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徐娘子你要想开啊。”叶长安劝她,“不就是被霸王硬上弓了吗,你看秦将军不是也没寻死觅活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贺公子对你一往情深一片情谊,我看你就从了他吧。”
“秦将军居然让你霸王了!”徐应桐不可置信,“什么嘛,我都让你绕糊涂了,谁说我要自杀的,我要杀人,贺添那个不要脸的,居然趁我喝醉了就就……啊,我要活剐了他!”
秦将军感觉自己的一世英名,可能得要就此断送了,他拉住某个热心的傻姑娘,“咱别跟着掺合,我陪你去休息一会,让他们自己解决便是,放心出不了人命的。”
“不是……哎!”叶长安被秦将军拖走,半道才反应过来,“秦将军你要陪我休息吗,好啊好啊,还是秦将军惹人疼啊。”
秦未:“……”
叶长安揣着一肚子的龌龊,幻想着扑倒秦将军的百八十种姿势,然而事实却是,秦将军把她摁在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然后一个人去浴堂沐浴更衣。
那若有似无的水声直往耳朵里溜,猫挠似的心痒,秦将军沐浴的样子一定很有看头啊,要不是他上了门闩,她可能会去扒门缝的。
真是的,一个大男人沐浴还要遮遮掩掩,她看起来有那么色急吗!
于是叶长安就在这种想睡不甘心,却又抵不住宿酒的疲累中睡去,大梦一场后醒来,天都要黑了,秦将军不在。
徐应桐跟贺添都不在,不知道闹成了什么样子,院子里就只有于伯跟蔡崇嘉在收拾,叶长安问,“于伯,秦将军还没有回来吗?”
“叶娘子你起来了,将军让我熬了姜汤,你起来就去喝一碗,将军他出门,不知道何时回来,饿了的话我给你煮碗面。”
“谢谢于伯啊。”她坐在灶台下,一面心不在焉的喝着姜汤,一面看于伯煮面,心说秦将军的人情有这么多吗?
秦将军并没有什么人情往来,而是在初一这日去了永宁寺沾染香火气,长公主说要在年节送他一份礼。
适逢年节,寺庙里人山人海,秦未一个人在茶客房品茶,宿醉让舌尖失了味道,喝的寡然无味。
“你喝酒了。”长公主祈福过后走进来,一下就嗅出了他身上残留的味道,“看来你心情不错哦。”
“长公主要给我送礼,我心情自然好。”
“你如何也这样油滑起来。”长公主妩媚的笑了笑,看他,“既然你高兴,不如陪我喝一杯如何?”
秦未面无表情,“对不住,我酒量有限,该喝的都喝过了,再容不下一杯。”
“刚夸你一句,就开始无情起来,也罢,你随我来。”
长公主的大礼藏在外城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内里层层把守,关的是失踪已久的梁建章。
秦未从一开始就猜到是她藏了梁建章,洛阳城里能有这种心思跟手段的人不少,但有理由能做到的却只有长公主,她之所以会对梁建章费这番心思,完全是为了他。
“长公主用心良苦,关他关了这么久,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连高安都不甚在意的梁建章,到底是知道什么了不得的,可以左右他的秘密,秦未真的拭目以待。
“白渊也真是的,怎么说我也是帮你一个大忙,我可是完全站在你这一边的。”长公主嗔道。
“长公主的人情,我记下便是,可我好奇的是,长公主如何在三年前就未雨绸缪的收留了刘锡的长子,还把他安排进廷尉府,莫不是从那时候起,你就惦记着替我报仇?”
长公主服了服发髻上的簪子,淡笑,“刘家人死的可惜,我生点恻隐之心顺手救了他,其实并没有指望用的上,谁知道你一回来就派上了用场,也算是没白费我这番好心,咱们大魏朝蛀虫太多,皇兄他眼神不好,我少不得要尽点绵薄之力的,你说可是?”
“长公主之魄力,让我钦佩。”
长公主淡笑不语,转身领他去见地牢中关的梁建章。
这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别有洞天,关在这里当真插翅难飞,梁建章如此关了大半年,头发都已经斑白,好像一个垂垂老者。
“梁建章起来瞧瞧谁来了。”
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响起,梁建章好似一个被豢养的畜生,身束锁链蹒跚而来,漏出祈求而又贪婪的眼神,而在看到秦未到那一刻,却又猛的跳开,颤抖着蜷缩到墙边,视秦将军如猛兽。
“是你!你没死!不是我杀的你,你别来找我索命,都是大司马的吩咐,都是他……”
秦未蹙眉,“梁建章疯了?”
一个疯子的话有什么可信的。
长公主不以为然,“你不觉得这才是他最忠诚的反应吗,一个人因恐惧绝望而失常,证明你才是他心底最害怕的那部分,其实还好,他只是被关的太久罢了,他见了我可乖顺着呢。”
秦未对此已经索然无味,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想被这些细枝末节左右,一个疯子口中的惊天秘密,如何都透着阴谋。
梁建章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嘴里偶尔吐出几个人名,“都是大司马安排的,断了你的粮草,孤军奋战不许人支援,还有文显,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故意瞒着文副将,不让他有支援你的机会,都是他们都是他们,跟我没关系,没关系……”
文公?秦未听到他的名字,意外又在情理之中,果然是他么,当时如果能有文子欺支援,的确不至于那样惨烈,他只当子欺是被其他人马拖住,却忘记了文公的爱子心切。
说他自私?不顾全大局?文公的大公无私从来不是做给人瞧的,不过明知是场必死之局,还要眼睁睁看着亲子葬送,换成是谁大概也不能无动于衷吧。
或者还应该感谢文公保住了子欺,官家跟大司马视他秦未为眼中钉,唯有置之死地一条路,他自己冒险就算了,何苦搭上个文子欺。
“这就是长公主要给我听的?”秦未不再去看梁建章,对长公主说,“大过年的,何必听这些糟心事。”
“看来是没能博你欢心。”长公主努嘴,面有失望,“文公的事我不过给你提个醒儿,怕你太相信人,再大公无私的人,心里最先想的也是自我保全,你啊,有时候很精明,有时候却会感情用事,会坏大事的。”
长公主率先从地牢出来,“梁建章不糊涂的时候,曾经写下一份名单,是他所知到的属于高安的亲信,以及以齐政为首的那帮豢养男宠的利益链,我看了看,绝不是之前暴露的那么简单,齐政与高安暗通曲款,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整个大魏朝,已经没有多少是我们陈家的了。”
秦未收下名单,“多谢长公主的大礼,天色不早,我就先告辞了。”
“拿了东西就告辞,你还真是无情。”长公主挥手,“罢了,回去陪你的小姑娘吧,哦说起你的小姑娘来,有个事得告诉你,官家已经派人去查王沉了,不知道会查出些什么来呢?”
秦未沉吟着自小院出来,疲惫的精神反而让他冷却下来,开始思考把她带回洛阳城来是不是错了,因为他渐渐意识到她的存在带给这些人的敏感,他似乎从一开始就高看了自己,越是在意的时候越会发现自己能力有限,不确定是否能护她周全。
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事情已经开始朝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了。
……
此时司马府中热闹刚散,孔小刀从一片混沌的思绪中醒来,脑袋有点断片儿,好似回到常乐县中偷着喝酒的日子,他酒量一般,常常被叶老大灌醉,他心里一直不怎么服气,总想着练练酒量,却苦于没机会。
所以他现在是在哪呢,孔小刀醒来好一会儿还没回过神儿来,直到有侍女闻声进来送茶,他才隐约想起一些端倪,他是进了司马府。
昨日他告假赶回来过年节,这可是他平日因为表现优良而积攒下来的假期,他珍惜而又满足,雀跃着跑回来,只想快些跟兄弟们见面,只是刚进外郭城门的时候就遇上了大司马的车架,然后他就被盛情邀进司马府,得到了大司马的礼遇。
孔小刀只记得自己受宠若惊,那可是大司马啊,因为他的提携赏识,他孔小刀才有今天,他有些奢望的把自己迷茫的前程系在大司马身上,如果他能成功,大司马就是他的伯乐。
他记得自己喝了许多酒,大司马把他介绍给好多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大官儿,他当时很懊恼自己为何没有叶老大那样聪明,至少该记住他们的名字,这些都是人脉。
他还记得大司马单独跟他说话,考校他功夫,问了他的出身,哦,还有关于叶老大的一些话,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暗骂自己糊涂,早知道他一开始就说自己酒量不行,少喝些也是好的,万一有什么没回答上来,是不是会影响大司马对他的印象。
孔小刀拍拍自己脑袋,下意识的摸了摸衣袍里头藏的东西,就是在他家地窖里找出来的那块令牌,他不知道这令牌有什么用,就只当是他爹留下来的遗物贴身存着,还好没让他给弄丢了。
孔小刀安了心,便与大司马告辞,出来司马府后,他有点不敢回去,总觉得自己干了亏心事,明明是回来过节的,却在大司马府上彻夜未归,二口他们不会说什么,可他害怕叶老大那双眼。
想起上次他回去的时候,叶老大看他的眼神里透着了然,还有那么一点陌生,他意识到什么却又不大明白,总之他进司马府宿酒的事不想给她知道,横竖明日就要回去,索性就当没有回来吧。
于是孔小刀放弃了回家,从司马府出来后便往城外而去,他步履匆匆,甚至没看见跟他相距不远的吕二口。
吕二口从长公主府里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孔小刀自司马府出来,他本来想喊住他,却好奇他要去哪,因为方向明显不是回家,他的刀哥原来回来了,没有回家还进了司马府,他难道有什么事?他莫非不知道大司马不是他们可以接触的人吗,因为他在长公主府的时候,隐约听到有关于大司马的一些言论,还有很明显秦将军跟大司马也不怎么往来,老大还教他要远着这些贵人。
他刀哥是遇上难处了还是叫人利用了,还有这事要不要告诉老大呢?纠结的二口小胖陷入了两难。
正文 106水患起
洛阳城的冬日短的好似做梦,一边到了上祀,花柳儿都旺盛了起来,不过今年雨水多,一边暖和起来就开始下雨,整日阴沉不见日光,身上都要发起霉来。
秦未近来早出晚归,不是朝堂里有多少事要他忙,而是他在一旁看着大家忙,洛阳城的雨水多的叫人生厌,淮水等地已经面临灾患,每每天上多下两滴水,朝堂上就开始紧张。
倒也不是杞人忧天,前几年水患的惨烈犹在眼前,因淮水存于大魏与南朝边界,自来是两国争夺之地,此地民心尤为不稳,花几个银钱赈灾是小事,最怕引起民患,再被南朝趁机谋划一二,那淮水必失。
假若失了淮水,洛阳城的一道屏障就丢了,南有虎北有狼,可不是什么好事。
官家每日朝上朝下议论此事,倒也如往常一样拉秦未在旁,却不怎么问他什么,偶尔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并不像平日那样倚重。
秦未再傻也猜出一二,怕是有什么人跟他吹过耳风了,官家这人疑心重,丁点儿事都能引起他的戒心,只可惜城府有限,遮掩不到实处。
他倒也无所谓,本意也不是想要跟官家卖衷心,是官家单方面的拉拢他来压制高安,只可惜高安压不住,连长公主的野心他都看不见,整日自以为殚精竭虑,还不知是为谁做了嫁衣。
入了四月后,雨势不但不减,反倒变本加厉起来,淮水又有噩耗传来,堤坝尚未加固完成便一夜倒塌,沿岸百姓死伤无数,灾患波及徐州等地,一时民怨四起。
官家在朝堂上质问,“堤坝如何会一夜倒塌?不是前两个月就派人加固了吗,为何还会发生这种事!”
堤坝不是加固了就万事大吉的,何况还未加固完成,此次水患前所未有,谁也没有料到会如此不堪一击,更严重的是,南朝沿岸百姓并未受灾,据说是人家朝中有治水良臣,堤坝修建的格外坚固,才免于这一波的水患。
一旦有了对比,事态就严重了,南朝治水有道,而大魏朝治水无方,民心所向一眼便知。
大司马道:“陛下,臣以为事情不会这样巧,一定是南朝的计谋,我们的堤坝何至于如此不堪一击,不排除有人为破坏之嫌。”
事情只要出了,什么可能都有,反正是两国敏感之处,怎么怀疑都有人信,于是朝中多数人开始复合大司马,皆认为此事乃南朝故意所为。
然而就算是南朝所为,也不可能现在就出兵,再让沿岸百姓受战争之苦,那胜算可想而知能有多少。
“朝堂紧急拨粮赈灾,务必要安抚当地百姓,临近州县可以适当收留灾民,绝不能让他们无家可归,更不能叫南朝趁虚而入!”
晨朝后,官家独留了大司马。
“子成那,我看你好似有话要说,如何,可是孤的安排有甚不妥?”
大司马道:“陛下,若是任由灾民北上,恐怕对洛阳城有威胁,一旦有不轨之人趁机进了洛阳城,后果不堪设想。”
官家蹙眉,“你说的也有道理,但若是任由灾民成为隐患,恐怕更加不利,让城防多盯着便是,灾民不得入洛阳城,即便进来也要核实身份。”
“陛下,臣以为南朝有不轨之心,此次堤坝坍塌,定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据闻负责此次堤坝修建的是南朝周行,此人有勇善谋,深得重用,乃南朝肱骨,一旦开战,必是我朝威胁。”
“周行?就是南朝这两年兴发的那个尉将军?”官家沉吟,“之前燕柯与孤提起过此人,说是文武皆达,深受南皇倚重,既是太尉又是上将军,孤还当是虚有其名。”
毕竟南皇昏庸人尽皆知,他仰仗宠幸的人必是奸佞之臣,有名儿也是吹嘘出来的,谁也不曾放在心上。
“正是此人。”
“怕甚,南朝质子还在洛阳城,不信他南皇就无所顾忌,祈王母家不是很有势力吗,岂能眼睁睁看着祈王成为弃子。”官家有些不以为然,“何况我朝有秦将军,还能不低一个周行。”
高安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官家自信南朝不是威胁,更不再紧捏着秦未不放,这是他的机会,秦未跟南朝拼个你死我活,这才是他所乐见的。
“子成可知青凤令仍存于世?”
高安眉头微动,讶异道:“这……不太可能吧?陆谦旧部已除,就算有青凤令也不足为惧,陛下您……”
“孤只是听到些许风声,心里不安的很,秦未能活下来本身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一切皆有可能。”
官家近来频频与他卖好,高安便猜到了官家已知青凤令一事,柔然人拿青凤令一事来离间官家跟秦未,一定是刻意为之,这让他对青凤令是否存世心存疑窦,但是那孩子身上的青凤令又不像是假……
高安走后,官家沉默许久,高安居然不知晓青凤令的事,这倒让他意外,不管高安是不是跟他卖傻,如果青凤军仍旧存世的话,秦未就得必除了。
他头疼的捏捏眉角,开始惦记起晗娅的药,前两日服用了她带来的药丸,精神十分爽利,不想这几日又被水患一事闹的头疼,正想去后宫歇一歇,冯章进殿了。
“陛下。”冯章进来,递了一封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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