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明白,是我多想了。今天你就早些回去吧,后日可要早些来。我等着你。”
“嗯。”秦东青点点头,还朝着四周看了几眼,对于没有见到蓝清眉十分失望。
绿珠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对秦东青的拿捏十分得当,今日看却觉得有了一层危机感。恩情固然一直能让人记得,但却不如爱情来得深入牢固。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别人的感恩戴德,而是真心的宠爱和巩固的地位。
她亲自守在蓝清眉的屋里,等她回来。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蓝清眉为了避免与这两人尴尬对坐,在外面很是游荡了一阵子,到了接近午时才回家。
桂云守在外面,见了蓝清眉,便悄悄告诉她,“绿姨娘来了。”
蓝清眉看向屋内,果然见绿珠毫不客气的坐在厅内饮茶。
“绿珠姐姐怎么来了?我今日玩心大起,便出去了一趟,劳烦姐姐久等了。”蓝清眉说着进入厅内,也坐下了。
绿珠敲了敲桌子,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其实今日我来,是向你要回一件东西的。”说罢,目光落在蓝清眉的腕间。
蓝清眉便懂了,这是找她要镯子来了。这几日她见到的绿珠,神色越发的骄矜起来,全然不是从前那个沦落风尘却温柔知礼的绿珠了。
蓝清眉褪下镯子,推到绿珠面前,道:“喏,是我的不是了,本来早该归还的,尚且拖到今日等绿珠姐姐来要。”
绿珠满意的拿起来,对着光亮出看了又看,最后戴在自己的手腕上,状似亲热说道:“这是说的哪里话,本来这东西也不该朝妹妹要的。可是今日见了秦郎,他非要我找你要回来。我说豁不下面吧,他还不高兴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厚颜走这一趟了。”
她这么一说桂香都快沉不住气了,插嘴道:“说得倒是没错,脸皮还真够厚的。”
蓝清眉斥了桂香一句,叫她先下去,又对绿珠赔了个不是。
绿珠大度的挥挥手,道:“这么客气干什么?你也不必叫我姐姐,以后咱们过了门,得以姐妹相称。但你是正当的世子妃,我还得唤你一声姐姐的。说到底,这也是咱们姐妹二人的缘分哩。今日世子还与我提起成亲之事,问我喜欢什么样的花色,虽然妾室不能办的太风光,但他想给我范围之内最好的。而且,他还说……”说道这里,她故意停下来,一脸得色的看着蓝清眉,就等着她发问。
蓝清眉也是个上道的,问道:“说什么了?”
“他说如果可能,过一两年等我怀了身孕,会想皇上申请封我侧妃呢。你看,这是他送给我的定情信物。”绿珠娇羞一笑,说道。掏出一个物什,给蓝清眉看。蓝清眉看去,却是一个玉佩,上面刻着绿珠和秦东青的名字,意味不言而喻。
蓝清眉神情恍了恍,只觉得脑中有钝钝的响声一下两下的响着。
绿珠知道自己达到了效果,满面春风的带着自己的战利品走了。她走后,蓝清眉就在自己的房中枯坐着了,不要别人来打扰她。
这桩婚事,也许她真的要不起了。蓝清眉这样想。她这一生,惟独渴望的是安定的生活,而不是爱情。但是秦东青似乎给不了她。
再说魏廷宣那头,自从魏夫人说过不同意退婚之后,他便烦躁起来。去找蓝清眉的时候,他其实是带着怯意的。没找到蓝清眉的他反而松了一口气。蓝清眉虽然傻,但是却是一根筋的人。秦东青都这样了,她还是决意要嫁给他,是真的爱上他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跌落谷底。整个上午都是神思不属。想要再去看看蓝清眉回来了没,又怕亲口听到蓝清眉说她爱秦东青的话。
到了午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出去看看。他魏廷宣什么时候跟个娘们似的,畏手畏脚了。想到这里,他脚下生风,步子越发的快了起来。
“公子这是哪里去?”绿珠回来的路上与魏廷宣撞个正着。
魏廷宣看了她一眼,妖妖媚媚的样子,蓝清眉为了秦东青当真连这样的女人也忍得!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凌厉,吓得绿珠后退了一步。她随即好笑的掩饰起来,与魏廷宣说道:“想是去找表姑娘吧。她才回来了,我刚刚去过了。”
魏廷宣看向她,冷冷问道:“你去干什么?”
绿珠不敢说自己是去找蓝清眉要镯子,顺便示威的,只好说:“也没什么大事。我见今日表小姐没来,就过去看看她,顺便闲聊几句。”迫于魏廷宣的目光压力,她有些不自然的抬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却无意间泄露了手腕上的秘密。
“你去找她要镯子了?”
“啊,不是,是过去的时候,表小姐说要物归原主,才将东西给了我。我,我也不好推辞。”绿珠吞吞吐吐的说道。
魏廷宣越发冷厉的逼视着她,道:“你是不是以为荣华富贵唾手可得?那我告诉你,我可以马上让你马上尝尝失去的滋味。人,千万不要太不知轻重了。”
绿珠也算是见过一个世面的,却觉得这目光中透着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她打了个哆嗦,低头称是。魏廷宣才将她腕上的镯子扯下来,将她摔到一边。
魏廷宣过去的时候,蓝清眉正在屋内静坐。此时正是该用饭的时候,院内却不见动静。见蓝清眉的闺房房门紧闭,桂云守在门口,他跨步过去,问道:“什么时候了,怎么也不传饭?”
“这,小姐她说现在还不饿,等会儿再用。”
魏廷宣皱着眉,瞧着房门,道:“她胡闹,你们也由着她的性子来?快去让厨房的人端饭上来。还有,准备两个人的,我也一道在这边用了。”
桂云不敢违抗,领命而去。
蓝清眉一早便听见了魏廷宣的声音。但她只装作不知道。现在,她谁也不想见。随即,她听见了魏廷宣轻轻敲门的声音。
“清眉,快些出来吃饭了。”
“我不饿,待会儿再吃。”蓝清眉的声音传来,魏廷宣听出了她的不愉。他既是心疼,又是嫉妒。心疼她为了一个男人不快,嫉妒她却不是为了他。
他使力推了推房门,却发现根本没锁,便举步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屋外的阳光透了进来,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站在阳光里。
“表哥,我真的不饿。现在不想吃饭。”蓝清眉说道。
魏廷宣走过去,顺便也寻了张杌子坐下来,道:“怎么就不饿了?你从前不是最爱吃的,我可没见你什么时候到饭点了还不饿的。”他随意的说道,却拿目光细细审视蓝清眉。
瘦了。下巴尖了些,脸色也苍白了些。他又心疼了。
“是不是最近都没好好吃饭?最近京城又新开了几家酒楼,你若愿意,我便带你去吃。”魏廷宣温柔的目光缱绻的落在蓝清眉的脸上,连她的睫毛扇动也捕捉得一清二楚。
蓝清眉摇了摇头,道:“不了,现在婚期虽然还没确定,但是我也是快成亲的人了,不好出去走动。”
魏廷宣一滞,停了许久才说:“他对你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什么都不顾了?”
蓝清眉无所谓的笑笑道:“没什么重要不重要,男人嘛,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表哥你将来也会这样的,你说是不是?”蓝清眉想让他死心,也想到了魏夫人的嘱托。
“不,不是。我……”
蓝清眉拿手堵住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道:“别急着否认,你会的。毕竟,什么都会变的。我很感激,你对我的好。但是你知道,有些事情回不去了。我不可能会和你在一起。”魏廷宣对她的好,她确实都记在心间。如果说魏廷宣吻她的时候,她没有一丝丝的心动,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一段婚姻里,千万不要有爱情,爱情是拖累,会让人肝肠寸断。所以,嫁给谁她不在乎,她不要嫁给爱。
魏廷宣急促呼吸出来的热气就喷洒在蓝清眉细腻的手心里,蓝清眉只看得见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控诉,似乎是想解释,但她不想听他说。
“表哥,你回去。我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我。不要再管我了,不管将来会怎么样。”蓝清眉说完这句,放下自己的手。
魏廷宣张了张嘴,却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终于听她亲口说了出来,他该感到轻松一些吗?来之前,他想过很多种方式逼她就范,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再来软的,她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不是吗他怎么可能会制服不了她?
可是面对着她坦荡的话语,澄澈的眼睛,他的手段都失效了。他想,她确实已经决定了。他不能逼迫她,唯一的方式是让她婚后过得好些再好些。秦东青是个好人,将清眉托付给他,是自己打从重生开始就做好的决定。他不该改变初衷的。
有什么东西,滚烫的,落在他的腮边。他以为下雨了,抬头一看,艳阳高照。魏廷宣来不及震惊自己竟然落泪了,只觉得四周冷得透骨。
他要失去自己的珍宝了。但他最愿意看到她过得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真是拼了,更了这么多字。虽然表哥还没虐得有滋有味,但总算已经落泪了嘛。嘛,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给个花花行不行。
☆、第四十七章
魏宰相夫妇这边厢则又请了岭南王夫妇过府来。临走的时候,魏夫人专程唤人叫魏廷宣过来送客。
魏廷宣送两位客人出府,那两人的目光却总是落到他身上。等到了府外,快上马车时,岭南王妃才终于忍不住似的,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论才华论俊秀,东青是丝毫不输你的。”
魏廷宣知他们这次过来多半是来商议婚事了,听到这句有些不太客气的话不禁抬头看了岭南王妃一眼,但她始终是长辈,又是高位之人,魏廷宣也只能受了,谦和的答道:“世子爷一表人才,我是远远不及的。王爷和王妃请慢走。”
岭南王妃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被岭南王拉住袖子。她埋怨的看了岭南王一眼,终于还是一把放下马车帘子,走了。
岭南王妃过府来,想必两人婚期不远了吧。魏廷宣抬手捂住胸口,最近这里总是隐隐作痛,让他不得安生。真的就这样放弃了?他有时候这样问自己。但很快自嘲的笑笑,不放弃他能如何,真的用逼迫的手段把她绑在自己的身边吗?
在她的心没定之前,他可以不择手段。但是她决定了,他这些手段就仅仅是自私了。
魏宰相又在书房看书了,他最爱古奥的书籍,一读起来就没完没了。听见魏夫人进了书房,他还老大不乐意的皱了眉头。
“你又来做什么?一天到晚瞎折腾。”魏宰相说道。
“这魏府里,我哪里去不得了。今日我叫廷宣来送客,看他神色不太对。”魏夫人想到之前见到魏廷宣的样子,有些忧心的说道。
魏宰相终于从书里抬起头来,问道:“这我倒是没注意,他怎么了?”
“你可没见他那脸色,蜡黄蜡黄的。整个人也是没精打采的。我哪时见过这样的他啊。也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还是不对。”
“没出息,作为一个男人这么娇气,我一介书生都看不过去了。你让他自己去吧,别管那么多了。免得节外生枝。”
魏夫人应了声“哦”,但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看他这个样子,到底是放不下心。匆匆跑到厨房吩咐婆子炖了鸡汤,亲自送到魏廷宣房里。
房间倒是规整,也没预想中的酒气,想到魏廷宣一向的冷静自持,魏夫人也是有些了然。她把用小瓦罐装着的鸡汤放到魏廷宣面前,吩咐小厮去厨房取了小碗过来,盛了一碗给魏廷宣喝。
“快些喝吧。”魏夫人催道。
魏廷宣此刻是满口苦涩,喝下去的东西也是毫无滋味可言。面对母亲的关心,他顺从的端起鸡汤一饮而尽,说道:“谢谢母亲了。”
“母子之间说这些客套话又是何必呢,我眼见着你清瘦了许多。你还年轻,许多事情,不要钻进死胡同了。”魏夫人看着憔悴的魏廷宣,心里真是格外的怜惜,也是格外的内疚。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但同时她也对魏宰相的话深信不疑了,廷宣必定是对清眉用情至深才会这样。
魏廷宣勉强扯了扯嘴角,道:“母亲说得是,儿子都省得的。”
魏夫人见他乖乖喝汤,软绵绵的样子,便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喝完。她自己也是个闲不住的,便在屋内四处打量。
床头放着几本山川游记,她帮着放整齐了。顺便瞧见一个小小的泥人就摆放在魏廷宣的床头。那泥人的神情五官,不是蓝清眉是谁?魏夫人看了一眼还在喝汤的魏廷宣,没有揭穿。等他喝完了,又唠叨了一番,要他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其他的话,两人默契的不提。
魏廷宣多日没有出去了。这日出去,才觉得阳光几乎要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眯了眯眼睛,停了几秒,才算是适应了明亮的光线。
走到院子外面,意外的发现到处都是一片喜气。几个步履匆匆的下人笑着走过,一个婆子抱着一大堆红绸布也要路过,被魏廷宣拦了下来。
“这是干什么?”他问道。
那婆子捂嘴一笑,道:“少爷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嘛?表小姐要成亲了,虽说是出嫁,但府里也得装饰得喜气洋洋才行。”
她要成亲了?魏廷宣眼前一黑,脚下有些不稳。好容易缓过来了,那婆子已经走远了。这个消息来得太快,他本以为至少还有一年左右的。
只想再多看她几眼,以后,她就成为别人家的美娇娘了。
蓝清眉的院子外有一棵枝叶茂密的梧桐,魏廷宣从此处看去,风景极好。他又练过些武艺,下面的声音尽收耳底。
视线很广阔,看得到丫鬟们来来去去的身影。现在正是闲散的时间,她们却也匆匆忙忙的,想必也是为了筹备婚礼的事儿。魏廷宣嘴里浮出一丝苦涩,有些失望没有见到蓝清眉出来。
梧桐树上的蝉鸣声被日光晒得聒噪得很,叽叽喳喳的就环绕在他的耳边。他却不为所动,双眼一刻不曾移开的注视着下面的院子。等了不知道多久才看到蓝清眉打了帘子,从里屋走了出来,似乎是在和桂香说着什么。说到什么好笑的话,两人都笑了起来。
魏廷宣从树上一跃而下。再看,也许他就后悔了。
他约秦东青见面,却是在京城护城河边。秦东青来的时候有些风尘仆仆,看着魏廷宣的神色不明。
沉默半晌,还是秦东青先开口,“许久不见魏兄了。前几日,听府上人说你病了,也不好来叨扰。如今见了,果然气色有些不大好。”他打量着魏廷宣的脸色,这还是那个神采飞扬的谦谦君子?
“是。今天我把你约到这里是想讲个故事给你听。”脚下的护城河平静着却深涌暗藏。
秦东青神色似乎有些嘲讽,笑道:“我不知道魏兄竟然还有讲故事的爱好。”
“京城第一名妓,世子可曾听说过?她便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秦东青虽然来京城来得晚,但名妓总是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他还是听说过一二的。于是他点点头,道:“叫秦芸芸好像听人说过。她在妓院做了整整十年的清倌,因为老鸨求财心切,让她接了一位大官。第二日,她便跳下了护城河。”
“看来世子也是个见多识广的。这位名妓,我倒认识她。有一阵子,我常常混迹花楼之中,她也识得我。每次见她,都觉得这人有不一样的美,难怪当得起京城第一名妓的称号。不过这名头大,肖想她的人自然也多了。”
“倒是可惜了。只是我觉得她实在不必如此想不开。既然身处那样的地方,就不该怀着一颗贞洁烈女的情怀,随波逐流反而会好受一些。”
“世子这样想?”魏廷宣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