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嫔虽然明白安嫔的不快可是又能如何,自个儿的肚子比不过别人这能怨谁?
“姐姐,我的伯父,你的阿玛在前线征战,稍有疏忽皇上还要下旨叱责,那个女人的阿玛如今攫升了包衣护军参领,哼,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个儿的出身他配吗!”
敬嫔蹙起了眉劝道:“妹妹,别的能说但这朝堂之事我们不可议论,这是祖制。”
“什么祖制?”安嫔一瞪眼道,“我大清哪个功臣名门不是靠着和太祖打天下拿命搏来的如今的显赫?我祖父自归顺我朝之后,追随太祖开疆辟壤立下多少汗马功劳?我阿玛镇守宣府要地十多年。我虽不服那钮钴禄氏仗着孝昭皇后的妹妹就高人一等可她无论怎么说也是弘毅公额亦都之后,连我祖父都对他敬重三分,那女人的阿玛靠什么,靠的不过是推恩外族,椒禁流恩,我怎么不记得有如此祖制?说什么裕王保举,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那裕王就是惟皇上是从,这还不是皇上的意思,裕王不过顺着皇上的心思出头罢了。”
她不提别的倒还好,一提起这个敬嫔也是一肚子不爽,这原本正黄旗的人选是她们家保举的,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来。护军营虽然权力不大,但因为是皇上的御前护卫营所以那都是皇上的亲信。事情落空是小,可这面子是大。如今威武因为女儿受宠的关系硬生生挤走自家门下的人,怎么不叫人气恼。她一时沉默,安嫔见她如此不由冷哼了一声。
“哼,今日这事先记下了,这宫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生,宜嫔的妹妹这不是也有了吗,咱们走着瞧!”
第53章 暗潮汹涌
皇太子的病在玄烨精心照顾下很快就好了,吴三桂死后,三藩群龙无首,朝廷迅速予以各个击破,捷报不断传来,此时又恰逢康熙十八年的新年,三喜临门之下玄烨高兴异常,于午门(注1)宣捷。
内廷也不时有好消息传来,郭贵人产期将近,她姐姐宜嫔也是有了身孕,姐妹二人同时有了皇上的血脉,莫怪乎她们的阿玛三官保趁着进京述职的时候在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上跟前千恩万谢。
“禛儿,禛儿,看这里啊,看额娘这里。”手摇着波浪鼓,祁筝让它在儿子跟前不时地发出声响好吸引他的注意力。五月里郭贵人顺利地生下了一女,而众阿哥也在玉牒总纂官苏努的提议下重新排辈。皇太子保成改名胤礽,大阿哥保清改名胤眩⒏绫S⒏拿缝恚S涝蚋拿范G。(注2)
被安稳地抱在皇太后怀里的四阿哥眼珠子骨碌碌地随着波浪鼓而转,逗得皇太后和其他人都是一阵大笑。“哟,你们瞧瞧,他这副机灵模样。”
皇宫里孩子不多,大阿哥,三阿哥都养在宫外,真正在皇帝身边的也就皇太子和四阿哥。所以皇太后一说,其他人也是兴冲冲地想看个究竟。胤禛似乎感觉到自己成了众人的焦点,他小嘴一瘪,不配合地竟大哭了起来。
“啊,禛儿乖,禛儿不哭,额娘抱。”
祁筝心疼地抱过儿子,不时地轻拍他的后背哄着他。可许是真被吓着了,怎么哄都没用。“皇太后,看样子禛儿还是怕生呢。”
“哈,这倒是奇了,小阿哥竟然会怕生,我说贵人妹妹,这皇子龙孙的,怎么就被你养的和娘们似的。”
安嫔幸灾乐祸地一笑,惹得皇太后心里一阵不痛快,不过她也是过来人,知道安嫔的苦就没和她计较。祁筝听在耳里刺在心里。皇太后看她脸色忽白,暗自叹了口气。她心疼地看着胤禛哭得憋红了的小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唉,算了,你先抱他回去吧,看这样子真是怪可怜的。”
祁筝本就不喜欢这众多嫔妃聚在一起的场合,她总能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力,这会儿得了皇太后的话迫不及待地道:“是。”
佟贵妃也跟着起身。“皇太后,我送妹妹回去。”
得了首肯两人相携而去,安嫔看着佟贵妃如此照顾祁筝更生怨气。贵主子自个儿生不出来就这么巴结那个女人,还不是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讨皇太后和皇上的欢心。她不禁冷哼了一声,皇太后看在眼里心里一沉。
“佟丫头也真是不容易,每日早午必定上皇额娘和我这儿请安,宫里那么多事要操心还不忘时常去探望有了身子的姐妹,这份宽容大度实属难得。你们说是不是啊?”
她逐一看向在座的其他人,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惠嫔道:“贵主子真是好人,臣妾前几日不适一直都是她在照顾臣妾。”
你是大阿哥的额娘,宫里谁不想拍你马屁。安嫔酸溜溜地思忖着一张脸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她一转头正巧对上皇太后有所思的眼睛。
“安嫔,你说呢?”
安嫔心里一慌忙答道:“是,是,皇太后说的极是。”
皇太后盯着她状似平常地道:“言容有度,志在进贤,孝敬性成,淑仪素著,这些不用我多说你们也该明白吧。”
安嫔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皇太后明着是说给大家听,其实是针对自己的,她压下心里的不平,低着头跟着众人愤愤地道了声:“是。”
“贵主子,刚才真谢谢您了……”
儿子饿了,乳母喂奶时他还乖巧,这会儿肚子一饱又开始嗯嗯哼哼地吵着要娘。
“哪儿的话,安嫔就是那样,家里惯坏了,你别往心里去。”
佟贵妃看着躺在床上不时扭动白白胖胖小身子咯咯直笑的小宝宝,心里一阵喜欢。
“小阿哥真是可爱……”若是那次不曾出意外,我的儿应该会喊额娘了吧。想起无缘的孩子她眼眶微微泛红。
“贵主子……”祁筝看她如此难受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握紧她的手让一切尽在不言中。佟贵妃稍稍擦去眼角的泪开怀一笑。“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小阿哥。”她小心翼翼地从内袖中拿出一件做好的小肚兜有些不好意思地递到祁筝跟前。“我粗手粗脚的,这针线功夫远不及你好,妹妹切莫见笑。这是我对小阿哥的一点的心意。”
肚兜的做工真谈不上细致,但看得出做的很用心。正中是一个大大的福字,周围边上都打了褶,既好看也不容易脱线。
“贵主子,这……”
佟贵妃脸上一红道:“哎呀,做的不好让妹妹见笑了。”
祁筝会心一笑道:“怎么会呢,贵主子如此疼爱禛儿是他的福气。”
她当下解开原本穿在儿子身上的兜衣换上佟贵妃送的这件。初时宝宝还有些不适应扭了两下哼了哼,没一会儿习惯了,咯咯笑着挥动手脚,手腕和脚脖子上戴着的铃铛小环铃铃作响。
小机灵鬼也知道拿了人家的东西要谢谢,翻了个身爬到佟贵妃膝上示好。佟贵妃欢喜地把他抱在怀里,软软的小身体还带着一丝乳香。对上他纯真无暇的眼睛,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隐隐被触动了。她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开始对未来有了新的期许。
深夜两顶轿子停在纯亲王府门口,来人一下轿一早就等候在门口身怀六甲的纯王福晋立刻迎了上去。
“弟妹,你……你怎么出来了。”西鲁克氏慌慌张张扶着她生怕她出事跌倒。
尚佳氏捂着嘴呜咽道:“二哥,二嫂,你们总算来了,我……我……”
福全心里一紧立刻大步前往寝所。隆禧着着单衣躺在床上,王府自己的郎中在一旁照料。那灰白的脸色让福全一阵晕眩。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怎么会突然病得那么重。”福全猛地转身瞪着西鲁克氏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我……”西鲁克氏瑟缩了一下道,“弟妹不让我告诉你。”
“她年纪轻你也跟着胡闹吗!”
西鲁克氏自知有错红了眼眶低头不语。床上一直闭目躺着的隆禧慢慢睁开了眼睛,疲累地喘息了几下,这才有力气开口说话。
“二哥,不要怪嫂子,是……是我不让她告诉你的。”
“相公。”尚佳氏呜咽着坐到他身旁,隆禧抬起发颤的手握住她的手虚弱地一笑。
福全又是心疼又是埋怨看着骨瘦如柴的幼弟。“有病就要治病,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的,我们是手足,你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
“二哥……”隆禧连咳几下,尚佳氏强忍着泪在他背后轻拍几下帮他喘过气。“若是换作平时我自然不会如此隐忍,可是二哥,如今三藩尚未平定,我不想因为自己再起变数。尚之信叛了又归,皇上对他始终放心不下,如果这时候起了什么变数让这反复无常之人再叛一次,欣儿该怎么办?”
“你就是会胡思乱想,弟妹是你的福晋,尚之信之事决不会连累她。”
隆禧苦涩一笑道:“二哥,你能保证吗?姑姑当初也是如此认为,可结果又如何?吴家人尽皆充入宫中为奴,哈哈哈,他怎么不把姑姑也一起充为奴?”
第54章 天朝之家
“隆禧,住口!”
福全被他说的心神慌乱,隆禧一声冷笑道:“二哥,你以为皇上还会留尚之信多久?鸟尽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就是他日后的下场啊!”
“尚之信,哼,不过是一无常小人。”
福全猛地记起玄烨曾经在私下对他说过的话以及当日他脸上浮现的深沉不禁起了一阵冷颤。
隆禧依在尚佳氏的身上激动得泪流不止。“我们不过是工具,是用来障显朝廷恩慈,牵制三藩的工具。朝廷需要我们就必须存在,若朝廷不需要我们那我们就必须消失。从皇上下诏讨伐三藩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不能病,不能有事,因为只有我是欣儿最后的希望。我们安分待在府里尽量不惹人注意,求的不过是一份平安。”
福全一时哽塞,他从没想过平日最是乖巧的小弟会如此痛苦。隆禧的夜不安枕,他病的根源是恐惧,而这恐惧是由同样也是他弟弟的人带给他的。
“相公……”尚佳氏娇小的身子和高高挺起的肚子形成对比,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是我害了你。”
“不。”隆禧深情地凝视着尚佳氏,握紧了她纤细的手。“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和你结为连理。”他似乎是生命将竭,在几个喘息恢复了些力气才又缓缓道:“二哥,我……我很想和欣儿白首偕老,可是我怕是做不到了……”
“胡说!”福全眼眶一红,隆禧抬起无力的手示意听他继续说。“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我和欣儿本决心不要孩子,没想到他偏偏就来了。”
福全看了看尚佳氏已经凸起的小腹点了点头。“二哥,我只相信你,我把欣儿和孩子都交托给你,我愿是个女儿。”
若是男孩儿该如何?福全没有问,也不敢再问,他只能握紧了隆禧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承诺。“我答应你。”
隆禧宽慰的一笑,交待完了所有的事他安心了,他放松地躺下沉沉睡去。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快不行了。福全只觉世事无常,人生如梦,他无法相信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弟弟竟会这么突然就离开尘世。
“大王爷……”
隆禧的管家跟着步履蹒跚的福全来到屋外,福全背对着他一手撑在走廊的柱子上,久久之后才哽咽着道了一句:“找人进宫通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还有,速派人去巩华城……告诉皇上……纯王病危……”
巩华城中虽已近夜但依然是灯火通明,朝宗桥两头站满了八旗驻军。一匹快马载着传令士兵飞驰而来,他勒紧缰绳还不带马站稳就一跃而下。
“快,京城裕王急报。”
刘进忠打了个哈欠往里瞄了瞄,皇上似乎已经睡着了。他也倚靠着墙迷迷糊糊地开始打瞌睡。忽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弄醒了他。他恼怒地瞪着对方,压低了声音道:“什么事,火烧屁股啦。”
传信太监瑟缩了一下,赶紧把信递上。“京城来的急报,裕王叫人送来的。”
刘进忠咽下牢骚,进屋跪在玄烨的床榻旁小声道:“皇上,京城的急报。”
一时没动静刘进忠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叫一声,床上的玄烨“嗯”了一声翻身坐起。
“拿来吧。”
刘进忠赶紧递上信,隔着朦胧的床帐他看不清玄烨的表情,但隐隐能看见拆信的抽纸的动作。也不知道信上说了什么,玄烨看过之后竟把脸埋于手中久久不语。
“皇……”
刘进忠到口的话在看到玄烨微微颤动的肩膀时硬生生地哽在喉咙。
“回京……朕要立刻回京!”
玄烨猛地起身大步而出,乱舞的床帐之间,一张被揉皱的纸飘然而下。
隆禧病笃,望速归。
二哥福全亲笔
康熙十八年八月十五日,纯亲王隆禧病危,上星夜疾驰而归,至府亲视之,申时,王薨。
谁都没有想到在三藩即将平定的大捷之前纯亲王竟然英年早逝,更要紧的是,福晋还怀着纯王的遗腹子,怎不叫人扼腕叹息。太皇太后也为孙儿的早逝而悲痛异常,在皇上的再三劝阻之下这才没有亲临府上。
“隆禧的吉地……”
隆禧的丧事总算告一段落,玄烨疲惫地和福全并肩坐在景仁宫前的石阶上,看着院中的那棵梨树心生感慨。
“皇帝哥哥,二哥哥,四哥哥,你们快过来看,树上结果子了。”
隆禧一脸天真地指着那尚且还绿油油的梨子,脸上如获至宝的神情仿若就在眼前。一转眼物是人非,只剩这庭院依旧不变只有这梨树还每年开花结果。
“臣等的意思是在离孝陵近处找一风水尚佳的位置安葬……”
“嗯,那样甚好,皇阿玛过世时隆禧才数月大,虽然他从不说,但是朕知道他还是很思慕皇阿玛的。”玄烨顿了顿道,“隆禧的福晋……”
福全心里突地一跳立刻道:“我和福晋商量过了,决定把她接到府邸亲自照顾她。”
玄烨有些为难,这尚佳氏是隆禧的遗孀,离开纯王府住到别处总是不妥。“这事……”
福全见玄烨犹豫赶紧补充道:“弟妹如今情绪很激动,有臣的夫人陪着比放她一个人胡思乱想要好的多。而且她这是第一胎,难免害怕,有个生产过的在旁照应她也不至于那么紧张。”
他这一番话说的玄烨反驳不了,又见他难得如此坚持玄烨只得点头答应。福全当下告退,玄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感失落,举步走出景仁宫,回首空空荡荡的庭院,似乎依稀还有孩童的笑声回荡在耳边,但凝神看去,一切终只是浮光掠影。
“皇上……”
伺候了康熙十几年,顾问行自然是明白玄烨如今心里也不好受,可他是皇帝有很多事只能一个人承担。
玄烨挥了挥手道:“朕想到处走走。”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出了门信步而走,回过神时一抬头这才发觉竟走到了永和宫。制止了守门太监的通报,一路放轻了步子,穿过正殿来到东厢,一阵轻哼的歌声让他不禁停下了脚步。
炕上的人因为热仅着一单衣,侧身斜躺着将熟睡的孩儿护在臂弯间。桃粉色的衬衣因为炎热而敞开了前襟,随着呼吸时不时地隐约可见红色的兜衣。刚洗过的长发越过背后垂在榻上,随着低头的动作几缕落在额前,几缕垂至白皙的胸口。执扇的手起落间衣袖滑下手臂露出一片白腻细滑的肌肤。
“宝贝儿乖,快快睡,睡醒又能长一分……”
记忆中也有人曾这样守候在他的床边这样为他唱着歌,也有人像她一般在这酷暑的天气为床上熟睡的幼子一下下打着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没有办法去打扰这让人回忆重重的一幕,只能留在原地近乎贪婪地看着。
孩子在扭动几下后渐渐睡去,习惯性地将大拇指放入口中吮吸。摇扇的人微微一笑将手指从他的嘴中挽救出,爱怜地抚着他稀疏的头发。沐浴过的午后特别容易困,她也打了个哈欠,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扇着,最后搂着臂弯里的孩子一起沉沉睡去。
玄烨蹑步靠近,坐在熟睡的母子身旁,唇畔带着一抹笑容伸手拂开黏在额角的湿发。奇迹般的,看着他们母子相拥而眠的这一幕,那些痛苦,混乱,不安全部消散,他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异常的安宁祥和。
“皇上……”祁筝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