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放下手中的柳条,站到窗边,看着外面气势万钧的飞檐斗拱,幽幽地说道:“我这祈宁殿再如何富丽堂皇,挂满奇珍异宝,哪怕是再扩充百个殿室庭院,也比不上皇后所居的坤宁殿,更是比不上皇帝所居的福宁殿。”
☆、第六十二章
“花大姐,看,是‘花千寻’!”百里丛大步跨出房间,却被守时堵在门口,“没有小姐的命令,你哪儿都不许去。”
百里丛几欲抓狂,这个守时每天像看犯人一样的看着他,自己打又打不过他,走又走不出去,气得肺要炸了!“你知道不知道好狗不挡道!让开!”
“让他去。”林花开打开房门,看着远处天空中的花型印记,“我们跟他一起去。”
三人走至一处暗巷,却既没看见莫钰良的身影,也没有见到善绫沫,只有一女子披着深色斗篷,正等着他们。“请问哪位公子姓百里?”
百里丛不明所以,“我就是,你怎么会有‘花千寻’?”
她打量了百里丛两眼,“姓善的姑娘给我的,她想见公子,请公子随我来。”
百里丛一听,立即就要随她走,林花开一把拉住他。“她在哪儿?你又是何人?”
那女子也不回答林花开的问题,只是一再强调,“请百里公子随我来。”
百里丛急于知道善绫沫是否安好,也不管林花开的质疑,急忙甩开她的手。“花大姐,你放心,我一定把沫儿平安地带回来。”
林花开见劝说无用,便也不再拦他,任由他跟着那个神秘的斗篷女子走远了。
“小姐,你就让他们走了?”守时不敢相信,自己看了两天的人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被林花开放走了,那接下来几天他该干什么?
林花开回身,对着街道后面的阴影处说道:“派两个人,去盯着她把他带到哪儿,探查清楚是何人如此行事,回来禀报你家主子。”
阴影处躲着的人正是八王爷命令随身保护林花开的暗卫,他接了林花开的命令也不言语,悄声隐没于黑暗中,就仿佛之前那儿不曾有过人。
林花开回到周王府,去书房找赵元俨。他正在作画,见林花开进来,忙拿过几张白纸,盖住他刚刚所画的东西。“可是莫钰良发来的联络信号?”
林花开摇头,“是一不知身份的神秘女子,说善绫沫要见百里丛,把阿丛带走了。”
“哦?如此到稀奇,你便轻易放她把他带走了?”
“我让王爷的暗卫跟着去看看,我相信王爷的手下一定不会让人失望,不过,花开这次又僭越了。”
“无妨,”赵元俨善意地笑笑,“这周王府,只要姑娘愿意,都可以随意差遣,包括在下。”
林花开也报以微笑,她就知道赵元俨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八王爷虽然身份贵重,却并没有架子,始终待她一介平民女子为上宾,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这两日观他为人,他虽然谦和有礼,但从不纵容下属;贵为皇族却不骄奢淫逸,只图安乐。而且难得的是,他身上有股正气,凛然不可犯,大宋有此人实乃大宋之福。
“花开一直有个问题,想请教王爷,冒犯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赵元俨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元俨一直以为与姑娘已是友人,没想到姑娘还是如此客气,有什么想问的,但说无妨便可。”
“我朝的太祖皇帝,临终前禅位于他的亲弟弟,就是太宗皇帝。今上无子嗣,待得百年之后,或许也会仿照太祖皇帝,选皇弟即位。花开想知道,王爷心里想不想做天下之主,当这个皇帝?”
赵元俨目光炯炯地盯着林花开,“若我说元俨并无此打算,姑娘信吗?”
林花开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眸,继而缓缓点头,“若是别人说这话,我必然不信。但是王爷,你不会撒谎骗人。”
赵元俨哈哈大笑,“不枉我与姑娘相交一场,你当真懂我,当可引作知己!
这权势,就好比是一头饿虎,一旦骑上去就很难再下来。世人都以为做皇帝好,却不知当皇帝虽然表面上风光,但需要忧心的事情也很多,大权旁落要忧愁,没有子嗣要忧愁,更要时刻小心提防虎视眈眈的辽国,还有遭遇洪涝干旱的百姓要安抚,简直是这世间最辛苦的活计。除去国事和自身要担忧,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也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元俨何德何能,哪里能做得来这些。
元俨所愿,不过是这天下太平,与一心之人,白头不相离罢了。若是我做了皇帝,哪还能……”他偷偷瞟了一眼林花开,然后又迅速转开眼睛。“哪还能……与林姑娘如此轻松随意的说话。”哪还能有幸结识姑娘,赵元俨轻轻摩挲着桌上的空白宣纸,纸下面盖的,是林花开进来前,他所绘的丹青。画里所画的,都是一位姑娘的身姿,或坐或立,或淡笑或严肃。可他发现,无论他如何着笔,都画不出面前人儿的神韵。他何止愿意让林花开差遣整个王府,若是她能留下来做这里的主母,他也是乐意的。
“……当今圣上终归还是会有皇子的。”
什么?赵元俨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刚看她看得太入神,没有听她在说什么。
正在他不知该如何接她这句时,书房的门被悄声推开,暗卫进来拱手抱拳,“主上。”
赵元俨皱眉,王府暗卫只在有紧急事件时才会不敲门直接进来,“讲。”
“人跟丢了,她带着百里公子在一间民居换了衣服,就带他进了皇宫,属下无法再跟,只好回来复命,请主上责罚!”
赵元俨的眉头皱的更紧,“无妨,他换的什么衣服?”
“内侍官的常服。”
便是太监的服装吧,林花开暗暗惊心,究竟何人会把阿丛带进宫。
“那间民居什么背景?”
“他们应该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偷偷跟着百里公子,一路都没有硬手跟着,属下很容易便查出,房子的主人是刘贵妃手下的亲戚。”
赵元俨同林花开对视了一眼,长袖一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百里丛莫名其妙地跟着一个女子换了太监服,便混进了宫。没想到他这辈子居然会有机会进宫,他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也不知道善绫沫是如何进来的。
那女子兜兜绕绕,带他走了无数弯路,绕得他头都晕了,才将他带至一个小房间里。
“屋里早有热水备下,公子请自行沐浴更衣,之后自会见到善姑娘。”她说完便走了,根本不给百里丛提问的机会。
百里丛摸不着头脑,只好事从权宜,进屋将门闩随手插上。房间正中央,华丽的红木桶里热气缭绕,水里雾气袅袅,竟然还有不少粉色的花瓣,香气撩人。百里丛撇撇嘴,这么花俏,当他是个娘们吗?
他脱掉身上的衣服,坐入桶中,水温正好,一点都不凉,显然是他刚踏进皇宫,便有人知道消息,为他备下了这些热水。
便在他眯缝着眼睛,享受着周身的温暖,泡的浑身舒爽时,有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地抚上他结实的后背,连带着令人听了酥麻的话语:“公子可要奴家伺候您沐浴?”
百里丛吓得一激灵,只因为这声音他平日里再熟悉不过了,他回头,果然正是善绫沫。“沫儿!”可等他透过缭绕的水汽看清善绫沫时,他便再说不出一句话。
善绫沫美目迷离,小脸绯红一片,身上只着了一件薄到透明的红色绞纱,诱人的身体曲线夺人眼球,整个人说不出的慵懒娇媚。“奴家来为公子擦背。”
☆、第六十三章
百里丛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善绫沫柔若无骨的小手滑过他紧窄的腰腹,他才回过问来,连忙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死丫头,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这是干嘛!疯了吗?”
善绫沫的脸颊及耳根早已红透,她平日虽不重礼法,但毕竟是个姑娘家,第一次做出这种事情来,难免会害羞。她想起刚刚,脸更是红的要滴出血来,整个身体都仿佛要融化掉了一般,烫的吓人。
她不敢盯着百里丛的脸,只好低头看着他的身体,他身材高大,肌肉线条清晰而有力的修长躯体上,一颗颗闪亮的水珠自他宽阔的肩膀往下滑落,更衬得他麦色的肌肤光泽诱人。而此刻他火热的掌心正牢固而有力地钳住自己,她本能地有些害怕,想逃避开他的钳制。可事到如今,她不允许自己害怕,只能选择硬着头皮走下去,按刘贵妃教她的法子,用身体捕获男人的心。
百里丛盯着她嫣红的唇,有些出神,二人相距甚近,他能闻见来自她身上的淡淡体香,清香怡人,熏人欲醉,便连最上等的酒都比不上。百里丛忽然意识到自己还赤身泡在水里,两人间的情形如此尴尬异常。他连忙放开她的手,坐回木桶里,将头转向一边,不去看她,“为什么不回答我?”
刘贵妃告诉过她,什么都不要解释,只要贴上去吻住他,不怕他不回应。善绫沫咬住嘴唇,下定了决心,忍住羞意,上前猛地掰过百里丛的头,不管不顾地贴上。
百里丛倒抽了一口气,双手捉住她的双肩往后推,“善绫沫,你清醒一些!你到底要干什么!”
善绫沫深情地凝视着他的双眸,似是要直接看到他的心里,“我想要你,只有你。” 她俯下身子,成功再次贴上了他的唇,可她不会接吻,不知道该如何吻他。百里丛想要推开她,却觉得手掌下的绞纱触感格外的好,这让他忍不住遐想。待他意识到自己的邪恶念头时,他几乎已经将善绫沫半边的丝衣拉了下来。
可这具身子再美好,也不至于让他做出如此道德沦丧之事,他加重手上的力道,猛地推开善绫沫的身体。他的眼神落到水中漂浮着的粉色花瓣,花瓣的颜色比他刚来时要淡了一些,他立即明白,这些不是普通的花瓣,而是被人事先涂抹了药粉。这些药粉应该是能使人迷情的春药,药粉遇水即溶,渗入了他的皮肤,所以他才如此轻易便动了情。没想到初入宫便着了道,他知善绫沫的单纯品性,若无人怂恿断做不出此事,只是这幕后黑手如此对他俩,又是意欲何为?
眼下之际,他该赶紧离开木桶才是,免得渗入更多药粉。可此刻他赤身,若是他贸然走出木桶,必然会引起尴尬。正在他进退维谷之际,善绫沫再次死缠烂打地黏了上来
百里丛想要推开她,又立刻如针扎般缩回手。善绫沫看出了他的顾忌和忍让,他越是躲,她便越是肆无忌惮。反正她是豁出去了,什么脸面和道德,她通通都不要了,只想让百里丛变成她的男人。
怀里暖玉温香,即使被她扑倒了也不敢睁眼。百里丛虽然早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却依旧强忍着推拒她的热情。可如此下去他迟早要沦陷,只能扬手一个耳光甩过去,清脆的声音响彻在耳边。“走开!”百里丛狠狠地咬住自己,以疼痛唤回自己仅存的理智,他不想在药力的作用下伤害了善绫沫。
善绫沫顿时僵住,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仿如断了线的珠子,语气哀伤而绝望,“你为什么不要我……那天也是,今天也是,你还是推开了我……”
百里丛心里,是慌乱的,矛盾的,他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孤儿,如何能配得上如此善良单纯的富家小姐。
况且她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倾国倾城的笑容,在她身上,从不仅是比喻而已。尽管百里丛在十三岁时便已经情陷于她,但他绝不允许自己对她有一丝的玷污念头,他以心做牢笼,禁锢着自己的所有想法,肮脏的、纯洁的、神圣的……
看见她哭,百里丛心如刀绞,可他知道心软只会助长她死缠烂打的士气,而铸成难以挽回的大错。他闭上双眼,不想让她看见他眼底流露出的怜惜,“别让我觉得你那么下贱。”
善绫沫胸口隐隐一阵刺痛,却又自嘲地笑道:“别以为你这样羞辱我,我就会放弃。”
她耍赖,对他来说却无异是世间最强烈的刺激,让他无以喘息。
百里丛喉咙一紧,感觉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所有的防备统统在这一刻被击溃。
他真是恨极了,又爱极了她的为所欲为和死心塌地!
百里丛黯哑地在她耳边低语,“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瞬间天旋地转,善绫沫已经被他抱起压在了木桶的边缘上,任两个人的身体更紧密的贴合,“既然是你诱惑我的,我们便一起沉沦吧。”
一切都乱了,呼吸乱了,心跳乱了,眼神也乱了。
善绫沫目光迷离地盯住百里丛,她到底还是,彻底属于他了,真好。
赵元俨从早朝回来时,林花开正在他的书房里,一边看书,一边等他回来。“看王爷神色不郁,朝堂上出了何事?
赵元俨坐下,叹气道:“寇准被罢去相位,使其出知陕州,皇上新任命了王旦为宰相。”
“这是为何?”林花开虽然聪明,但对国家政事总是知道甚少,她猜测这个寇准,应该和八王爷十分亲近。
“他太过耿直,用人不按资历排次,喜欢选一些出身贫寒但有才之人,势必要得罪同僚嫉妒恼怒。去年宋辽订立了澶渊之盟,是寇准提议的,今上本来是为此十分欣赏他。可有人背地里进谗言,说称澶渊之盟是城下之盟,古人耻之。又说寇准象赌徒一样,把真宗当作孤注置于危境,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功劳云云。皇上便对他有些失望,今日才贬了他的官。”
“是何人进的谗言?”
“王钦若,商王爷的人。”
林花开点头,“这便难怪了。”
赵元俨很是气愤,寇准为官清廉,不拘节微而善谋大事,不失为一个良才。日后若是有机会,还得想办法再把他调回京城,重任宰相才是。
林花开看得出赵元俨心烦,可她有担心的事情非问不可,“已经过了一整夜,宫中可有阿丛的消息?”
☆、第六十四章
赵元俨无奈地摇头,“我的人只知道他被带入了刘贵妃所居的祈宁殿,至于他在里面怎么样了,目前还探不到。刘贵妃的寝宫戒备很严,此女子手腕高深,实在不可小窥。”赵元俨一直怀疑皇帝子嗣全部早夭,都是拜这位贵妃所赐,只不过他手上没有证据。就算他有了证据,皇帝对刘贵妃向来敬爱有加,甚至有些惧怕于她,恐怕也不会真的废黜她的妃位。
若有朝一日查明皇嗣真的是全部遭了她的毒手,赵元俨势要利用手里的兵权,越权替皇帝诛杀妖妃,日后再自刎谢罪于宗庙便是了。
刘贵妃要阿丛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林花开甚是为他担心,她怕百里丛为了替父母报仇,真的行刺皇上。她不敢将此事透露给赵元俨,因他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若是知道百里丛会危害皇帝性命,只怕也是不会放过他。还是要弄清楚害死百里丛父母的真凶是谁,才好阻止百里丛谋刺皇上。“王爷,我前两日托你所查之事,那个为恭孝太子验尸的仵作?”
“哦,我叫人去提刑司查过了,说他是意外死了。仵作是贱民,他妻子又是个外族人,所以户籍上连他的名字都没有。怎么,林姑娘是怀疑二哥的死因有蹊跷?”
“恩,”林花开只好勉强答应,好不让他将此事与百里丛扯上关系。
“其实我也这么怀疑过,二哥未必是被自己的小妾误毒而死,很有可能是被他人所害。而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发疯被囚的赵元佐,尽管他被囚禁,但他的党羽还在,也许会为了报复杀死二哥。”
林花开对天家之事所知甚少,便问道:“赵元佐报复他的理由是?”
“赵元佐是我大哥,初时,父皇是立他做的太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