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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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风云-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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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士章双目闪烁寒光:“祖父,如今顾氏为我妾室,亦是定局,却何必在意他刘家?即便……”话未说完,见得祖父面上神色凛然,段士章忽的停住。
  见段士章不再言语,段毓之这才冷冷说道:“一日未成亲,一日就还留他一分希冀……必要时……士章,你须得谨记,宗族存续及其利害损益,无论何时,都应放在首要之位……何况,终须给你正妻吴氏,贵妾钟氏,和她们的娘家,留几分颜面。”话中深意,已是不可深究。
  看着段毓之森寒目光,段士章缓缓低头,一语不发,袍袖中,铁拳紧握,骨节泛白。
  段士钊看着幼弟面色铁青,神情冷凝,亦是轻轻叹息,随即轻抚其肩头,以示安慰之意。
  好半晌后,段毓之又再说道:“士章,大丈夫敢舍才能有得,你再好好斟酌斟酌罢。”段士章却是兀自垂头不语,不见应答。
  定睛看着酷肖其逝去父亲的段士章,段毓之苦笑一下,不由得心软,他话锋一转,却又问道:“上次听你说,谢望直还有一幼子落到了杜子均等人手中,如今可已解救出来?”
  段士章点点头,片刻后,方才闷声说道:“他在杜子均处受了许多苦,我让他暂且在别处养伤,待养好伤后再让他们姐弟见面,免得他姊姊伤心。”那般非人苦楚,却是比单单的皮肉磨折来得更伤人,眼下如若安排他姐弟相见,却是对二人都是不妥。而这番实话,却是实在不必于此尽述。
  段毓之闻言,轻轻点头:“也罢,就让他好好养伤,来日你也留些意,好好栽培于他。谢望直之子,谢允真之弟,又能差到哪里去,将来,再想办法帮他谋个好前程便是……顾氏如今在明,敌方在暗,一切均须小心再小心。”
  见祖父发话,段士章明白其中分量,遂是深深一礼,代允真姐弟谢过。
  窗外,微风轻送,风中,是淡淡茶花香味,清新隽永,沁人心脾,除此之外,却是再无其余痕迹,待花香散尽,更是无人知晓,这风,曾经来过。
  
   

第八十五回 回望长天秋意浓


 段氏别府,后院之中。
  晓梅正向允真低声回话,将哥哥冯言正让其带到的消息悉数说出。允真一边留神听着,手中还不停的飞针走线,用心缝着手中的云纹月白色小衣。这小衣是赶给彦宗的,已近完工,她也是大概估摸着做的。若是当真如大郎所说,彦宗这两天能脱困归来,这亲手缝制的衣物,也是做姐姐的一点小心意。
  晓梅带来的消息倒是不错。这段日子里,冯言正已是按着谢允真的交待,变卖了一些极体面的首饰头面后,在大明门前的朝前市盘下来两间铺子。这两间铺子紧紧相连,且俱是前店后坊的格局,分别做的是典当行和南北货行生意,都是本多利厚的营生。这铺子原先的生意都不错,而冯言正接过手后用心经营之下,如今每间铺子稳稳能月入二三百两银子的净利。
  铺子位于内城,此处列肆三里,商货云集,省直之客旅,蛮夷之珍异,八朝之古玩,四民之服用,凡应有者尽有,凡必备者齐集。故而这朝前市,亦是许多权贵官吏,士人豪富喜好光顾之地,前人有诗云:“黄金百如意,但向燕市趋,燕市何所有?燕市何所无!”
  可见其繁盛之一斑。冯言正居店市货于此,也可见其眼光,当真是天生的商家头路。
  这典当行和南北货行,是冯言正暗地里先后买下的。依着允真的交待,他将典当行和布行后院中间的青砖墙暗中打通,再横着砌起一道砖墙,隔开一处隐秘的极小院落。院落虽小,但内中通达,看去颇为阔达敞亮。倘有些私密活计要办,这番布置之下,倒也有掩人耳目之效。
  听得晓梅说完,允真停下手中的活计,淡淡笑道:“大哥当真是精干人物,短短一两月间,就把这事儿做得如此妥帖,委实不易。”这话既是说与晓梅听,却也是真心话语。她自然清楚,冯言正此前是谢府的二管事,很多营生都是熟门熟路,但如今经营这生意时,为隐秘计却是不能声张,且其身后无权无势,许多事情只能靠自个儿细细打点,加倍用心了。好在经商一途也算是他的老本行,虽辛苦些,却也还能妥当应付。
  晓梅闻听此语,轻笑应道:“是啊,小姐,大哥也真不容易,虽然物色了几个忠厚肯干的伙计,但这些伙计之前却也没干过这些营生,很多活计都是大哥先做,他们再跟着学呢。”
  允真亦是温柔一笑,风华款致:“且告诉大哥,账簿不须细看了,年底让我看看总账就好,我信得过他……还有,我此前的承诺不变,无论来日生意大小,铺子多少,所有铺子的利润,有两成是他的。倘若做得不如意时,所有的亏蚀,俱是都由我来担起……”晓梅一听,又要跪下谢恩,允真以手扶起:“傻妹妹,何需如此……这营生的本金虽是我所出,但大哥屡次舍命相救,这一点心意,又算得甚么?……为了来日报仇,眼下仍需积攒银两,另外,我这作姐姐的,还要为彦宗将来成家立室作些打算,所以,我这边占的份子大一些,待来日了却心事,该有的东西,我断然不会少了大哥。”
  她看着晓梅清澈的杏眼,郑重嘱托道:“只是还须把我的话带到,眼下并非寻常,大哥还须仔细调教管束好手下的人,让他们莫要张扬生事,须得本分经营才是。我虽身处这段府之中,却是身份尴尬,不好说话,倘若他那边有何事体,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好从中周旋,故而,还须谨慎再谨慎。”
  晓梅端正面上颜色,亦是郑重点头,以示牢记。
  见晓梅郑重其事的样子,允真轻轻抿唇,一边拈针缝衣,一边笑问:“你二哥新添的小子怎么样,如今可还会走路了。”
  晓梅笑着说道:“看我爹爹托人捎来的信上说,我那小外甥叫虎子,说是生得虎头虎脑的,可好玩儿了,如今还能扶着我二哥给他做的小竹车学步呢,要是小姐你也能看看就好了…对了,小姐,爹爹还让我多谢您上次给小虎子的赏银呢……”
  允真抬起螓首,看着晓梅面上略带羞涩的甜笑,亦是不由自主的笑道:“些许心意,不必多提……晓梅,你那么喜欢孩子,甚么时候也生个宝宝出来呀?”
  晓梅听得小姐打趣,秀气的脸上顿时满是红云:“小姐坏死了……奴婢连亲都还没订呢……”
  允真面上故作讶异神色:“哦,你的意思是?…哎呀,我的晓梅才多大啊,现在就催着我给找婆家啦……”
  晓梅招架不住,当下嘤咛一声,咬住下唇,娇嫩的脸红的象块火红的绸缎,片刻之后,方才说道:“奴婢,奴婢觉着小姐才是正当时呢…”
  允真闻言一怔,却蓦地又轻轻笑道:“一辈子好长,何必着急,呵呵…倒是你,得赶紧给你找个婆家是正经,女大不中留,留来留成仇…”
  晓梅笑着说道:“不,奴婢要一辈子留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
  允真故意板起脸说道:“晓梅,二爷的年纪比你可是大上不少,就这你还要跟姐姐抢呢…”
  晓梅心下慌乱,连忙解释:“不是的,小姐,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待看到允真鼻子微微皱起,笑得促狭,她才恍然自己又受了捉弄,当下顿时不依,两人又笑闹了好一阵才停住。
  晓梅看着笑靥如花的允真,嘴里不由自主的说道:“唉,小姐,我爹娘最急的还不是我呢,他们急的是大哥的婚事……没办法,大哥还是忘不了卷云姐姐……”
  允真缓缓收起面上笑意,痴痴看着桌上的针线笸箩,片刻后方才笑道:“大哥就是这般重情重义人物,方才肯舍命救我…你让大叔大婶且放宽心,我定会规劝于他,还会想法子帮你物色个贤惠的好大嫂…”
  晓梅听得这般话语,当下是喜出望外:“大哥的婚事有小姐你帮衬张罗,真是再好不过了,这也是大哥的福分呢,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允真听得她没口子的道谢,又假作生气的样子:“再跟我见外,我就…”
  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允真停下话语,却见来人是春浓。她带来了个消息,二爷散衙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两个少年男子。
  听得这句话,允真蓦地站起,将手中的小衣往笸箩上一放,就匆忙的往外迎去。
  
   

第八十六回 雪霁云收春日初


 第八十六回雪霁云收见日初
  堂中二人静静相对,一时之间,并无甚言语。
  眼前的男童穿着一身素净的蓝色棉布衣袍,看去唇红齿白,是分外眉清目秀的一个伶俐人儿。允真定定看着他,秀目之中泪水盈盈,却是心潮起伏,情难自已。只因一见他,允真就看出了,这乍眼看去,与父亲谢望直有七八成相似的孩子,当真是她的小弟,断然是错不了的。
  看着酷肖其父的面容,允真一时之间,悲喜交加,难以自持。
  谢彦宗看着眼前的绝色女子泫然欲泣,心上觉着怪异,却又不知是何道理,段爷将自己带过府中来之前,并未有任何言语,自己还惴惴不安,生怕是段爷看上了自己,终究要将自己纳为娈童了。但却没料到,却是被带到这美貌女子面前了。看着眼前女子模样,只怕还是认得自己的故旧相识,内中不知有何因缘,如今情势未明,却还是少说少动为妙。这般想着,他低眉敛目,不敢再看座上女子。
  好一会儿,允真心绪缓缓平复下来,她清清嗓子,轻声问道:“你…你姓甚名谁,来自何处?”虽是心下笃定,却仍是要确认得真真切切才好。
  谢彦宗心下奇怪,这位女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来历和身份呢?是故作不知抑或是当真不晓?他按捺心中疑惑,只下意识的拿捏着嗓子,柔声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名叫玉筠…”
  一听彦宗如此话语,允真霍的站起身来,她眼神凛凛,看着彦宗,一言不发。
  彦宗一见允真如此态势,浑身打了个哆嗦,他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只牵牵嘴角,勉强挤出个笑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继而颤抖着说道:“奴婢……小姐……”巨大的恐惧之下,尖细的嗓子仿似被生生锁住,一时语不成声,惶惑之间,心中却是七上八下,飘忽不定,没个着落。
  允真盯着彦宗带着怯意的眼眸,见他形状一发惧怕不已,这才蓦地醒过神来。看着眼前手指成兰花指样,紧紧捏住衣角的小弟,允真心头先是一阵怒意,继而是无尽酸楚,涌将上来,火烧火燎间,难受异常。
  她缓缓转过身去,看着墙上挂着的桃林仕女图,片刻之后,方才轻轻说道:“…玉筠,我想你定是听过这番词句,‘君子易知而难狎,易惧而难胁,畏患而不避义死,欲利而不为所非,交亲而不比,言辩而不辞
  ’……你,可还记得罢?”这是《荀子》里的摘句,父亲在其很小的时候,就曾反复吟诵讲解与她听,故而她甚是笃定,寄托父亲厚望的彦宗,定然曾听过这辞句,也定不会轻易忘却。
  听闻允真此语,彦宗面色苍白,嘴唇翕动,神色极是复杂,静待片刻之后,眼中竟而流下泪来,不可自制。
  允真并未回头,见得背后悄无声息,她却心知自己所料不差。静默半晌,她才徐徐说道:“。。。。。。且起来罢,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岂可低头跪妇人……务观先生曾有诗云:‘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其意并无繁复深微之处,你可慢慢领会……我知晓,此前你定是经受了许多非人苦楚和折磨,但纵然如此,亦是仍须记得,‘大心则敬天而道,小心则畏义而节;知则明通而类,愚则端悫而法;见由则恭而止,见闭则敬而齐’,这男儿气节,却是勿论何时,亦不可抛却……你我虽非亲非故,但我素来景仰谢望直谢大人的刚直品性和君子风范,这才将你安顿在此处宅院之中,还望你……莫要辱没了谢望直谢大人的铮铮令名,也勿让我这旁观妇人白白拣个笑话……”
  说到此节,谢彦宗猛的抬头,眼中先是羞惭恼怒,继而却是痛苦万分,无以名状,垂放在身侧的双手,亦是牢牢捏死,微微颤抖。
  此刻,二人俱是沉默不语,而室外夏日明媚,室内一片静谧,乍眼看去,倒似个波澜不兴的模样。
  静默之中,彦宗从命起身,只见他垂下头颅,面上羞意不退,泪痕新干,眼神却是渐渐清明坚定,想是有些自己的打算了罢。
  略略收拾过紊乱心绪,允真扬声唤人入内,门外的春浓应声而来。
  出人意料的是,允真吩咐春浓,让她带着彦宗和院中听候发落的另一少年,一同到府中的护院师傅处去,只把他们二人当成新进的护院新丁作训,只要勿伤勿残,一切均是听由张王二位师傅发落,务求要将他们打磨得筋骨雄健,强悍勇武才是。
  春浓心下略有不解,这没多大的孩子,怎么这般折腾,但见夫人吩咐下来,亦是领命而去。
  彦宗在一旁倒无甚惧怕讨饶的神色,苦,他倒真是吃过不少,只要不是那般辱人过甚的物事,没甚么可怕的,他定能熬过去。抿了抿嘴唇,他朝允真恭敬一礼,告退而去。
  允真手中抓住那尚未缝好的月白色小衣,望着彦宗远远离去的背影,眼中强忍许久的泪水这才落下。滴滴泪水,宛如朵朵晶莹剔透的雨花,在衣物上无声四溅,再将其缓缓润湿,不复清净。
  不得相见时心伤,但得相见时,亦是心伤。
  片刻之后,院外却是隐隐传来一阵喧哗声,其中最响亮的,却是贞娘的大声哭号,允真心下诧异,却是收住泪水,径直吩咐门外候命的晓梅去看看所为何事。
  却原来,段二爷带到府里来的,除了谢彦宗,却还有一位少年,名唤杜成刚,而他也并非旁人,却正是府里丫鬟贞娘的嫡亲兄长。适才杜成刚与彦宗一同到外院去的时候,也正好撞见了贞娘,兄妹二人劫后生死,蓦然重逢,自然是悲喜交加,两兄妹当下不管不顾,抱头大哭,旁人一时难以劝解,有那心软的,知道大概来去之后,亦是陪着掉泪不已。
  允真知道此事之后,自然也是替贞娘高兴的,而且,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贞娘兄长杜成刚此前失踪亦是与那南风之事有关,但他能与彦宗一道被二爷救回,却还是出乎意料,巧合异常。
  看着怔怔坐于窗前,若有所思的允真,段士章微微一笑,亦是在其身旁绣墩坐下。他之前与允真简略交待过后,就刻意避开了她姐弟二人相见场面,自然有其道理。如今允真既已安排停当,他亦是该当前来,与之叙话释疑了。
  允真缓缓侧头看去,定睛看着他俊面之上淡淡笑意,一时恍神,待回过神后,玉靥之上亦是轻柔浅笑,只是一边笑着,眼中的泪水却似断线珍珠般落下,止也止不住:“二爷,我明明心中高兴不已,却又怎生会觉着堵得发慌……”话语未尽,声音已是哽咽难言。
  段士章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悠悠说道:“傻丫头,明明是大喜的事,人回来就好,其他的事,且慢慢料理就是……”他自然知道是为何。允真遭逢家门剧变,好不容易在颠沛流离之中与幼弟重逢,却发现幼弟遭受奸人摧折之下,言行举止中已无多少男儿气息,这番峰回路转,任谁心中都难免五味杂陈,诸般滋味,实在难以承受。
  允真在段士章怀里闷声说道:“是我的不是,若是能早些将彦宗找到……”
  段士章扳住允真肩头,缓缓将她推开,继而专注的看着她泪水盈盈的美目,极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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