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太皇太后本在逗弄怀里的婴儿,见他们夫妇来了叫保姆先抱过孩。
苏麻喇姑扶着西鲁克氏起身,引她坐至太皇太后身边的空位。太皇太后心疼地仔细打量着西鲁克氏,久久含着泪欣慰地笑了。
“好,好,精神气色都好了很多。” 太皇太后紧握她的手道:“那时你病得甚重,我本想亲自去瞧你,谁料那宿疾又犯,皇上陪着我去了遵化疗养,我一路为你的病一直担心着,幸亏福全后来来信说你已经痊愈了,我这颗心这才放下。”
“老祖宗,是臣妾不孝要您担心了。”见太皇太后为她如此牵挂,西鲁克氏心里也是异常难受和愧疚。她微一眨眼,眼泪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
苏麻喇姑刚要劝,忽的一旁的小宝贝放开了嗓子跟着号啕大哭了起来。这下把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保姆见吵着了人,手忙脚乱地哄着他,奈何小东西一点面子都不给,憋红了脸,一个劲的哭。西鲁克氏见孩子哭的可怜,顿生母爱。她擦干了眼泪,伸手从保姆怀里抱过还未满月的孩子,爱怜地左摇又拍地哄着他。
“哎哟,这下可不得了,我怎么忘了他还在这里,这下可好,又把这混世小魔王给弄醒了。”太皇太后苦笑着皱着眉。
小宝宝在她怀里拼命挣扎,扭动着四肢,西鲁克氏低头看着孩子哭得皱成一团的小脸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欢。“老祖宗,这是谁家的小哥儿,长的如此讨人喜欢。”
太皇太后扶着额角苦笑道:“这小魔星是皇上新添的小阿哥。”
“啊!这……臣妾,臣妾……”
西鲁克氏意识到自己抱着的是皇子,立刻紧张的有些慌张失措。
太皇太后见她突然手忙脚轮的忍不住扑哧一笑。“傻丫头,紧张什么,你是福全的媳妇儿,又不是外人,何况你家愣头小子过去那也是在我跟前奔奔跳跳的皇子阿哥,和皇上没什么不同。”
西鲁克氏连连称是,这才安心不少。不过说来倒也奇怪,她自己生过养过孩子,对照顾孩子说来也是有一套的,可这位小皇子是既不给她面子也不吃她那一套,就是憋红了一张小脸使劲的哭。
“好了,琦琦,你别瞎忙活了。这小子精怪着呢,不吃这一套的。饿的时候还知道给乳母几分面子,不饿的时候,嗨,除了他额娘,谁哄都没用。不分白天黑夜,一醒就哭,真是个夜哭郎。”
西鲁克氏听太皇太后这么一说,笑得乐不可支。“小阿哥到底是皇上的龙子,就是聪明非凡与众不同。”
太皇太后哈哈大笑回道:“什么聪明非凡,我看他就是一小势利鬼。”众人皆是大笑不止,只有西鲁克氏怀里的小婴儿还在不停的哭闹。太皇太后对保姆道:“你把保永阿哥(注)送回永和宫他额娘那儿,让她来吧,也就她能安抚得了这小魔头。”
保姆抱着小阿哥转回永和宫,西鲁克氏心中略有失落,她转头看向福全,顿时心里一慌,他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睛牢牢地盯着抱着小阿哥离开的保姆,那种认真的神情她从未见过。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她小声提醒着福全似是没听见,不得已,西鲁克氏拉了拉他的袖子,福全这才回过神。
“没……没什么……”他用惯常的笑掩饰自己的失态,“近来一直很忙,也许是有些累了。”
西鲁克氏红了眼眶道:“都是妾身不好,爷要劳烦朝中的事务还要分心照顾妾身。”
“傻瓜。”福全握紧了西鲁克氏的手好言安抚。“我们是夫妻,这是应该的。”
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见他们夫妻如此和睦忍不住相视一笑。
“福全,你既然不舒服你们这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我知道皇上不在京的这段日子够你忙的。”
“是,老祖宗,孙儿这就先回去了。”
太皇太后看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满意地直点头。“苏麻喇啊,这几个孩子里,他们夫妇最是般配,也最是让我安心啊。”
太皇太后转头看着苏麻喇姑,她有些出神,似是若有所思。“怎么了?”
“没什么,奴才只是觉着二阿哥这段日子真的消瘦了不少。”不,不会的,定是自己想多了。苏麻喇姑垂下眼,遮去眼底的不安,可心中总有一抹阴影,徘徊左右,挥之不去。
“爷,让妾身伺候你好好休息吧。” 回府之后西鲁克氏亲自替福全更衣好让他休息,奈何福全抓下她的手道:“不了,我想起还有份奏本没写完,明日上朝时还要用。”说完他竟又一头栽进了书房。西鲁克氏愣在书房门口却又无可奈何。幸而纯王福晋邀她过去有事,她这才不至于太过郁闷。
背靠着门,听见西鲁克氏远走的脚步声,福全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这里没有其他人,他终于能卸下平日一贯的和煦笑容做回真正的自己。他神情忧郁地走至平日收放画卷的书架旁,从一堆自己的书画中抽出一卷极其普通的。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展开,一个明眸皓齿,娇笑动人的旗装少女跃然纸上。
画中那个曾经会对他微笑,会和他撒娇,会脸带羞红依在他怀里的少女,如今已是他见不到,碰不到,也不能见,不能碰的人。甚至连唤一声她的名字也无法做到。因为如今,她的名字世间只有一个男人可以唤,而这个人,不是他……
“爷,福晋出去了,她吩咐奴才给您准备了克食。”王府的管事端着点心候在大门外,久久不见福全应声忍不住长叹一声。身边跟着的幼女看着阿玛一脸的苦恼不解地抓着他长袍的衣角天真地问:“阿玛,为什么爷每次从宫里回来都要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上次看见爷他一直盯着一副画像……”
管事管事不待她说完,慌忙拉着她躲到僻静的角落,神情郑重地嘱咐道:“云儿,王爷只是累了,没有什么画,你什么都没看见,任何人问你你都说不知道懂了吗?”
十岁的女孩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看阿玛如此小心慎重,连连点头。她回过头遥看福全书房的房门,心思单纯地想着:爷一定是在看仙女,那画上的人那么美,一定是仙女。
第51章 若即若离
“主子,阿哥醒了哭着闹着找你呢,奴才们都没辙了。”
“辛苦嬷嬷了,我来吧。”
祁筝搁下药碗抱过不断哭泣的儿子,托着他的小屁股左右微微摇晃。“保永乖,不哭了,再哭额娘的心都要碎了。”她微笑着,不时地低下头贴在儿子耳边小声低语。渐渐的,保永慢慢平静下来停止了哭闹,依偎在祁筝怀里又沉沉睡去。
“主子,交给奴才们吧。”
谢氏见祁筝面有疲色心有不忍。小阿哥虽然很可爱,但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夜哭郎,常常半夜睡醒了就哭,闹得还在坐月子的祁筝也休息不好,一晚上要醒三四回哄他。
“没事,我自己来。”
祁筝满怀爱意地看着怀里抓着她前襟呼呼而睡的儿子,她知道为了他,即使再苦即使再累她也愿意。这是她的血脉,是这世上和她最亲的人。
哄得有些累了,她这才把保永交给保姆,靠在炕上小憩一会儿。因为方才喝的药的关系,她一觉好眠,直到晚膳十分才醒。微一转头就看见玄烨正靠在保永的小床旁低头看着他。除了太子和保永之外,其他的小阿哥都寄养在大臣家中,所以皇上很是喜欢保永,每日下了朝都会来坐上片刻。
玄烨一抬头见祁筝醒了索性挪了位置坐到她身旁,一手伸将她抱在怀中。
“你醒了怎么不说话?”
祁筝稳稳靠在他怀里低头和他一起看着睡得香甜的儿子。“奴才看皇上一直瞧着保永,不知道为什么,奴才看着看着就忘了。”
“贫嘴。”玄烨爱怜地捏了下她的鼻子,捧着她的明显消瘦的脸,轻抚她的脸颊。“辛苦你了,保永哭得厉害,累你得一直抱他。”
“没关系。”祁筝连连摇头,“只要保永高兴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儿子倒叫玄烨有些吃味了。他索性抱着祁筝移动到内间的床上,彻底断了她的视线。
“皇上,保永……保永他……”
“他睡了。”
“可是……”
“待会儿再想他。”玄烨俯身前额轻抵着祁筝的额角。“现在你只能想朕。”
鼻息间都是他的气息,躲不掉,避不开。祁筝脸上浮起一抹潮红,她掉转视线好避开他炙热的注视。
他没有给她机会逃避,以霸道的一吻宣誓了他对她的占有。有些无奈地闭上眼被动地承受他给予的一切心也随之而乱。皇帝待她真的很好,保永还未满月她已经又晋一级升至贵人。她没有办法像过去一样不在意他,特别是每次看到保永那和他相似的眉眼。
断了,忘了,放了?究竟该走哪条路?
颤抖的唇,激烈起伏的胸膛显示了她此刻一样不平静的心。曲起胳膊轻抚上他的面颊,从饱满的额头直炯炯有神的眉眼,滑下挺直的鼻梁,擦过唇,抚过刚毅的下巴。虽有相似,但是不是他,他的眉眼要柔和些,他的嘴角笑的时候总带着些暖意。
她时常会露出这种表情,明明她就在怀中,明明她看的人是他,却给他一种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感觉。她的温柔她的微笑似乎都是给那另外一个人。即使如此他不能问,因为他有帝王的尊严和自信。
“东西朕都叫造办处准备好,过些日子保永满月时就能用上了。”
看着她笑着微微颔首,玄烨收紧了手臂。过去如何不重要,现在,将来,她都是他的。没有人能改变这一点。
软玉温香在怀,他很平静,只要有她在身边不知为何所有的烦躁和不安就会消失。他贪恋这忙中偷得的片刻闲。
“皇上……”
顾问行焦急地声音恰恰在此时出现,玄烨无奈地叹息一声,扶起祁筝对着她苦涩一笑。
“出什么事了,瞧你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被搅了清静的皇帝语气自然不善,顾问行的焦急和慌张全部写在脸上却不是为了这个。
“皇上,太子殿下突然发热了。”
“保成病了?什么病?严不严重?”
玄烨猛地站起身吓了祁筝一跳,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慌张的样子,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这……”
见顾问行吞吞吐吐玄烨终是耐不住性子了。“什么这,这的,到底怎么样,朕问你话呢。”
顾问行趴伏在地上突然哭出声道:“太医说,怕是,怕是见喜了!”
啪的一声,玄烨一个不稳重重地坐回了床上。祁筝惊诧地发现他搁在身侧的手竟微微发颤。她刚想拉他,玄烨几乎是跳了起来径自往外冲。顾问行也是匆匆忙忙地爬了起来跟着离开。这一番动静把原本熟睡的保永吵醒了,他惊天动地的哭声也未能让他的皇阿玛为他停留半步。谢氏抱着他入屋不安地看着坐在床上发愣的祁筝。
“主子,阿哥醒了。”
“啊,嬷嬷,我来吧。”
祁筝抱过孩子,一番逗弄之后,孩子很快就不哭了又沉沉睡去。谢氏笑着看着祁筝道:“还是主子有办法,奴才无论如何哄小阿哥总是哭闹个不停。啊,对了,再过几日就是阿哥的满月了。”
“不会有满月礼了。”
祁筝冷不丁地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谢氏虽感奇怪,但见祁筝一脸失落也不敢多问。
祁筝一语不发地抱紧了怀里的儿子那原本激动的心跳慢慢趋于平静……
第52章 积仇累怨
皇太子出痘,天下禁止炒豆、点灯、拨水。玄烨一连十数日不理朝政亲自在皇太子身边照顾,皇太子是仁孝皇后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出生不久就被立为储君。自然,永和宫小阿哥的满月也就无人关心了。
“保成现在如何了?”
自从二十六日皇太子出痘以来玄烨一直都日夜陪伴在皇太子左右,其他未曾出过痘的人都不准接近半步,只是间或有零零散散的消息传出怎么不急煞人。
“听说武昌府通判傅为格精通给小儿种痘,皇上已经急召他入宫了。”佟贵妃小心伺候在皇太后左右把自己所知尽数相告,“皇上那儿传出来的消息也说太子好了许多,要太皇太后,皇太后不用担心。”
皇太后长叹一声合拢十指仰天祷告。“菩萨保佑,一定要保佑保成啊。”
“皇太后不用担忧,皇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熬过这关的,前几年大阿哥出痘时不也顺顺利利地过去了吗?”
皇太后看了眼敬嫔道;“你说的虽然中理,但我这心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啊。总之如今是要紧时刻,你们各自约束宫内之人,不准点灯、泼水,也禁止嬉闹,安分守己地熬过这段日子。”
佟贵妃领着其他各宫主位起身连连称是。皇太后忽又想起什么问道:“郭贵人如何了?一切尚还好吗?”
宜嫔道:“是,一切都好,臣妾怕妹妹害怕每日都去她那儿陪着她,贵妃姐姐也常来探望。”
皇太后闻言转身拉着佟贵妃的手一脸的欣慰。“我也真是的,你这么能干我本就无需操心,一切都交给你就是。”
“是,臣妾还有一事。”佟贵妃略有难色地道,“小阿哥今日满月,那满月之礼……”
保永今日满月,可是这皇太子正在性命攸关的当口,谁还顾得上他。可现在皇上没这心思谁又敢自作主张?皇太后也很是为难。
“原本满月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过现在这样皇上也是无心这些,可这样太委屈他还有他额娘了。”
“依臣妾看要不这样。”佟贵妃略一思量道,“从内府拨些银两我亲自送去,既是补偿,也好叫他们母子安心。”
“嗯,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皇太后招来了宫女吩咐了几句,宫女令命而下,去而复返时取了一件通体白色的毛皮。安嫔一看心里猛地一惊。这是当年祖母多罗格格下嫁时的陪嫁,是太祖亲赐的白老虎皮,珍贵异常,一直小心收放在家中,直到自己中选奉旨入宫才作为陪嫁之物带进宫孝敬了太皇太后。
皇太后亲手交予佟贵妃道:“这是太祖当年射获的白老虎的毛皮,珍贵异常,还是太皇太后所赐,你把这个也一起送去吧。”
安嫔见这家传之无转眼要送人了心里一急,屁股才离凳一旁的敬嫔眼明手快地一把拉住了她。“妹妹,不可!”
她压低了声音小心提醒,安嫔憋着一股气闷闷不乐地又坐下。皇太后吩咐完毕命众人各自回去,佟贵妃自是命人去内府领了银子再亲自送去了永和宫。安嫔敬嫔跟着告退,回了宫伺候的宫女习惯性地给安嫔沏上茶,安嫔心里憋着一股气哪里还有地方受她的好意,一挥手就把茶杯给打了。
“不喝不喝,哼,一个个面上和我客套恭敬,背后还不是拿了我的脸面去讨好别人。”
敬嫔跟着进门见宫女吓得跪了一地,微一皱眉道:“都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们伺候了。”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迅速退下,安嫔没好气地看了眼敬嫔酸溜溜地道:“姐姐,入宫时我送你的白玉簪子你该不会也拿去孝敬了别人吧。”
敬嫔笑容一僵,顿时心虚,她是转手送给了佟贵妃不过这安嫔也真是小姐脾气,这话也是该问的吗。敬嫔笑着坐到安嫔身旁好言安抚道:“妹妹送的东西姐姐自然是小心收放着,怎么会送人呢。我说妹妹也真是小孩子性子,这送了人家的东西岂还有自己做主的道理?何况你那是孝敬了太皇太后的,太皇太后再赐给了皇太后,她怎么会知道这是你家的传家之宝呢?”
安嫔知道她这火发的没道理,可她就是心里不爽。
“若是给别人倒也算了,为什么偏偏给那个奴才!那个包衣出身的女人不过是仗着肚子争气,竟一个人独居永和宫,活脱一副主位的样子。前脚那孩子一落地,后头皇上就迫不及待地给她晋了贵人,这才多久的功夫啊。永和现在就她一人住着,我看那空着的嫔位早晚要给她占了去!”
敬嫔虽然明白安嫔的不快可是又能如何,自个儿的肚子比不过别人这能怨谁?
“姐姐,我的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