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开心想善善能有多大劲力,阿丛一向身强体壮的,这一拳根本弄不疼他。这厮还是这么爱表演,微笑着道:“好,你们一个公大虫,一个母大虫,十足十的般配。”
林花开掏出自己的绣帕,拉过善绫沫,细细将她脸上的泪痕鼻涕都擦干净。善绫沫见她这样温柔地给自己擦脸,一感动眼泪又流了下来,反倒越擦越多。“谁要跟他那个死虫子配,花开对我这么好,呜呜,我要嫁给花开~”
百里丛斜眼看着她:“抛开世俗禁忌不说,你这么能哭,谁敢要你,人家花大姐还是小开嫂……”话一出口善绫沫就不哭了,呆愣地看着他。百里丛也自知说错了话,莫钰良至今仍生死未卜,这么高兴的时刻偏偏冒冒失失地提起惹人伤心,真是后悔管不住自己的臭嘴巴。
林花开淡然笑笑,并不介意他和善绫沫的不自然。“阿丛已经把这两天你们的经历都告诉我了,干得不错。”
善绫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可别夸,我们俩没干什么,能发现浮屠塔的密室是小黑的功劳,你不在我们俩就好像无头苍蝇一样,都不知道往哪儿飞。”
“浮屠塔么,就算昨晚小黑没发现,今天上午我和阿丛去的时候我也会看出端倪的,只不过孙绍珏要再多受会儿苦了。
我想说的是,你们找我的时候,在宅子里遇到的事儿挺有意思,值得琢磨琢磨。”
善绫沫破涕为笑,“原来夸得还是我们啊~等等,你们已经去过塔里了!我睡着的时候到底错过了多少事情!”
“谁让你睡得像死猪一样,我和小黑就休息了一个时辰,他起来去点卯,我也就起来啦,一推开门就看见花大姐踏进院门。等我讲完这两天的事儿,就带花大姐去看了浮屠塔的密室。”
林花开在浮屠塔密室里的详细情形百里丛并没有讲给善绫沫听,倒不是因为很难形容她的举动有多奇怪。林花开在第八层里对每一方寸的地方都拿着烛台仔细查看,然后又是推又是敲的,就好像在寻找隐藏在密室里的另一个密室机关。
对于她不漏看密室里的一丝一毫,百里丛没什么可指摘的。但是当她让自己在发现大少爷的位置还原模仿一下他当时的姿势、状态和一切细节时,百里丛真是抓狂到不行。因为孙绍珏被囚禁在那儿好多天,他躺着的地方用污秽不堪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百里丛自认没有洁癖,素来不十分爱干净,检验尸首的时候都可以忍受各种各样的味道,但这绝对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躺在他人的排泄物上……
所以他发誓绝不把详细情形讲给善绫沫听!
再次回忆起这个事情让百里丛有想呕吐的冲动和生不如死的绝望感,扔衣服、洗澡等行为都不足以弥补他受到的玷污和创伤!没错,就是生不如死这个词,百里丛坚决认为这次自己肯定没有用错词,林花开就是个泯灭人性的死女人!
耗了几乎三个时辰在浮屠塔八层里之后,林花开没有拿走任何一副神秘的娜丽丝画像,反倒是把捆孙绍珏的绳子小心翼翼地拿了回来。百里丛没看出绳子有什么特别的,那不就是普通的牛皮绳么?
“大少爷这个时候应该醒了,我们去看一下如何?”
善绫沫虽然点头称好,可比起关心这个案子,她更想知道花开这两天去哪儿了。不过眼下只好先把心底的疑问收起来,打定主意得闲时再仔细问她。
三人走到了二房的院子,发现院子里层层叠叠围了好多人,偌大院子几乎无落脚之处。几个道士打扮的人,正在点燃的香火烛台前,拿着桃木剑乱舞,嘴里念念有词大喝道:“呔!大鬼小鬼一起走妖魔鬼怪不许留!”
三人看挤也挤不进去,只好站在院子外面,发现院子外面也熙熙攘攘地站了不少人,林花开心里纳罕怎么二房来了这么多人。
还不待她弄明原委,只见一打扮华丽的妇人带着几人气势汹汹而来,严厉十足地喝道:“全都不干活了在这儿闲偷懒,皮痒了是不是,当我们孙家是养白吃饭的吗!”
此女子大概六十岁上下的年纪,说话颇有威严,声音不大,但吓得几个胆小的丫鬟当场发抖。院外站的仆人、老妈子、侍女听了她的话之后,都二话不说地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然后加快脚步离开了。院子里听见她说话的人也都赶紧夹着尾巴出了二房,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下人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院子里一下空旷了不少。徒剩那几个道士尴尬地不知要不要收剑走人,看戏的都走了,只剩唱戏的人还有什么意思?
一句话便能有如此气势,林花开知她一定是负责管理家业的大夫人,孙晓津的娘。
“回来啊!都回来啊!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养的,就是不想看我儿子好是不是!”
疯癫的张姨娘追出院来,当看见表情不善的大夫人时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也没了声响。
“好你个张姨娘,莫非失心疯了不成!我竟不知,这个家何时是你做主说了算!竟敢背着我把下人都叫了过来,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管家!”
旁边的老管家顾不得颜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回大夫人,张姨娘说大少爷被鬼魂缠身,请了几个装神弄鬼的道士回来作法驱邪,要我把家里的大小奴仆都叫来,让法师去去晦气。老奴也知道不该听她的,可她说不如此做大少爷的性命堪忧……我这也是没辙……”
大夫人听后冷哼了一声,“没辙?你明明可以先来问过我的意思。我看你也是信了鬼魂之说,存心跟着她闹到家里人心惶惶。二管家若是不来说与我听,你是不是还打算把老夫人也请来驱一驱邪?
在孙家这么多年,你做事一直都有分寸,我是信着你才给你这么大权力,如今想来倒是错了。你现在人老昏聩,不适合留在孙家了,去账房领三百两银子回乡里养老吧。”大夫人不管老管家老泪纵横,苦苦哀求,回头对着跟来的二管家吩咐道,“从今天起你来做总管,记得这个家里你最该听谁的话,刚刚那些所有来这儿的奴仆扣一个月月银。”
旁边的二管家喜上眉梢,赶忙点头称是,点了两个小厮把跪在地上的老管家搀走,又命人将二房院里的几个道士赶了出去。
之前善绫沫印象中敢打二夫人,嚣张跋扈的张姨娘现在连话都没了,就干站在旁边装贤淑安静。
大夫人走过去,二话不说地抬手就是一个巴掌重重打在她脸上,啪啪回手又扇两下,“刚刚只罚了老管家是给你留脸面,别不识抬举。去祠堂贵跪十天,让你再作闹。”
张姨娘泪流满面,却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就是噤声站着。善绫沫心里可算为挨打的孙晓津舒了一口气,恶人总是有报应的。
待得大夫人走后,百里丛才敢惊呼出声,刚刚这一幕见闻真是惊心动魄,大夫人果然够强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张姨娘见大夫人走远了,又叫嚣了起来,“凶什么凶!自己还不是生不出儿子!嫉妒这孙家将来都得到我宝贝儿子手里,我看璁儿就是被她这个恶女人害死的!”
☆、第四十二章
“哼,多亏我珏儿福大命大回来了,你们这些贱人以为璁儿死了我就完了吗?孙家的家产都是珏儿的,三房的孱弱鬼能成什么气候,最好死了干净!”
都过了半柱香的时辰,张姨娘仍站在院门口骂骂咧咧,周围的丫鬟一个上前相劝的也无,反倒都站得远远的生怕触了她的霉头。
这边善绫沫努力忽略张姨娘的叫骂声,满脸带笑,试图说服大少爷门前的捕快放他们进去。“这位大哥,之前我们也帮了不少忙,您就通融一下放我们进去呗~我们知道总捕头正在里面办案,我们就站在后面旁听,保证不干扰你们执行公务。”
捕快满脸不耐烦地看着他们,他实在想不明白,破案向来都是官府的分内之事,干他们什么关系?自己当差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提出这种要求的人,莫名其妙不说,还磨叽起来没完没了。
百里丛见官差脸色不善,偷偷一拉那人的衣袖塞了一锭银子过去,“我们是杭州城的‘花开从善’,平日里也是替官府破案的,咱们也算是同行!我知道这个事情理解起来有困难,还请官差大哥通融通融。”
那捕快横眉冷对,大刀一横,将银子丢还给百里丛,坚决将他们阻在门外。
林花开见实在无法,只好转身离开,“算了,还是别惹麻烦,孙绍珏嘴里未必就有有用的线索。”
善绫沫气呼呼地说道:“什么嘛,好话赖话都说了,还是这么油盐不进。好不容易大少爷醒了,我们居然不能听见他的证词,实在忒可惜~
连我们‘花开从善’的名头都没听过,孤陋寡闻!”
百里丛说道:“他就算让我们进去了,里面的人一定还会把我们赶出来。你以为‘花开从善’全天下都该知道?出了杭州城我们一切还得从头开始。再说这个案子又没人委托我们,咱跟着瞎凑什么热闹,上赶着不是买卖~你们也要往好的方面想想。”
“好的方面是什么?”
“省了一锭银子!”
“……”
林花开停住脚步,月白色的身影俏丽在树下,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二人,“其实,我的确接了个委托。”
“什么!?”百里丛和善绫沫异口同声地惊呼。
“没错,就在我离开的时候。至于委托我们调查这个案子的人嘛,我暂时还不想说,你们也别问。而且,你们一定很想知道我离开去哪儿了。”
百里丛打断她道:“‘想’这个字用的不怎么准确,我早上已经问过你了……”
“恩,事情的始末我现在还不能说,总之我是自愿离开的。原因等这个案子结了,你们自然就会知道。”
善绫沫低头思索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发现实在没什么意思……故弄玄虚的林花开最讨厌……亏自己还打算晚上问她,现在觉得没问就对了,简直自取其辱。“每次都这样,一想到什么事情就神神秘秘地走人,有没有想过到处找你,我们有多担心!这次更过分,连解释都要等案子结束,当谁稀罕~”
见善绫沫生气,林花开发懵了,她原以为先离开解决紧要的事,事情结束后再解释也不迟,却没想到善绫沫会生气。转念一想自己无缘无故消失,他二人肯定心急如焚,担心出了什么意外。结果自己却用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连个解释也无,合该她生气,阿丛心里肯定也不舒服。
林花开不知自己现在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善绫沫不生气,每当她觉得无措时,口舌上便会犯难。现在便是如此,心有愧疚想要道歉,张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眼。
便在此时,一个气喘吁吁的捕快跑着追上他们,正是刚刚在孙绍珏门口守着不放他们进去的那个捕快。他人跑近了,双手一抱拳,虽然喘着粗气语气却是十分客气,“几位,刚刚多有得罪,我们总捕头有请。”
尴尬的气氛瞬间就被打破了,善绫沫觉得太奇怪,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花开,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生她的气,便怒转过头,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往二房的院子走。
百里丛本想随便说点什么打个哈哈,现在也只好不发一言地跟上善绫沫。
林花开心里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就嘴那么笨,道个歉有那么难吗?不说话只会让她更生气。内心的后悔让林花开越觉无措,她犹豫着要不要跟上他们,最后一咬牙,还是加快了脚步。
三人走至二房,见几位捕快已经站在院门外,见到他们立即热情地围上来,将他们簇拥至一个房间里。一位身着捕头服装的人上前行礼,“在下马勇,庐州府总捕头,刚刚那个捕快有眼不识泰山,几位别跟他计较。孙绍珏就在隔壁,几位自便,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下态度大反转,三人都莫名其妙。百里丛干咳一声,故作高深地问道:“这么说,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马勇点头,低声说道:“各位放心,此事涉关商王府,我自然不会多嘴。”也不多作解释,他便行礼退出了房间,弄得三人更是一头雾水。
“别来无恙,最近可安好?”一人翩翩然从房顶飘下,身着黛蓝色的长袍,越发衬得人身长玉立。如沐春风的和煦微笑,更是给人通体舒畅之感,见之忘俗。
“小开哥!”
“良子!”
善绫沫高兴地跳到莫钰良的面前,拽着他的衣袖摇来摇去。百里丛过去一拳打在他的肩上以示亲近,兴高采烈地说道:“今天是什么吉日?先是花大姐后是你!我现在知道她为什么出现的那么平淡了,这是为了抛砖引玉啊!”
善绫沫被他说的‘抛砖引玉’逗得笑个不停,扫了一眼花开才想起自己还在生气,便板着脸撅起嘴,不再笑了。
百里丛没发现善绫沫的不对劲,兴奋地接着问道:“良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孟芝潜那伙人呢?”
“这个容后再说。”莫钰良笑得温润,眼睛在打量林花开,发现她的身体有些不自然地紧绷,脸上的神情无措又内疚,必然是与善绫沫的不高兴有关。
“你也什么都不说?”善绫沫鼓着腮帮子叉腰瞪着莫钰良,“还真是夫妻同心!都那么没良心!”
百里丛拍拍莫钰良的肩,叹气道:“女人的争斗太可怕了,听得我一个头两个大,幸好你回来了~”
莫钰良微笑道:“绫沫,你认识花开多年了,应该能看出站在那儿的她有多不安,她心里肯定想跟你道歉。”莫钰良朝着林花开微一点头,林花开马上说出了那句对不起,走过去拉住了善绫沫的手。
莫钰良接着说道:“当时的情况实在是棘手,不瞒你说,她离开的时候正是与我在一起。事出突然,没来及告诉你们,主要的责任在我,别怨花开。我们不能把一切说清楚,是因为事涉本案,还是暂不说为好。”
“好不容易四人能重聚,不该为小误会影响心情,绫沫是个善解人意的大姑娘了,能谅解花开,对不对?”
百里丛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莫钰良三言两语让二人和好如初,心里真是无比佩服。英俊的脸孔、清润的嗓音加上温柔无敌的微笑,大宋朝有任何一个女人能抵挡他的话语吗?他若是去诱拐妇女,说不定那些女人都会乐颠颠地跟着他走,不做人贩子真是可惜了啊,能一本万利的生意……
“好了,现在我们去着手案子吧,再拖延下去怕又有人会遇害。我刚刚已经从那些捕快那儿知道了案子的始末,他们会尽力协助我们的。”
“马勇刚刚说的商王府是什么?他们怎么会态度变这么大?”
莫钰良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玉材质的令牌,上书商王府三个大字。“我给马勇看了此牌,具体的待此间事毕我一定都会解释清楚。”
林花开只知道莫钰良有一个曹掾官的官印,不知他还有一个王府令牌。自己虽然早上刚与他分开,可对他的疑问不比那夜见到他时少。
四人在隔壁的房间见到孙绍珏,他休息了一天,气色已经和缓不少。他一看是四个陌生人,便直接说道:“你们别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听见。”
“你哪天被绑走的?”
“十月廿四。”
“是怎么被绑走的?”
“我不知道,我那天下午在花园晕过去了,等我醒过来,已经……”
百里丛插嘴道,“你看,你这不是还知道点东西嘛。”
孙绍珏突然激动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大声咆哮道:“你们又不是我!我离阎王爷就那么近!你们根本就感受不到我感受的!我差一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