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贴着背后的栅栏站着,才算将自己的身影拉离她的世界。
“庆之,”在这当口,昭宁忽然开口说话了,不过仍然没有看他,只是对着月亮,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你喜欢安平?”
刘绪张了张嘴,脸上有些燥热,没有吱声。
“那便是默认了。”昭宁仍是没有看他,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仿佛能听她开口说话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刘绪不免觉得眼下情形有些尴尬,垂着头搜肠刮肚地找话题打岔,谁知还没有想到,营中却传来嗡嗡的喧闹声。他连忙走到营门口朝内看去,昭宁也跟了过来,只是静静地站着,虽然好奇,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旁边守门的卫兵俱是一副探头探脑的模样,转头看到她的神情,顿时大感钦佩,不愧是摄政王的女儿,那叫淡定从容啊!
可见面瘫有时候是很占便宜的。→_→很快,里面的声音大了许多,能明显听出是争吵声,刘绪忽然感到一丝熟悉感,似乎当初也听过类似的吵闹声……是了!他恍然地睁大了眼睛,连忙朝里面跑去,还没到中军大帐,却已见蜀王领着几个副将迎面走来,火光下的脸怒气升腾。
“王爷,您又跟陛下吵架了?”他快步上前,压低声音问萧靖。
“哼,本王受够了,打压也便算了,真正给了兵符让本王带兵,却又打着御驾亲征的幌子过来监视着,这不是明显得瞧不起人么!”萧靖绕过他在旁边站定,指挥着身后的副将去牵马准备,而后才转头对他补充了一句:“庆之,你别管了,本王可无法跟着这样的陛下了!”
他的声音很高,许多士兵都听到了,一时间都有些消化不过来。
陛陛陛……陛下在这里?!!!
刘绪怔忪片刻,隐约猜到了他话中的意思,又见他一直在低声吩咐着手下的人进进出出地安排着什么,心中瞬间一凉,连忙拉着他走到一边,深吸了口气才小心翼翼地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王爷不想跟着陛下,难道是想……”
萧靖瞥了他一眼,阻断了他想说的话:“本王什么都没说过。”
几个副将牵着马走了过来,紧跟着队里呼啦啦涌出一大堆士兵,俱是整齐列兵,仿佛准备好了要去出征一般。萧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招了一下手,率先朝外奔了过去。刘绪见状不对,立即从旁随手解了一匹马就翻身追了上去。
昭宁忙追出营地问道:“你要去哪儿?”
他来不及多说,只回了句:“烦请郡主通禀陛下一声,庆之一定会将王爷追回来的!”
刚才那情景若是猜得没错,只怕蜀王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了。毕竟之前争权时已经落下了芥蒂,如今雪上加霜,会走上这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
刘绪一边想着,一边加快抽打着身下的马,眼见蜀王的嫡系部队都跟在后面,他自己却一路风驰电掣,直奔西戎驻扎之地,不免又是一阵心惊。
难道他早就做足了准备?
嗒嗒的马蹄在夜间显得尤为清晰,眼见后方的队伍被甩开了一大段,前方又漆黑不见人影,刘绪终于忍无可忍地朝前方萧靖的背影嚷了起来:“王爷,您难道真的想要投敌不成?!”
泼墨似的黑夜,狂风呜咽,萧靖身下的马猛地扬起前蹄一阵狂嘶,然后慢慢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这章真肥,可惜子都打酱油去了……→_→
五五章
稀薄的晨光照亮营地,中军大帐外聚集了一群副将,个个戎装齐整地跪在帐外,大气也不敢出。圆喜终于回归了公公身份,手里的拂尘在寒风里抖抖索索的握着,眼睛时不时地瞟一眼面前跪着的众人,默不作声。秦樽和焦清奕并肩站在帐门的另一边,俱是面色沉凝。
就在今早,军营发布消息,皇帝御驾在此,将要亲自领兵作战,将士们自觉怠慢,当然担忧。
四周的空气几乎都静止了,只有被风吹着的帐帘时不时地掀起一下。漫长的等待之后,有人一路纵马而来,嘀嗒的马蹄声干脆有力,但跪着的人没有一个敢抬头去看。
帐帘被掀开,昭宁站在门口朝外张望着。来人正翻身下马,待其转过身来,却是蜀王萧靖。一下马就大步朝大帐走了过来,经过一群副将身边时,被眼尖的副将瞄到,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他他……不是叛变了么?
见萧靖走了进来,昭宁仍然止不住在门口张望,可是却没见到刘绪的人影,不禁皱了皱眉。
帐内坐着三人,安平、萧竚,还有齐逊之,俱是衣冠齐整,一看就是一夜未眠。见到萧靖出现,安平首先露出诧色,起身迎上前道:“听闻庆之去追你了?”
萧靖来不及行礼,点了点头:“真是个倔小子,怎么也说不听。”
“那你将事实告诉他便是。”
“微臣将事实告诉了他,可是他……”萧靖看着安平叹了口气:“陛下,恕微臣直言,若不是因为您,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变故。”
安平皱了一下眉:“他怎么了?”
“他要求代替本王去西戎做内应。”
帐内的几人纷纷露出惊异之色,尤其是昭宁,猛的从门口转过身来,眼神又惊又恼,神情复杂。齐逊之细细地想了一下,脸色渐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意味不明的凝重神情。
萧靖见安平抿着唇不做声,无奈道:“他倒不是意气用事,只是……不放心陛下您罢了。”
“什么?”
“毕竟微臣与陛下有过过节,他怎能看出其中门道?即使解释清楚,也对微臣存着疑虑,或者说,他不是不相信微臣,只是太在乎陛下,毕竟只有他自己去,才能保证绝对不会背叛陛下。”
“……”
帐中没人说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呜咽的寒风悄悄钻入营帐,炭火飘飘忽忽地摇晃着,如同每个人的思绪。
片刻后,有人揭帘走了出去,响动惊动了几人,才算打破了沉寂。萧竚尴尬地笑了一下,起身道:“昭宁许是有什么事,我跟去看看。”
安平仍旧只是站着,沉默。背后的齐逊之则仿佛已经融入了背景,几乎叫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萧靖以为她还在忧虑,补充道:“陛下可以放心,庆之知道要做些什么,其实反过来想想,他代替微臣去倒更能令西戎王信服,毕竟以陛下的性格,就此放任微臣离开,才更惹人怀疑。”
安平点头道:“也有道理,只是……”只是欠了刘绪,觉得不妥。他去那里的原因不是家国,而是为了她。
“罢了,”她摆了摆手:“烦请皇叔通知诸位将军一声,半个时辰后来大帐议事。”
萧靖抱拳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帐中只剩下两人,安平转身看向齐逊之,他也刚好抬眼看过来,中间隔着的炭盆袅袅升起一股白烟,他的脸在后面有些不真实,却仍然带着笑:“陛下,当务之急是备战,其他的,还是先别想了吧。”
他的脸色太过平静,安平却因此而生出了一丝失意。仿佛两人面前已经横亘了一道鸿沟,难以跨越。只好点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
“那微臣就先告退了。”齐逊之推着轮椅朝外走,照旧是不紧不慢的姿态,却在经过她身边时,忽然停了下来。
安平仍旧蹙眉想着刚才的事情,感到身边的人半天没动,疑惑地低头去看,手已被齐逊之握住。他用力一扯,她便猝不及防地跌坐进他的怀里。
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他的唇便凑了过来,炽烈的,焦急的,带着隐忍的不安,最后统统化为二人间的轻喘。
齐逊之的一只手托着安平的后腰,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颈边,手下是温热的触感,此时的她是真实的,就在自己身边,可是他却仍感惶惶。
庆之为安平做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却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而他刚才看到了安平眼里的愧疚,更是担心。始终是全心倾慕她的男子,她不可能那般绝情。
唇瓣依依不舍地分开,他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安平的脸颊:“陛下,别动摇……”语气像梦呓,又像恳请。
他担心庆之,可是也不愿意失去安平。
安平的双臂勾着他的脖子,似乎想笑,又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嘴唇翕张了几下,最终却还是主动覆上了他的唇,将一切言语都堵在了相依的唇齿间……※天气越来越冷,刘绪进入西戎军营也不知是否顺利。也真是多事之秋,这当口萧竚兄妹俩还不知去向了。
早起时,天上开始飘起鹅毛大雪。安平与一干将领议事完毕,看到这种天气,想到即将来的战事,不免有些担忧。
远处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十分急切。她正站在门口,循声望去,却见萧靖从一间帐篷后绕了过来,脚步不停地直走到她跟前,连身上落了一头一脸的雪也毫不在意,抱拳道:“陛下,西南有异动了。”
安平顿时蹙起了眉头,下意识地去看双九,他的身影隐在漫天雪花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她返回帐中,示意萧靖也跟进来,边往炭盆边走边道:“看来朕的估计没错。庆之刚去了西戎大营便有了这样的动作,西南跟西戎之间必定早就有联系。”她在帐中踱了几步,沉吟着道:“却不知对方的行军路线指往何方?”
“探子说,似乎是往青海而来。”
“青海?”安平走到悬着地图的木架前,托着下巴皱眉沉思着。
若是有意帮助西戎,去青海可就绕远路了,何不直接开往这座边城,与西戎前后夹击不是更为有效?还是说青海有什么其他的好处?
蓦地,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二位陛下回归梁都极其隐秘,外人并不得知,难道说对方是想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既然如此,只有劳烦皇叔走一趟了,领兵五万赶往青海,另外,带着朕的手谕,让东德卓依随时配合你调兵。”
身为军人,这类号令最为令人振奋,萧靖退开一步,行礼称是,立即转身准备去了。消息来的紧迫,自然行动也要迅速。
……萧靖领兵五万前往青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西戎。彼时西戎王正在与刘绪说话,周围围着一群虎视眈眈的将领。
得知消息后,金珏讶异道:“想不到梁帝还御驾亲征了,真是个有胆识的女子,不过,却不知蜀王为何又听从梁帝的命令领兵了呢?”
刘绪自然知道他对自己还存在着诸多疑虑,这个时候若是避而不答,反而会惹人怀疑,于是想了一想,开口道:“只怕是王爷的好计策吧,要知道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可在青海呢。”
西戎王那日也只是瞧见他们的马车,并不知道他们的去向,这么一说,倒有些相信了。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会伤害到盟友,遂又改口道:“哈哈,孤王自然是相信蜀王殿下的,要知道他与孤王可通了不少的信件,若是敢出尔反尔,那么孤王就只好将这些信件送到梁帝的手上去了。”
刘绪陪着笑道:“大王放心,王爷在无法脱身的情况下还派了在下来,诚意可见一斑啊。如今他前往青海,要么是梁帝不相信他而将他外调,要么就是他有意叛走了。”说完见金珏没有露出质疑之色,他才松了口气。他不太擅长演戏,好在没有露马脚。
然而这边刚想完,却忽见金珏起身道:“既然如此,趁着梁帝孤立无援之际,应当即刻准备发兵才是!”
刘绪大惊,连忙站起身来,接触到金珏的视线才赶紧收敛了神情,垂着头皱紧了眉,许久才拱了拱手:“大王所言甚是。”
一群彪悍的将领顿时欢呼嚎叫起来,仿佛梁国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和如花美人都在朝自己招手了……刘绪揪着衣摆,尽量让自己露出贪婪之色。
身在曹营心在汉,原来是这般滋味……临出帐门前,西戎王忽然对一边跟着的刀疤壮汉说了句什么,因为用的是西戎话,刘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下意识地认为一定是个十分重要的信息,便用心记了下来。
连续的大雪无休无止,整个天仿佛都倒扣过来了,黑云压城城欲摧,叫人无端生出压抑之感。
他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在营中行走,远远看到有西戎将领喝骂着他带来的副将,立即忍不住想上前说话。那些都是蜀王的嫡系部下,何尝受过此等侮辱?!然而走了几步又意识到可能是西戎有意的试探,终究还是止住了步子。
小不忍则乱大谋。
远处有个士兵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一直到帐门口才停下,原来是那个刀疤壮汉迎了出来,看到他这模样,喝骂了一句。那士兵赶忙禀报了什么,叽里咕噜一大串话像是绕口令。
刘绪只听见其中有个词似乎有些熟悉,像是个汉名。想了半天,忽然一怔,连忙朝营帐门口走去,果然看到背着长剑的萧竚一脸不耐地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风雪里一身黑衣,像是灵巧的燕子。
刚才听到“肖衍宁”这个名字还以为自己弄错了,不想真的是他们。
五六章
萧竚很无辜,要不是担心妹妹的安全,他才不想跑这趟。
刘绪诧异地看着这对兄妹,也不顾守门的士兵讶异的目光,快走出去低声道:“你们怎么来了?快些离开!”
萧竚的视线越过他看向远远走来的壮汉,捏了捏喉咙,脸上立即露出怒容,喝骂道:“我说怎么看着你这般眼熟,原来竟是我大梁的叛徒!滚开,大爷是来找人比武的,你一边去!看着就碍眼!”
“哟,肖大侠竟然亲自来找我,真是没想到,终于能再跟你比一场了。”壮汉笑眯眯地迎出了门,看也不看刘绪,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更别说替他说句话了。待视线落在昭宁身上,顿时一亮,笑道:“这位姑娘是……”一边说着,手已经不安分地伸了过去,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截鞭子给抽出了一道红印,忍不住嘶了一声缩回了手。
“滚!”昭宁冷冷的瞪着他,仿佛随时会把他生吞活剥。
壮汉看着就要发作,却被萧竚伸手拦下:“你是要比武,还是要调戏人啊?”
“哼!”他冷哼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军营,不想被其他将领发现,便朝远处一指:“我们去那边。”
萧竚点了点头,朝刘绪挤了挤眼,转身跟着壮汉朝远去走了。
只剩下他和昭宁二人,彼此一时无话,只有簌簌而下的雪花落在彼此发梢肩头。
“刘将军呢?”营地中忽然传来一人的问话,刘绪一惊,刚想叫昭宁走,却见金珏已亲自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看来是得到了禀报。
“郡主快走。”他低声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走,手却被她拉住。
那双手在寒风中冻得冰冷,却带着固执,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刘绪愕然的转头,对上她的目光,隔着一道风雪的帘子,一贯冰冷的眼神忽然有了丝暖意。
“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
“……”他张了张嘴,呐呐不得言。
忽然她又猛地抽回了手,刘绪一愣,就听身后有人道:“咦,这位姑娘是……”原来金珏已经走到了门口。见到昭宁,他像是看到了一件珠宝,笑得花枝招展,并没有出口询问她的身份,反而恍然道:“哎呀,莫非那位美人公子口中的梁国第一美人就是你?”
刘绪抽了抽嘴角,美人公子?梁国第一美人?
“这位姑娘从何而来,不如进来坐坐吧。”
刘绪总算明白了金珏的算盘,是怀疑她的身份,打算把她扣在这儿么?
“大王,您不能留她在这儿。”他立即出言拒绝,惹来金珏的皱眉。
“为何?”金珏绕着昭宁转了两圈,一眼扫到她手中的鞭子,连忙往营地退去,指着她嚷道:“难不成是梁国派来的刺客?!”门边的士兵已经涌过来,枪尖对外,一致挡在他身前。
昭宁一甩鞭子,缠住刘绪的脖子,抬起手臂勒住他,冷声道:“我对什么王没兴趣,这是我大梁的叛徒,本姑娘要亲自解决了他!”
刘绪心中稍安,所幸她反应够快,这样倒是有了理由。
金珏见刘绪被劫,一时弄不清状况,又因为跟萧靖约定好了事项,也不能舍了他这个将领,顿时进退维谷。
刘绪沉声骂道:“本将军只道你一届弱质女流,还想着给你些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