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死不可
西峰驿站。
一座大厅堂;两进院落,左侧是一个整洁的马厩;里面;四匹驿马正在享用夜餐。
“马无夜草不肥。”
草是新鲜的带着夜露的青草,马儿们低头大餐,全然不顾喂马人那阴沉着的想要杀马的脸。
“宇文公子;马喂好了;就去大厅。”宋南一身黑衣;双手抱刀;站在宇文萧萧身后。
一个时辰前;劈柴劈到手要断了的时候;宋南终于送来两个馒头和简短的传达了傅小卿的命令:“一盏茶后出发。”
再看见傅小卿时;宇文萧萧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了一丝哆嗦,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这是怕吗?宇文萧萧从心里觉得惭愧;自己连死都不怕;为何会怕他。
但是,得确是,腿肚子有些哆嗦。尤其是看见红鸾手中的那根藤棍,身体的某个部位就隐隐地开始疼痛。
傅小卿常带笑容的脸,本已够让人讨厌,他突然收起笑容,变得冷肃,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傅小卿并没理他,确切地说,是没理任何人。只是扫了一眼面前的这些人。
但是宇文萧萧却已经明白他眼中的意义:不听话的就试试看。
孙剑兰虽然脸色不好,但是并未受伤。一个叫苹果的小姑娘似乎受了内伤,怀里抱着个十分惹人喜爱的小狗。宇文萧萧不由多看了小狗几眼。
院子内准备了三顶软轿,玉麒坐了一顶,那个受了伤的小姑娘坐了一顶。傅小卿好胳膊好腿的居然也坐了一顶。
红鸾扶苹果上了软轿后,将狗狗抱了过来,按小卿的吩咐,交给了宇文萧萧。
宇文萧萧脸色铁青,自己十岁以后已经没抱过小狗了。虽然这小狗很可爱,可是,这小爪子刚抓过土吧,哎呀,还掉毛。哎呀,它居然用臭烘烘地小舌头来舔自己。
除了六个黑衣剑手抬轿,尚有四人,前面两人开路,后面两人殿后。
傅小卿的轿子在前,旁边跟着宇文萧萧,后面的轿子上是苹果,旁边跟着红鸾和孙剑兰。再后面的轿子上是玉麒,旁边跟着宋南。
师父呢?陈玄衣呢?还有其他的人呢?燕月大哥为何不跟着一起走。宇文萧萧就算满腹疑问,也不愿意开口去问小卿。
他审度了一下形势,自己若是此时逃跑,有几分胜算。玉麒受了重伤,孙剑兰应该不足为虑。宋南和红鸾的武功虽然没见过,但是也应该不会强到哪里去。
自己若是能突然出手制住傅小卿……
“你若想跑,不妨试试。”傅小卿淡淡地道:“如果不成,我也不会杀你,不过五十下板子。”
宇文萧萧气血上涌,几乎就欲拔剑……
“嗯……”似乎宇文萧萧暗自运力,影响了蜷伏在他臂弯中睡香香的狗狗,狗狗抬了抬头,微侧了脑袋,小爪子软软地按在萧萧的臂弯上,又睡了过去。
冷静,冷静。宇文萧萧一身冷汗。陈玄衣似乎说过她在傅小卿手下也讨不了好去,自己若是真要一试,死不难,那五十板子可难受。
在矛盾中犹豫中不甘心中,宇文萧萧不知不觉已随众人离开兰若客栈百里,前方空旷地地界上,一座青砖壁瓦的大院落:西峰驿站。
宇文萧萧有些晕,傅小卿你也太目无王法了吧,你敢占据驿站,平民私进驿站罪同犯禁。
自古民不与官斗,你想干嘛?
看守驿站的是六名兵士,一名小官。早早地已经肃立在院中等候。
“大人。”见了傅小卿,已经齐齐拜伏于地。
傅小卿轻挥了下手。那些人再次拜礼,齐齐退了下去。
宇文萧萧的嘴角撇了起来还未撤下去,傅小卿已经吩咐宋南:“带他去喂马。”
喂马之前当然得割草。宇文萧萧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剑,镶金嵌玉,价值千金。
堂堂宇文家的少公子,要割草喂马。宇文萧萧想起卧薪尝胆、想起韩信……忍,早晚有一天,必报此仇。
“《颜氏家训》背得如何了?”宋南虽然面色依旧冷肃,问这话时,眼中还是带了一丝微笑。
宇文萧萧忽觉背上一寒。
三招过后,玉翎惊奇地发现,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白衣人,武功犹在逐月之上。
逐月的杀气能引动断水剑的龙鸣,但是这个人虽然招招夺命,却毫无杀气。
他的武功处处只求制敌于死地,不需杀气,中剑必死。
如此高手,江湖无名。
无名的高手才是真正的高手。
玉翎轻轻一笑,可惜了,这个人注定无名。
第三十招,玉翎的断水剑斩在白衣人的剑上。一声龙吟,白衣人剑断。断水剑下压之势不减,嗤地一声,洞穿白衣人胸膛。
剑上传来的感觉有些奇怪。玉翎一念未转,白衣人左手忽然攥住断水剑,右手腕一动,一柄袖箭嗖地打向玉翎前胸。
白衣人的双手原本拢在袖中。握剑的右手并不出奇,左手上,却在每个指头上都带有一个宽宽的板指,握剑时,那些板指正好壳住剑锋。
玉翎松手,人疏忽不见,白衣人心里不由赞了一句:“好快的身法。”
袖箭射空,玉翎右脚踢碎白衣人左手,左手接剑,长剑斜滑,后退三丈。白衣人半边身子滑到了地上。鲜血喷涌。
玉翎略皱眉,他其实真的不想杀人,只是想伤他而已,但是白衣人的剑势,他不能完全控制。
院子中弥漫的杀气都是来自那个一直对着燕月的紫衣人。
紫衣人肥头大耳,手中算盘足金打造,手一动,算珠叮当作响。他浑身功力聚集右手,仿佛要爆炸一般,身上衣服猎猎作响,似乎就要发出雷霆一击。
但是,燕月只是淡淡地负手而立,翩翩公子,全身上下,却无懈可击。紫衣人竟找不出一丝破绽,能发出致命一击。
他等。
他可以等。
因为他不想死。
玉翎松剑之时,燕月微笑了一下。他以为玉翎永远不会松开手中之剑。他右手的铜钱已经准备发出。
想不到玉翎终于做出明智选择,松剑,转身,再夺剑。
有了玉云和玉麒的两次教训,玉翎终于明白有时候,松开武器,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燕月微笑。
紫衣人终于找到机会,当地一声,左手算盘忽然炸裂,百十枚算珠和炸裂的算骨全打向燕月。而致命一击,则来自他的右手,十成功力的一掌。
漫天金珠中,血红如炭的胖掌挥出,腥风扑面。血毒掌。
燕月轻挥了一下左手,漫天金光一收,右手一伸,彭地与紫衣人右掌相撞。
燕月后退一步。
紫衣人没动。他看燕月后退时,心里涌起狂喜:我将他迫退一步。但是这个念头很快被右掌的剧痛惊醒。一个拳头大的金荆棘球扎进了自己的右手。
怎么会有金荆棘球?荆棘刺竟是自己算盘上的算骨,那么这个大金球。
燕月一招手间,将炸裂的全部算珠算骨用内力糅合成一个金荆棘球,然后扔到了右手前方,然后运掌将球打入紫衣人的右手。
紫衣人的十成功力,如泥沉大海。
“筋骨俱断,居然不哼一声,倒是条汉子。”燕月赞道。
紫衣人这才如泥般,倒了下去。全身经脉骨骼在一击之间尽碎。
瞬间巨大的疼痛与恐惧让他窒息。他死了。
燕月话音落了,紫衣人已经倒了。
燕月有些讪讪然。
两具尸体,不过盏茶功夫。
“这两人死了。”燕月看了看玉翎:“他们功夫不错。”
玉翎苦笑:“师兄一定要杀了他吗?”
燕月瞪了他一眼:“你也一定要杀了他吗?”
“逃脱一人,五十鞭;死一人,十鞭。”老大既然吩咐了,责罚绝对不会打折扣。
一人杀死一个,就是说两人已经在老大那里攒下了二十鞭。
“看来我的武功的确还差得很远。”玉翎和燕月对望一眼,心中同时叹气。
对手武功太高,生死都已不能控制。若想不为对方所伤,只能下重手伤敌。
所以,这两人来时,已经下了决心:不是对手死,就是自己死。
非死不可。
“这两人不知是什么人?”燕月看着两具尸体:“该不会正好姓冷那么巧吧。”
人死不能复生,人死当然不能再报姓名。
燕月重又坐回椅子里。玉翎侍立在侧。
天上繁星闪烁,三更将至。这两个不过是敲门的,武功已经不弱了,正主的功夫,就更值一看了。
燕月和玉翎都很期待,还有什么人会来呢。
☆、慕名而来(上)
灵犀骤见金环;无奈之下,只得收手后退;玉翔被推倒在地;灵犀去抓玉翔,燕杰已经含笑站在面前:“灵犀。”
灵犀心中恼怒,心里却骂傅小卿你这个王八蛋;燕杰贪图女色害你另一个师弟中毒;你居然没抽他一顿;只打了一巴掌了事吗。
手里已经撤出腰间金月劈向燕杰。
燕杰躲过金月;对灵犀劈出一掌;顺便给了地上的玉翔一脚;玉翔哎呀一声痛呼;要穴已解。
心里已经默念“第二招”。
玉翔起了;伸手解开自己另几处穴道,已经喝道:“燕杰;你找打;敢踢小师兄。”
这边灵犀似拼了命;已经一连气攻出十招,燕杰连忙化解,偷空笑道:“权宜之计,小师兄莫怪。”
小莫手中青钢剑耀目翻飞,在休夫人双掌攻击下,无懈可击。
“十招了。”小莫叹气。似乎觉得休夫人的功夫不是很够看。
休夫人冷哼一声,余光看到灵犀全力对抗燕杰,而玉翔已经站在一侧拍打身上灰尘,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看来傅小卿似乎又有准备。只是可惜,羊落虎口。”
手一翻,一柄金钗迎手挥出,迫得小莫中途变招,变“刺”为“撩”。
“天下第一剑,果真名不虚传。”小莫由衷叹道。虽然金钗短小,但是剑势惊人,这一钗如换长剑,小莫必定要后退才可化解。
休夫人脸现怒容,目露凶光:“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你们活口了。”紧逼一步,金钗直插小莫胸口。
荆轲杀慕容英,想不到慕容嫣然竟然会扑过去,挡了一剑,鲜血染透半边身体,慕容英一咬牙,推开慕容嫣然,荆轲第二剑穿胸而过。
“娘。”慕容嫣然忍不住惊叫一声,手中长剑也刺向荆轲,荆轲未躲,那一剑亦穿胸而过。
“嫣然。”宛然大惊,荆轲毕竟是自己的爹,可是……
荆轲只是一笑:“你只可以刺我这一剑。”他伸手一掌,将嫣然打得踉跄而退,宛然忙扶住她。
“不必替我报仇,我早说过,当初埋了你,母女情分已尽。”慕容英死前,对女儿,仍是没有眼泪。
慕容嫣然看着慕容英,再看荆轲怀中慕容芸,终于昏倒在宇文宛然怀中。
逐星犹豫再三,依旧下令发动攻击。这二十名女剑手,年纪虽轻,练剑却都在十年以上,连击之技犹为默契。
陈玄衣与荆轲、宛然三人持剑相迎,荆轲内伤陈重,嘴边鲜血不断,却舍不得放下怀中早已芳魂断绝的慕容芸。
盏茶功夫,三人都已鲜血淋漓,只有陈玄衣伤得最轻,却因为要分神照顾昏迷在旁的慕容嫣然,护卫起荆轲和宛然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逐星叹息:“尊使大人,定要与夫人为敌吗?”
荆轲冷应:“必杀上官无敌。”
“陈姐姐心智武功,小妹一向钦佩,难道也要糊涂吗?”逐星看陈玄衣,她总觉陈玄衣姿色似乎与自己难分兰菊,不过,在身份上却超然很多,早想有朝一日,能将她杀死,如今有了机会,却有几分犹豫。
“今晚鹿死谁手,犹未可知。”陈玄衣笑道:“小宫主只知道夫人布置安排人手意图今夜围杀傅家弟子,傅小卿何尝不是运筹帷幄,只待今日全歼休夫人这一宫人马呢。”
逐星沉吟。
“灵犀和夫人为何这么久了,还未回来?”陈玄衣一面与围攻而来的剑手周旋,一面对逐星说话,分神之际,腿部又中一剑,鲜血淋漓。
“宛然,当心!”一个俊逸少年,穿过重重剑阵,一掌抓住一个女子右肘部,向后一切,将刺向宛然的长剑夺到手中,一扬手,撩开另一柄长剑,站到宛然身侧。
宛然身上血迹斑斑,头发散乱,脸上也污浊不堪。
“玉翔,我娘死了。”宛然恨不能扑入玉翔怀中痛哭,玉翔轻轻抚一下宛然头发,将她带到身后,持剑而立。
“灵犀那丫头死了吗?”陈玄衣冲玉翔使个眼色,玉翔摇头道:“没有,燕杰正与他交手。一时还无法分出胜负。”
陈玄衣气苦。
逐星一笑:“既然姐姐一意追随尊使大人叛宫,小妹只好成全姐姐。”剑一挥:“格杀勿论!”剑阵再起,步步紧逼。
三更。
有人敲门。
兰若客栈大门四开。他依旧拿着拳头,站在门前,举手做敲门状:“啪啪。”口中模拟着敲门的声音。
燕月笑。
“玉翎,去看看,夜半三更,何人来访。”
玉翎应了是,跃过院子,来到门前。
一个英挺的男人站在门前。高束华冠,头发一丝不乱,冠上玉扣金绦,名贵精致。
纯金镶玉的腰带,紧系在一件滚着金边,做工极其精致的浴袍上。
玉翎不由脸上浮了笑意。居然穿着浴袍,露着毛腿,高底的靴子依旧镶金带玉,但是玉翎已经没了心情欣赏。
因为这浴袍男,正将那水一般的眸子盯在自己的脸上。
目光中,有惊叹,有迷惑,有爱慕,那种惊艳的爱慕之情一览无余。
“深夜造访,有何贵干?”玉翎语气森冷。
浴袍男这才从对玉翎的惊艳中恢复过来,一笑,很温和:“在下夜临门,麻烦小兄弟请问一声,可有一位燕月兄,住在这里?”
是找师兄的。玉翎冷冷地道:“找我师兄?”
“是,请小兄弟通传一声。啊,还未请教小兄弟台甫如何?”浴袍男彬彬有礼,拱手而拜。收了那一瞬的目光,除了穿着怪异些,并不惹人讨厌。
“玉翎。”玉翎淡淡地也未回礼:“进来吧。”
院内犹有血腥。浴袍男视若不见,目不斜视,随玉翎来到回廊跟前。
“在下夜临门,阁下可是燕月兄?”夜临门看着燕月,恭谨为礼:“燕月兄英雄少年,器宇不凡,果真让人见之忘俗。”由衷地赞叹,一脸的惊艳。
燕月并不认识他。看他一身蓝色浴袍,也有些想笑:“夜兄?找燕月何事?”
夜临门温和一笑:“听闻燕月兄武功高强,夜某不才,慕名而来,特来请教。”
“请教。”不是来杀人的。“慕名而来?”难道自己很出名吗?
“燕月兄在尚溪之时,显露的神乎其技,实在令在下钦佩。故此冒昧前来讨教,还请燕月兄不吝赐教。”夜临门十分诚恳,再次躬身为礼。
燕月的笑有些苦。还未说话,嗖嗖声响,又跃进两个黑衣男子来。虽然身穿黑衣,却未蒙面,两人面貌相似,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也都很端正。
两人看了看院内的人,也扫过院中尸体,左侧的男子抱拳道:“在下姑苏慕容桥,这是我兄弟慕容梁。请问哪位是燕月燕少侠?”
燕月想不到,南姑苏世家的人,也会来找自己。
“两位慕容公子,来找燕月,有何指教?”
“倾慕燕月兄高艺,特来请教。”慕容桥慕容梁一起抱拳为礼,同时目光扫过玉翎,虽觉玉翎品貌惊人,但是对燕月似乎更感兴趣。
“燕月兄尚溪一手豆腐斩旗杆的手法,实在令不少人惊叹啊。”
夜临门再次夸奖,与慕容兄弟抱拳为礼,三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燕月感觉似乎脸上该爬过一条黑线。
尚溪时,自己一时兴起,拿了豆腐劈了旗杆,根本未放在心上,想不到却真有这许多人记在心里。
难怪老大这段日子寻了自己的错处,一顿暴削。果真是树大招风,炫技招嫉了。
师弟做了什么有违教训的事情,小卿并不训责,他只管打。你自己认错,认了哪件少了哪件,他也并不说。只是若因了别的事犯到他手中,想起你没认的错来,打的更狠些。
也许打个碗的错处,他喝你跪了,便能想起还有什么错处,他还未罚,就顺手打了,打你个半死,你招认的错处,还未必是他心中所想。所以师弟门都极怕小卿打人。
二叔傅龙壁也教训过小卿这个毛病,小卿却只是笑说,师父师叔费了这许多心思教导,如今都十几年过去了。什么道理也是知道的,何用小卿再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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