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钰良面不改色心不跳,完全忽视自己爹杀人的目光,毫不犹豫道:“我莫钰良,来为家姐莫玉黛鸣冤,指控凶手莫钰彬!” 声音清朗,掷地有声,一石激起千层浪!
此时身在杭州的善绫沫,舒舒服服地倚在贵妃榻上,吃着水果哼着歌,享受着摆脱作奴婢的快乐,连着半个月每天爬上爬下,可怜自己一个如花美娇娘~
她看向坐在她脚边一脸淡然的林花开,很是好奇,“你跟三少爷叽叽咕咕地商量了一天,咱就回来了,我还想参加三小姐的婚礼呢,正厅里的红布可都是我挂的!还有我弄不明白,到底是谁杀了谁?案子怎么破的?”
百里丛悠哉地翘着腿,斜眼看着善绫沫,“我这聪明人都不明白,别说你个二傻子。不过案子应该是破了,否则以花大姐的性格肯定不会走。”
林花开及时制止了两个冤家的斗嘴,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三年前的案子,过去太久,基本上没有证据留下。但是人所保留下来的记忆,往往便是最有力的证据。善善的天赋用在这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是你告诉我在厨房里负责摘菜的谁谁,还有在后院种花的谁谁,还有在厅堂洒扫的谁谁,咳咳,我记不住名字你们听重点就好……说她们认识的田圃,一直都是个忠厚善良的好人。
别人口中的好人,既然决定私奔,那必然是真心相爱,私奔成功后居然毫不留情地杀了心上人再毁容,太有悖于常理。
而且知州在抓捕凶手时,居然没费什么劲就在抛尸的林子附近的城隍庙抓到田圃。杀完人却没有逃跑不是更奇怪吗?所以凶手肯定不是田圃,苗三娘就是了解弟弟的品行才有所怀疑,委托我们调查。同莫玉黛一起失踪的叫嫣红的丫鬟,善善你还记得吧。”
善绫沫点点头,“我问过莫玉黛当年的另一个侍女姹紫,她说嫣红非常嫉妒大小姐众星捧月的地位,非常瞧不起姹紫,自己发誓早晚要飞上枝头,做这些丫鬟的主子。”
百里丛嗤之以鼻,“一个丫鬟,心存不甘的念头,有那么点野心,出身不好想做主子,在她面前最简单的路子,恐怕就是嫁给老爷或者某个少爷了。”
林花开继续道:“为什么杀人后要毁容呢?原因无非有几种,嫉妒死者的容貌,对死者恨之入骨,掩盖杀人手法,或者,死者另有其人。这个案件的情况无疑是后者。
被发现的尸首,其实是嫣红。
嫣红腹中的孩子,是经常调戏丫鬟的二少爷的骨肉。嫣红为了当上少奶奶,以怀孕逼迫二少爷娶她。莫钰彬对她并没有真感情,见她要挟自己去找老爷评理,经常被老爷斥责的他,心中恐惧就杀了嫣红。不巧被大小姐看见,怕事情败露,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二少爷杀人后惊慌失措,只好去找二夫人商量。
二夫人虽然面上和蔼,心里其实恨毒了大小姐,根本原因是大小姐太受老爷宠爱,自己虽有三个孩子,但重视程度远远不如老爷对大小姐一个人的。在此之前还有个事情让二夫人如鲠在喉,那便是莫玉黛的亲事。对方竟然是苏州刺史家的公子,自己的女儿就不会有这样好的前途,妒火从心起,越燃越旺。所以知道二少爷杀了大小姐,二夫人不惊反喜,果断安排好后面的事。
二夫人先将大小姐的尸体藏起来,给嫣红换上大小姐的衣服首饰,然后划花嫣红的脸。身上刺那么多刀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否则只有脸上有刀痕岂不是很奇怪?
然后让二少爷和田圃一起把嫣红的尸体搬到城北的树林里,事后田圃就来到事先被二夫人指定的城隍庙,躲了起来。
第二天莫府就传出了大小姐和家丁私奔的丑闻,同时失踪的还有嫣红,众人猜测丫鬟可能是随主子一同走了,所以没有人怀疑嫣红的失踪。等到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二夫人本来便打算由她去认尸,正好大夫人的病给了她这个机会。两个女子身材本身差不多,衣饰也是大小姐的,二夫人亲自撒谎,自然没有人怀疑尸首的真实身份。嫣红只是一个丫鬟,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后,没有人会琢磨她去了哪里。”
百里丛邪邪地一笑,“尸身有孕,进一步使大小姐名誉受辱。趁着老爷心烦意乱,二夫人便劝说,苏州刺史家的婚不能退,既然大小姐死了,理所应当让二小姐莫玉娥嫁过去。果真除去碍事的人还帮自己的女儿觅得了一个精挑细选的好夫婿。不过田圃为什么肯做帮凶还不逃跑?”
林花开惋惜地叹口气,“因为,他确实爱上了府里的一位小姐,却不是大小姐,而是三小姐莫玉芙!二夫人威胁他,如果说出真相的话,她和二少爷难逃一死,三小姐就会因为田圃出卖自己的母亲和兄长而恨他。二夫人还骗他说只要在城隍庙躲几天,就可以让他带三小姐远走高飞,所以忠厚的田圃才会一直待在那儿。被官府抓到后,田圃知道上了二夫人的当,但是为了三小姐着想,他不肯供出这一切,以致含冤而亡。
对于二夫人来说,解决了一直嫉妒的大小姐,让自己的女儿嫁得风光,使二少爷免除杀头之祸,除掉了三小姐的情郎,保住了她的名声,不可不谓一举多得。”
善绫沫面色戚戚,“这个二夫人真是狠毒,害了这么多人,居然还心安理得!只可怜了那一对有情人,居然被利用至斯!”
“莫玉芙是知道真相的,不过一方面是杀害自己亲姐姐的兄长和做帮凶的娘亲,一方面是做替罪羊的情郎,看着情郎含冤而去内心痛苦,说出真相会家破人亡,真真苦了她!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缄默,过分的痛苦导致了她行为怪异。
刚才的真相都是我自己推测的,只能说八*九不离十,真正的证据还是阿丛在梧桐树下挖出来的那具女尸。”
“那棵梧桐的叶子那么大那么绿,在整个莫府最是起眼。树周围的土又比沁香院地上的土颜色深那么点,凭我的经验一看就知道树下埋着尸首,果不其然,莫家大小姐总算是重见天日,可怜红颜变白骨。
怕把尸首埋在外面会被人发现,才埋在自己身边,却害怕冤魂索命而搬出去住,反倒弄巧成拙,这下莫钰彬想赖都赖不掉了。”百里丛得意洋洋道,“我还觉得证据不会只这一样。莫玉芙为死去的情郎迟迟不肯嫁人,想必足不出户时会为他立个灵位以表哀思,只要莫钰良提出来,一搜肯定能找到更多证据。
虽然我不喜欢他,还是得承认他很聪明,同样的冤案苗三娘或者我们去告,跟知州家三少爷去告肯定效果不一样,亏得他咱们才安心坐在这免得看官老爷们的臭脸。”
善绫沫了然地点头,心想花开真是厉害,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陈年旧案,到了她手里都能迎刃而解,眼下只有一点她还不明白,“话说三少爷为什么非要在姐姐出嫁那天把这个案子闹得满城皆知呢?凶手也是他的亲人啊,他一点犹豫都没有,更像是故意为之。”
“这个啊,我之前问过,”林花开抿着嘴笑了起来,“他说法网恢恢,油而不腻。”
林花开暗自想,非要在最热闹的时候告发自己的亲人,是为了彻底伤害他爹的颜面,然后顺理成章被赶出家门摆脱束缚吧。不喜欢偷情的母亲、犯罪的兄长,想要自由地离开家门,这或许是他帮忙的目的吧。不过这又不关她的事儿,莫钰良对她林花开来说,还是个无关痛痒的陌生人,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了。
十二
林花开、百里丛和善绫沫看着门口一表人才的莫家三少爷莫钰良,表情各异情绪不一。
“不是我们花开从善坊不收纳你,就算你被赶出家门,还是知州家的公子,跟我们这些小人物混可不妥当。”林花开无奈解释道,她以为此生大概不会再见他,天知道这个少爷怎么会找上门来。
百里丛想的问题则是另一个方面的,“花开从善可是从我们每个人的名字里摘出来字再拼一起的,牌子立完不能再加一个字进去,所以也不能再多个人。”
“百里丛的丛字和从只是谐音啊,要说牌子我看把百里虫从坊里踢出去才是正经,三少爷能来简直是我们莫大的荣幸啊!”善绫沫两眼放光看着莫钰良,完全不理会百里丛的怒视。
莫钰良温润地笑了:“花开从善四个字,林姑娘怎么能一个人占着两个字,不如让给在下一个吧,正好我的小名就叫小开。”
善绫沫兴奋地直点头,百里丛满脸的不情愿,林花开顿时觉得汗颜,小开这个名字肯定是临时起的,他的名字和开有什么关系……不过此人武功不错,办案总是有几分危险的,坊间多个保镖也不是不可以……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准你加入。”
“好。”
“最开始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查三年前的案子?我敢确定没人告诉过你。”
莫钰良再次温润地笑了,“我们习武之人,听力都比较好。”
林花开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居然在沁香院外偷听,亏他还是少爷出身,表面温润什么的都是假象,其实狡诈着呢!也罢,既然敢到她地盘来,以后多的是机会欺负他。
四个人的花开从善坊,感觉也不错,会更热闹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了……写的要慢了……努力!
这是半年后的全篇整改,主要修错别字和语序,以及个别人名的更换。
☆、不明动机
一
张翠缕是杭州喜迎客栈里的打杂,平日里扫扫大堂,擦擦桌子,给楼上的房间换洗一下床单,赚的月钱不多,但也乐得轻松自在。
客栈里厨房的帮工李大柱,是翠缕的青梅竹马,二人早在乡下时便定过亲,这才约好了一同到杭州城里做工,等李大柱在城里攒够钱,二人再回家成亲。
一日翠缕气哼哼地把扫把往门后一丢,便坐在客栈门外的石阶上盯着对面的回味酒庐。说是盯着其实翠缕并没有真的在看,她满脑子都在回忆李大柱刚刚说的那几句话,气不打一处来。
大柱说翠缕天天只干那么一点点的活儿就叫苦叫累,他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也不见她来帮忙。明明是说两人约好一同攒钱,没想到翠缕这么不上心,就想着偷闲。
翠缕心想,娘说媳妇是用来疼的,他现在就埋怨我干活少,将来嫁过去少不得要吃很多苦。
“是谁舍得让这么标致的妹子生气,看哥哥我去教训他。”正在翠缕暗自气恼的时候,回味酒庐新招的小二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翠缕一阵脸红,闭着嘴没有说话,也不敢抬眼看旁边的人。
“在下文勋,在对面看妹子一直生气地盯着我看,还以为怎么不小心唐突佳人了。”
翠缕脸更红了,心里甜丝丝地高兴,唐突佳人,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自己。抬眼看身边的男子,他长得干净白皙,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可比大柱俊俏多啦。嘴上想解释自己没盯着他看,可是一张开嘴舌头就好像打结般,吐不出完整的词,“我……没……”
文勋没等她说完,就笑着站起来,“只要是妹子想看,尽可以到对面来看个够,文某随时奉陪。”说完就转身走了,翠缕默默地看着他走远进了酒庐,才想起自己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被误会成随便盯着陌生男人看,羞的臊也臊死了。
翠缕蹦起来跑入客栈,偷偷地从大堂的窗子里再望一眼对面,心里莫名地激动。擦桌子的时候心依然跳个不停,他说他叫文勋,真是个好名字,肯定是读过书的文化人,将来能考上秀才也说不准。
“翠缕,之前的话是我说的不对,你别生气了。这是我偷偷从厨房拿来的鸡爪,你小心吃,别被掌柜的看见。”
翠缕接过鸡爪,看着面前笑容憨厚的李大柱有点不知所措,心想大柱对她着实不错,自己不能对不起他。不过嫁给厨房的帮工远没有做秀才娘子来的风光,“说到底,我可是十里八村一枝花,怎么就和这样的人定亲了呢,连他这个名字,李大柱,现在听起来都觉得傻里傻气……”
翠缕叹了口气,趁没人看见时,将鸡爪子丢出了窗外。
二
住在杭州城郊县的陆劲有夫妇二人,不是第一次到杭州城,夫妻二人经常从杭州的市集倒卖点便宜又吃香的货物回山里去卖,以此赚些小钱度日,日子倒也过得滋润。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陆劲有半月前在山里倒货时,不幸遇上了强盗。万幸人平安无事,陆劲有的娘子叶氏为此没少给佛祖上香。可是货、钱都被土匪抢走了,让夫妇二人发起愁来,家里余粮不多,顶多能撑两个月,再酬不到钱去上货,一家人就怕都要挨饿了。
叶氏此时想起陆劲有在杭州有一个远房叔叔,或许可以去向他借钱。陆劲有听完娘子的话后连连叹气,“你有所不知,我那位叔叔早十年前就去世了,只余婶婶一个,住在杭州城,以打理酒庐为生。亲戚远近先不说,咱们去杭州这些年也没有上门看望过婶子,现在突然问人家去借钱,想必是有一百个推辞的理由等着我们。”
叶氏听后道,“你婶婶一个寡妇,哪里来的钱开什么酒庐,必然都是你叔叔在时给她留下的银两。既然是你叔叔的钱,那就是陆家的,合该在你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给你,否则就是她做媳妇的不对。”
陆劲有向来都是个没主意的,万事都以娘子说的话为准,此时想都没想便点头。
叶氏继续说道,“再说这钱我们就是借来应急,又没说不还,只要咱们到时候机灵着点,好好与她相说,我就不信她如此不讲情面硬是要把咱生生往绝路上逼。”
陆劲有深以为然,第二日天不亮就和叶氏动身,赶往杭州城,找到了回味酒庐,人称娟婆的当家老板娘。没想到娟婆让二人等了两个时辰不说,居然见面连叙旧都省了,直截了当地说一分钱也不给。“别以为我老婆子的钱就是给你们这样人留的,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上门来要榨干我老婆子的银钱!我告诉你们,这些钱我就是死也是带到棺材里去的,省得到下面还要受你们陆家的气!”之后娟婆喊店小二送客,陆劲有夫妇就被“请”出门外。
叶氏气得脸都青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狠狠说道,“这个死老太婆,竟然这样不讲情面!她不是要带着银子进棺材吗,我就让她死都带不走那些个钱。”
陆劲有只顾唉声叹气,说不出句话来。
“那个叫小蚊子的店小二,听这名就知道好不了,是个长了势利眼的狗腿,刚刚竟敢那样推老娘,将来有机会看我不好好治治他的!”
这时一个鸡爪子嗖地砸到叶氏的鞋子上,犹如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叶氏的怒火一下到了顶点,嫌恶地踢开鸡爪,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奶奶的,哪个瞎了眼的往老娘鞋上扔鸡爪子!这缎面的鞋子是你们这群臭要饭的赔得起嘛!”
陆劲有上前一边哄娘子离开,免得引起街上众人围观,一边暗自感叹这钱没借到,自家恐怕也要变臭要饭的了。
三
喜迎客栈的掌柜王厚财一向最爱在夜深人静之时,坐在客栈二楼的暗室里算账,客栈里的开销事无巨细,都要写在厚厚的账本上他才觉得安心。通过对照账本,精打细算而省下一些花销,能让他拥有莫大的成就感,就好像银子真的能从账本中蹦出来一样。
“每斤猪肉的价格又长了一文,回头告诉老牛肉菜全部用鸭肉替掉。”
“该死的天气热得太快!坏了的菜只好腌一下当咸菜,应该就尝不出来了。”
“厨房那个帮工,叫长柱还是大柱的,在厨房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