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疑问萦绕在顾放的心头。在事情没有被调查得水落石出之前,他的心始终是空悬的。
到了皇宫中,连纵没有换衣服,而是第一时间去见工部和刑部,以及京城护卫军的官员,和他们商讨灾后重建以及找出真凶的事情,而顾放则是带着黑团子回了国师塔。
连横本来也想跟着顾放一起去国师塔觐见老祖宗的,但是考虑到现在京城中情况特殊,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回他的沁阳王府坐镇。
这样一来,只有顾放一人回国师塔。在回去的路上,顾放无意中见到一个侍女神色慌张地从御花园的方向而来,一见到他,便像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扑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顾放见从那侍女怀里竟有绣工精美的手绢,肚兜一类的东西掉落,他虽然不好意思多看,但是还是留了一个心眼。
他先是让那个侍女起来,然后在目送她离开之后,让跟着他会国师塔的一个禁军将士去找张浦。
“吾有要事和大总管商议。”顾放眯起眼睛,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碰到一起,微微地搓动着。
“是!”那个将士不敢耽搁,立马就往乾元殿的方向去了。
等顾放回到国师塔的时候,他受到了开元帝等人的热烈欢迎。
面对老祖宗们八卦的神情,顾放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云淡风轻地把黑团子从自己的袖子里捞了出来。
“师父和两位前辈想必还没有见过这个吧。”顾放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地把黑团子“出卖”给了他师父。
他简简单单地和开元帝他们说了黑团子的来历,然后自顾自地坐在一旁品茶,也不管黑团子剧烈抖动的圆圆胖胖的身体。
“这是……”开元帝面露惊喜的神色,“就是皇宫这样的地方想要孕育这样的精怪也极为困难,没想到行宫那里倒是有了一个。”
虽然黑团子有些害怕这些半透明的,脚不沾地的“人”,但是当它听到开元帝他们暗含赞美的言辞之后,它还是下意识地挺起小身板,然后发出了一声傲娇地“哼~”。
开元帝等人显然是被逗笑了。顾放也在一旁有些无奈地撑着额头。
“好了,墨儿。”顾放道,“你忘了说要帮我忙的?”
“没忘没忘!”黑团子这才想起来它的任务,便“咻”地一下从窗户中飞出去了。
顾放目送着黑团子远去,等看不到黑团子的身影了,他才站起来,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他去了行宫几天,祠堂中也是时候添香火了。
顾放神情肃穆地清楚香炉中的香灰,然后点燃了三根香,插在香炉之中。他又把祭盘中的祭品倒掉,换上了新鲜的水果。
接着,顾放对着连氏祖宗们的牌位深深地鞠躬三下。
等做完这一切之后,顾放才整理了一下他有些凌乱的衣服。
而在他做这些的时候,开元帝等人也没有离开。他们见顾放空闲下来了,才把顾放团团围住。
“徒弟啊,这次的事情我们几个老家伙虽然帮不上忙,但是还是从中看出了一些门道的。”开元帝捋着他的白胡须,对顾放说道。
在他一旁,晋王爷和燕王爷也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师父的意思是?”孤单眼神微动。
在回京的前一天,顾放曾经夜观天象,却只是模糊地看出了这次的事件虽是人祸,却又有神秘的力量牵扯其中,所以他没有和连纵提及。
现在开元帝既然提及了,就说明他从星象或者其他地方看出了事情的一部分真相。
开元帝此刻也不隐瞒,他道:“我夜观天象,发现这次的火灾是有人在背后驱使鬼魂作恶。”
“青城观的观主?”顾放突然福至心灵,但是随机,他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她不是已经被师父和两位前辈解决了?”
“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他。”开元帝补充,“但是从驱使鬼魂的手法上来看,很像。”
说到这里,开元帝心中似有什么焦虑的地方:“我还发现,这些发生火灾的地方,是有规律的。”
顾放一愣,就在他想要追问下去的时候,国师塔的门铃被人摇响了。
是张浦来了。
顾放这才想起他回国师塔之前派人去叫来张浦的举动。
考虑到张浦身为内务大总管实在忙碌,顾放也不好让他多等,他便和开元帝等人说了一声,然后下到国师塔一层的大堂去见张浦。
“不知国师有和吩咐?”张浦丝毫没有因为顾放突然使唤他而感到生气。因为作为皇帝陛下的心腹,张浦是除了沁阳王连横之外,另一个知道连纵和顾放真实关系的人了。面对自己的“女主人”,张浦自然要做到随叫随到。
“让大总管久候。”顾放也不拿乔,他三言两语地就把今日他回来是见到的那个奇怪的宫女描述给张浦听。
他告诉张浦:“如今宫外的形势大总管是知道的,要是这时候宫中出了什么丑闻,那可就不好了。”
张浦听了顾放的话,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他对着顾放连连称是,一点都不敢轻视顾放的话。
“奴婢会处理好的。”张浦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大总管做事,陛下和我自然放心。”顾放态度温和地送走了张浦,然后回到祠堂继续听开元帝他们讲述他们的发现。
而此时在皇宫深处的一个小佛堂中,曾经的上官贵妃娘娘正抚摸着手中的一柄扇子。
她一边对着扇子温柔地呢喃,一边问跪在她不远处等候命令的侍女:“他跟你说,他什么时候来接我?”
侍女听到她的问话整个人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头也低得更加靠近地面了。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捉虫)
上官贵妃娘娘,不,现在应该称作静溆师太,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落得和青灯古佛相伴的下场。
她作为中书令上官大人的嫡长女,虽然在幼时失去了母亲,父亲也再娶他人。但是她在中书令府的地位却一点都没有动摇过。
这位大家闺秀从小受到了最好的教育。她饱读四书五经,并且以成为皇妃为目标。
元策初年的选秀,便是她实现自己心愿的机会。而她也确实顺顺利利地成为了皇帝陛下的妃子,并且是位份最高的那个。
上官贵妃最好了成为皇帝宠妃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大曜的皇帝陛下没有踏进过后宫一步!
她不甘心,所以主动去乾元殿希望可以进去服侍连纵,却被张浦挡了下来。就算她对着张浦恩威并济,也被内务大总管四两拨千斤地回敬了。
这计不行,她又打起了在皇宫中和皇帝陛下巧遇的念头。她的运气也确实不错,在元策元年初雪那日,她终于在御花园中见到了皇帝陛下。
可惜连纵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着大曜的国师阁下一起来到她的面前。
从见到顾放的第一眼起,上官贵妃就有一种预感,这个男人会是她进阶路上的一个大敌。而接下来皇帝陛下表现出来的对于顾放的在意,也在一方面证实了她的猜想。
上官贵妃看到皇帝陛下一点都没有留恋的想要离去,她下意识地追了上去。脚下一个不慎,她就颠倒了在了雪地之上。
此时上官贵妃心中突然有了一点喜悦,她想,陛下应该会回过身把她扶起来吧。
但是,连纵没有这么做,他头也不回地带着顾放离开了。
“陛下!”上官贵妃不甘心地喊到。这一声注定不会有回应的喊叫就好像她的人生一样,消散了在空气之间。
上官贵妃她怨恨连纵的冷情,但是她更加怨恨夺走了皇帝陛下所以关注的顾放。
再后来,朝堂巨变,连纵清楚了那些和他异心的大臣。他们中书令一家也难以逃过。
当上官贵妃接到连纵的圣旨之时,她难以置信地跌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属于宫妃的尊严和姿态。
“我要留下来。”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言语里充满了愤怒和憎恨。
在她做出了选择之后,上官贵妃娘娘成为了皇宫中待发修行的静溆师太。
或许是佛堂太安静的缘故,她心里的怨恨并没有因为抄颂佛经而减少,反而在与日俱增。
她不再奢求皇帝陛下可以看她一眼了,她只希望连纵和顾放都堕入万丈深渊。
所以当她见到一个黑影,告诉她可以帮助她报复皇帝陛下和国师之后,她完全顾不得这个黑影到底是人的把戏还是真正的鬼怪,她立马就答应了对方合作的提议。
“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静溆觉得自己疯了,但是她又心甘情愿。
“现在还不用。”那个黑影说话的声音像极了皇帝陛下。
静溆在那一瞬间就被迷惑住了,她情不自禁地说道:“我愿意为了你奉献一切。”
“好孩子。”那个黑影满意地笑了。
在之后的几天中,静溆没有再见到过黑影,这让她以为那天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梦。
但是突然有一天,一个长相酷似连纵的人来到了她的眼前。
“你是谁?”静溆师太想要找人,却发现唯一服侍她的那个小侍女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吗?”来人轻笑,他说出极具蛊惑色彩的话语,“我是你的爱人啊。”
“爱人?”静溆师太恍惚间从男人的眼中看出了浓厚的爱意和深情。她笑了,道:“对,你是我的爱人。”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是这么的顺理成章,她和她的爱人在一起互诉衷肠,并且开心地畅谈起未来的美好。
但是当她的爱人离开之后,佛堂中的寂静再一次将她笼罩。
她忍不住想到,只要连纵死了,她就可以出去了,就可以和她的爱人在一起了。
没错,就是这样!
为了不让侍女向其他人告密,静溆逼迫侍女成为了她和她爱人之间的交流平台。她会时常让日后带着她的贴身衣物到和那个男人约定的地方。而那个男人也会让侍女给她传信。
但是渐渐地,静溆对现状感到不满意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宫和自己的爱人团聚,但是被现实拦住了去路。
“他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静溆问侍女。
“今日,今日未见到大人。”侍女战战兢兢地回话。
侍女今日按照静溆的指示去指定位置给那个男人送东西的路上,碰到了刚刚回宫的国师大人。
那位大人可是有真本事的,侍女害怕极了,担心静溆的事情暴露,也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其实她今日可以不用去的,但是静溆等不及,一定要她去。侍女这才冒险行事,却没有想到,只这一次就被顾放撞到。
另一边,顾放终于从开元帝那里得知了京城中发生的火灾背后的玄机。
原来,根据开元帝等人的观察,他们发现那些发生火灾的住宅正好和一个邪恶阵法的节点相符合。
“放儿,我这就画下那个阵法图。”开元帝也来不及解释他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了,他在空中虚虚地画了几笔,一副阵法图就出现在空中。
“我这就誊抄下来。”顾放赶紧从书房中拿来了笔墨纸砚。他也不讲究,直接席地而坐,将宣纸铺在祠堂的地板之上,然后在上面誊抄起开元帝画下的阵法。
“徒儿,你将这阵法给纵儿,让他安排工部的人对这些处于节点之上的房屋进行改造。只要做的好,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个阵法改成一个聚灵阵。”开元帝一边说着,一边走在空中画下了另一个阵法。
“我这就去。”顾放画完两个阵法之后,将宣纸简单地一叠就塞进了怀中,他急急忙忙地想要去见皇帝陛下。
等顾放赶到乾元殿的时候,连纵还在和工部,刑部等朝廷部门的官员议事。顾放这时也不好贸然地去打搅。他在一个宫人的带领下进了乾元殿的偏殿,在那里等候皇帝陛下的到来。
此时乾元殿的书房之中,连纵对着京城护卫军的军官大发雷霆:“为什么会一连发生这么多起的火灾?”
“这,这,今日里京城中的各府为了准备年节,来往的人员甚多,实在是无从查起。”军官在皇帝陛下的怒火面前战战兢兢,“而且发生火灾的时候都是深夜,没有人证。火灾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物证……”
“所以到现在还一无所获?”连纵直接丢了一个茶杯到那个军官的面前。
底下的官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就被皇帝陛下叫住了批评一顿。
不过好在连纵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严肃地说道:“朕不过离开京城短短几日就发生了这种事情,是朕没有把京城治理好。”
连纵此话一出,底下的官员全部都跪倒在地,口中齐呼:“臣等惶恐。”
接下来,皇帝陛下雷厉风行地下达了一系列的指令,这些指令不光是调整京城护卫军的布防,而且罢免了许多玩忽职守的官员的职务。
就在这时,在偏殿中等候得实在焦急的顾放也顾不得其他了,他直接从后头绕到了书房之中,和连纵还有那些大臣们面对面的相见了。
“出了什么事?”连纵在顾放发愣的一瞬间问到。他是知道顾放的,除非有什么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他的爱人是不会这样冒冒然地进来打搅的。
顾放看了一眼面露担忧的皇帝陛下,朝着他摇摇头,然后走到连纵身边,直面跪在底下的大臣们。
就在他想要说话的档口,连纵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
“工部尚书正好也在,吾有一事需要尚书大人想帮。”顾放借着和连纵相握的手那里传来的热度,撑起了属于国师的高冷。
“国师大人单凭吩咐。”工部尚书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丝毫没有觉得顾放的突然出现有什么问题。
“吾这里有一副阵法图,希望尚书大人按照阵法图上所示,改建京城中的屋舍。”顾放从怀中掏出阵法图,递于一旁的宫人。
工部尚书从宫人手中接过阵法图,然后仔细地观摩了一番,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改建这么多房屋的门面,这开销不小啊。”
“这些钱,由国库出。”一直没有说话的连纵突然发声,让下意识执行和听从顾放指令的工部尚书直接一哆嗦。
连纵好似没有看到工部尚书的窘迫,他云淡风轻地吩咐工部尚书执行顾放的命令,然后在有嘱咐了其他官员几句之后,就挥手让他们退下去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连纵一把揽过安静不作声的顾放,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然后看着顾放的脸有些出神:“我没有生气。”
顾放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下意识地摇头,然后说:“是我疏忽了。”
“我倒是觉得这样甚好。”连纵这时不想和顾放说正事。
他把头和往常一样搁在顾放的肩膀上,道:“我倒是希望你和我不客气。”
说着,他凑到顾放的耳边,语气暧昧:“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面对皇帝陛下时时刻刻的调、戏,顾放冷着脸,硬、邦、邦地说:“于理不合。”
“那就让它合乎常理。”连纵笑眯眯地扔出一个惊天响雷,“你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顾放这一生处处都充满了意外。
八岁之前,他一心想着和娘亲在深似海的国公府中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八岁之后,他娘亲去世,独留他一人面对残酷有冰冷的世界。他想,那就在国公府中待到成年,然后想办法出去。
因为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他忍下了异母兄弟,姊妹,甚至是仆人的刁难,安安静静地做一个透明人。
然而在他十八岁成年之际,意外降临了。
他成为了顾氏一族新一任的守灵人,也是在位最短的守灵人。
因为在他上任的第三天,安国公府这座大厦就倾颓了,他的父亲和族人全部锒铛入狱。
他自己也“机缘巧合”地完成了从守灵人到国师的转变。
一夜之间,他顾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此刻,他的爱人,大曜的皇帝陛下,又企图改变他的人生了。
顾放慢慢地从连纵的怀里起身,他站到离连纵一步开外的地方,用一种从来没有的认真神情审视着连纵。
“你是认真的吗?”
顾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这就让期待他有重大反应的皇帝陛下有些失望。
“当然。”连纵也站起身,一个跨步来到顾放的身边。他两手紧紧地箍在顾放的腰上,并且让怀中的人不断地贴近自己,直到融入自己的骨髓。
“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