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思索之下,他就去国师塔找了顾放帮忙。
先不说他对顾放盲目的信任,就是顾放“国师”这个位置,也让抱着“死马当活马医”想法的连横可以孤注一掷。
顾放一听到黑气就知道出事了。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去细想其中的关窍,因为长乐宫中传来的阵阵惨叫,让他心惊肉跳的同时,也感到了极大的不安。
“国师或许不知道,在边关和蛮人的最后一战中,皇兄也是这么一边笑着,一边下令屠杀蛮人军队的。”连横脸上的五官都挤到到了一起去,“我怕,皇兄会发疯。”
这就是连横心里最大的担忧了。
顾放看着高高竖立着的宫墙,只能板着脸,用让他最感到安心的肃穆神情来应对那些令人发自内心恐惧的惨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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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长乐宫是长孙氏被册封为皇后之后的住所,连纵和连横两兄弟也是在这长乐宫中出身的。可以说,这座宫殿承载了太多连纵连横在这皇宫之中少有的美好回忆。
长孙皇后身死,连纵出京之后,长乐宫就被太上皇封锁了起来,再也没有人进去过。等连纵回来登基为帝,这长乐宫才重新整修。
出于保护和怀念的想法,连纵没有让任何的的妃嫔入住长乐宫,而是把整个长乐宫封锁起来,并且安排侍卫驻守这里。
现如今,长乐宫中的安宁被人打破,这让连纵怎么能够压抑住自己的怒火?
他自然发觉了这一切充满了诡异之处,但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母后一闪而过的身影,理智就彻底远离他了。
等他处理完了这些打扰他母后安宁的人之后,再去国师塔向着列祖列宗反省自己的杀孽吧。
所以当顾放突然出现在长乐宫宫门口的时候,连纵恍惚地觉得是他的杀念惊扰了老祖宗们,他们派国师来劝导自己了。
不过他很快就从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中挣脱了出来。
连纵看着虽然脸上闪过一丝无措,但是很快就稳住自己的顾放,慢慢地笑开了,他对着张浦招招手:“还去给国师搬个椅子过来。就放在朕的边上。”
顾放稳定心神,在心里暗骂一声连横太冲动,这么把自己推进了长乐宫。连横也不怕等他带来他和连纵的舅舅,他顾放自己是死尸一具了吗?
顾放慢慢坐到连纵给他安排的位子上,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说这个身上煞气已经浓郁到把他完全遮住的帝王。他思忖了片刻,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叫声险些刺破顾放的耳膜。原来是一个面如金纸的女人被禁卫拖到了这边空地之上。
看这个女人身上华丽的服装和首饰,就知道她的位份应该不低。
虽然这个妃子尽了全力挣扎,甚至用指甲在禁卫的身上胡乱地划,但是等她把这里的指甲折断也没有能够挣脱禁卫的束缚。
顾放心有不忍地移开眼,正好就看到了被绑在绑在长木椅上,后背以及以下的部分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宫人和侍卫们。
这些受刑的人大多已经昏厥过去,只留下个别体力较好的侍卫还在板子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发出几声惨叫。
顾放再看空地的左侧。只见那些闯入长乐宫的妃子们蜷缩在在一起。她们不时地发抖,眼神飘忽。要不是她们的嘴里都被塞了布条,只怕这会儿她们叫得比正在受刑的侍卫还要凄惨。
“陛下。”顾放沙哑着喉咙开了口,他虽然从不关注这些和他不相干的人,但是乍一看到这么多无辜的人受刑,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谁让他们惊扰了母后的安宁呢。”连纵盯着顾放的眼睛低喃,他自己眼里则是反射出令人不安的鲜红。
顾放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他再定睛一看,一眼就看到了连纵眼底跳跃着的暗红色的火焰。
就在顾放愣神的时候,连纵突然站起来,对着张浦轻声吩咐:“还在等什么?”
张浦和禁卫马上领会了连纵的意思,拖着先前那个妃子往一个长板凳那里走。
那个妃子瞪大了眼睛,想要叫喊,却因为嘴里塞着布条而难以发出声。可是即便是这样,从她嘴里漏出来的一些声响,终于是惊醒了被连纵吓到的顾放。
顾放也站起身想去拉连纵的袖口。就在他的手要碰到连纵的时候,他的手指感到了一阵刺痛。
顾放惊讶地看到空地上的鲜血竟然都向着连纵开始流动,而连纵身上的衣服也开始无风自动。
被人或许看不到,但是顾放可以。他知道这是连纵身上的煞气开始实体化,并且影像连纵自身了!
他再想到连纵暗红色的双眼,在心里暗自叫了一声不好。然后也不顾他和连纵接触时会有的刺痛了。
顾放狠狠地拽住了连纵的衣服,心里默念口诀,然后手上用上全力把连纵拖了回来。
他把连纵按在椅子上,一手抵住连纵的脖子,一手禁锢连纵的双手。顾放甚至还用一只膝盖重重地压在连纵的大腿上,让连纵彻底动弹不得。
顾放在心里骂了一声连纵实在太高。然后还没等他放下心来,连纵从片刻的晃神中缓了过来。
连纵到底曾经是个浴血疆场的元帅,他用了一点巧劲,很快就挣开了顾放的束缚,并且将他擒住。
连纵抬起右手的胳膊肘顶在顾放胸口最脆弱的地方,并且顺势将顾放压下,他的左手则是捏着顾放的下巴,迫使顾放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连纵没有说话,但是顾放可以从连纵眼底跳跃的火苗和他加重的喘息中得知,连纵现在很愤怒。
但是顾放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应该愤怒的人。他忍受着他和连纵接触的地方传来的刺痛感,然后张大嘴巴努力吸了几口空气,对着连纵艰难地说:“你,如果,还想要见到长孙皇后,就,给我清醒一点!”
说完之后,顾放上半身一挺,用额头狠狠地撞向连纵的,借着连纵被撞时一瞬间的脱力,顾放终于是挣开了连纵的禁锢。
他大喘着气,对神色茫然地连纵说:“我可以帮你找到长孙皇后。你要相信我。”
连纵这才从刚才的魔怔中脱离出来。他看着面前神色坚定的青年,终于是点了点头。
顾放看了眼连纵身上重新归于平静的煞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是有人在背后算计连纵,连横这个想法。
连纵扶着椅子站直,然后语气冰冷地让张浦把长乐宫里的宫人和侍卫带下去。至于那些妃子,则是被连纵下令禁足了。
等他雷厉风行地处理好这些事,连纵又恢复了他大曜帝王的样子。
连纵斥退长乐宫中的其他人,然后看着顾放沉默不语。
顾放明白他的意思,一股脑地把他有阴阳眼,祠堂里的开元帝,以及有关于长孙皇后的事情告诉了连纵。
“原来是这样。”连纵叹了一口气,又问起了长孙皇后,“你真有把握让母后现身?”
顾放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厌恶地看着长乐宫里的遍地血迹:“我们换个地方再说吧。”
“好。”知道自己母后不是被惊扰才现身的连纵没有拒绝,并且主动提议去国师塔详细说说这件事。
顾放自然是没有反对他的意见。
在他们走去国师塔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带着长孙皇后的兄弟往这里火急火燎地赶路的连横。
长孙皇后身死之后,护国大将军也去世了,只留下连纵连横的这位舅舅。这位舅舅在护国大将军旧部的保护下保住了性命,并且在连纵登基之后被封为骠骑大将军。
“皇兄!”猛一看到顾放和连纵,连横面露呆滞,还是他舅舅看不过去捅了他一下,连横才反应过来。
“陛下。”大将军看到连纵神色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地给连纵行礼。
大将军又看了看连纵身旁的顾放,显然是对顾放劝说住了连纵心有怀疑,但是这是他也不好说出来,所以只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顾放。
顾放被他盯得难受,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一个人走开了。
连纵好脾气地笑笑,他自然记得今天顾放受的无妄之灾,所以他也不计较顾放这时候的无礼,反而觉得顾放果然还是个孩子。
“让横儿和舅舅担心了。”连纵对着连横和大将军微微一笑,然后又正色道:“朕与国师有要事商议,就不招待你们了。”
大将军和连横都是一愣,虽然有心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也不能急在这一时了。
所以两人干脆地走了。
等他们走后,连纵才快步追上了顾放。
“今天之事麻烦国师了。”连纵温和地对着顾放笑了笑。
“无事。”顾放却不看他。
连纵又笑,他终于觉得压在心底的大石头消失了。
顾放回到国师塔,给连纵倒了一杯茶,然后说起了长孙皇后和覃卫侯之间的事情的具体细节。
“陛下知道覃卫侯为长孙皇后画的这副画吗?”他盘腿坐在连纵的对面。
“母后生前有一幅画很是珍视,但是她从来没有打开看过。”连纵想了想,然后低声说道,“这幅画应该就在长乐宫的密室之中。”
说完,连纵就站起来,想去长乐宫的密室一探究竟。
但是顾放拦住了他。如果把画拿出来就可以解决问题的话,刚才在长乐宫他就这么做了。
顾放盯着连纵说:“长乐宫中有着奇怪的东西。”
“什么意思?”连纵慢慢地坐回去。
“陛下可知,你今日的情况其实非常危险。”顾放面色凝重,把他看到的情况叙述给连纵听,当然也没有忘了连横身上的黑线。
他补充:“如果真有人在长乐宫中施法,就在解释得通为什么那些守宫之人会昏睡了。”
“所以现在还不是母后现身的好时机。”连纵叹了一口气,他明白了里面的轻重缓急。
想通了这点,他对着顾放轻松地微笑:“我还要感谢国师救了我一命。”
“不用。”顾放不吃这一套。
就这样,他们两个坐在国师塔的茶室之中,一边品茶,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倒也安宁。
这时,连纵突然说道:“我或许知道这背后施法之人是是谁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连纵笃定的神情让顾放发愣了片刻。他举起茶杯品了一口茶,说:“不知道陛下心中所想是谁?”
连纵也没有拖沓,很干脆地告诉了顾放答案:“前任国师,玉祁真人。”
接着,他又问顾放:“国师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这么快的相信国师所说的话吗?”
看着连纵脸上明显的笑意,顾放沉默不语。
确实,从他对连纵说起自己的阴阳眼开始,连纵都是一副很相信的表情,似乎是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习以为常,或者说,他曾经经历过这种事。
果然,下一刻,连纵主动说起了他儿时遇到的一件危险之事,而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正是前任国师玉祁真人。
前任国师玉祁真人是连氏宗室后代。太上皇在做太子时,玉祁真人是他的伴读。后来太上皇登基,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捞个高官,却没想到他去做了一个道士。几年后甚至成为了大曜的国师。
玉祁真人做道士可不像常人所想的那样只是玩玩,或者装装样子,他是真的学到了一点东西。而连纵差点成为了他验证自己学识的第一个受害者。
“如果不是横儿正好养了一只贪吃的狗儿把御膳房端给我的甜食吃了,我估计也走不到今日了。”连纵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凶狠,然后他举起茶杯一饮而尽,生生地把喝茶喝出了喝烈酒的味道。
顾放默默不语,他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那甜食是做了手脚的。只可怜了那条狗儿,平白无故地就丢了性命。
“在这皇宫,本来就不适合太过于温驯的狗儿生存,国师不必太过于敏感。”连纵看到顾放端着茶杯的手在微微发颤,他情不自禁地宽慰顾放。
不过说完之后,他又觉得自己的话有着不妥,但是好在顾放没有察觉他瞬间的难堪。
“臣……知道。”顾放狠狠地闭了闭眼睛,不去想一些小女孩还会有的心思。
连纵见他神态无异,才继续说起了那份甜食背后的事情:“没有人想的到命令宫人调换甜食的会是一直以温和外表示人的国师,就连那个宫人,也以为是自己晃了一下神,然后甜食就被调换了。”
“为何?”顾放疑惑。
“因为玉祁在道馆里学的可不是什么正经的道理,而是巫蛊之术!”连纵“嚯地”站起身,似乎是对当年的事情还有一些心有余悸,“那份甜食中混有了玉祁所绘的符纸灰烬。人吃了要一段时间才会发作,但是狗儿吃了就当场致命了。”
在皇宫里待了这些时候,顾放自然是知道皇室中人对于巫蛊之术的厌恶态度。一个负责守护皇室祠堂的国师竟然学了这样的恶毒法术,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玉祁真人和指定玉祁做国师的太上皇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连纵虽然叙述得简简单单,但是顾放还是感知到了当年的凶险。
“玉祁所学的巫蛊之术就是利用符咒来控制人的心神,或者对人下毒。”连纵进一步解释,“当年若不是玉祁自己不小心露出了马脚,朕的那位父皇实在保不住他,玉祁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连纵最后说的“死了”两个字,听上去是这么的不紧不慢、毫不在意,要不是顾放已经了解了连纵和玉祁之间的纠葛,不然他还真的以为死的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人,而不是大曜国师。
“所以今日之事和那位玉祁真人有关?”孤单一下子想明白了其中的联系。他再想到今日他在连纵和连横身上所见的异样,确实充满了不祥,和巫蛊之术倒也相吻合。
连纵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玉祁已死,他的尸骨还是我看着下葬的。不过他在做国师的时候曾经收了两个徒弟。当年事发之时,其中一个徒弟被暗卫直接处死,另一个则是不知所踪。”
“我那时曾和外祖父一起找过玉祁的徒弟,但是都无疾而终。”连纵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说,“不过现在看来,也不用朕费心去找了。”
“那陛下要加紧宫中的防卫了。”顾放想了想,到底没有忍住对连纵关切地说了一句。
“那是自然。”连纵笑着点点头,“不过玉祁的这个徒弟竟然可以潜藏这么多年,说明他的耐心一定很好。现在他一击不中,自然不会在短期内出手。”
他虽然说得轻松,但是顾放却不相信。
顾放低头想着,这玉祁真人的徒弟回来是单纯地想要报复连纵,还是和废太子有所牵连,这可就说不清楚了。
不过他也不担心连纵会发现不了这个问题。能坐上帝王之位的人,心思怎么会不缜密?
所以顾放最后只是对着淡定的连纵说:“陛下心里有数就好,臣也不多说什么。如果有什么用得到臣的地方,陛下尽管吩咐。”
“自然。”连纵竟然咧开嘴笑了笑,丝毫不顾及他身为帝王的尊严。
顾放送他出国师塔的时候,心里居然一直想着连纵刚才不拘小节的笑容。他心想,皇帝陛下真是好心机,用一个笑容就把他给收买了。
他现在倒也心甘情愿地为连纵做做打算了。
当晚,顾放和闲逛归来的开元帝他们说起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开元帝一听到“玉祁真人”这四个字流露出了愤怒和不屑的神情。当他再听到玉祁真人的徒弟竟然对连纵连横两兄弟下手之时,开元帝当即就表示要去把那个玉祁的徒弟找出来。
顾放但也没有想拦着开元帝,因为有了开元帝他们的帮助。连纵日后找起人来,倒也方便。
不过,他看着三位老祖宗的魂体,有些担心他们会被玉祁的徒弟所害。
开元帝却是不在意地挥挥手:“无事。我们几个都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也不怕这些。要是真的出事了,为了我们连氏的子孙,倒也值得。”
晋王爷和燕王爷也在一旁笑。
顾放心里顿时感到无力。不过他突然有些羡慕连纵,因为在连纵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人关心他。
“哦,对了。”顾放想起了什么,“我把师父你们的事情告诉皇帝陛下了。”
“什么?!”开元帝瞪大眼睛。
顾放却在边上微微扬起嘴角笑了。
几日后的一个夜里,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