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只要他开口,自己都会毫无保留跟他走。也并非无悔:自己太任性,偏要赌气争胜,逞强留下,那时候以为是赢了他,如今几年过去,才知道原来早已经输得干净,这么多年都不能和他在一起,还有这一生都永远失去了他。夜色中,元思思、陈夜来相对无言,时间渐渐过去,十三终于死心,不去再想袁静,安心俯于草丛。好在知道袁静藏身此地附近,也是大有收获。过得半晌,却听陈夜来似有所指,又道:“姐姐若是有心仪之人,千万不要轻易和他赌气,有时候一不小心便回不了头了。”元思思闻言似是一震,问:“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夜来正要说话,忽地顿住。陈思思猛地立起,十三也已听到,前方传来杂乱不堪的声响已直朝这边而来,听动静人数众多,来得快速,似乎是敌非友。稍是一怔,忙悄悄攀树而上,樊上树枝间繁叶处藏身,再拨了树叶看去,只见月色之中众多黑衣人手持明晃晃双勾极快朝这边飞奔,又听一声箭哨声响过,一支箭直朝陈夜来面门射来,陈夜来举剑拨去,那箭被拦腰斩断失了准头。又听一人哑声道:“不得放箭,要拿活口。”说话之时,约三、四十名黑衣人已经到了面前,瞧起来身手都是不弱,却听陈夜来仗剑不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十三也是全然摸不着头脑。只细细看去,却见一名年纪大一些,有着花白胡须的黑衣老者道:“咱们是来捉你们的人,两位最最乖乖受缚,免得吃苦。”正是那个哑声说话的人。说话之时,数十名黑衣人已经将陈夜来、元思思团团围住。看来这伙数十壮汉竟当真是冲她两个娇滴滴的年轻女子而来。
元思思倒似是见过他们却不认得,取了软剑在手,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若是来捉我的,与她无关。”
那花白胡须的黑衣老者道:“两个都要,谁都跑不了。”话音刚落,挥勾便踏步向前,他一动手,数十人便都随着前后进攻有序,竟是个演练娴熟的铁桶阵势启动。阵中陈夜来、元思思匆忙间各自挥剑架了,双方便不再多话,相互动起手来,陈夜来剑势简单直挥,并没什么花样,左右黑衣人见有机可乘,便同时伸出三四把寒勾将她长剑紧紧锁住,似乎要糟,十三却知道她手中是削铁如泥的宝剑,所以敢毫无顾忌。果然那几把铁勾相互一绞,反统统都被宝剑削断,只是这些黑衣人也是反应敏捷,配合默契,近前的几名黑衣人被削了武器便同时退开几步,仍是围住暂时住了手。陈夜来却也停了手,只问:“喂,你们做什么无缘无故动手?”十三见了便是微微摇头,他虽然武艺比她们差一些,作战经验自是要多得多,对于危险的判断也更加灵敏。情知这伙黑衣人来者不善,刚才便是一线微弱的突围良机,陈夜来却没有把握,机会稍纵即势,只怕要糟。
黑衣老人嘱咐众人一句:“大伙要小心她手中宝剑,”想是见这两个年轻女子比想象当中厉害,反倒话多起来,道:“实话告诉你们也不妨,咱们主上要与兰陵王做笔交易,谁知他这人无情无义,对一家大小不闻不问,刚才有人告诉我说你们两个才是兰陵王心上喜好之人,既然如此,便请你们跟咱们走一趟,待咱们主上与兰陵王交换了条件,自然将你们毫发无损的送回。”
这话触及高长恭一家大小,十三不由紧张。陈夜来、元思思却听不明白他说的什么,都是面色一沉,叱道:“胡说八道。”陈夜来气问:“胡说的这人难道是姓袁名静?”她们二人来到此处又和兰陵王之间关系除了袁静别人都不知道,陈夜来也不过是天性单纯善良,并非蠢笨,其实聪明,只能想到袁静。十三早想到是袁静,刚才陈夜来没有杀她,却没想到反招祸害,此种行为十三也是暗自咋舌不止,他认得袁静倒有些年头,一直只当她是个乖巧可人的小女孩,不说长恭大人和相愿,便是他们各位随从家将平常都颇喜爱她。然而最近连连发现的一些真相使他不得不想法颠覆,只想:妇人之毒,当真全无缘由,只令人毛骨耸然,百思不解。便是心惊。却听那黑衣老人尚自劝道:“正是。我瞧两位姑娘都生得花容月貌,还是放弃抵抗乖乖随咱们回去充当人质的好,免得动起手来,刀剑无眼,误伤了两位。”
陈夜来不吃这套,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话音未落,一剑直刺黑衣老者,黑衣老者也是吃了一惊,匆忙间闪身堪堪避过,出勾点向陈夜来,见她剑到却即撤勾退下,自有两边各有人出勾再攻,不与陈夜来兵刃相架,左右两侧又各有人挥勾攻来,如此配合令陈夜来左右招架,措手不及,阵势再动,背后数人攻上,被元思思挡了,与陈夜来二人背靠了背迎敌,却只能忙于应付防守,攻围不出,如此不过十数招,二人虽可勉力支撑,却已渐落下风。十三虽是着急,也只能看着,凭他的武艺出去也不能相救,此时他心里最好的打算便是陈夜来二人被黑衣人生擒,自己再行跟踪,查出王妃王子的下落,以后再设法一同营救。因此只悄声藏于树上,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被人发觉。
黑衣人圈子越缩越小,便是陈夜来、元思思二人渐渐招架不过来,陈夜来仗着手中宝剑还可令人暂时近不了身,元思思这边长剑被左侧双勾缠住,右侧又有二人双勾袭来,手掌翻动,堪堪避过锋芒,却被贴身削去一幅衣袖,半片衣袖飘飘荡荡尚未落地,这二人退下,又有二人踏步向前双勾分削两肩。元思思逼不过,忽地一声长啸,从口鼻之间发出尖厉哨音,甚是紧急,象是呼救,在林中盘旋传开。众黑衣人听得突然,倒是愣了一愣,却不松懈,随即挥勾再上,仍免不了互相疑惑眼神对视,其中便有一人向那老者道:“莫非她们还有同党在这附近,以此召唤援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5 章
老者尚不言,另一人道:“这荒山野岭方圆都没有别人,纵然是江湖人士求援信号也没人听得到。”果然,半晌过去,四周除了孤猿野虫声响,并不见其他动静。元思思面前寒光闪闪的利勾却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已是险象环生,眼见三四道勾锋已至面前,不及招架,只忙一推陈夜来,自己也顺势往后一滚避过,近前的黑衣人哪肯放过,挥勾直劈。思思无力再挡,陈夜来也是自顾不暇。十三正看得紧张,却听东边远远传来一声啸声,正与思思刚才所发相同。思思便是面上一喜,趁黑衣人一愣神之时,又有了力气一跃而起,口中又发出一声长啸与远处啸声相和,寻了陈夜来重新背靠背站好。那边也发出啸声相应,却比第一声时又近了一些。黑衣人也都算是江湖人士,知道她们帮手要到了,战到此时,黑衣老者本已有些羞怒,他们数十个大男人,也都是早已成名江湖,到处受人称赞的高手,如今却连两个瞧起来弱不禁风的女流之辈也久久不能拿下,当真是颜面扫地,便发狠道:“不管死活,快快拿下再说。”众黑衣人也是如此想法,都觉有失身份,闻言利刃直刺二人要害,竟是宁愿取她们性命,也不要叫这事传出去今后惹人耻笑。陈夜来、元思思本已是苦苦支撑,此时早已力竭,元思思便连再发长啸的时间力气也没有了,眼见明晃晃勾锋已至咽喉,只能闭目受死。却听耳边‘叮’的一响,似有人用兵刃把这勾挑开,睁眼瞧去。便是十三眼见性命攸关,再看不下去,从树上直扑而下挑开这一勾,又往旁边一人的胸腹撩去,逼他撤回即将落到陈夜来身上的双勾。黑衣人眼见要得手,却突然从树上跃下一名汉子,俱是吃惊。便有人问:“你是什么人?”,说话间几勾都向他挥来,十三左右招架,佩剑被勾绞住,把持不住便脱手而出,也是狼狈万分,却也阻了他们一阻,正自忙乱。忽觉似乎有人轻轻纵入了阵中,顿时便觉轻松,面前的黑衣人突然都不见了。站定了一边喘息一边定晴瞧去。阵中多了白须银发的一对儿老翁老妇,手中剑光闪动,便把黑衣人通通架开。黑衣人见到他们,便都退开不再动手,黑衣老者怒道:“老猿头,原来是你,你这是做什么?”却原来他们相互认得。思思也是奇怪,问:“师父,你怎么与他们相识?”
猿公向她道:“原来他们便是恩主的属下,咱们是一家人,以前全是误会,已经说清言和了。”猿婆却只怒向那黑衣老者道:“老蔡,你干么欺负我乖徒儿?”
老蔡只道:“我哪里知道她是你徒儿?是你孙女儿叫咱们来捉她们的。”
思思又奇,问猿婆道:“师父,你哪来的孙女儿?”
猿婆便向她解释道:“就是你的大恩人,她跟咱们同姓,又差不多和我一样聪明,我瞧她就象是我的孙女儿。”却仍是气愤,又向那老蔡道:“便不是咱们乖徒儿,你们这许多男子欺负两个女娃儿?好不知羞?”
老蔡的脸也有些红了,只道:“我只懂替主上办事,不问个人荣辱。既然这个是你徒弟便罢,另一个却要跟咱们走。”眼神望向十三,刚才差点得手,却是被他坏了好事,便有恨意,道:“你又是谁?”
猿公猿婆,连同陈夜来、思思也是不识,问:“你是谁?”
十三正觉这场面混乱异常,努力要弄清楚,却没想到双方的目光同时落到了自己身上。
他的身份此时此地表明便是自己找死,个人生死倒是事小,暴露了相愿的计划,误了营救王妃王子却是事大。十三暗自着急,眼见老蔡已经微微举起了双勾相对,月光下可见寒光闪烁,想是见到猿公猿婆也不认得他,这不明身份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自然是有死无生,要杀了灭口。十三却要活命,即是求生,更是不能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使王府断了消息。第一个念头便是装傻充愣或是装聋哑残疾,装着全不知道眼下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不知道他们各自身份,或许能有一线生机混过去,然而不过是稍一转念却又自己否决,他此刻穿戴华贵齐整,气度不凡,又有一身武艺,懂得拿捏时机在紧要关头时偷袭动手,怎么也不像是四处游荡的傻子或是当地聋哑残疾,恐怕骗不过这些江湖老手。却是急中生智,少不得要赌上一把跟他们攀些关系,心里想定,便向老蔡从容抱拳道:“小弟在宫里久闻蔡师父大名,只恨无缘相见,今日有幸得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小弟姓严,奉了……”说到此处望一望众多人,却似难言,只朝老蔡笑一笑,道:“奉了贵主上的四弟之令到青州办一件小事。想不到有此巧遇。”说这几句,虽是言笑如常,心里自然打鼓,首先,他只是听说过刺客是宇文护的人,以此判断眼下这一伙人都是宇文护属下,已难十分确定,又猜测宇文护与宇文邕往日关系并不是那么亲密,赌这二人各自手下并不相熟,况且这晚上自然不比白天看得分明,他上次与宇文邕的随从打过交道,因此便予冒充。这中间存在不少赌博运气成份,说完正自忐忑,却见那老蔡也抱拳道:“原来是严兄弟,那咱们都是自家人了,”便是果然与宇文邕的人不是那么熟,十三暗地松了一口气,却听老蔡又道:“既然如此,你刚才为什么向咱们动手,又怎么会半夜三更一人到此荒山野地?”虽是互相招呼,却并不是十分相信,便要问倒他。
十三第一关过去,已是稍有镇定,只哈哈一笑道:“小弟有个怪脾气,常在宫里虽是金衣玉食,却不得自由,每每借着出外办差之机倒只喜欢在这山林野地逍遥,正在睡觉,刚巧被你们打斗声惊醒。”说着,望了元思思、陈夜来一眼,道:“这样的人我想咱们主人都极为需要,做为人质却是活的于咱们有益死的于咱们有祸,我刚才见你们出手重了些,来不及多想便出手挡了一挡,谁知小弟学艺不精,几招便被你们缴械,当真是班门弄斧,惭愧之极。”他这话却是因为刚才老蔡三、四十人战不下陈夜来二人,被自己全程看在眼里,怕老蔡他们羞急成怒,因此奉承,自认远不及他们。又知这事确是太过蹊跷巧合,难以令人信服,见那老蔡紧盯了自己打量,便是尚有疑惑,便又道:“我主人上次滞留南陈,众位都费了心尽了力,我主人都已知道,对你们甚是赞赏感激。”宇文邕被困南阵一事机密,外人自是不得知,十三说出这话,老蔡便是心里疑惑尽去,已然确信,只忙摆功道:“这都是咱们该尽的本份,咱们那些日子天天日夜无休,寝食不安,心血耗尽,死伤不少兄弟,只是虽然操劳成疾,只因最后终是未成,便是诸般辛苦都成白费,反遭主上不满,提起这事便是满腹心酸冤屈。”
十三见他们已对自己全无疑心,便只随意问道:“蔡师父到这里又是办什么大事?”
老蔡虽已深信他的身份,只是宇文护的人跟宇文邕的人也不全然交心,只道:“咱们各为其主,我不问你来办的什么事,你也不要问咱们办的事。”
十三也怕说多错多,只笑道:“这个自然。”他今夜得到这许多消息,兹事体大,也不敢擅自多做主张,一心只想尽快回报,但此时若急着走,便怕露出他急于逃走的事实,万事稳妥为上,只偏道:“那我不管你们了,去那边接着睡觉去。”说着,一边慢慢走开,一边打了个哈欠,嘴里喃喃念叨:“明天还要赶路。”走到旁边一块大石,便爬上去趴了便睡,背心整个向外,丝毫不作防备。耳中听得老蔡道:“咱们也该走了,不要再扰严兄弟好梦。把她也带走。”应是指的陈夜来
元思思却是不肯,道:“不行,我是跟小夜妹妹一起来的,咱们要一起走,师父,你们去哪?”便是对这老蔡没有好感,不再理他们,只跟她师父说话。
老蔡断然道:“你要走可以,她走不行。”
猿婆维护徒弟,便道:“我徒儿要她走,你为什么说不行?莫非你是打算亲自送她们走。”猿公随即道:“莫非你见她生得美貌,起了歪心,便要留她?小心她夫君吃醋打你。”
老蔡不跟他们罗嗦,只道:“这可是主人要的人。”
猿婆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恩主要她了,恩主要她做什么?我是没有听过。”猿公亦道:“我也没听过,总之你们欺负一个小女娃儿就不对,欺负我乖徒儿的朋友更不对。”
老蔡便道:“主上虽没有亲口说,但这也是计划之一,咱们都是替主上办差,你们这么胡搅蛮缠,又办事不成。”却是哼了一声,讽刺道:“原来只会空口白话,骗吃骗喝。”
猿公便恼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咱们应下的事便要办到,哪有骗吃骗喝?”猿婆也急了,道:“咱们虽然有些老了,还活蹦乱跳呢,只要没死这事便没完,哪有空口白话?”猿公又道:“那兰陵王身边人太多,咱们下不去手,不是想了办法劫了人质,又去了信叫兰陵王单独出来跟咱们应战的么?这好主意不是咱孙女儿和咱们想出来的难道是你想出来的?”猿婆又道:“不是咱孙女儿将人质骗出王府,你能捉到他们么?到时候兰陵王应战,不是咱们去打难道是你去打么?你打得过他么?”两人想是被老蔡言语所激,都有些急了。
老蔡似乎也有些不悦,只冷声道:“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不要我在这里一心替主上办事,你们却还从中破坏。”却也不愿跟他们多纠缠为敌,也果然放过陈夜来,只道:“咱们走。”便有脚步声,似是带人离开。
十三听得大概明白,只是似乎往王府送的信并非是猿公猿婆要约战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