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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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旧事-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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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边境时有战乱,但大邺的百姓很明显活的快乐丰足。至少还未到晚上,玲珑馆的生意已经红火了起来。玲珑馆名字起极妙,不明眼的人只以为是个顶顶高雅的青楼,明眼人嘛,自然知道这是一个以男色为生的青楼是也。
  只是今日,门前的二人却显得有些不同,正是鬼鬼祟祟的高延宗与扮成男子模样的幽幽,幽幽用手指碰了碰高延宗的衣角,“你先进去看看。”
  高延宗虽小又单纯,但却并不吃这个亏,努努嘴,不屑地回道,“谁想来的谁先进去。”
  幽幽气结,却转眼又笑出了声,“不是你先告诉我城南有个玲珑馆的吗?我才来大邺,可是人生地也不熟啊。”说完干笑了两声,眼里绿油油的精光看着高延宗,“你四哥若是知道你成日就勾搭我瞎逛,嘿嘿。”
  高延宗转身深深看了一眼幽幽,面色上没改多少,脑袋却转的飞快,思虑了良久,终于迫在了长恭的淫威之下,嘴唇咬的死紧,“算你狠。”
  幽幽笑的淡定,拱手回礼,“好说好说。”
  高五公子并没有辜负高家人的好容貌,一走进玲珑馆便是众人目光聚焦之处,他年纪尚小,不觉就红了脸颊,却还是细细看了周遭有无相识的人,确认没有之后,对着门前红着脸地吼道,“你进不进来?”
  幽幽伸出衣袖捂住了大半的脸颊,十分扭捏地却又迫切地散步化作一步踱到了高延宗身旁,她凑在他身旁,声音压得低低的,“果真没有看见认识的人?”言下之意,果真不会给告发给他四哥,她夫君?边问便还露出眼睛四处张望,十足的生手。
  高延宗觉得十分丢人,立刻想装作不认识她的模样,却又怕二人走散,扭扭捏捏地拉着幽幽走到二楼靠窗边的桌上坐下。
  七月的天即使是晚上,还是热的厉害,幽幽趴在窗台上,像只小狗一样努努嘴,“不是说玲珑馆有全城最好的说书先生吗?怎么还没有看见啊??”
  高延宗看了看四处活色生香的美男们,吞了吞口水,面色有些绯红,声音小小的建议,“哎,你若是要想听书回头我叫这说书的去府里可不可以?咱们现在先回去好不好啊?”
  幽幽像是没有听见这个貌似正确的提议,忽然舞起手摇晃着高延宗的衣袖说道,“来了来了!”玲珑馆令人称道的地方除了这里的小倌面色清隽秀气之外,还有的便是每晚酉时白先生的评书,说起这白先生,因为他评书讲的甚好,又姓白,大邺百姓便送了他百晓生的诨名,如今名声越来越响,他倒好,以搜集城内名人八卦为生,美其名曰小八怡情,美颜养容是也。
  百晓生长了一副猥琐的模样,肚子里的货倒真的不少,从古到今,宫闱秘史,墙外野史,千百东西便被他信手拈来,他端坐开,缓缓吐了口气,“如今的这一辈人大约都还记得长乐城的故事,话说这长乐城存在乱世之中却得了个长乐无恙的名声,不得不归功于长乐城主独孤氏,但独孤氏却还是毁在了五十年前。”
  “长乐独孤氏常年以凶换城,内里积弱,但即使是百足之虫,仍死而不僵,没有人敢先吞下这个以杀戮闻名于世的氏族,但独孤氏终究还是毁在了高祖手中。当年高祖娶了前朝公主,尚了驸马,率了十万大军来到长乐城下,十月初五长乐城起风沙漫天,独孤氏领着族人站在城墙之上,两军对峙,城门阴影处,一个华服女子立在城门之前,据后来活下来的将士说没有见过那样好看的人,看见那女子的第一眼竟是连呼吸都忘了,那女子缓缓开口说道;‘高将军,你的儿子如今在长乐城内,稚子无辜,你若是还念着父子之情,便退兵百里,如何?’传说独孤氏以族人为训,练出了一批以一敌百的杀手,若是寻常杀出重围不是问题,但如今却是所有人一起围攻,高祖微微瞅了那女子一眼,‘姑娘既然说稚子无辜,长乐城犯下的事情自然与旁人无关,我儿若有万一,本将军必血洗长乐城。’那女子轻轻笑了一眼,瞅了瞅一个上前的将士,微微抬起眸,那人的首级便血淋淋地掉了下来,所有人都被吓住了,独孤氏的功夫果然不是假的,霎时所有人都不敢再动分毫。”
  百晓生老先生喝了口水歇了半晌,摇摇手中的折扇,继续开口说道,“说巧不巧,原本只是起了黄沙,忽然天色大变,城内城外均是倾盆大雨,电闪雷鸣,此情此景,一军一人对峙。。。”
  幽幽疯了半日,此时困得紧,对着高延宗迷迷糊糊说道,“你先听着,我眯一会,回头你再跟我说哦。”
  馆里的喧闹声加上百晓生的晃悠悠的嗓音化作了一曲绝妙的催眠曲,她半睡半醒之间,被身边的人倒弄了几下,她恼了,一下站了起来龇牙咧嘴的对高延宗吼道,“啊啊啊啊啊啊,我就睡一会嘛!!”说完连眼睛都没有睁又瘫倒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宇文幽!”高延宗咬着唇低低喊道,“我哥来了。”
  “哦,来了就来了,你先招待着。”她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含混不清地答了一句便又歪过头去,“你哪个哥哥啊?大哥二哥还是三哥啊?”
  “四哥。”高延宗并没有回答幽幽的话,只是站了起来,揪着衣角,对着长身玉立的男子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四哥?四哥?四哥?四哥是谁来着?
  幽幽回过神来,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睡意全无,她看着躲在自己身边的高延宗,撇撇嘴,都要哭了,“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
  长恭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安之若素的坐在了椅子上面,指了指桌上的茶点微微带着笑意说道,”倒是好雅兴。”他捻起一块梅花糕扔进嘴里,没有半分恼怒之意,只是微微瞥了一眼高延宗与幽幽,随即便像是听进去了评书的模样,再无他话。
  高五公子在他四哥来的时候就已经吓住了,如今连腿都迈不出一步,他哭丧着脸,对着幽幽张张嘴,“你。。先。。。顶。。。着。。。我。。。走。。。了。。。”
  幽幽瞪大了眼睛,却还是没有明白高延宗说的什么,她悄声回道,“你。。在。。。说。。。些。。。什。。。么”
  高延宗连话都没来得及答,侧身轻巧从窗边越下楼去,玄色身影即刻便消失在视野之中,幽幽趴在窗口之上,气的大叫,“天杀的高延。。。”话还没说完,便看见长恭微微瞥了过来,她即刻腿就软了,凑上去涎着脸笑道; “延宗这样跳下去会不会有什么事啊?我担心他来着。”她拉着长恭指着还在说书的百晓生讪笑,“我听说这个说书先生讲的可好了。”
  “哦,”长恭只答了一个字,偏过头看着百晓生,百晓生刚好说的唾沫直飞,“独孤横死在高祖手中,若说高祖对独孤横有情无情,世人反而看不清,若说独孤横对高祖,那更是一笔糊涂账。”
  下面有人吞着花生高声问道,“那那独孤横下的催魂蛊就没给今上带来什么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长恭似笑非笑盯着百晓生,“高家男子命不过三十吗?”
  百晓生面色瞬间由红变至惨白,见说话的男子说完话便低着头喝了一杯茶,灯影将他的轮廓雕刻成完美的剪影,百晓生终于咧出一个笑,拱手恍然道,“百晓生不知四王到此,浑话扰了四王清幽还望恕罪。”
  楼上一片寂静,长恭只起身牵着幽幽走下楼,隔着木制栏杆盯着百晓生,“既是戏言,百先生何罪之有,在下不过随口一提,至于什么四王,在下初至宝地,并不知晓。” 
  幽幽被才长恭连牵带拽出了玲珑馆,路上还在作死,揪着长恭衣袖眼巴巴问了句,“百晓生说的是真的吗?”
  长恭停下脚步,低头盯着幽幽淡淡道,“你觉得呢?”
  幽幽被怵地一身冷汗直流,小小声道,“假的假的,我以后不出去了还不行吗?哼。”
  长恭看幽幽吓得小心翼翼的样子不觉好笑,从头到尾打量幽幽,“怎么进玲珑馆的时候就不知道后果呢?”
  “什么后果?”幽幽停在一个卖煎饼的摊子处,一边笑嘻嘻地对老板要了两个煎饼,一边侧过头笑着问长恭。
  “哦,也没什么,”长恭接过幽幽手中的煎饼,发出低沉的笑声,“禁足府内一个月。”
  “啪哒,”幽幽手里的煎饼哐当一下掉在地上,她怔怔瞅着长恭,反应过来一下把长恭手里的煎饼抢了过来狠狠咬了三四口,一边吃一边嘟囔,“禁足禁足,别想吃了。”吃完吭哧吭哧一个人往前走,长恭低头一直在笑,又撇到眼前一道影子过来,他还没来得及问“你不是不理我了吗?”就被来人使劲蹭了蹭衣服,好叻,月白长裳沾了一道亮眼油光,长恭盯着衣服上的油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拍了拍袖口沾的灰尘,“劳烦夫人回家替为夫清洗衣物了。” 
  幽幽愣了好久反应过来,脸上神情千变万化,到了最后看着长恭亮如星辰的眼眸,竟然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句,“好。”
  她再反应过来,即时要在地上打滚,可长恭已经走远,她揪着衣角想想还是先跟上去吧。
  玲珑馆内:
  “师父,你在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百晓生敲了徒弟一笔,压低了声音有掩饰不了的笑意,“为师素日怎么教导你的,生活从不缺少奸情,只是缺少发现奸情的眼睛。”他看着走远的长恭与幽幽,笑的越发猥琐,“古人诚不欺我,哈哈哈哈哈哈”
  “你刚刚不是给四王吓得一动不敢动吗?”百晓生徒弟十分诚实。
  “胡说什么?你看你师父那…那…那么…没骨…骨气吗?”他吭吭哧哧好不容易说完,提笔奋笔疾书,嘴里嘟嘟囔囔,“让你看看你师父骨气!!!”
  翌日,大邺城内的话本子卖的格外红火,名字便是记大齐皇室玲珑馆轶事二三,大约写着高氏子弟因容貌过盛,如今竟生的十分变态,只喜欢与自己长相相仿的男子,俗称龙阳之癖。
  幽幽在王府中捧着话本子忽然笑倒在竹椅上,她的声音不小,指着给静言看说,“清药泪眼相望四王,妾生于肮脏之地,心生戚戚,惟愿四王思妾二三,妾心愿已了,不负君意,来生再续前缘。哈哈哈,她笑的东倒西歪,拉着静言的衣袖说道,“这清药原来也是个龙阳啊,看不出看不出。”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清药是谁来着?”她指着自己,“我?”即时又气的半死,“死百晓生,姑奶奶哪里长得像男的了?”
  静言恼幽幽昨晚又拉着高延宗厮混的事情,如今也不理她,只一边弹尘一边歪着头道,“殿下若真是喜欢跟五王爷一同玩耍那是叔婶间的情谊,只是此次去勾栏等地,殿下便也顾着一点大周名声…。”
  幽幽知道静言素来不是谨言慎行的人,此举必有妖,她抓了逗弄狗儿的浮尘笑吟吟地盯着静言,“是不是气我没带你呀,是不是呀?”
  静言脸色由青转红,气哼哼了两声不理幽幽,幽幽想起前日才做好的木偶,赶紧又跑到书房去,行至屋外,却听见里面传来男子声音,她刚想躲开,院门便被打开,却是延宗跟着长恭身后出了书房。
  幽幽一见延宗立刻就红了眼要放蛊虫咬他,延宗赶紧躲在长恭身后嚷嚷,“干什么干什么?这来了你家还要打死我啊。”
  幽幽气的要死,“我给禁足一个月啊,整整一个月啊,你还能来我家,我咬死你!”
  “给别人看见了笑话,”长恭闷笑着拆开两个人,“你们俩这样我去雍州怎么办?”
  “去雍州?”幽幽一下泄了气,咬着唇问道,“什么时候走?”
  日薄西山,天际有了一层淡淡的黄色,长恭轻笑道,“明日,旨意也刚刚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陌上旧游

  日已近暮,幽幽打开木窗,夜风中仍吹来白日遗下的酷暑,八月末的大邺,天气热而沉闷。
  长恭去了边境已经有了两月有余,幽幽白日整日呆在王府不出去,傍晚日头小了一点便从角门溜出跟高延宗一道四处逛逛,但日子过得很是纠结,一直在想边境的戎马生活是什么样子,便这样纠结了一个月,终于在今晚爆发了出来。
  她瞅了周遭,静言采薇已经在外室睡了下去,长恭素日不喜仆人贴身服侍,屋内如今竟只有几个打扫的老嬷嬷与干些杂货的小丫鬟,她从窗中丢出自己的包袱,将信留在梳妆台上,提起衣摆,从窗口一跃而出,动作十分熟稔,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小姑娘,她拍拍手,回头看了外室已经熄了的灯,嘴角一下咧地很开,想到长恭突然看到自己的神情,忽然觉得很开心,后退了几步,忽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背上,冷汗瞬时就滴了下来,刚要张嘴大喊“有贼啊!”,却被一只纤长的右手捂住了嘴,含着笑意的声音传在了耳边,“谁是贼啊?”
  她猛地转过身去,明晃晃的月光下,她一直想要去见的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长恭放开捂住幽幽的手,揽在她的腰际,眼里有柔光浮动。
  长恭低头看着幽幽一身男装打扮,弯下身子,捡起她刚刚丢出来的包袱,趁着月光打开来,里面尽是银子与一些值钱的伍拾,还有一些随身衣物,他看着这些东西,凉薄的唇弯了起来,带着戏谑的笑意响起,“倒也不算笨,出门还知道又轻便又值钱的东西,只是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幽幽从巨大的惊喜之中醒了过来,一把抢过长恭手中的包袱抱在胸口,想了好多借口,最后敲定了方案,大大咧咧看着长恭,“谁说的我要出去?我是要去接延宗,他在赌坊犯了事,我要去赎他回来来着,你不是说要我好好照顾他吗?”
  “哦,”长恭挑起了眉缓缓开口,眼角带了促狭的笑意。
  幽幽吓得退了两步,握紧胸前的包袱,想了又想,把包袱一把递给长恭,“诺,给你,你赢了,我不是要去找延宗,我想去边境找他哥哥,怎么样?”她鼓着起气嘟嘟地说道,却偷偷瞥了长恭一眼,见他没有多大的情绪,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指尖缠在一起,良久才诺诺开口,“你走了那么久,虽然说小别胜新婚,可这小别也太大了啊,何况。。。。”
  “何况什么?”他低头看着幽幽,静静地问道。
  有只萤火虫忽的失了方向,掉落在他们之间,幽幽接住萤火虫,逗着萤火虫,赶紧趁机跳了个话题,“你看这萤火虫多傻,竟然掉了下来,咯咯。”
  长恭的目光随她落在了萤火虫身上,想了想,眉间疏散了会,“我想着就这几日会回来,便没寄信回来。”
  “那别人怎么都寄了啊?”她瞪着他,立刻气鼓鼓地接起话。
  长恭忽然就笑了出来,“真是个小气的姑娘,”他看见幽幽又瞪着自己,眼底含着笑意,“那别人也没有回家啊?我可是偷偷溜回来的。”
  幽幽茫然地看着长恭,突然意识到偷溜回来的意思,她赶紧揪着长恭钻进竹林,惊恐问道,“偷溜回来是不是要按军法处置?斛律光治军那么严,我们会不会给追杀啊?怎么办啊?早知道我就不想着你回来了”她都要哭了,看着长恭瘪瘪嘴。
  长恭揉揉幽幽的头发,淡淡说道,“私奔吧。”
  “什么?”幽幽反应过来,赶紧又要爬进屋内,长恭揪住她的衣摆,“你要做些什么?”
  幽幽觉得时间紧迫,十万火急还抽出时间白了长恭一眼,“我要把东西都带走啊,不然亡命天涯我们吃什么?”
  长恭按了按眼角,觉得有些无奈,却还是耐心解释,“我骗你的,我回来的事情皇叔知道,你快点下来。”
  “当真?”幽幽立即问道。
  长恭点点头,伸开双手抱了幽幽下来,含笑看着怀里的姑娘,“不过要跟我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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