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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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旧事-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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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的不是长恭,幽幽跑去宇文邕那里时候身后跟着独孤家的探子,也是如此,才能让独孤家信了去了去燕山的是长恭,才有白虎军抽离洛州的行径,才能让长恭放心攻下燕城,自古有螳螂捕蝉,可蝉后仍有黄雀,不过一环套一环。
  独孤衍眼底有滔天怒火,他嗓音低低响起,“赤卫营准备攻山!”
  幽幽心底紧绷的弦终于断开,长恭昔日的话响在她耳边,“若带兵的是独孤衍,恐怕他不会从军命,赤卫营围剿去燕山,延宗只有三千轻骑,阿垣跟在白虎军后边到去燕山务必要快。”他们兄弟三人,从来知道自己最合适的地方在哪里,长恭攻燕城,延宗夺七玉,高垣守洛州,这是最好的安排。
  延宗那时将军旗摆在去燕山的位置上,转头对高垣笑了笑,“哥,我给你一日,你一日未到便不用来了,琅琊玉我交由幽幽,你帮我照顾青城明月。”
  那么多谋略,不能行错一步,否则便是生死相隔,可是白虎军已到了一天,高垣晚了,幽幽脑海里浮现云落机灵古怪的样子,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不能让青城孤苦一人。
  两个时辰过后,赤卫营已在准备攻山。幽幽立于山间,双袖在半空之中浮动,山下的箭矢在弦上,她淡淡回头看着延宗方向,延宗的目光刚好顺着夜色转了过来,二人双目相对,延宗冲她摇头,她却如释重负地忽然笑了出来,像是长安清竹园,两个人闹了矛盾,过了一晚之后便又算了,她的友,她没能给他锦绣安康,便送他一生平安。
  血自眉心涌出,去燕山所有蛇虫从黑夜中出动,狂风吹乱她的发,她手心结着神秘的纹络,赤卫营未见过这么多蛇虫蜂蛹袭来的场景,仓皇之下乱了阵脚,只能挥剑斩面前蛇虫,然而自从巫殿醒来,幽幽身体大不如前,如今嘴角蔓延出血迹,延宗不敢看她,只挥手下令,“冲!”
  这是南疆蛊术,空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幽幽眉头不断皱起,山间风越发大了,她几乎不能站住脚,背靠在粗大的树干上,狠狠咳了一口血之后,裙摆被风吹起,她咬咬牙,抬起手,准备施出最后一步,可她自己心里都不清楚若真是施了最后一步,自己还能不能活?可已经没有时间了,她想到长恭,想到阿尧,想到很多事,但动作却没有停下一分。
  然而独孤军身后忽然传来马蹄阵阵,竟是不知名的一路将士蒙面而来,可火光照的那样清晰,幽幽心底一松,松开手靠在树干上,浑身都在发颤,眼底突然冒出泪,“哥哥……”
  “杀!”来的是宇文邕座下铁骑营,宇文邕率铁骑营冲锋在前,齐军见援兵已到,士心大涨,延宗挥戟朝这边走过来,幽幽歪在树干,口里腥甜,眼前发黑顺势栽了下去,延宗接住她,伸出手擦擦她嘴角的血迹,一滴泪落了下来,“没事了,以后你不能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凌风绕花

  “哥哥,”幽幽醒过来的时候战事已定,她问了营外战士,在去燕山东山峭壁处寻到了宇文邕,天色已经微微泛白,她走到宇文邕身后低低唤了一声,“哥哥。” 
  “你醒了,”宇文邕负手背对幽幽,多年戎马征战,他早已不是幽幽记忆中的廊下亲兄,可是,对于两个妹妹存的善念,让他无可奈何,又让他在这非黑非白的世间还有一丝眷念,他终是转身正视着自己的妹妹,“静言之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但我再如何丧心病狂也不会使人要你性命,独孤家的人不敢杀你,从来都不敢,勿要以此怨念。”
  日升东方,幽幽终于看清没有清理的战场,她未想过害人,可两军交战,焉有安定?幽幽的眼角落了两行热泪,她偏过头拭了泪,“长恭无争夺天下之心。”
  宇文邕手握在腰间佩剑处,沉声道,“高长恭无夺天下之心,这是在高家有了天下有催魂蛊之忧时情形,若催魂蛊解开,高家不会想着收四海尽归齐室?”
  “哥哥,”幽幽啜泣唤道,她轻轻道,“那时会有那时的情形,我只知道如果眼前不能解了催魂蛊,高尧会死,长恭会死,那我怎么活?”
  “所以我出兵来了去燕山,幽幽,”幽幽走到幽幽面前,握住她正颤地厉害的手道,“大周不会再干预独孤家跟高家的恩恩怨怨,但你不能再在齐国待下去,跟我回家。”
  幽幽像是被惊雷劈中,她唇动了动,话未说出口,却轻轻摇了摇头,像攒了好大的气力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我不回去,长恭在哪里我在哪里。”
  宇文邕失神看着自己的妹妹,又恍然道,“我原是就能猜到是这样的,”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扬起轻松笑意,这一笑,分明还是当年丞相府中翩翩少年郎,他解了腰间佩剑,坐在仍有些湿意的草地上,偏过头看着幽幽,“也罢也罢,我等会便要回大周去,我们俩好好说会话。”
  幽幽也学着宇文邕坐在地上,她靠在宇文邕肩上,莞尔一笑,“哥哥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宇文邕摇头又点头,“有一些,”他远远望着天际,青色天空勾勒出一幅水墨山水,他想了想,“从前上战场的时候总想着我站的高一点,更高一点,你跟月欢便能活的更快活一些,可越到高处发现自己早就忘了为何登高,”他顿了顿,嗓音忽然有些喑哑,“可现在又看开了,守疆卫国,保住大周兴盛这是我作为君主的责任,作为哥哥,我却只想把世上最好的一切全给你们俩。”幽幽听到这话眼眶蓦地发红,宇文邕却伸出指腹替她擦干,因是戎马一生,他的指尖层茧比从前多了很多,山间清风远比山下清和,宇文邕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的家事是天下之事,处理不好便是山河动荡,我没什么能帮你的,”他忽然凑到幽幽耳边,低声道,“七星出的话从哪里传出来的那里或许就是独孤家放催魂母蛊之处,七个氏族传到现今,谢氏背离,蒲氏抽身,隗氏灭门,慕容衰落,拓跋天下,除了王氏还有哪一家族?”
  宇文邕站起身,拉着一脸惊愕的幽幽道,“这是我手下探子得来的消息,兰陵王大约也知道,他不忍告诉你,可是你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便是为了阿尧也要搏一搏,”他顿了顿,笑了一下,“阿尧跟阿胡已经这么大了,可我到今天都没能见过他们,”他温和笑道,”你跟我说说阿尧是什么样子吧。”
  深秋已过,和风拂过,不觉暖意,幽幽终于平复心情,她要为了阿尧做到最后一步,此时却侧头看着自己的兄长弯眼笑道,,“阿尧跟长恭长得很像,爱玩爱闹,跟别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她眉宇间有温柔流动,“等到事情完了,我带阿尧回家看你。”
  宇文邕点头,自此离去。
  幽幽站在山头看着铁骑营踏马而去,东山正对着燕城,隔着三十里,却能看见东方忽然被燕城火光衬得燃起一片红云,她忽然打了个冷颤,无论是长恭还是独孤家,燕城百姓已经遭了这个劫难,可这江山与她毫无干系,她也不做丝毫妄想,她能做的,只是让为了江山流血之人少一些,再少一些。
  长恭收到延宗来信已是深夜,信中只有一行字,“孟氏来袭,幽幽失踪。”他安静收了信封,见着烛火摇摇晃晃,拿着银针挑来挑去,不知不觉竟然笑了许久,营帐边角不知什么时候漏了小缝,长恭顺着缝口朝外望去,燕城竟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雪渣,他忽然失神盯着白雪,思绪却跑的有些远。
  他想到大半年前,兰陵王府后院原有几株高大的合欢树,在夏初时候花朵已是开满了枝桠,粉粉的花随着微风吹动,有的没的掉落了下来,阿尧玩的极其开心,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他远远瞧着阿尧将白白净净的小手摊开,里面是被汗水沾湿的绒花,笑嘻嘻地仰头盯着幽幽,“娘,真好玩。”阿尧哼哧哼哧便爬上了幽幽的怀里,那时是午后,才吃了午饭,如今玩的尽兴,但却是困得厉害,不一会儿,便在幽幽怀里沉沉睡了过去,长而翘的睫毛扑闪扑闪,院墙上的爬山虎攀了满眼的绿意,有着勃勃生机。
  幽幽忽然笑出声,凑在阿尧顶白嫩的笑脸上轻轻蹭了蹭,自己那时走到母子二人身旁,幽幽便仰头对自己莞尔一笑,“我们阿尧真好。”
  长恭分明记得那时幽幽说的我们阿尧,不是我的阿尧,他一直以为幽幽还恨着自己,可分明又是自己想错了。他那时坐在她身边的石凳上,自她怀里接过阿尧,是世间最寻常的父亲模样,眼神尽是温和,他将阿尧抱在怀里,眼睛却看向远方飘过的白云,像是在窥探一段往事,“幽幽,我曾经妄想过,有自己的家,就像寻常百姓一般生活,我真的以为是不可能的事。”他的嘴角忽然勾起好看的笑意,温柔的目光停在她的发前,修长的手指,慢慢抚上她的脸颊,抵住她的额头,“你那时候倒在你哥哥怀里,胸前全是血,我那时候就只有一个念头,你要是死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幽幽抱着阿尧,低下头,眉眼温和,“我知道,”她转头真心地笑出来,“你看,我们可以像是世间最寻常的一家三口,你维持家中日常开支,我在家中带着阿尧,长恭,这并没有什么难的。”
  他也曾天真地无畏地想过,真的没什么难的,可自己怎么又把她给弄丢了呢?怎么会又丢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行行重重&一树伤心

  第四章:行行重重
  十一年前,孟行之还只有十六岁,可已经知道了南疆孟氏最深的秘密。
  他牵着只有十岁的表妹走过行草,走过野河,走过很远的路,走过很高的山,走到后面,小表妹趴在他背上沉沉睡去,可自己却一直看不见尽头,他的父亲在尽头堵住他,冷声只问了一句,“你想做什么?”
  少年一袭白衫早就被野草刮破,他转头看着趴在自己背上熟睡的小表妹,小孩还扎了两个小辫子,温温和和地闭着眼睛,少年回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的惧怕慢慢消失干净,他直直盯着自己的父亲问道,“若扶苏后人在幽幽有生之年而动,你们是会杀了幽幽吧?”
  后面发生了什么,孟节说了什么世人都不知晓,可小表妹终究被带去石殿换了白泽,孟家大公子慢慢也长成了青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可以背着小表妹走遍那么多座山那么多条河想要逃跑的小寨主了,他如今已经双十有七,见人总是带着温温和和的笑意,可眼底却一直冰冷,寒意如雪山积雪。
  岁已近春,雪却未停,孟氏袭了齐军营,却一人一草都未伤着,三十儿郎随着大公子于西南角烧了凤凰寨印记之后便随鬼魅一样离开,三个时辰后,兰陵王妃不见踪迹,安德王思虑许久,终究遂了幽幽信中嘱托,宁愿被掳走也不能是独自去闯独孤氏,自己的四哥再也受不住结发妻子为了所谓的高家做出任何一点牺牲,他爱惨了那个姑娘,世人欺他负他骗他害他,唯有那个姑娘从来都不曾远离半步,他爱极了那个姑娘,宁可死的是自己,也不要那个姑娘再受一点伤害。
  夜色正浓,山谷溪口却站着两个人,青衣女子回头静静看着孟行之,忽然笑了一下,笑意洒脱,“可知天下与至爱孰轻孰重?”她未等行之回答自己,却连连往后退了三步,直直拜倒在地,“表哥,花眠痴儿,看不得生灵涂炭,看不得胥氏无后。”
  山中月色落了下来,孟行之淡淡瞅着花眠,他听侍从说道江东胥仲前日去了燕城襄助高长恭,思及至此,他缓缓走到花眠身边,蹲在身抬起她精致的下巴笑问道,“表妹以为你知道这么多,不跟着孟氏还有哪里可以去?”
  花眠却抬头俏生生地盯着胥仲,看着眼前玄衣男子宛如秋水一般的眉眼忽然有些心伤,她黯然问道,“那表哥是要杀了我吗?”
  孟行之却弯手将花眠拽了起来,他与花眠只隔了一层月光,盯着花眠的眉眼竟一下笑了出来,他问道:“那表妹为何不一走了之?这样又是为何?”
  “想着若是一走了之,总要跟他人说一句,不然平白无故消失了,外祖母会伤心,至于告知了会不会死,我愚钝,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她抬头盯着行之,“行行重行行,表哥的名字是这样来的吗?”她突地笑了一下,“可真是不吉利。”话说的难听,可神情也是真难受,她微微垂眸盯着足下青草,像是思虑,又像是踌躇,许久窦唯再说话。
  行之含着笑意低头看着花眠,他点点头,思绪回到多年前,几乎是在感叹,“是不吉利,一直想走却总是走不出去。”他继续温言道,“你走前可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人?”
  花眠心中怆然,她蹙眉良久才回道,“于他人无话,可于表哥却有一句问话,”她望着行之的目光像是春日白雪,清澈而又凌冽,那样深沉而又寂静的目光缓缓落了下来,“表哥可曾记得除了我,你还有一个表妹,跟着你们一起长大的表妹?”
  孟行之放开拽着花眠的手,低头细细凝视花眠,他含笑道,“表妹说的可是阿菀,”他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意思恍然道,“可阿菀已经死了许久了。”
  这句话真的伤到花眠了,她静静听着孟行之的话,低头看着地上杂草,听着溪边水声,可心却一下一下突突地疼,面上表情退了一干二净,可眼泪却刷刷而下,她转身离了孟行之,面目苍凉,轻轻的话随着夜风吹了过来,“表哥若是记得,便不要忘了,你若是真杀了高家人,我那傻妹妹是活不下去的。”她眼中的悲悯之情至爱之情全都随夜风去了干净,她知道行之不会杀了自己,那是比谁心肠都要软又比谁都要心狠的人,软的是对族人家人,狠得却是对高氏。
  她这一生,曾那样真挚地爱过两个人,可第一个,因为亲姐的缘故再无可能。
  那第二个呢,那是个冷眼瞧旁人的小公子,族人曾问他为何不娶亲?他只笑着答道,儿女情事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不做妄想。他那样云淡风轻地说了,可他书房暗格却藏了一幅旧画,画中有个小姑娘,总是爱趴在树上朝下扔枝叶,原来少年心底早就住了一个小表妹,自己也是她的表妹,可他的爱意,从来便与自己无关。
  她再不愿转身,宁愿一人远行,与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永不相见,再不相关。
  孟行之不知在溪边站了多久,等到面上有冰凉雨水时方知竟是下了小雪,他左手伸出托了一瓣雪花,竟有些惊奇,雪花瞬间融化在掌心,他微微皱眉,背后却噗嗤一声笑传了过来,他怔怔立在原地,肩上又落了些雪,却是一把油纸伞遮在上头,他忽然就想起幽幽旧时趴在树上仍枝叶的情形一下笑了出来,“怎么不扔我一把雪?”
  幽幽笑了,酒窝微微陷了下去,她左手握着伞柄,右手却死死团住,踮起脚尖将右手拍在孟行之细长的脖颈处,行之被冻得哆嗦,转身盯着幽幽,幽幽以为自己要讨打赶紧要跑,却被孟行之代入怀中,代入那样温暖的怀中,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势。
  行之思量许久叹气道,“我一直以为再见面时你给我的不会是这样,不会是一堆枯叶,也不会是一团冰雪,是弩箭还是蛊物,我都做过打算,可到底都不是。”
  幽幽从他怀中退出,静静站在孟行之身后,看着他说道:“哥哥,你能把连城诀给我吗?”
  细雪仍在下着,孟行之忽然退了笑意,温温柔柔的唇向上翘起,他摇头道,“小幽,我一直想着你回来了第一句话会是什么,若是知道孟氏与独孤家的纠葛你会怎么样?又或许是你回来了就再也不出去了,可不是最坏的,却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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