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将蜂涌而上,思思纵马冲入人群,挥舞剑花,便是银光闪烁,长恭瞧着思思招式凶狠,剑剑进攻,俱像是拼命的架式,略有惊奇,只是眼前人马刀枪乱晃,也来不及多想,随着冲入。陈顼、裴忌想不到高长恭应声而至,一来便冲入阵中,他们都处身在中军前头,倒也慌了神,只忙喊‘护驾’,便有护兵随从聚拢竖了盾牌重重严密防护撤退。长恭也有瞧见,身边又有马上将士当先冲来,侧过避过大刀,却迎面揪了这人衣甲连人抓离马背甩将出去落入人群,那马却还正在身前,又被后面要涌上前的兵将堵住不能动弹,因此阻住去路,长恭扶了马鞍横身飞出一脚猛地踢向马头,那马侧飞出去,逼退纷纷向前的人群,众人见他英勇,俱有些不敢向前,只是被后面的人拥挤住了推进,却早没什么斗志,只是身不由己的向前送死,长恭便在人群中冲开一条血路,向陈顼的方向而去,正抓了几柄长枪夺下,这边两柄长矛只如毒蛇吐信一般突至面前,长恭瞧见正要对付,随后在侧的思思早连人带剑飞出,乱军中一剑贯穿前面持矛人胸口,又不顾自身迎了刀枪翻身到后面持矛人面前挥剑劈下,将这两人击毙。长恭一边杀开众人替思思解围,一边瞧着也有些心惊。正要夺件兵器冲杀,忽地触到腰间宝剑,倒差点把它忘了,握了鱼肠宝剑拔出,便有一道无形剑气,眼前明晃晃一片无数刀剑长枪,却都只被这一道黑影划过,几乎连声响也没有只如泥塑一般纷纷折断,宝剑挥出便是剑气纵横,触者非死即伤,长恭如虎添翼,一路冲突向前,愈加莫不可挡,离陈顼越来越近,中间被护卫重重盾牌挡住,只一剑劈出,盾牌皆裂,思思也已赶上,二人双剑直指陈顼,陈顼大惊失色,心慌要逃跌下马去。长恭连他儿子也没杀,又怎么会杀他,只向思思道:“饶他一命吧,咱们走。”两人拉了马回身杀出,这边裴忌等人早忙扶起陈顼,拥了他往城楼退去。队伍一时失去指挥,便有些乱了阵脚,长恭、思思趁乱杀开人群突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9 章
陈顼惊魂不定被士兵将领护到城楼安全地带离得甚远了,方才站定回身向下远远瞧去,眼见千军万马竟然挡不住一个高长恭,任他穿行,不由气急败坏,羞恨恼怒,细细瞧了,令道:“拦那女的。”传下令去,众将得令纷纷领兵涌向思思,思思被围困得紧,几乎连气也喘不上来,马早伤重倒地,顿时寸步难行,瞧见长恭回身杀来,道:“我来断后,你先走。”长恭挑落一名马上将士,道:“上马。”思思只发疯也似舞了剑,道:“你快走,不要管我。”长恭气道:“你在说什么?快上马。”眼见数十刀枪齐向思思刺去,只单身冲入将人杀散,托了思思腰间送上马背,便觉肩膀刺痛,情知是敌人太多,刚才这一短短空隙被人趁机暗算受伤,也来不及细瞧伤情轻重,只忙舞剑继续冲突,就在思思身侧,并不离开半步,两人在一起分别舞了剑,剑法舞开,攻守竟能相互吻合,犹如一人。长恭、思思也有所察觉,心下都有些惊奇,其实天下武学无非是攻守强身对敌等事,虽招式不同,但基本原理相似,练到一定程度时便未免有异曲同工之妙。长恭、思思察觉,互相对视一眼更加注意配合互补,这样一来剑气暴涨,威力倍增,便是左冲右突,若非血水飞溅,喊声震天,倒如入无人之境,这些队伍兵马皆挡他二人不住,又因人多相互拥堵了,追不上他二人,被长恭、思思渐渐杀出重围,却又有长箭破空,呼啸而至。长恭挥剑折落,只是随着这第一支箭至,便有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渐渐无数满天长箭追身而至,长恭断后舞剑,二人策马飞奔,身后万马奔腾,无数追兵紧追不舍,倒是壮观,只是长恭、思思此时只想甩开摆脱追兵,如此一边拨箭一边狂奔,只走山林狭窄曲折道路,渐渐与追兵拉开距离,震耳欲聋的奔马声便稍显零落,又跑出大半日,方才听不到身后追兵,过得一会,长恭瞧见林中有条小溪,见这山林清静无人,便勒马道:“咱们先在此处休息一会。”思思以前从没经过这种事,此时只觉有些兴奋却更后怕,心尚自跳个不停,喘息不止,只问:“大军在后追赶,咱们不赶紧逃离,为什么要停下来?”长恭道:“这里是陈境,咱们即使赶到前面也是遇到陈军,所以不用急,现在人和马都累了,正要抓紧时机休息恢复。”思思这一番打斗已有些头昏脑胀,意识模糊,此时闻言方稍有冷静下来,确是既然前面也是陈军,后面也是陈军,倒不妨不用急赶,有机会休息便趁机休息,才好应付。自然是长恭有理,便也下马到溪水洗一洗头脸喝水,立即便觉舒服清凉不少。两匹马也自去不停饮水,到树下长恭身边坐了,仍是心跳甚快,喘息甚急。长恭察觉到她气喘,又瞧她汗珠沿了脸侧滚滚而下,几乎便要伸手替她拭一拭,只是忍住了,道:“刚才打得痛快,没想到咱们武学有许多相通之处,以后有机会多多切磋练习,相互取长补短,定能创新出更好的招式,你说……。”思思听他说话瞧了他,又伸手过来替他拨开额前脸颊发丝,拢到发后,这一番打斗,他的长发有些凌乱,思思瞧见不由自主便伸手替他整理,轻轻抚平。长恭这话便吞了下去,再说不出来,瞧她一眼,不作声了。思思问:“刚才我叫你先走,你怎么不走?”长恭想起便有不悦,道:“咱们是一同来的,自然要一同走,陈军要杀的是我,我也没拦住你和我一起冲入陈军。你以为我不如你?”思思道:“难道你瞧不出来陈军是有意要用我来牵制你。你这样只是中了他们的计,这种情况下你就不应该管我。”长恭道:“既然这样我更不能先走,你有险情,我怎么能不管?尤其刚才你好像拼命,毫不顾自己性命安危。”思思淡淡一笑,便有些自嘲道:“我是你什么人?咱们只是什么关系?你这么紧张我的安危不怕别人误会?”长恭怔了一怔,这话里似乎又有些其他含义,瞧了思思,不知她是什么意思,问道:“思思,元女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给我个痛快话。”思思望了他也是发怔,一眼却瞧见他肩上一道新伤正在不停流血,吃惊忙道:“你受伤了。”他们身上衣裳都已浸血染红,因此就近看到伤口才知他受伤。正要他取伤药出来敷上,耳中听得隐隐马蹄声传来,长恭道:“伤不要紧,咱们先走。”便起身去牵马,思思稍一迟疑,追兵来得飞快,已能瞧见身影,又听到乱喊‘兰陵王在那’‘快追’‘别走了兰陵王’等语。便也不及多说,两人双双跨马奔驰而去。如此又被一众追兵赶了半日总是不能彻底摆脱,思思瞧左右山林渐多,却是已经到了会稽境内,只道长恭走错,忙问:“咱们不是要去北周?怎么到了会稽?”长恭道:“陈顼这般大声势追杀我,恐怕北周也会有耳闻,我大哥生性谨慎,咱们静悄悄去找他才好,这样风头之下径去武陶,只会令他为难。”高长恭是南陈大敌,自然更是北周宿敌,陈顼要杀他,宇文护更想杀他,这一点思思更加知道得清楚。他若是在这般形势下闯关入北周,未免逃不了宇文护耳目,到时候恐怕杨坚也不知是该捉兰陵王好,还是该助二弟好。况且此时被追杀得紧,自然就近先回北齐为好,因此改走会稽。
眼见渐渐摆脱追兵,思思还惦记着长恭伤势,道:“咱们再休息一会。”正待停下来敷药包扎伤口,尚未下马,便听追兵赶到,又前面一队上百陈军人马过来,远远见到他们只象凶兽见到猎物一般扑了上来,长恭、思思不及休息,只又挥剑战斗,冲出乱军。这一路便是身后追兵紧追不舍,时断时续,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又不时出现新的敌情,二人竟没有片刻喘息之机,不停奋力杀人突围,毕竟是血肉之躯,都有些疲累,大牙也负了伤,越行越慢。两人转而到山谷林中,也时常遇到搜捕的小股陈军。思思拿剑的手也有些发抖,只想这样只怕到不了边境便会力竭,心里却并无丝毫担忧害怕,瞧一眼身边长恭,反而觉得安祥如意得很,长恭却只注意周围动静,又观察方向,似乎是有目的地的。
到了一片竹林,长恭下马拍一拍大牙,道:“你先回去,好好养伤。”大牙听话,转身跑走。思思见他连马也不要了,不知怎么回事,却也下了马把马赶走,随长恭步行走入竹林,走了片刻,瞧见竹林深处孤零零一座小庙,单门紧闭,墙院破败,也不知有人无人。长恭正是向小庙而去,却只将那柴门叩响,过得一会,这扇门‘吱’的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个十二、三岁,不大不小的和尚,瞧见他们浑身血渍便是大惊失色,失声道:“施主这是怎么了?快请进来,我找师父给你们瞧瞧。”只道是他们受伤。长恭走进道:“我是三德师父故人,他可在这里?”小和尚瞧了他们也有些惧怕,点一点头忙回身跑进殿里去了。思思随了长恭径直走进,虽然觉得只要与他相伴不管去哪里,无论生死都不重要,只是却也没想到会来到深山寺庙之中。她不信佛,对这庙宇佛堂有些陌生,也不知他们此时一身血腥长恭特意到这佛门净地来寻故友做什么,瞧这里虽然地方偏僻,只是恐怕也逃不过陈军搜捕。
殿里迎面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方脸和尚,似乎与长恭认得,便是三德师父了,打个稽首念了佛号,也不多话,一路将他们迎进大殿,殿里再无别人,只有佛身塑相,香火缭绕,显得甚是庄严肃穆,思思正打量高高在上的佛相,早见长恭已转到佛后,便也跟上,瞧见佛背后暗门开了,里面黑暗,这大像腹中是空的,思思方才明白过来,又见长恭的神色不再那么严肃,似乎浑身都轻松了下来,显然到了这里便已安全,能够暂避一时。随了长恭跨进佛肚,暗门关上眼前便是一片漆黑,再瞧不见,正想这里能躲多久,却觉长恭摸了过来将她抱了,便是心里一慌,她自从在江淮时能够与长恭一处单独行事,心里便是暗暗欣喜,甚至有些期盼,然这段时间日夜相处以来,长恭行事认真,坦然,他们之间皆以国时、武学、路程安排等事为主,只有偶尔几次谈话时似乎稍稍涉及情感,已经让她对自己有些失去信心,此时黑暗之中却不知他为何突然抱来,正觉慌乱,身下一空坠落到了地下一层,落地后长恭便将她放下,思思方知这里另有机关,刚才误会,好在这里也是浑黑一片,便是脸红也不妨事。却仍是被他牵了前行,原来还有暗道,转过一个弯瞧见出口,有光线投进,能够瞧见眼前洞口的翠山轻雾,走近洞边,感觉到新鲜空气却也瞧出这里是上下没有着落的悬崖峭壁,她是第一次来,自然不知道其中秘密,只想,佛像下有个地下室还可以藏身,这地道却好没意思,全无用处,便问:“咱们到这里做什么?”
长恭一直牵了她没有松手,此时便也望向她,忽然拦腰将她抱起又向前走两步,便走到了洞口边上,经过刚才佛肚里那一次,思思此时被他抱住倒没有那么惊慌,只瞧见他眼波如水,唇角抿了微微扬起,神色间似乎有一丝笑意,不由也笑,问:“你做什么?”
长恭笑望了她,问:“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嫁我做我王妃?”
思思吃了一惊,怔道:“你说什么?”
长恭便又道:“我高长恭一生只有成功,没有失败,这是最后一次问你,以后再也不问,你要不要嫁我做我王妃?”
思思反应过来,此时长恭站在洞口边上横抱了她,她整个人便迎了山风悬空露在悬崖外面,连飞鸟、薄雾都在她身下,只好气又好笑道:“我不答应你要把我扔下去吗?”
长恭仍是抿了嘴笑,道:“我数三声,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和你一起跳下去。”不等思思答话,已数道:“一”思思笑道:“原来兰陵王要和我跳崖殉情,这是我元思思之幸。”长恭道:“二”,低头笑望了她,这笑容却不再顽笑,只是温暖动人,思思只笑着向他摇一摇头,才不会相信他当真会跳下山崖。长恭毫不迟疑又道一声‘三’,思思感觉到他身形一动,两人便齐齐飞出了洞外,心下大骇,脱口失声道:“我嫁了,我答应。”闭紧双目正自惊恐,感觉二人身形定住,并没有下坠,忙睁了眼睛,瞧见长恭的笑容,便先安心,二人却身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他只贴壁而立,便是大奇,探头瞧去,方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0 章
长恭只是淡淡一笑,思思等到自己跃出洞口之时才脱口说出答应,他也有些自尊受损,先道:“只是说笑而已。”思思正自松了一口气,她刚才一瞬间竟以为真实,因此平白吓了一大跳,心里也不知是喜是恼,突然听到这话,再瞧一瞧他的神情,心里稍有叹息,只是瞧见他们现在处身之地比较危险,不好多说,只道:“你先放我下来。”
长恭放下思思,只用一手托住她腰轻轻放在崖壁凸出的窄窄石道上,在前领路,思思随他而行,经过这段险路,到了另一处洞中,长恭道:“咱们先在这里避一避。”思思又被眼前景象惊住,她常在山林,却也从没见地这般绮丽的自然溶洞,林立的石笋钟乳五色流光溢彩,美得几乎诡异,走过石乳,便知那五光十色的来处,眼前是一塘在阴凉山洞里呈现宝蓝色的静静湖水,在光线折射下散发出璀璨光芒四周流转,思思瞧了,发自真心的‘啊’的一声惊叹,赞美道:“这地方真美。”从湖边石道上走过去,光线骤强,重见天日,眼前又是山林草地,多是花树,地上铺了花瓣,各类飞禽走兽皆自由自在,原来这里别有洞天,却是个世外桃源,思思喜不自禁,几乎便要去和猿猴动物玩耍,只是瞧自己浑身血腥,又头发散乱,便先去湖中清洗梳妆。
长恭在林边生起火来,捉了两只肥野鸡收拾,先弄点东西吃。听到湖中哗啦哗啦水声,又听思思不停赞叹,声音十分欢快,便连水响的声音似乎也是欢快的,又听她大声问:“长恭,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好地方?”又道:“我要是你,就会带妻子儿女举家到这样的地方隐世而居,岂不快活?”长恭在通红热烈的火焰上烤起野鸡,心情也是愉悦,过得一会,听得思思又道:“我把裳裙洗了晾起来,你不要回头。”
思思洗过,不想再穿血腥的脏衣,又此时没有衣裳更换,便只穿了抹胸小衣,将外裳长裙洗了晾上树梢。因此直跟长恭明说,长恭问:“是不是白色绣了红梅的?”
思思的小衣正是白布自己又在上面绣了红梅,闻言吓了一跳,又见他头也没回,便奇:“你怎么知道?”
长恭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却早已见过,道:“是你给我瞧的。”思思闻言一怔,只想这段时间常与他独处,难道当真做出什么失常的举动?正想时,却听他又补充道:“你不记得了?上次在迎杨山庄。”思思方才明白过来,想起那夜情形便不再作声,前面长恭一边捡了树枝添火,顿了一顿,道歉道:“当时没有睡醒,我无心的,你不要见怪。”思思更加无语,他又道一声:“我去去就来。”便起身出洞去了,自是去寺里找三德说话取衣,思思瞧了他的背影消失在洞口,只剩下流动莹莹蓝光的石洞,过得良久气得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朝了那方向扔出去,石块击中石乳发出‘咚’的闷声回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