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北周又派其柱国纥干广略图攻宜阳,斛律光率步骑5万赴之,大战于城下,战败周军,夺取了北周的建安等四戍,俘获周军千余人。三月北周宇文宪自龙门渡河,攻拔北齐军新筑之五城,斛律光被迫退守华谷。太尉高长恭、太宰段韶一路行军达西境,到柏谷,城高千仞,是周军绝险要塞,诸将都不肯攻围,段韶以为为配合斛律光汾东汾北作战,必须拿下柏谷,若不然柏谷会成为汾东汾北痼疾。遂鸣鼓而攻之,城溃,获仪同薛敬礼,大斩获首虏,仍城华谷,置戍而还。五月,攻服秦城。段韶、高长恭必须尽快攻下定阳以解斛律光之围,而服秦城是定阳必经之地,周将于姚襄城南更起城镇,东接定阳,又作深堑,断绝行道。与段韶、高长恭对恃开始了定阳之战。段韶、高长恭登高望城势,服秦两面道路皆被深堑所断,北面绝壁山路,东接定阳,天险地利人和占全,这服秦城已是难以攻占。看过回来,段韶、高长恭都对攻服秦城的难度有了一定了解,最好的办法便是弃服秦,绕远道东上到定阳作战。
到了营中,高长恭便就了地图道:“大师父在此地驻守佯攻,我绕道东路往定阳。”段韶自三月以来就没怎么合过眼,脸色有些灰黄难看,眼里也尽是红丝,摇头道:“应该还有其他办法,你就和我一起,不要走开。”高长恭稍有不解,只道是绕路时间太长,恐斛律光那边坚持不来。当夜一同苦思,天亮后往北山查看地形,虽山高险阻,也只能冒险一试,回来密抽壮士千余人,从北袭击,约定到时以火箭为号,内外相应。段韶、高长恭只在营里遥望服秦等候消息,一天过去,三天过去,十天过去,音迅全无,一千余人无一生还。如此延误时日,段韶、高长恭便是焦虑,食不知味,寝不安眠。又到深堑前用长竹竿探水深,百尺竹竿竟至没顶。然军情紧急,刻不容缓,遂又遣人潜渡河,告姚襄城中,令内外相应。高长恭亲选一千余勇士,汇集了以酒壮行,道:“如果攻不下定阳,汾东汾北便将失守,那咱们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也没有面目见人,如今已经将服秦四周封锁,使其得不到救兵,服秦已是座孤援无助的狭城,虽城高地险,其实也不过眼前一关而已,潜过深堑再里应外合,咱们不肖一天就可以拿下。”议定当夜潜渡深渊。到得深夜,却毫无征状的突降暴雨,引至山洪暴发,水位猛涨。长恭帐中灯烛彻夜不熄,听着比重鼓还要猛烈的风声雨声便是来回踱步着急,忽地猛风凉雨灌入,有人闯了进来,暴风骤雨将桌上灯罩也淋湿吹破,灯烛熄去,便是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高长恭问一声:“是谁?”听得段韶声音道:“是我。”原来段韶也没有睡,有随从过来重新点了灯置了灯罩。便见段韶已经一身湿透,还在从头到脚往下淌水,道:“现在这个时候,随时都会有暴雨,不能再等雨停,现在就过河。他们已经冒雨出发,我来叫你送他们一程。”长恭道是,又见灯下段韶满头的白发,道:“师父留下,我去便是。”段韶道:“成败在此一举,咱们一起去,也好鼓舞他们士气。”长恭也再不多说,同了段韶出门,因风雨太大,不能举灯火,四周便是一片乌茫茫,只能瞧见眼前雨柱,隐约看到对方身影,耳中更是被万马奔腾一般的雨声充塞,即使面对面说话也要运气将声音传出才能使对方听到。阿三、阿六便是这么一路吼着在前领路。到了地方,恰有电闪,清晰照见段韶和高长恭在雨夜中显得更加白耀的头发和面孔以及眼前一千余浑身湿透的勇士,勇士见到他们来了便是欢呼,段韶到长恭耳边道:“长恭,你唱一个。”长恭便运气盖过雨声唱起敕勒歌,一千余人听到便跟着高声齐合,唱毕,长恭扬声道:“咱们明日服秦城中庆功接着再唱。”将勇士送入水中。回来,因暴雨将营帐多有冲毁,粮食军马均遇险情,只与段韶连衣裳也来不及换分头往各地察视安顿,又安排下去,准备冒雨攻城。
渡河者共千余人,因天夜大雨,周军反失去警惕,疏于戒备,直到千余人攻进城尚才有人发觉,于是高长恭掩上假面,在城外奋勇与之合战,大破之,获其仪同若干显宝等。齐军破了秦服城,士气高涨,诸将咸欲攻其新城,段韶道:“新城一面阻河,三面地险,不可攻,即便攻下也不过是座小城,咱们图的是定阳,方是计之长者。”众将咸以为然,六月,段韶、高长恭徙围定阳。
因段韶、高长恭定阳牵制周军,六月,斛律光与北周军在宜阳城下交战,取北周建安等四戍,俘千余人而还。直回邺城,斛律光军在返回邺城的路上,后主高纬便下令散兵,斛律光认为‘军人多有勋功,未得慰劳,若即便散,恩泽不施’(《北齐书?斛律光列传》)。于是密通表请派使者前往宣旨,军队仍然前行。朝廷派出的使者因事延误迟留,军还,将至紫陌,斛律光仍未散军驻营待使者到来。高纬忽闻斛律光军至,心中忌惮又更加不满,急令舍人召斛律光单人入见,然后宣劳散兵。
齐军围攻定阳,其城主开府仪同杨范固守不下。段韶、长恭登高望城势,高长恭又提出分而击之,仍遭段韶拒,道:“只要咱们发动猛烈的攻击,可以将定阳拿下。”为了表示决心,段韶叫人制作了一面代表国界的石碑,与长恭登山立碑。也不知是否因边境常年战乱,虽是盛夏,这山也光秃秃的尽是黄土,显得甚为荒凉,只有偶尔几棵零落的矮秃丑陋怪树,上面栖伏着成百上千的乌鸦,被段韶、长恭等人惊动,哇的乱叫,成群结队,遮天蔽日的飞起,便是乌压压一片,盘旋一阵,有的又落回树上。却不知这黄土底下埋了多少的尸骨。登上山顶,段韶瞧着属下立好石碑,便在碑旁迎风站定,眼望北齐境内良久,向长恭道:“高祖留下的地,咱们都守住了。”下山后,一番攻战布署,段韶、高长恭纵兵急攻定阳。杨范固守不出,对恃近一月。高长恭想到破城之法,道:“咱们不攻城了,我今晚便乔装潜入城内,去军中行刺,取下杨范项上人头挂于城门,定阳不攻自破。”段韶见他有这个想法,不由脸色一变,头上汗珠滚滚而下,严肃道:“你是军中将帅,大军唯你马首是瞻,你进则他们进,你退则他们退,怎能轻言以身犯险?若你生意外,大军自乱,不攻自毁,万不可再做此儿戏之语。”高长恭见他认真,再不敢提。只每日冲锋陷阵攻城,夜晚一同商量布署。
七月,经过近一月持续不断的进攻,定阳城门防守已经难以为继,这日高长恭令田弘等人分别各攻四门,经过猛烈的厮杀,终于四门几乎同时告破,便是一涌而入进入定阳,屠其外城,大斩获首级。城中残余守军被四面八方的齐军所围追赶,只往里收缩,全逃于定阳城中子城。高长恭方才发令先作罢。大胜凯旋,终于攻下定阳,长恭自是心情大快,欲畅饮一番,回营不见段韶迎出,忙叫人带酒,要先去与他同享这喜悦一刻,到了段韶帐中,并没有人,几案后段韶平日常坐的软榻空在那里,案上放着一把半旧羽扇,却也是段韶几乎从不离手的。正不知大师父哪里去了,却见王显犹如失魂一般慢慢走进帐中,神色凝重,脸色难看得很,抬了通红的双眼道:“太宰已经快不行了,请兰陵王往帐后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2 章
高长恭闻言心里一沉,却是不信,一把抓住王显喝问:“你说什么?”
王显流泪道:“太宰数月来早已病重,只叫我不要告诉你……”高长恭不听,翻身往后便走,掀了帐帘,一眼便见征战一生的大师父此时只如一个垂死老人横卧床上。亲眼见到这幅情景,由不得他不信,难怪这几个月来他们一直同在军中,大师父总不让自己离开身边,便是怕到了这一时刻军队无人控制,让自己留下总领部属;又这段时间见大师父有时会无缘无故滚汗,却原来那时正是病中忍受痛苦。脱口叫了一声大师父,连声音都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段韶睁了眼睛看到他,微微一笑,问:“咱们胜了?”
长恭见到他笑,忽然之间意识清晰,朝夕相处这数月来自己便是毫不知情,大师父一直很好的瞒住了病情,他还是那个比老狐狸还要精明得多的大师父,还是那个征战沙场的大英雄,瞧着他的笑容,便也笑,道:“胜了。”
段韶尽力要坐起,长恭微微动了一动,却只看着,并不上前相扶,段韶终于撑了坐起靠床躺卧,暗地里喘了口气,道:“拿地图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早有人取了地图来摊开在段韶面前,长恭坐于床边与他同看,段韶道:“咱们虽破了定阳外城,但子城未克,必须乘胜追击,一举击破,敌军此时已成惊弓之鸟,必要突围而出。”说到此处,一滴水珠落下溅在地图上,段韶以衣袖遮了,高长恭早知他满头浑身大汗,又他那边那只手一直悄悄掩在外衣下用力紧压腹部,想是病中剧痛如此。然他既然遮掩,高长恭便也装作不知,只眼眨也不眨看着地图。段韶继续道:“此城三面重涧险阻,并无走路,唯恐东南一处耳。贼若突围,必从此出,但简精兵专守,自是成擒。”言毕,高长恭点头道:“知道了,大师父,我这便部署精兵,随我前往埋伏。”段韶道:“好,你快去吧。”
高长恭果然站起,头也不回的走出,段韶在他身后合上了双眼。
当夜,长恭乃令壮士千余人设伏于东南涧口。其夜果如段韶所策,贼遂出城,伏兵击之,大溃,仪同杨范等面缚,尽获其众。段韶疾薨,或许死得其所,他当初教长恭的第一件事,武将的最好归宿便是战死沙场,如今终算是求仁得仁。军队返回,皇上亲往东堂哀悼,赐物千段,大办丧葬,谥曰:忠武。斛律光、高长恭率军校之士送至平恩墓所。
一同回来,斛律光纵马与长恭并骑,道:“咱们是大胜而归,值得高兴,应该大醉一场。”相携长恭到府上摆酒共饮,又笑道:“叫你看件宝贝。”斛律光一生简朴,长恭正不知他有什么宝贝可供炫耀,却听他令人把他小子带出,转眼一个年仅三、四岁,生得虎头虎脑的幼童出来,正是斛律光最小的儿子斛律钟都,磕了头,斛律光一把将他拎起,浑身上下捏了他骨头得意向长恭道:“你瞧瞧,多好的筋骨,天生练武胚子,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又递给长恭瞧,倒把他小儿子当件物事一般,却只自己满意饮酒道:“想不到我斛律光年老之时还能得此佳儿。”他已有四个儿子俱已成年成亲,其中长子斛律洪都娶的义宁公主,搜刮百姓不大成材、次子斛律须达也是尚高姓公主,已经早死、四子斛律恒迦年纪尚轻,十岁时娶了高洋小女新泰公主,共娶了三个公主,四子皆享侯伯爵位封地,各成一方富贵,然毕竟都是倚靠祖荫父荫,自身并无太多功绩,瞧起来斛律光便是最满意这尚年幼的小儿子。高长恭也捏一捏小儿手脚,果然筋骨奇佳,也赞一个‘好’字,斛律光愈发得意,令道:“小子,耍一套拳来下酒。”只一边喝酒一边瞧了,斛律钟都下地到了桌前空地耍起拳来,却是一套基本拳路,虽年仅三、四岁,然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拳打脚踢,毫不含糊,更难得的是眉头微皱,目光坚定,全身绷紧,神情体态均认真严肃,并非作童稚嬉戏玩耍之态,直把长恭看得停杯胸前,笑而不语。一套拳路下来,方由衷赞道:“果然是英雄之材,再过几年又是一条好汉。”斛律光便喜,道:“小子,快快过来给长……兰陵王磕头拜师。”斛律钟都果然一团滚到长恭面前连连磕头,高长恭虽有些吃惊,却也喜欢,等他磕了头才扶起,收下他做徒弟。斛律光又是哈哈一笑,向钟都道:“你拜得这个好师父以后可要勤学苦练,最终需胜过他,为你老父报仇雪恨。”斛律钟都闻言睁大双眼,露出惊诧莫名之相,显然高长恭便是他此时心目中最厉害的对象,是他只能仰望,永远也不可能到达的目标。就象高长恭小时候心目中的斛律光那样。高长恭只是微微一笑。天下江山永远也不会寂寞,总会有一代代英雄豪杰前赴后继,交替涌现,生前俯瞰天下风云,身后相信历史也必会一一做出正确的评说。
北周又一次大败而返,宇文护之所以被后人认为比较有勇无谋,便与他生平这两次大举进攻北齐均遭大败有莫大干系。这时却有一个人,便是在战场屡与斛律光对恃的北周名将韦孝宽。韦孝宽差不多是与高欢、宇文泰同一时期老将,自斛律金、段韶等人死后,算是如今硕果仅存的一个。
北魏末年,群雄并起,纷纷逐鹿,涌现出了高欢、宇文泰这一大批英雄豪杰,都曾亲历生死,数次死里逃生,魏晋以来的名仕之风,王、谢大家渐渐势弱,便由这些入则为相,出则为将,自无文武分途之事的新起之秀代替,形成新贵,当然,这些新兴的贵族在那些仍然以名仕自居的文人眼里也许相当于当时的‘暴发户’,但却不能阻挡他们接掌天下,尤其当时西魏以及北周的八大柱国:宇文泰、元掀、李虎、李弼、赵贵、于谨、独孤信、侯莫陈崇。创造了以前的西魏,现在的北周以及将来的隋、唐四个朝代。杨隋、李唐都是独孤信女儿的后代,独孤信是鲜卑贵族,因此,自五胡乱华以来,胡、汉便已渐渐融合,很难再说有纯正的汉人血统,其实早已不应有胡汉之分了。这是题外话,
只说韦孝宽,便是在南北朝最为经典之战,也是以少胜多经典战例的玉壁之战一战成名。玉壁城堡首先是由王思政以玉壁地处险要,上书请筑城移填玉壁,形成西魏要塞,果然抵抗住了高欢的一次大举进攻,后来王思政推荐韦孝宽驻守玉壁。高欢仗恃地广人众、粮足马肥的战略优势,欲一举荡平新生国弱的西魏;几年后举国力开始了第二次大举进攻,约十五万精兵连营数十里,直逼玉壁城下。城中箭如雨下,守城韦孝宽只得不足万人,便令兵士不仅身穿盔甲,尚戴铁面防范;高欢城外起土山,欲居高临下,韦孝宽便于楼上缚木,高过土山;高欢挖地道,韦孝宽便挖堑烧柴,断其通道;高欢造重车进攻,韦孝宽便缝布为缦,迎风大张,以柔克刚;高欢悬重赏拿韦孝宽人头,以箭射入布告,韦孝宽在背面书‘若有斩高欢者,一依此赏’反射回城外;高欢以韦孝宽侄子做人质,韦孝宽不为所动。如此攻城50天,高欢士卒死亡7万人(至今仍可见玉壁白骨),精疲力竭,用尽心计,却仍未攻克,智力俱困,竟至病发,无功撤军,便是在这种士气极度低落时,高欢命斛律金唱敕勒歌以激励将士,‘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描绘北国草原辽阔无垠、气势恢宏的游牧族民歌,借玉壁之战始进入官书而流传下来。高欢终是因此事忿怨而终。
然就是这个韦孝宽每与斛律光对阵沙场,屡战屡败,两军对垒时,韦孝宽若想胜出斛律光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忌惮斛律光善于作战又英勇无敌,更怕这一场场累积下来的失败影响士气,使将士一听到斛律光名号便不战自溃。偏偏斛律光还比他小几岁。
韦孝宽善于使用‘间谍’,也有齐人得到他的财物,与他遥通书信。时北周有一主帅许盆,为韦孝宽视为心腹,奉韦孝宽之命去镇守一城,领命后却投降北齐。韦孝宽大怒,派间谍前去刺杀许盆,不入便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