一次的涅盘,我已经经历了四次,主人如他所说的,一直都陪在我身边,我很好奇,为什么主人不会怕我的真火,第四次时,我终于能清醒着涅盘了,我感受到了主人头上凤簪中蓬勃强大的气息,我想我知道是谁的了……
现在的我已经两万岁了,人形时已经是青年模样,越来越多的人会叫我折颜,或是折颜上神,而我只是抿嘴回以一笑,不答应也不否认。因为主人曾说过,我这个模样与折颜是最像。甚至到后来,我也会时常弄混我到底是小凤还是折颜,只是每当主人回忆往昔时,我才发现在我的脑海中并没有那样的记忆,我想我知道是谁的了………
那日,主人带着我去了昆仑虚,据说是墨渊上神要收小糯米做徒弟了,天后白浅一高兴就说要在昆仑虚设个拜师宴,主人也被邀请去了,自然我也跟去了。一路上,许多人都认识我都给我行礼,我一直保持点头或者微笑的姿势,脖子酸疼的紧,可是主人很开心,那我也就跟着开心。
拜师并不复杂,磕了头,敬了茶,送了点小法器就好了,后面的宴会倒是很好玩,一群人喝酒聊天,天南地北得谈着,比凡间茶楼唱戏的讲得都离奇。我不怎么说话,偶尔替主人添添酒,听着有些入迷。直到有人叫我,我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这次的主角小粉团子,不对,现在不是团子了,她已经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了,大名白莫,我很喜欢她,因为只有她不曾叫我折颜,只叫我小凤,我觉得轻松很多,可能是因为折颜这名字分量太重,意义太多,而我实在无力承受。
我和小莫聊了许久,久到不知何时主人已经喝醉睡着了。宴席散了,告别了小莫和她的家人,告别了墨渊上神,我抱起我家主人出了大殿,一路上很多人朝我善意的笑,我觉得可能是我哪里做得不妥,可我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妥,在桃林我一直是这么做的,主人从未说什么。
主人一路上时醒时睡,醒着的时候也就半眯着眼看着我,我低头看他,他就朝我笑,小猫在我怀里蹭蹭,继而又睡过去。我很喜欢这时候的主人,像个孩子的眼神,不会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也不会像是思念着别人一样看着我,全身心的依赖我,相信我,所以我飞得很慢很慢。
回到桃林已经是深夜了,我将主人抱上榻,可是他的双手紧紧抱着我,我挣了一下没挣开,然后我就没再挣扎了,我躺在主人的身边,听着他的呼吸声,看着他睡颜。主人和我初次见他时一样好看,好看到我越来越移不开眼睛,我想要……想要什么?我也说不上来,比陪伴再多一点,比喜欢更深一点,那应该是什么呢?在戏本里,我想到的最接近的词应该是相爱,可是相爱却是互相的,主人爱的人是折颜,而我是折颜吗?我一直在假装折颜,却从来不是折颜,从始至终,我都是以小凤的身份爱着主人,而主人始终爱的是折颜……
睡梦中,我感觉脸上一热,睁开眼睛,发现是主人,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迷离,湿润,像是含着一汪泉水,要把我拉进去溺死其中,我不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