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请赵小。独孤氏端了酒送到他唇边,长恭饮了,倒有些好奇,又问她:“这天下三大奇药另外两味是什么?你也说说。”独孤氏道:“第一叫死人丸,第二叫活人丸,第三便是这返老还童丸。”沈氏挟了一筷子绿韭喂长恭吃了,也是好奇道:“这死人丸一定是极厉害的毒药,怎么排在第一?”高长恭知道独孤氏把她的黄蜂针看得极重,便也笑道:“跟你的黄蜂针比起来哪个厉害?”独孤氏道:“黄蜂针可没法跟它比,这死人丸正如其名,不管是多健壮多厉害的大活人一旦服下便即断气丧命,这并没什么稀奇之处,我的黄蜂针还有数种毒药也能做到,稀奇的是,服了这丸的人只死七日,七日后便可毫发无损的复生,期间只好像长眠一般。”高长恭听了,饶是他见多识广却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便是稀奇道:“果然古怪得很,”沈氏更是奇怪,问:“这个制药的道人制这么个古怪药出来做什么?这个一点用处都没有啊。”想那返老还童丸的作用便是令人返老还童,重焕青春,都知道它的好处,只是这死人丸好端端的让人死上七天却似乎甚是无聊之举。独孤氏只淡淡一笑,道:“若是有这死人丸,当年我父亲又何至于赐死?只需吃了这药,七日过后便可以隐姓埋名,重新做人。天下之大,何愁没有逍遥之处。”
郑氏又斟了酒道:“这么说,这味奇药不在你手里?”
独孤氏摇一摇头道:“这死人丸世上只得一颗,另外活人丸也只有三颗,听师父说在当年南齐时便都落入南朝皇宫,现在的具体下落我也不知道了。”
沈氏问:“那三颗活人丸又有什么用处?”
独孤氏也道:“也如其名,临终垂死已不能再救的人,甚至听说便是死人,服下此药都可死而复生,行动自如,便如生前时一模一样,只是只能延长七日阳寿,七日后便即毙命。”
这奇药果然稀奇古怪之极。高长恭只道:“你便跟我明说多好,作什么骗我?”独孤氏倒不像是玩笑,只道:“总之不管我说什么,大人也是不会听的。”她要高长恭不喝酒,三月之内赶回,确实高长恭都没有做到,便也无话可说,不再说这事,只道:“你们知不知道上次行刺我的女刺客是谁?”三人都有些吃惊奇怪,因长恭从不跟她们说这些事。独孤氏又端了酒送到他唇边喂他饮下,道:“那个美貌女刺客想必一直在大人心里。问我们做什么?”高长恭笑一笑,拉拉她衣袖,要她再斟酒来,却只向沈氏道:“那时候你好像不是说给独孤思立了坟的?葬的难道不是她?”沈氏不知他怎么突然提到这人,只道:“当时思思姐失足跌下悬崖,无法找到尸首,只怕早给豺狼吃尽了,我只掩埋了她的衣冠、玩物、女红等,替她立了个衣冠冢。”高长恭点头道:“这就是了。”独孤氏聪明,已经想到,道:“莫非那刺客就是她?”长恭道:“正是。”独孤氏便喜道:“真是巧了,那她是我姐姐,她原来没有死。”郑氏也已听过这事,便也点头道:“难怪我那时瞧她眉眼便觉得与亿罗姐姐有些相似。”几人正在说话,这时,丫环过来禀道:“赵小说她身体不适,不能过来。”高长恭便问:“怎么,她生病了?什么病?”那丫环不知,便有些惶然答道:“奴婢不知道。”郑氏脸色似乎稍稍有些难堪,也只笑道:“病了吗?我也不知道,我去瞧瞧。”说着,离席去了。
独孤氏不在意,只追了思思的事问:“想必你已经见过她了,你既然心里忘不了她,怎么不把她娶了回来?”沈氏也挟了菜喂到他嘴里,道:“你真的见到思思姐?她好不好?”高长恭不想多说这事,只微微叹了一息,道“以后再慢慢说给你们听。”沈氏听到他叹息,忙问:“怎么了,大人是不是累了?”长恭笑,忍不住伸手拉她入怀道:“是啊,咱们早点去休息?”沈氏脸红,却并不挣开,反抱紧了,将脸贴在他胸口。长恭被她软软的身子抱了,亦觉动情,正欲搂了求欢,听独孤氏在一旁道:“便连喝酒吃菜都是咱们送到嘴边,张一张嘴很累么?”便忍不住笑,向她招手道:“你过来。”独孤氏不动道:“你抱着天衣姐姐,叫我做什么?”沈氏怔了一怔,方依依不舍地离了长恭怀里,红着脸慢慢坐起。高长恭道:“我要喝酒。”独孤氏便端了一杯过来送到他唇边,高长恭张嘴欲饮,却只嗅了一嗅,皱眉道:“这酒坏了。”其时,酒一般都是粮食酿造,装在大缸,运输常用竹筒封装,都是人工进行,极易变质酸臭,一般成酒后好坏比为一半一半,即酿造十大缸酒,在酿造和运输过程中往往最后会有五大缸酒坏掉,因此遇到有坏了的酒水也是常有之事。只是他们平时喝的酒都是开封检验过,能进到王府的自然都是挑选最好,不会有坏酒。独孤氏便是怀疑,自己举杯尝了一尝,甚是甘甜,便一饮而尽,忽见他已经起身来到面前,仰了头正待说酒没坏,冷不防身上一紧,已被他牢牢抱了吻住,便觉一时晕眩不能自觉。高长恭吻过,哈哈一笑,道:“果然好酸。”方将她放开,独孤氏含嗔似笑,只是望了他不语。长恭伸手替她拭一拭嘴边唇角,道:“我先走了。”转身便走,因正是情浓之时,独孤氏、沈氏想不到他突然说出这话,几乎便是同声挽留道:“大人?”正走到沈氏身边,沈氏不由便拉住了他衣袖。长恭站住,和声向她道:“假如换作是你生病了,我却对你不理不睬,不管不问,瞧也不瞧上一眼,你会怎样?”沈氏没听明白他话中之意,只道:“若是大人厌弃我,觉得我不好了,那也是天衣命该如此,只要大人好大人快乐,天衣此生别无他求。”高长恭便是挠头,却又有些感动,只摸一摸她脸蛋,慰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厌弃你。”沈氏听了,甜蜜而笑。
独孤氏已经听懂,只幽幽道:“原来如此,难怪大人特意把她从京城带来。”
高长恭看了她一眼,只是笑一笑走开,这边地方大,这府里倒比京城王府还要大上许多,他并不知赵小被安排住在哪里,见到一个丫头便招手叫她过来问她,这丫头也不知道,连赵小是谁都不知道,怔了一怔,见高长恭还在等着,方才想起请高长恭稍等,她即刻去问人。说着跑走,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内府管事的驾了白羊车赶过来。高长恭向来不是一般的文弱王孙公子,府里是从不用车的,这次回来可能是因为他身上有伤,所以郑氏特意安排,便也坐了车穿园而过,走出甚远,只在偏僻角落处的一个小屋,下了车推门进去,本以为赵小卧病在床,谁知一眼见到一桌一椅,一壶一杯,赵小正面对着门坐了自斟自饮。只奇:“你没生病?”
赵小猛然听到是他,抬头看去,以为醉了,又定睛看了一看,确实是他,只低了头过去行了一礼,道:“郑夫人刚刚已经骂过我了,你也是过来骂我的么?”说着,又坐了回去喝酒。赵小自从被带来这里便再也没见过他,郑氏等三个夫人已经是数年的亲密姐妹关系,自然对她多有排挤,今日听得他回来,不敢去门前相候,便去小山坡上看着,眼见几位夫人举止含喜,言笑有情,大人眼中带笑,神色怡人,一家人合和欢笑,自己便是多余,已是心灰意冷,此时倒有些不理不睬,神色淡然。
高长恭只道:“你装病还不该骂?”说着,上前拉过赵小的手,赵小正自一惊心慌,却发现他只是替自己把脉,听他问:“是哪里不舒服?”倒红了脸,却是心里不舒服,此时只抽回了手,道:“没什么,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好了,大人不要理我,快去赔夫人吧。”说着,自己又倒酒饮。
高长恭似乎怔了一怔,顿了一顿,又问:“你一个人喝,知不知道咱们都在后花园里?”
赵小愈发心灰,道:“知道啊。”
高长恭又道:“既然知道,你又没什么不舒服,怎么不一起去?”
赵小自嘲道:“大人有几个那么美的夫人陪着,哪里还知道有我?我不会去自讨没趣的。”
高长恭又是怔了一怔,不解道:“怎么会不知道?我没见到你特意问起,让人来请你的。”
赵小闻言便瞪大了眼睛,吃惊道:“真的是大人叫我去?”
高长恭点一点头,道:“丫环没跟你说?”
赵小便是喜不自禁,只听到自己一个挺可乐的声音已经一连串道:“啊,大人,你回来了,你瞧你的脸好了,怎么一点疤痕也没有?是什么时候好的?大人是不是受了伤啊,伤在哪儿,严不严重?我瞧你的精神气色都很好啊,应该伤得不重吧?”自己也不知道在胡说些什么,却是奇怪,自己也控制不住,只怕是醉话。又道:“大人,你为什么要笑啊?”
高长恭笑道:“这才是赵小。”说着身形动了一动,赵小马上喊住道:“大人。”他便望了等她说话,赵小脑中却一下子空了,没有一句言语,呆得一呆,突然道:“大人,你教我弓箭吧。”这话说出来,别说高长恭,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高长恭倒不大在意,只道:“要学弓箭啊,府里这么多家将,怎么不找他们?”赵小便又愣住,瞪大了眼睛,再说不出话来。她只是知道自己一无所长,比不上几位才貌双全的夫人,因此找出来的这个可以接近他的借口而已,却没想到被他这么一句话堵上。就这么难堪的呆了半晌,高长恭只笑道:“跟我学可不是玩的,要吃苦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86 章
赵小方自有了言语,道:“我是穷人家的孩子,不怕吃苦啊,我从小就会打架,小时候周大哥,就是十五跟别的男孩打架,我就在后面扔石头帮他。”想起来便觉得有趣,只嘻嘻哈哈笑道:“有一次,还被一伙人追着要打我,多亏周大哥死死护住才没有被他们打死。”只自己笑,忽见高长恭低了头发愣,神色似乎若有所思,便是心中一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不该说这些,心里突然害怕起来。高长恭神色怔然,似是在想什么,见她停了,只缓缓问道:“我问你,既然你们从小认识,青梅竹马,他又对你好,你为什么不想跟他?我跟你可认得时间不长啊。”赵小心里发凉,闻言已自面色惨白,只望了他,她心里爱的是他,可是她爱不起,总是这么患得患失,悲喜交加已经心力交悴,只含泪无力道:“大人若是仍是要将我给人?我连寻死也不敢了,大人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高长恭回过神来,道:“我只是问一句。”瞧了她这模样便是奇怪,不知她脑袋里面整天在想些什么?拉了她道:“走,教你弓箭。”也是到练箭场,叫人取来一张自己七岁时练过的小弓先教赵小练习,却没有箭,赵小跃跃欲试,只问箭在哪里,高长恭笑道:“先练姿势,不把姿势练对了,以后再怎么练也没用。”果然手把手认真教赵小拉弓,赵小按照他所说的做了,却是不对,高长恭便站她身后,环住她手握了她手,教她如何对点成线,哪里该用力,哪里该放松,赵小便整个已经在他怀里,又微微一侧头能听到他低了头在耳边说话,早已心里大乱,哪里还知道他在说的什么,忍不住一踮脚尖,仰了头便要去吻他嘴唇,他吃了一惊,忙往后仰,不解道:“你做什么?”他高她矮,她便够不着,只能眼巴巴看着,高长恭只道:“练箭的时候要专心。”她见他严肃,便也不肯让他失望,定下心神认真练习,这么一用心学,才发现便是练姿势也不容易,每次做对了便要保持,一柱香时间才能放下,如此两次便已是全身酸痛,尤其两臂和手指疼到麻木,只会抽筋发抖,只是见到他脸上流露出来的满意神情,便是咬牙坚持,如此又练一个回合,高长恭方满意道:“今天就是这样。每天早晚各这样练一次,半个月后可以上箭。”赵小瞧在眼里,喜道:“我这个徒弟还不错吧?”他只道:“还行。”赵小知道他满意,便是嘻嘻地笑,问他:“去哪?”他笑道:“我要去洗澡,你跟我去。”赵小笑声顿住,便是一怔,心里为难,只勉强道:“这个,天色还早,天还没黑呢。”高长恭便又是不解,他在自己府里洗澡难道还要看时间?赵小也觉得不对,忙又道:“大人是不是累了,你躺下来,我给你捶捶。”便有些慌乱,他仍是迷惑,想了一想,问:“你身上不方便?”赵小立即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脱口道:“不是,不是,我方便的。”答得太急,已经满脸通红,又羞又急,终于忍不住低了头小声道:“我身上有疤痕,怕大人看到了嫌弃我。”高长恭不在意道:“原来是这样,给我瞧瞧。”赵小躲开几步道:“不给你看,”又觉得不对,求道:“可不可以不要看?”眼见他还是不作声,只好自己解了衣裳,一步步挪近。高长恭看了,果然在她左胸上有一个杯口大小的肉色疤痕,伸手去摸一摸,赵小触痒不禁,嘻嘻笑了起来,高长恭怔了一怔,伸手将她搂入怀中。赵小露出伤疤,正自提心吊胆,害怕眼前的短暂幸福转眼即将烟消云散,却突然被他紧紧抱住,几乎便要喘不过气来,只挣扎着问:“大人,你不嫌弃我?”他在耳边道:“别傻,我根本不在乎。”赵小早已痴了,流下泪来,也抱了他,喃喃道:“大人,我好爱好爱你。”高长恭松开了她,只笑道:“我身上现便有个大疤,咱们比比。”赵小含羞,微微点一点头,相携了正要走,忽见郑氏正在一旁看到刚才这一幕,因赵小说话确实大胆,不在女子礼仪之内,出乎她意料,便是已经目瞪口呆。高长恭也见到她,只问:“怎么?你找我。”郑氏回过神来,只道:“我本来是来找赵小有点事,既然她现在陪大人,下次再说也不妨。”也不等他们答话,便掉头走开,脸上神情似乎略现不悦之色。
赵小到长恭房里侍寝,一夜承欢,一觉醒来,房里又只剩自己一人,她不知长恭每日卯时起床已是习惯,且每日都有边境来人报信等公务要办,只是又是觉得不祥,这次却连礼物也没有收到,想来只有第一次是有礼物的,只懒懒地睡在床上不肯离开,已是欲哭无泪,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彩霞满天,竟已是傍晚,方才听到门响又听到有人似乎在说:“可能在这里,”便有两个丫环进来,瞧见她便互相道:“果然在这里,”又向她行礼道:“长恭大人有赏,管家正到处找你呢。”赵小听了心想:原来也是有赏的,不知这次是多少颗明珠。便依依不舍的爬起来,只留恋的望了一眼,随人走出,管事的却是双手空空,并没持东西,只也给她行礼,将她带至一处院落,走进去,别的都只不过是王府气派,赵小如今倒也不大稀奇,只是走进房间吓了一跳,如满天繁星一般数不清的明珠便映入眼帘,房里家什都以明珠镶嵌装饰,因数量太多,几乎便要堆积起来,只怕共有几千上万颗。赵小看得眼花缭乱,便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尚听见管家在身旁陪笑道:“大人吩咐的,房间都要以明珠装饰……”,后面再听不到,只笑,笑着流下泪来。
赵小因知道自己一无所长,便是千方百计引得高长恭注意,逗他开心,使他喜欢。却是在有限的机会里费了无限的心机,耍了无限的手段,然这些心机手段实际上十分笨拙,大多都失败,被他看穿,却没想到反而歪打正着,这般有些笨傻却显勇气的行为正合了他的意,投了他的缘,使他感动欣赏。高长恭便娶了作第四个王妃,而且特别宠爱她,公务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