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脸看着苍奕。
苍奕脸色中有一丝不屑,回道:“只有她知道我灵鹫宫的玄铁令牌如何伪造。所以,此事并不复杂。她就是想与我一决雌雄,好让她的天涯海阁一跃成为天山的第一。”
“天涯海阁……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是我师妹的据点。她向来神神秘秘,从不肯轻易暴露自己。”
“那么,要让她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向天下武林澄清事实,也是个大难题咯?”
“呵!你倒是想得美。师妹有意引来八大门派围攻我灵鹫宫,自然是要躲在后面看好戏的,怎么可能站到台前,让那些无知之徒看清她的面目……”
“宫主。”任天凝站起身,在亭子里转了两圈,“我有个法子,不知道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苍奕眯着眼看了看任天凝,低下头拨弄手上的掌门密令。
“你师妹是不是特别喜欢收藏武林至宝?”
“这……她的确有这种癖好,只是,一般的宝贝,入不了她的眼。”
“我手上有一样东西!”任天凝凑上前,盯着苍奕,“你可以派人将消息传出去,就说我慰雪山庄有意助你一臂之力,有慰雪山庄的裁云剑和七情剑谱为证。然后,她必定好奇,会亲自来缥缈峰打探消息。你乘机用掌门密令刺激她,比如,假装你和你师兄已经和好如初。如此一来,她总会露出些破绽。届时,我们请一个武林豪门前来作证,当场戳破她制造出来的假象……”
“慢着。”苍奕紧紧盯着任天凝,目中有一丝悲怆和急切,“你,如何得知谢徵音当年的事?”
“我不知道啊。”任天凝做出一副无辜之态。
“那你为何提出用掌门密令刺激师妹,用我师兄的事刺激她?”
“我……猜的。”任天凝犹豫了一会儿,有些羞意,“男女之事无非如此,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或者他喜欢你你喜欢另外一个。三人成行,必有□□。额……”
苍奕无语,望天,轻飘飘地说道:“我师妹谢徵音对师兄的感情不是喜不喜欢那么简单,我喜欢师兄当时确是众所周知的,她曾经利用我对她的信任,将溪洲一个大家闺秀送到师兄的房里,那时,师兄是天山派的掌门人,英姿潇洒,和云公子一样温润如玉,是个谪仙般的人物。那个大家闺秀被下了药,和师兄有了不清不白的关系。我从外地赶回来后,那女人已经赖在天山不肯走了。我一怒之下废了那女人的经脉,使她从此成为一个废人。师兄……为此怨恨我,竟然带着那女人走了,我不甘心,又去灭了那女人的家族,满门百来条性命,一夕之间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后来,我冷静下来,着手调查此事,才发现是谢徵音搞的鬼。”
她语中满含悲凉之意,任天凝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情爱成痴,徒生苍老。”
“你说的对。”苍奕忽然之间恢复了精神,面上又是一派傲然之色,“就以裁云邪剑为饵,引谢徵音出来。”
苍奕即刻派人行动去了,任天凝回到卧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想起了云焕教她画的兰花图。她披衣下床,坐在书案边,将兰花图摊开,一个人傻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许久,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纳入其中。身后的男子握住她的手,试了试她手上的温度,冷意沁人,他埋怨道:“这么晚,睡不着吗?坐在这儿干什么?”
任天凝看了看窗外,说:“天快亮了。我想看看山上的晨曦。”他的手好温暖,她舍不得放开,顺势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那丝丝暖意。云焕稍稍低头,墨黑的瞳孔里有她看不到的如同黑夜一般的深沉和寂寥。他轻轻拥着她,自语般地说道:“无论发生什么,凝儿都会陪着我走下去的麽……”
任天凝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他静静地看着她优美得不真实的轮廓,心里微微酸楚,一切,不知从何说起。
她不知道他的心思,毕竟,即使是最亲密的恋人,也会因为某些不经意的细节而疏忽了彼此的心意。
“去外面走走?冬天会有日出吗?”她抬头问道。
“有的,只是不比夏天那般壮烈。”
“啊,缥缈峰是出了名的险峻,在山顶上观日出,不知道会不会有奇景……”
“凝儿想不想走五湖、观四海,行遍大江南北,饱览人间胜景?”
“嘻嘻,好主意。携手同游,自在人间哪!”
两人低低地笑了起来,云焕心中一热,打横将她抱起,到了床边,给她披上保暖的貂裘,又牵着她出了小院。任天凝乖乖地跟在他后面,被他牵引着,带到一处高高的山崖边。这儿没有苍奕制造的幻境,没有戮青崖,也没有那轮诡异的明月。任天凝仰起头看着云雾中的东方,山风浩荡,山林此起彼伏,犹如深绿色的海洋。
“这镌刻于山崖上、松枝上、寺门上的诗句,不过是一些光阴虚掷的痕迹。涧泉所吟,松涛所唱,无非是消逝二字。连这晨色的寡淡四拢也合着心灵无限缓慢的节奏。仿佛不曾攀援,仿佛是凭空降临这峰顶。一次次被掀翻的,莫须有的峰顶。”
冬天,山顶上的日出犹如一枚青涩的果子,在严寒和云雾的包裹之下,露出一面晦涩而清淡的脸。云焕有些失望地说:“待明年春夏,我们再寻一处风景好的地方。”
任天凝摇了摇他的手,迎着凛冽的山风,说:“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云焕无法分辨她脸上的神色,沉默了片刻。
一个灵鹫宫的弟子匆匆跑上来说:“二位贵客,有人来找你们!在大殿里等你们呢!”
云焕皱了皱眉,莫名地有些不安。任天凝牵住他说:“好的,我们马上过去。”
到了大殿里,苍奕也在,左右护法随侍在她身边,她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喝着。殿中站着一个打扮普通的陌生男子,男子身上有一种凌厉内敛的气势。任天凝一见那男子的架势,便知道大事不妙。
“任小姐,我是大内侍卫总领,敝姓肖。”那男子拱手说道。
“肖总领远道而来,所为何事?”任天凝淡然地站在一旁,手里还牵着云焕。云焕眯了眯眼,那肖总领并不在意任天凝和他之间的亲密关系,只是规规矩矩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事,呈到任天凝眼前。
“此物乃皇室御品,皇上吩咐了,由新任太子妃佩戴。皇上有旨,令太子妃殿下即刻启程回京,与太子完婚。”
任天凝愣了楞,这个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刚到梓州的时候,那个故人交托给她的玉佩。这块价值连城的蓝山玉佩是当年皇上赠给莲妃的,莲妃死后,景莲不知所踪,玉佩和那块虎符一道,被莲妃的侍女带出宫,辗转到江南的一个大商人手中。不巧的是,那个大商人正是任少威的老友。
所以,任天凝才会下江南,因缘际会,结识了云焕。
她迟迟没有伸手接过玉佩,那肖总领面无表情,说:“太子妃殿下,这是皇命。”
身后的苍奕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打趣道:“皇恩浩荡,天命难违,任姑娘,你果真有男人缘。据我所知,现任的太子可是万里挑一的好儿郎。你不必推辞,虽说一女不嫁二夫,但是心长在自己身上,能装得下谁,外人可不会知道……”
那肖总领双手呈着玉佩,眼睛安分地垂着,他笔直地站在任天凝面前,有些冷漠地回道:“宫主,此事关系皇室威严,与江湖中人无干。在下逾越了,敬请宫主慎言。”
苍奕嗤笑一声,看好戏似地等着任天凝的决定。任天凝看了看云焕,云焕十分平静,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因为在山崖上吹了风还是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
她使劲握了握云焕的手,对云焕说:“上次你为何要跟我跳下山崖?”
云焕抿了抿唇,这件事他并没有在任天凝面前提起过。他浅浅地笑了笑,微微低头看着任天凝,桃花眼里的光芒温暖而执着:“凝儿,我可不知道为什么。若要溯源,便是说不清的纠缠。一念之间,一生所求罢了。”
她转过头,看了看肖总领,说:“可否请大人在此滞留几日,我有事与宫主相商,待事情办成,再回京不迟。”
“可是……”肖总领正要回话,那苍奕插嘴道:“任姑娘身受重伤,就算回京,也赶不上举行大婚了。她待在灵鹫宫,是为了治伤。这个,皇上知道麽?”
肖总领说:“皇上并未提起,只是,圣旨上说得很清楚,即刻随我回程。”
“情有可原,你这不算是忤逆圣意。”苍奕呷了口茶水,慢悠悠地说道,“若要强行动手,你有把握一个人带任姑娘走吗?任姑娘与我有约定在先,怎么说,也是受灵鹫宫保护的。”
这话说得有了一丝威胁的意味。肖总领无奈,不做声了。苍奕摆手示意弟子带他到客房歇息。任天凝感激地瞟了苍奕一眼,和云焕回小院去了。
回到屋里,云焕有些心事重重地坐在书案边。任天凝说:“我刚刚和苍奕谈好,没来得及告诉你。”
云焕瞄了她一眼,有些担心地问道:“你和她谈了什么条件?会动武麽?”
“不会。”任天凝搬来一张矮凳子,坐在他身边,“我和宫主打算用裁云剑和慰雪山庄的名头引出灵鹫宫的死对头,天涯海阁的主人谢徵音。这人武艺定是十分高强,跟我爹他们差不多。就算我没有受伤,也不一定能敌得过她。天山派的人行事张狂,我觉得她定会来一探究竟。放心,我会慎重行事。”
云焕看着窗外萧条的冬景,说:“凝儿真的很聪明。”
看到他眼中的黯然,任天凝心口一紧,便问:“这次回京,你怎么看?”
“怕是皇上有急事,要赶紧让太子登基。本来还有一年之期的,如今看来……”
“我爹他们应该都知道了。”任天凝说,“你对我没信心吗?”
“怎么会?”云焕摇头,捉住她的手,哈了口热气,想要捂暖她的手,“嗯,我们在京城的时候,千公子说皇上病重。想来,他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唉,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哈哈!”任天凝忽然咯吱咯吱笑起来,看到云焕替她暖手的贴心动作,先前隐藏在心里的那些紧张之感烟消云散了,“和我想得一般无二。唉,你说我们是不是不地道?青纣即将换新帝,这可是关乎国之社稷的大事。我和太子之间,并无儿女私情。和慰雪山庄联姻到底只是笼络臣子的手段罢了。所以麽,不会有什么阻难的……”
虽然是这么想,两人心底还是存了一点点怀疑。
晚上,苍奕派了左护法来请任天凝。任天凝随左护法一道往苍奕住的院子里走去,路上,左护法冷冷淡淡的,忽然问了一句:“云公子为你跳崖,一心帮你守着那柄裁云剑,你却要嫁入皇宫……你这样,置他于何地?”
任天凝愣了愣,不客气地回道:“这与你有关麽?”
文小娟止住步子,回头对她说:“那次,宫主本是要成全我的。只是,我知道云公子不会喜欢宫主的做法,所以我把机会让给了别人。云公子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可却是个重情重义的。兴许与你在一起,只是心里的一份情念作祟,与你在一起,有一天,终会顶不住皇家名门的压力……”
听到这话,任天凝脸色一冷,有些愠怒地回道:“你们做了这等无耻之事,还有脸说成全?”
“男欢女爱,有什么了不得的。”文小娟有些不屑地瞟了她一眼,“不过,你身份尊贵嘛,自然容不得别人这样。”
任天凝压住怒气,说:“即使如此,我也不会跟他分开。你们灵鹫宫的人倒真是无视礼法,先扣住人不放,然后又下药行苟且之事,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女弟子多贞洁刚烈呢,未曾想到,竟是这般□□……”
话音未落,那左护法拔剑上来,使力一刺,任天凝回身一让,一柄飞刀出手,飞刀绕着身手灵巧的文小娟转了一圈,回到任天凝手中。任天凝跃出几步远,瞪着面色冰冷的文小娟。
“我哪里说错了麽?你们本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妇!”
“任姑娘,夕颜已经被宫主处死,就是因为……因为,她失了身。倒是你,出身武林名门,却毫无羞耻之心,明明已经被许配给太子为妻,却还是缠着别的男人不放,你自己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儿去!真正不要脸的是你!”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正要动手,忽然听到小径上传来右护法的声音:“哎哟,两位在琢磨什么呢,宫主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任天凝收回手,气呼呼地跟着右护法走了。文小娟立在原地,思索片刻,返身也走了。
小院里,云焕食不知味地用了晚膳,正准备拿一卷书看,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平日里,除了左护法文小娟和那个漂亮女大夫,鲜少有人来打搅。他蹙起眉头,打开门,就见肖总领一双虎目直直地看了过来。云焕一眼望过去,那肖总领站在门前的台阶上,面对着他,双手负在背后,似乎是悠闲地踱到这儿来的。肖总领抬了抬眉,目中波澜不惊,表情淡淡的,给人一种心静如水的感觉。
“大人造访此地,是要宣旨还是传令?”
“云公子不必担心,下官是奉了皇上之命,特地单独找你谈一谈。”
云焕往旁边让了让,面上也淡淡的:“外面风寒,不如到屋里详谈。”
肖总领左右看了几眼,说:“任小姐被宫主召去了?”云焕没有回答,肖总领跟在他后面,进了屋。
文小娟在院子门口徘徊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敲门。漆黑的夜色犹如一幅墨迹,弥散着冷清而诗意的气息。四处亮起了灯火,火烛的光芒犹如群星一闪一闪,这处精致的院落里有些清静。敲了门,却见一个陌生男子迎面踱了出来,文小娟秀眉微皱,这不是皇上派来的人麽?那男子淡然地瞥了一眼文小娟,自顾自地离开了。文小娟犹豫片刻,进了屋子里。
云焕坐在书案边,披着一件冬衣,眼睛微微闭着,似乎在想心思。文小娟走过去,拨了拨盆里的炭火。他头也不抬地说:“文姑娘,他走了吗?”
“走了。”文小娟轻声回答,“皇上为难你了?你真的要回京城?”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嗯。”
“皇家有太多的束缚、太多的规矩,你这一去,从此就是笼中鸟。为何不选择自由自在的江湖世界。虽是草莽,却乐得逍遥啊。”文小娟有些惋惜地说道,“再说,天下并非只有一个人值得你期待。”
“或许是困兽之争吧。”他摇摇头,“能牢牢抓在手里的东西并不多。不过,无论放弃还是拥有,都顺其自然好了。何必计较那么多得失。”
文小娟走上前,目光流连在他俊秀的容颜上,有些痴痴的:“你就是这个性子,不喜欢把事情说开,喜欢闷着。真不知道你是想为自己留条后路还是想与人保持适当的距离!你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
云焕睁开眼,望了望窗外,那文小娟幽幽说道:“相识一场,缘聚缘散不容易。云公子,你能不能送个小东西给我,留作纪念?不要贵重的东西,只要是你的就行……”
他愣了愣,本想拒绝,却瞥见她直直望来的期待而坦率诚挚的目光,他无奈地笑了笑,起身从书案的玉石镇纸下抽出一幅兰花图。
文小娟接过图画,展开了,是一幅清新雅致的兰花,右上方题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她轻声笑了笑,低喃道:“新人如画,娉婷似花,一朝荣枯,百岁殆尽。问君何处描眉试妆,海棠尽,菊花殇,却是远嫁他乡……”
身旁的他,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犹自回味着方才那肖总领的忠告。
天涯海阁。云雾缭绕,熏香阵阵。一个妖娆美艳的女子躺在贵妃榻上,指间拈着一瓣金黄的橙。旁边两个侍女安分地垂着眉眼,一个侍候茶水果点,一个翻阅书简,时不时地向榻上的女子汇报近些年来海阁名下产业的经营情况。那女子吃了橙子,享受般地伸了个懒腰,外边进来一个侍从,在她耳边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