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筝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她爱怜地瞧着儿子道:“是呢,每天睁开眼睛看着他就觉得仿佛又长大了些。”
胤禛原本好好地被佟贵妃抱着,此刻听到祁筝的声音不安分地扭着身子直往她这儿靠。
“娘……娘……”
佟贵妃心里猛地升起一股失落,她看着一脸满足笑容的祁筝暗叹一声把胤禛抱还。
“到底还是亲娘。只怪……只怪我没妹妹这般的好福气……”
祁筝边哄着儿子边拉着佟贵妃的手道:“佟姐姐千万别这样丧气,姐姐还年轻又那么善良菩萨一定会保佑姐姐的。”
“承妹妹吉言。”佟贵妃勉强一笑,但看着胤禛赖在祁筝怀里撒娇的笑容那份寂寞和失落怎样也挥之不去。祁筝看在眼里也只能难过在心里,佟贵妃一直都很照顾她,她除了感激还是感激,但唯独这件事她却帮不了她,反而她现在的幸福更让她难过。
“抱……抱……”
胡思乱想着一个不注意松了手,小家伙滑到了肚子上。圆滚滚的小身子趴在祁筝的膝上,小手揪着肚子上衣服想往上爬。乳母慌得赶紧过来抱他。
“哎哟我的小爷,当心你额娘肚子里的弟弟。”
她这一叫顿时逗乐了一屋子的人。“你啊,小淘气,要真碰着小阿哥了怎么办。”
佟贵妃一把抱过胤禛搁在膝上逗着,胤禛不服气地扭着身子连咕哝带比划地指着祁筝的肚子好似在说不会一般。
祁筝也是忍不住笑了,待平复下来已经是好一会儿工夫的事了。她轻拍起伏的胸口,忽地脸色一白,笑容顿失。佟贵妃明显感受到她的突变立刻把胤禛交给乳母。
“怎么了?”
祁筝按着肚子咬咬牙道:“许是笑得用力了,有些疼。”
佟贵妃顿时慌张地打发了乳母带胤禛下去,扶着祁筝道:“怎么样要不要紧?”
祁筝咬着唇半天说不出话来,佟贵妃怕出事立刻叫人找了陈太医来。陈太医把了脉又细细地问了前因后果也是一脸困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是开了方子继续加药。
瞧着秋云一口口地喂着祁筝喝药,佟贵妃心念一动突然开口道:“德妹妹,我瞧你现下也不方便,要不暂时把四阿哥交给我照顾吧。”
祁筝别过头秋云自是明白把药端走,又递上帕子,祁筝擦拭了几下道:“要是见不着他我才睡不安稳,还是留在我这儿吧,有朴妈妈她们在,我不会累着的。”
佟贵妃见她坚持也只得作罢。祁筝喝了药混混欲睡,佟贵妃见状又嘱咐了秋云和依玛两人几句这才离开。一脚才踏出门就见本应离开陈太医正跪在殿中,佟贵妃略感诧异,侧目一瞧原来是皇帝在问话。
“臣妾给皇上请安。”
玄烨抬头看是她稍微缓了脸色道:“起来吧,怎么样,人还好吧?”
他虽无指名但佟贵妃也明白皇帝这是说的德嫔。心里纵有些许伤感但她仍不动声色地道:“是,德妹妹自己也觉着好多了。”
玄烨稍稍松了口气却又拧起了眉。“这反反复复也好多次了,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这话是一字一句盯着陈太医问的。陈太医心里一慌忙磕头道:“是臣无能,皇上恕罪。许是……许是上次伤了元气,娘娘又体弱身子骨撑不住……”
“算了算了,朕知道了。”玄烨无奈地挥了挥手,陈太医识趣地立刻退下。佟贵妃上前一步劝道:“皇上不用太过忧虑,德妹妹吉人自有天相。”
“嗯,你先回去吧,朕进去看看她。”
佟贵妃笑容一僵,赶紧低下头道了一句:“是,臣妾告退。”
玄烨一心记挂着里头的人,也没太在意,轻嗯了一声径自越过佟贵妃往里头去。
“主子……皇上进去了。”
佟佳氏身边的宫女见主子眼含忧郁地久久看着皇上的背影于心不忍。佟贵妃苦笑一声道:“知道了,我们走吧。”
她穿上方才脱下的大袄,随她而来的宫女立刻跟上一左一右地扶着。一踏出门,一阵冷风立时吹来。佟佳氏蓦地打了个冷颤,她倔强地挺直了毫不退缩地往前踏出一步,一行人就此离了永和门往西向承乾宫而去。
幽幽睁开眼侧头往外间的炕上看去在那熟悉的位置上看见了那熟悉的人。他盘膝而坐专注于手中的黄折时而沉思,时而提笔疾书。祁筝瞧在眼里不禁微微一笑。她也不急着叫他,翻了个身就这么躺着瞧着他。
“咳咳……”
玄烨觉着喉间有些痒忍不住咳了几声,想起房内的人还在熟睡忙握紧了拳抵着嘴压低了声音。他随手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又埋首于奏本间。
祁筝见他下意识地动了动盘着的腿微微蹙起了眉。
“皇上……”
玄烨抬头往里看,见她撑着胳膊要起。他搁下笔下了炕几步走到她跟前。
“怎么醒了?你晚上睡不好太医特地在方子里给你加了几味安神的药。”
玄烨扶着她起身,祁筝靠在他怀里仰头道:“臣妾有愧,不但不能伺候皇上左右还要皇上分神来照顾臣妾。”
十指点上红唇堵住接下来所有的自责。“为你,朕心甘情愿。”
唇上冰凉的体温让祁筝一阵心疼。纤纤十指包裹住他的大手,让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的温暖他。“为了皇上,臣妾也愿意……”
后宫三千求一佳人容易,求一真心何其难?不用太多言语,每次只要看着她盈盈的目光,她对自己的那份心那份情就已了然于心。心上有种莫名的心绪在蔓延,环紧了怀里的佳人,蓦然间体会到情是如此的沉重却又是如此的温暖……
第70章 贵贱之分
一夜雪过后是个大晴日,满地的白雪映着阳光照得窗户纸上一片明亮。祁筝依在炕上就着这雪光低头一针一线的缝着,时间了久了累了这才稍微动一动活络一下。秋云跟着叶儿陪侍在侧,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手中的绣针如水中的鱼般灵活穿梭在布料间,不禁赞叹连连。
“奴才长那么大还没见过比主子的手更巧的人呢。”
叶儿笑道:“这是,现在主子身子不好绣的少了,再早些的时候小阿哥那一身都是主子亲手绣的。主子绣的牡丹,兰花样样都和真的似的。”
她这一说秋云更是一脸的崇拜。祁筝停下手上的活道:“别听叶儿胡说,这刺绣完全是熟练功,练久了自然就巧了。”坐得时间长了难免有些累,她动了动活络一下有些酸痛的腰。叶儿见她略显疲惫瞅了她吃药的空道:“主子可是累了?这些让奴才来吧。”
祁筝摇摇头。“这会儿功夫我还受的住。”她偏头一思忖道:“把我那条兔毛的围肩取来。”
叶儿开了箱子寻出,祁筝取了剪子立刻就剪成两截。
“主子,这……这可是皇上赏的啊。”
祁筝微微一笑道:“没事,皇上不会怪罪的。”
叶儿瞅着祁筝忙活了好几天也不知她怎么突发兴致又做起东西来。“主子这次是做的什么?”
祁筝只是笑着低头却也不回答。两人正说着院里传来阵动静,依玛掀了帘子进屋问:“姑姑,浣衣局的来收东西了。”
叶儿微一点头叫秋云留着照看自个儿出去照应。宫里的上到衣物,下到普通织物都是交给浣衣局洗僵,祁筝这儿更是换的勤快。一踏出屋子顿时一阵寒气往衣服里涌,冻得人一精神。叶儿抬头一瞧来人不是先前一直往来的赵嬷嬷,是个没见过的年轻宫女。
“怎么不是赵嬷嬷?”
“赵……赵嬷嬷有些不舒服,所以……所以叫奴才过来拿……”
女子身上只穿了件薄袄子,这会儿冻得是瑟瑟发抖,连带声音也有些哆嗦。叶儿一听她这话顿时心中有数。这派去各宫的人都是固定的,天寒地冻的日子谁都不愿往外跑,那些老嬷嬷懒得动随便找个借口打法了下头小的去干活是常有的事。
女子的脸冻得发白,鼻尖红彤彤的,两手缩在袖中互相摩挲着取暖。叶儿也是过来人顿生怜悯。“你进屋来吧,屋里暖和些。”
女子犹豫一下摇了摇头。“奴才不敢。”
叶儿笑着拉着她:“进来吧,东西挺多的,我来拿给你。”
女子这才随她入了屋,一进到里面少了刺骨的寒风,女子顿时舒了口气。依玛从库房里取了衣服织物过来,女子不敢耽搁立刻上前一件件收拾起来。她的手许是大冷天洗衣服的关系长了不少冻疮,这会儿又受了寒僵硬的和萝卜似的。叶儿瞧她不住哆嗦的手于心不忍。“我来帮你吧。”
“不不,奴才不敢,姑姑在旁歇着就行了,这些粗重脏活让奴才来。”
“叶儿,叫她进来吧。”
两人一直都在外间说话忽然听见里间的祁筝说话这才意识到吵着主子了。女子脸色一白微微哆嗦了一下,叶儿看出她的紧张笑着宽慰道:“不用害怕,快进去吧,娘娘是很和善的人。”
屋子里烧了火异常温暖,女子低着头不敢说话,一时间只有炭盆里的炭在噼里啪啦的作响。
祁筝看出她的紧张也不勉强,对着叶儿吩咐道:“你去收拾好了再交给她吧,外头冷,就让她在这儿烤烤火暖和一下也好。”
“是。”叶儿微微福身按着女子的肩让她在矮凳上。“你就坐在这儿吧,我收拾好了再叫你。”
女子受宠若惊一时间只能呆愣地任凭叶儿安排。祁筝微微一笑也不多语低头又继续刚才停下的活。她剪开兔毛的围肩再缝到先前做好的套筒子上。女子一直都偷偷打量着这位其他人口中的德嫔娘娘,她垂首专注于手上的活,眼底那份柔情和浑身散发的温柔似乎有些明白她如今独获圣眷的原因。
“娘娘可是想做个护膝的衬子?”
祁筝顺着声音抬头不觉一愣。方才她冻得脸色发青,缩手缩脚,这会儿子暖和了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瓜子脸柳叶眉,看上去到也是个干净的清秀佳人。女子一脸局促不安地瞧着祁筝,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些许惧怕。她见祁筝久久没有回答,尴尬地咬了咬红唇复又低下头去。
“是呢,你怎么知道的?”
女子受了鼓励小声嗫嚅道:“奴才的阿玛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所以奴才也曾经做过一对。”
“哦,真的吗?”祁筝喜上眉梢。“那你来帮我看看还有什么要改动的。”
“这……”女子羞红了脸有些退缩。但见祁筝异常随和毫无架子稍微放心了心靠近了些指点道:“兔毛虽然暖和但是容易脱落,不如改用羊毛的好。”
她这一句倒是提醒了祁筝,她连连点头:“是呢,你说的极是,是我疏忽了。”祁筝善意地抓着她的手,顿时神色一变。她低下头松开五指,惊见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裂口和冻疮。
祁筝虽然也曾为宫人但受的最多也只是其他人冷言嘲讽和蓄意排挤,哪里受过这等皮肉之苦。浣衣局的人虽然也是宫女子的一部分但大多出自辛者库籍,平日干的都是低三下四的活,其辛苦操劳不是一般宫女能比。
“娘娘……奴才……奴才……”
女子又慌又急不知如何是好,祁筝心中不忍当下叫秋云取了平日自个儿用的膏来,挑了涂抹在她十根手指上。冰凉的感觉缓和了细微的疼痛却搅得人心里发酸。女子微红了眼眶垂首无语。
她也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之人。祁筝虽然怜悯但也知道自己帮不了她,因为会充入辛者库的多半是那有罪之人。
女子跪下低着头道;“奴才该死,奴才冒犯了娘娘的玉体,奴才该死。”
祁筝吩咐秋云扶她起来,将剩下的膏连着罐子一起给了她。“这个你拿去,每日就寝的时候抹上,兴许手能好些。过些日子你再来的时候我再给你些。”
女子心中一暖险些落下泪来,祁筝见叶儿收拾完了进屋吩咐道:“去把我那件蓝色的袄子拿来。”
第71章 暗箭难防
女子心中一暖险些落下泪来,祁筝见叶儿收拾完了进屋吩咐道:“去把我那件蓝色的袄子拿来。”
叶儿点头开了箱子翻腾出来,转交给女子。
“这也给你,你这就穿在里头,外头冷着呢。”
衣服叠的整整齐齐,自带一股静宁幽香。女子抱着衣服含着泪盈盈地看着祁筝,半晌之后突然跪在地上呜咽道:“奴才谢娘娘赏赐。”
祁筝见她哭了到是慌了手脚。“什么赏赐不赏赐的,这是我旧时穿的,可你瞧瞧我如今这样哪里穿得下,快,这就去后头换了吧。”
女子捧着衣服噙着泪去后头换衣服,再出来时果是显得精神了些许。祁筝本想再留她会儿但偏生佟贵妃差人来说一会儿和敬嫔一起来看她,女子自觉身份低贱不便久留抱了衣物又磕头谢了恩这才离开。
出去时刚巧碰上佟贵妃和敬嫔,女子退至一旁避让,敬嫔从她面前走过忽然停下,女子心里一紧顿觉一股压力从头而至。敬嫔低头将她打量一番才又举步离开。她走过之处留下一阵余香,女子自惭形秽抱紧了怀里的衣物迅速离开。
佟贵妃见敬嫔落在后头回头道:“怎么了?”
敬嫔略一笑迅速赶上。“没什么,刚才那人倒是个美人。”
佟贵妃一挑眉笑道:“你倒是有心思啊。”
敬嫔也不再多说,两人当下入了屋,祁筝笑脸相迎。佟贵妃看祁筝脸色尚好顿时欣慰不少。“妹妹看着比前几日好些了。”
祁筝道:“我也觉得是呢,大概是太医的方子有效了吧。”
佟贵妃左右张望着见不到胤禛问道:“禛儿呢?平时这会儿子他不是要黏着你午睡吗,今儿怎么不见他?”
“皇太后说想他了,前儿差人把他接去南苑了。”
“哦,是这样啊。”佟贵妃略有些失落,也不知是怎么的,她格外喜欢四阿哥,每次看着他咿咿呀呀地对她嘀咕心里是说不出的温暖。
敬嫔一直没说话这时突然开口道:“我瞧着妹妹老躺着也不好,明儿我陪妹妹走动走动吧。”
“这……”
祁筝有些犹豫,佟贵妃觉得敬嫔的话说的有理帮着劝道:“敬嫔说的是,难得小阿哥不在你也觉得清爽些,能走还是出去走动走动,我老觉得你困在这儿反倒不好。”
“我也想只是怕麻烦了敬嫔姐姐。”
“怎么会呢。”敬嫔爽朗一笑。“反正我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谈不上麻烦。”
祁筝当下也不再推辞,笑着接受了她的好意。待两人走后祁筝顾不上累又拿起先前搁下的衬子继续做着,叶儿巧她那认真的样子到真有些好奇。
“主子这是做给谁的?”
祁筝一笑依然没有回答,一旁的秋云道:“娘娘这是做给皇上的吗?”
祁筝停了手脸上一红。叶儿瞧她这样心里顿时明白了。“主子真是一颗心为的都是皇上。皇上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现在还不能告诉他。要替我保密噢。”祁筝故作神秘地说引来两人一阵笑声。
“主子这两日精神真的是好多了呢。怕是四阿哥平时黏着主子,主子要分神照顾他以至有些累了吧。这几日四阿哥随皇太后去了南苑我瞧主子轻松多了。”
祁筝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叶儿淡然一笑。“你现在尚且还不能体会,日后你自会明白,那不是累,也不会是累……”
秋云蓦地一愣瞧着祁筝久久无语。
“德妹妹可是觉得走走晒晒的好些了?”
敬嫔扶着祁筝在内廷中慢慢散步,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还真是一阵说不出的舒服。
“敬嫔姐姐说的是,这么走走我还真是觉得好多了。”祁筝一侧头又是一阵香气迎面袭来。今日敬嫔穿的格外艳丽,一袭红色的旗装将她整个人衬得贵气不凡,她平素喜欢熏香,今日身上的香味更是浓郁。甚至于浓得让人有些受不住了。
祁筝不动声色地撇过头但那阵香味仍然在鼻尖蔓延着。“敬嫔姐姐,我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祁筝寻了个借口推托,敬嫔定定地看着她笑道:“好啊,那我送你。”
两人先前走时不觉逛至宁寿宫北的僻静之处,当时不觉如今沿着原路返回竟是如此漫长。越走祁筝越是觉得浑身乏力难受,秋云看出祁筝不适一把扶住祁筝。“主子,你是不是不舒服?”
祁筝点点头才要回答忽觉小腹处一阵抽痉似的疼痛。她顿时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