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闲聊，本该告别，只是两人的话语，就算到了嘴边，也怎样也吐不出来。
她只觉得，眼前逐渐模糊，朦朦胧胧……
“我要回京城了。”他说。
她点头，然后静静地走着。
眼看一条路，将要走到尽头，他站定，满怀深切地看着她，深吸了口气，终于鼓起了勇气，问道，“你，真的喜欢他？”
秋梦雨站住，一口气鼓在心口，最终被她强行压住。
“我，真的喜欢凌云？”
她不敢答，只敢怔怔地站在那里，头越来越地，双眼也越来越模糊。
似是许久，也似是一瞬间。
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嗯……”应了一声。
凌月眼睛里，刻着的那痛苦且落寞，无人可见。
他说，“祝你幸福。”
然后，离开。
也许此时的再见，将是再也不见。
秋梦雨抬起头时，早已不见他的身影，也没有见到她泪水涟涟。
她想说，“不要走”，但如何也给不出半个能够留下他的理由。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秋梦雨，你爱的人，是凌云，今生今世，你只爱他！”
可是，真的能如此么？
本来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本来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啊！
这是……命……
梨花，离花……
**
当日，凌月就离开了，回他的京城，做他的安王！
凌云这边诸多事情尚未解决，还要留下许多时日。秋梦雨身为宫女，自然是跟着凌云的。
夜里起了风，秋梦雨依旧倚坐亭台，任由夜里的寒风拂面，任由点点雨水浸凉刺骨，唯此，求得一点清醒。
江南少雪，不如京城那般时时大雪纷飞。
江南的温柔，是用雨来柔化的。
“你没看见下雨了吗？”凌云厉色轻和，扯着她进了她的小屋，转身离开。
不多久，迎来几名侍女，伺候她沐浴更衣。
她知道，他的霸道，他的关心。
心底有些甜，默默地接受了他的关心，只是脑海里想着，若是那个人，他又会将自己如何？
她想着，这世上若是有三生石，上面刻着的，会是谁的名？
往后几日，一如往常。而凌云的事情也步入正轨，越来越忙。
只是每日在她临睡前，凌云必定会出现在她面前。
“有什么事吗？”
他不语，然后转身离开。
凌云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对他的心，不再如同以往那般热切。
“该死，难道这女人真的喜欢上了老六？”
有生以来第一次后悔。后悔自己将那女人拱手相让。
“这女人，注定是我的！”凌云暗自发誓。
秋梦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身子仿佛抖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听到她低沉了声音道，“一生念，一生顾，一生转瞬度。如今，又是第几生世？”
“三生石上刻三生，三生之后，是另一个三生，还是再续前缘？”
与凌月不曾执手，却能相望生情。
与凌云执手相握，却忍不住思念起那个在最落寞的时候，陪伴着自己的人。
突然想起会仙亭的那个传说，她寻遍四海，一路寻找那个叫做凌云的人，却在途中遇到了凌月，两人从此纠葛。
突然很像喝酒，很想很想……
很想在会仙亭里，那种喝得脸色微红，放肆地笑，放肆地哭的感觉。
那种有人在耳边细细安慰的暖意。
第四章 也许，真的喜欢你了
半年后，凌云终于处理完了那些事情。
秋梦雨，依然如旧，不温不火地跟在凌云的身后，眼神里，平静得如同死水一潭。
凌云捂住隐隐作痛的左手，昨夜……该死的昨夜！
终于完成了任务，将几个贩卖私盐的官员命人押解进京后，他走到了秋梦雨的闺阁前。
不似凌月，没有敲门，直直推了进去。
“雨儿，”他轻唤，看着微皱着眉头的秋梦雨，直扑了上去。
“你是我的，你此生，只能是我的！”像是宣誓，更像是宣战，将不明所以的秋梦雨狠狠的挤入怀里，如同雨点一样，肆意落下他的吻。
“呜，不要……”秋梦雨呢咛一声，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被凌云抱上了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剥落。
他含住她的耳垂，狠狠地压在了她身上。
“你是我的，”那魅惑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点点的微凉终于开始触碰她的胴体。
衣衫，依然落尽。
“不要！”她想呼喝，那张点绛却被湿润的唇狠狠压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握住她那白皙滑腻的柔软，没有衣衫的阻隔，轻轻地揉着，揉得她不得不发出“嗯……啊……”的声音。
“不要……啊……”她慌乱间，伸手摸到枕下，握紧，抽出对着他放在她柔软上的左手猛然一划。
血花飞溅。
泪水，早已弥漫了秋梦雨一脸，配合着她身上点点鲜血，有几分狼狈，更是沾上了几分狰狞和决绝。
她扯过被褥，遮住自己娇羞的部位，右手死死握住匕首。
“你在枕头下面藏了匕首？”此时的凌云早已完全清醒，看着秋梦雨坚毅的表情，看着她死死地握住那个匕首面对着他，他心里此时除了惊异，还是惊异。
“你想杀我？”他**未消，又气怒火，“你敢杀吗？”怒喝一声，吓得秋梦雨更是往后退了一点，这时已然退到墙角，退无可退！
“杀你，我再自杀。”冰冷的话语，刺激着凌云。
凌云听了这句话，本来已经火冒三丈的他，此时更是额上青筋皆露，“杀我？”他撇嘴轻蔑地笑了声，冲上前，握住她抓着匕首有些发抖的手腕，近在咫尺地盯着秋梦雨的双瞳。
凌云盯着她的瞳，似在里面看到了那时候的在梨花树下不停地跳着的她，想要勾下一枝梨花的模样；似是看到了她在太子府门口，每每等他归来的倩影；似是看到了，她带着一分幽清的美丽，伸手攀下一枝梨花树枝时的清新脱俗。
他终于忍住了将这个女人送下地狱的冲动，更是失去了将她彻底转化成自己的那种心情。
他一掌打在床柱上，“咔嚓”一声，床柱断裂，整个床摇摇欲坠。
看着凌云离去的背影，秋梦雨偷偷松了口气。
仰头望着轻纱做帐，低深幽沉，寂静的屋子里，隐隐有悲泣之声，轻声哽咽：“凌月，也许，我真的喜欢你了。”
这一日，太子府全府出动，早早地在京城南门排列整齐，一条长长的队伍直奔太子府。
这一日，太子府内，来来往往，一片欢腾。
只因，这太子府的主人，在离开半年之后，终于荣归！
这次太子下江南，成功抓住了几个盐老鼠，让国库终于得到缓解，也为江南的百姓赶走了这几个作威作福的盐商，狠狠地出了口恶气。
别人的气是出了，可凌云的气，没地方出。
凌云高高地坐在他的骏马上，挺直了腰板，惹来道路两旁无数待嫁女子的钦羡。可他唯独喜欢的就是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坐在马车里的那个女人。
也唯独那个女人，对他冷冷淡淡，甚至以死相逼。
他青筋暴现，远远走在前面，眼角却总是管不住地往身后瞟，让围观欢迎的人不由怀疑，太子身后的马车里，到底坐着何许人也。
“自然是太子妃了，不然怎么可能不来迎接？”
“不对啊，听说太子妃一直在京里，没有离开过京城！”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江南女子如水，不只是那相貌，就连那性子，也是如水一样温顺，这样一个女子做上太子妃，岂不一生逍遥？”
这一日，直到进入太子府，也没见到白素馨的倩影。
这不禁让凌云更是火上浇油。
召来管家，状似冷淡地问道，“白素馨呢？”
管家支支吾吾，最终还是勉强隐约说出了，“太子府，好像到了……安王府。”
只见凌云邪魅笑了笑，任谁也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
“是吗？很好，很好……”
第五章 再回首，物是人非
秋梦雨撑起一把纸伞，一身红衫，那风吹起了她朱红色的衣裳，带着许多凄婉。
“凌月，我回来了。”
半年来，多少次想着回去之后，见到凌月，该如何言语时，心中的忐忑，嘴角微微泛起的弧度，终于……
她站在安王府的侧面，刚像抬步，就见到了一对璧人相挽走出。
纸伞，被风吹走，划破天际！
秋梦雨的心，沉了下去，突然，她想张开狂呼，却被风灌满了喉，吹白了她的脸，吹冷了她的心。
“月哥哥，等我，我已经跟姨娘说了我们的事了。”白素馨依靠在凌月的肩上，满脸幸福而甜蜜的笑颜。
“是吗？”凌月迟疑了一下，还是在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淡淡而温柔的微笑，用手刮了刮白素馨的脸庞，“我等你。”
秋梦雨站在角落里，脑海里空荡荡的。
曾经这点温柔，他只给自己的。
曾经他的亲昵，也只属于自己的。
她无法潇洒地转身，坦然面对，然后离开。
想要泪水滑落，却是再也流不出哪怕一滴的泪水，就这么无力地站着，看着凌月将白素馨抱上马车，看着白素馨临去之前，恋恋不舍地在他脸颊留下的一吻，看着他的幸福在脸上绽放……
在他走入安王府许久之后，她才终于支持不住，跪坐了地上。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腐蚀着她的心，却怎么也不肯流落出来。
她是如何，也说不出“祝你幸福”这句话的！
她站在那里，微微泛红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神采，白皙的脸上却仿佛突然有了淡淡笑容。
风吹起，她那朱红色的衣裳猎猎而舞，像是人世间最凄美的景色。
**
“秋梦雨，皇后娘娘的玉露羹好了没有？哎呀呀呀，前院还有那么多灰尘，你是怎么打扫的？皇后娘娘马上就要起身了，你一点事情都没做好，像个什么样！”自从秋梦雨回宫以来，那个姓徐的阉人就成了决明宫的常客，专门挑拣秋梦雨的毛病。
纳香在一边气呼呼地看着徐公公，却也不敢吭声，徐公公乃是太监总管，不只是管着一众的太监，还能管她们宫女。虽然心里在为秋梦雨报不平，可怎么也不敢违抗徐公公的旨意。
这段时间，纳香觉得秋梦雨出去以后有些不同了。虽然她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好似清风拂过那般清爽，但是过后又总能在其中酿出轻轻的忧伤。
不管徐公公怎么挑剔她，不管徐公公怎么辱骂她，她都抱着这样淡淡的笑容，听着徐公公的吩咐，将一件件的事情做完，做好，做着一个宫女该做的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纳香心中的疑惑，终于在一日，偶然听到宫女的议论，得到了解答。
“听说安王爷要娶妻了。”
“哦？谁家小姐那么好福气呢。”
“嘻嘻，白家小姐。”
“哪个白家小姐？”
“还有哪个？不就是我们决明宫的……”
“嘘！不要命啦。”
这一段对话，秋梦雨自然也是听到了的，当时纳香正和秋梦雨做完了事情，在回屋子的路上。纳香小心地望了眼秋梦雨，却见秋梦雨依然带着那抹淡淡的笑容，不惊不悲。
纳香是知道秋梦雨和安王之间多少是有些联系的，从第一次见到安王，再到几次夜里碰上他们两人的私会……
回到了屋子，纳香轻轻地抱住了秋梦雨，“梦雨姐姐，我们只是平民，配不上他啊！”
这一句，秋梦雨的双眸里终于有了些泪水，一眨眼，又全部流回了心里。
从那日秋梦雨回宫起，她就如同一个木偶一般，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笑容，笑的弧度都从未改变。
甚至于，皇后娘娘让她去为白素馨的新婚做准备的时候，她都不动声色地领了命。
白素馨见到秋梦雨时，不由惊呼了一声。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那时候经过自己的告状，因而偷运宫中物品的平民竟然会出现在宫里！
那么，皇上钦点太子的随行宫女，也就是她无疑了？
白素馨抿了抿朱唇，放下了心中的惊疑，“罢罢罢，如今自己心中，仅有凌月一个而已。管他太子又如何！”
想起曾经，半年前，凌月从江南回来，偶然与她相遇，两人言谈甚欢，从此结下了不解之情。凌月的温柔，凌月的关心，无处不让她迷醉。
身为太子的凌云从来只是在乎他的国家大事，而凌月不同，她的一颦一笑，在凌月眼里，就是整个世界里唯一的光彩。
很快的，她爱上凌月。她多次求皇后娘娘赐婚，都没得到结果，而在凌云回来后的第二日，她便欣喜地收到了一纸休书，让她终于很凌月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秋梦雨为白素馨挑选了最鲜艳的脂粉，最华丽的嫁衣，最漂亮的头饰和最艳丽的耳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白素馨看着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的秋梦雨，脸上挂着的那抹似有若无的淡淡微笑，心里不禁惊慌起来。
“素馨，准备得怎么样了？”声音到来，跟着凌月也步入内间。
只一眼，仿佛就是永恒！
凌月望着她，和她的眼神！
她独自伫立，面对他却如此安详，只是脸色微微苍白，眼中竟有一分哀伤，还有一丝惊惶。
天地凄凉，他，只与她静静相望。
是谁的眼神这般凄凉哀伤，仿佛曾经，那个会仙亭下为情所伤！
是怎样一种痛，深深入了骨髓，深深入了魂魄。
深深！深深！
是你么，那个爱恋着别人的人？
你会一生不悔地念着她么？
你会，此生幸福么？
秋梦雨忽然笑了笑，带着一分哀伤与心死，恍如曾经。
第六章 原来天空下了雨
“安王妃，您先试试这套喜服吧。”秋梦雨转身又一次忙碌起来，之间的气氛也渐渐消散，白素馨望向凌月，递给了他个甜甜笑颜，跟着秋梦雨进了内间试新喜服。
大红的绸缎用以金丝连接，水袖和裙摆上做成薄而翩然的红纱，宛若画中仙。白素馨翩然一转，就牵起阵阵涟漪。
当真是京城里最好的衣匠织出的喜服！款式也不似往常喜服那般呆板而显得过于妖艳。
“这是月哥哥为我做的，”白素馨自豪地道，“他将这喜服想象成图样，送给成衣店，让他们照着样子做出来的。”
秋梦雨闻言，手上轻轻抖了一下。
白素馨巧笑嫣然，穿着喜服转了几个圈，还嫌不够，干脆就扭动身姿，做了几个跳舞的动作。“秋梦雨，虽然我是不喜欢你，但是啊，我现在有月哥哥，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云哥哥了。”
秋梦雨依旧噙着哪浅浅的笑容，好似不经意地道，“王妃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小宫女而已。”
白素馨连忙摇头，握住了秋梦雨的双手，“太子自然是喜欢你的，不然我的守宫砂也不会留到了现在。”白素馨嘟着小嘴，想及了凌月，又甜蜜笑道，“不然以前我也不会……算啦，不说了，我们握手言和好不好？现在已经握手了哦。”
秋梦雨听到“守宫砂”三个字时，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原来那一成不变的笑颜，似同木偶般答道，“王妃说的是。”
试过了喜服，秋梦雨为白素馨收拾东西，白素馨兴高采烈地冲出去找凌月去了。
秋梦雨眼看着她走远，在她身影消失之后，忽然之间，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似的，整个人一下子没了精神。目光游离，不经意地掠过手上大红的喜服，怔在原地，竟是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入了夜，秋梦雨坐在宫里小屋前，倚栏听风，怔怔地望着那个他曾经出现过的角落。
他，还会不会出现呢？
她自嘲道，“他如今要娶妻了呵！娇妻在侧，又怎么会找自己这么个不相干的人？”
如果，她想说如果……那时候她接受了他的爱，那身嫁衣，是否就该是她的？可是……
没有如果！
带着落寞，含着孤寂。
她本以为，自己在那日见到他与白素馨执手，就已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