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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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旧事-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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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长安旧事
作者:百有涯

文案
月初西山,凤凰于飞,朗朗乾坤,惟见七星,永乐永乐,万世无恙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高长恭,宇文幽 ┃ 配角:高延宗,高垣,谢以渐,宇文昔,孟行之,王拂,顾云落,蒲莺时,钟离陌 ┃ 其它:长安,南疆



  ☆、楔子(一)

  阿难对佛祖说 :我喜欢上了一女子。
  佛祖问阿难:你有多喜欢这女子
  阿难说:我愿化身石桥,受那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她从桥上经过。
  会有多喜欢
  可是一见钟情便倾心一世?
  可是不问回报而付出等待?
  阿难,某日等那女子从桥上经过,那也便只是经过了,此刻你已化身成了石桥,注定只与风雨厮守。
  这一切你都明白,仍旧只为那场遇见而甘受造化之苦。
  阿难,你究竟有多喜欢那从桥上经过的女子,令你舍身弃道,甘受情劫之苦?
  ………………石桥禅(电影《剑雨》)
  楔子(一):
  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世人谓之九尾狐。
  北齐书神武上:高欢“六世祖隐,晋玄菟太守。隐生庆,庆生泰,泰生湖,三世仕慕容氏”“目有精光,长头高颧,齿白如玉,少有人杰表。深沉有大度,轻财重士,广结士人,为豪侠所宗。”
  在这乱世,最不缺的便是传说。而各国深宫之中的密卷里,往往只能隐晦地提及独孤横三字。
  她是这乱世之中传了数载的传奇,冷清冷心,有着不溶于俗世的绝世姿容,一人蹙眉,天下为倾。陈国的四公子便是见过她一眼,从此对着画像众生未娶,世人嗟叹红颜祸水。后来机缘巧合,画像传到了民间,寥寥数笔,一个女子怀抱一只白狐远远立在芙蓉树下,眉眼如画,便已艳惊四座,看官往往疑惑,究竟独孤横是人是狐?至此,独孤横三字名动天下。
  可这样一个女子,却终究为情所困,死,亦不得其所。
  故事起源于那一年的仲春,原本应是春风抚绿的季节,却莫名其妙地下了一场暴雪,当时,还是太守之子的高欢,在山顶的古刹之中遇见了长乐城主之女,独孤横。只是,那年的独孤横,眉间微蹙,眼若横波,手里提着灯笼,陇上了灯光,目光最终停留在被人追杀的少年身上,高欢斜卧在佛像身边,面色严峻,“姑娘,夜深露重,还是回家为好。”他坐起来,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眉头一皱,却是忍着不叫出声。
  独孤横低头看着这个面容清隽的少年,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眼角凝起冰冷的笑意,“你不怕我是女鬼?”她说着不相关的话语,却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
  细微的灯光笼罩在二人身上,高欢此时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如此做鬼亦是风流”屋外突然传来喧闹的声音,一阵风吹过,独孤横已经依偎在高欢怀中,高欢下颚弧线美好,紧紧贴住独孤横的额发,姿势大抵暧昧,四处一片漆黑。
  “不要说话,”高欢凑在独孤横耳边,呼出的气息吐在独孤横耳边,像是极其亲密一般,空中有佛前燃烧的焚香,他眼角冷冽,“否则,我可不会怜香惜玉。”他的指尖,紧紧扣住独孤横细长的脖子;瞳孔深处隐隐约约映出的是独孤横未经失色的容颜。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殿外一派寂静,屋外有雪从屋顶掉落的声音,映着惨白的月光,高欢眉梢尽是融融笑意,他的声音清明,“倒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呢。”说完便没有任何预兆倒在了独孤横身上。
  独孤横眼有疑惑地看着高欢,右手拂过高欢好看的眉眼,左手的衣袖边缘却露出数根银针,她虽是长乐城主之女,却也是独孤家最富盛名的杀手,长乐在乱世得以永乐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独孤家接受来自四方的委托,用杀戮换的一时太平,买下高欢人头的人出价一万两白银,是盛年千户人家一年的口粮,殿外追杀高欢的正是独孤横三叔的儿子独孤楪。
  高欢并没有死去,救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独孤横。在她眼中,一万两抵不上自己的兴之所致,这是一个奇怪的女子,在确保高欢无恙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并不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念想。
  有些缘分早已注定,正如他们的再见,那是真正的阳春三月,独孤横被派往暗杀魏国太尉宋祁,出价十万两。这是一个惊人的价钱,也从侧面暗示了任务的艰难。独孤横花了半月,成为了长安城内醉红楼里新任花魁,却是从未露过面容的花魁,神秘往往就是最好的炒作手段。
  十五,醉红楼镂空的台上稳稳落下清冷的月光,独孤横眉间是一朵精致曼陀罗的花瓣,涂着赤红朱蔻的指尖从云袖之中展开,击打着乐声,像是山间清泉流过石间的清泠,曼妙的舞姿在桃花瓣里闪烁,像是雪花飘过了天地间,她的手上握住宋祁的折扇,原是男才女貌,引人艳羡的瞬间,宋祁却突然冷了面色退居十步之远,眼里有寒光闪烁,“如若你不是要来杀我的独孤横,我倒是真的动心了呢。”
  看官不禁奇怪,宋祁为何如此精明?原因无二,出价杀宋祁的就是他本人,宋父原为青阳太守,四年前为年仅十三岁的独孤横杀死,宋祁摆摆手中的折扇,是轻蔑的笑意,“十八家复仇联盟,今日便是你偿命的时候!”
  独孤横收起云袖,眸色冷淡,眼里没有情绪的流动,她不动声色淡淡一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手中的银针便以飞了出去,没有人见到她是何时出手的,只有漆黑的发丝垂落在了地上,像是开遍山间的曼陀罗花。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来人竟然倒了一半,独孤横忽然惊觉空中已被他们下了软骨散,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宋祁他们自是花了大功夫,就算她是独孤横,此时也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被数人围在了中心,她突然抬眼静静看住周遭,眼若横波,眉头却是皱都没皱,眉梢尽是放肆的笑意,窗外有狂风呼啸的声音,独孤横左手紧紧扣住右手,舞袖之中自是足以毁掉这座青楼的炸药,她虽是独孤家的人,但更是长乐城主之女,不能再为长乐城带来长乐无恙,也断然不能让长乐城的名声毁在自己手里。
  窗棂忽然啪地闪了一下,屋外是明明晃晃的灯火,风声漏了进来,一道黑影闪过,之后便是无止无尽的黑暗。独孤横毫无预兆地睁开眼,看见了睡在床边的面容熟悉的清隽少年,突然屈膝半跪在榻上,手尖泛白的刀尖是稳稳地度在高欢弧线优美的颈上,高欢突然睁了眼,眼里有光芒流动,像是星星闪耀,他并不怕独孤横,唇边扯出一段弧度,“你想杀我?”
  独孤横静静看住高欢,昏黄的烛光下荡出好看的笑颜,是真正的倾世佳人,她轻巧的收起匕首,清冷的声音响起,“先前是想杀你,现在不想了。”
  高欢从榻上坐起径直走到桌边,静静坐在竹椅上,拿过剪刀细细剪过烛心,灯火时明时暗,高欢专心对着烛火,并不看独孤横一眼,“你不问我为什么救你?”
  独孤横忽然凛冽了眼神,眉间的曼陀罗花瓣有着妖冶的香气,她嘴角弯成似笑非笑的模样,“你又为何救我呢?”她歪坐在榻上,黑长的发早已散落在周遭,眼里闪过算计却还是好看的模样,“可是我救过你,如今你救我一命,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她嘟嘟嘴,终于有点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高欢捏起桌上的茶盏,洁白的釉底在烛光下泛着光芒,一如高欢眼神,有群星闪烁的模样,平静的声音,“阿横,我有了心仪的佳人,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独孤横着实怔了一下,阿横,这样温暖的称呼,除了早逝的娘亲,又有谁叫过?这样一个倔强的女子,从小并没有得到多少别人的关爱,尽管她是独孤城主的女儿,但姓独孤的女儿实在不算少数,况且,独孤家的女儿,在长乐二字面前是多么微不足道的存在。她撑起腮帮认真看着高欢,目光停在高欢握住的茶杯上,有些天真的话响起,“这对我并不公允,你喜欢我,可是我却不确定我是否喜欢你,况且你说你喜欢我,但这世间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女间的情爱,你的这个喜欢又能喜欢多久呢?”
  高欢微微抿了口茶,木制的门窗大开,屋外飘进一片桃花瓣,远远处有一片长青的小溪,淙淙的水流声不紧不慢地击打出好听的乐章,高欢放下杯盏,走到床边,低下头看住独孤横,眼里有秋水流淌般的笑意,“我愿意等你确定了心意,但是阿横,这世上,除了我你又到哪里找到足以与你相配的男子?”顿了顿,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过独孤横眉心的曼陀罗花,“即使你现在不喜欢我,但日后谁又说得准?”霸道的话语,却是最致命的温柔,却是一语成谶。
  独孤横便这样嫁给了高欢,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恐怕连她自己亦是分不清楚。那两年是各国最清明的时候,他们隐居在了西山,竹子做的小屋,门前是四季常绿的松柏,院里的红梅在冬天最是好看,像是这世间最寻常的夫妻,只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五年后的一个暖暖的冬日,高欢奉命攻打长乐城,此时的高欢,已娶了娄昭君为妻,只是坊间传闻独孤横遭人所弃心有不甘,给高欢下了催魂蛊之后便翩然离去,有人在湖中发现了她的衣物,大约是沉湖死了吧。然而那一日的场景,但凡见过的人,无一不觉得惊奇。
  说是死了四年的独孤横独自一人幽幽地站在紧闭的城门之前,妆容是从未有过的隆重,只是眉心,依旧画了一朵曼陀罗花瓣,透着近乎妖的美艳,风吹乱了发丝绕在眼前,眼若横波,眉色如黛,看的人是惊心动魄的美。独孤横只是静静看住对方的将帅,她的夫君,高欢,眉眼一如三年前一般清隽明朗,是难得的好姿容。
  一人一军,便这样对立着,直到大约过了两个时辰。独孤横看着高欢,“我恨过你,只是如今是该结束一切的时候了,”漫不经心的口气,像是前尘尽是往事,她的眼睛是洗尽铅华的淡然,天边日光微澜,已是未时,她忽然转身轻巧地牵过城墙之边一根细不可见的绳索,稍一用力便高高立在了城墙之上。
  “独孤世家与众人的恩恩怨怨,今日便与长乐城一起埋入黄土,”独孤横神情肃穆,周遭恍若罩着一层白白的圣洁的光芒,她低下眼眸,浓浓的睫毛笼过一片阴影,独孤横弯下身子,伸出细长的手指,摸着一个大约三四岁模样的男童的脸颊,粉雕玉琢的模样极其可爱,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娘亲,独孤横牵着男孩小小的手掌,“高将军,先前掳走了你的孩子,如今还给你,”独孤横忽然盈盈笑道,运气将身边的孩童的孩子直接由城墙上扔出,高欢从马上一跃而起,接过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眼里一片阴霾,牵住绳索的右手微微颤动,掌心已被磨破,并不是不在意的模样,独孤横以内力传音给高欢,是清淡的口气,“这孩子从小没有见过父亲,他的生辰是正光二年腊月二十八,不要忘了。”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极轻,恐怕高欢也没有听清,说完之后,独孤横看着高欢,他在叫着阿横,眉间是挥不走的悲戚,独孤横身子忽然一颤,脸颊却是湿湿的,她不大哭,如今自己也觉得惊奇。
  挺直了身子对着城前三千将士,掀开了身后黑色的帷幕,众人无不惊讶,黄梨木的案前立着的是独孤家历代族人的排位,而独孤家一百余口人尽在此处,独孤横清冷的声音在四周传开,并没有一丝的犹豫,“独孤家自当殉城!”
  所谓不破不立,独孤家百年来得罪的人数不胜数,如今气数将尽,未保长乐城百姓无恙,只能将百姓由建城时的密道转移,独孤家唯有独孤城等小一辈天资聪颖的由老族长带着离开,其余族人,均以身殉城!
  先前埋好的炸药已被点燃,独孤家的人并没有一丝骇意,甚至妇孺孩童都是挺直了身子静静看着城前下的三千将士,身姿是真正的骄傲。只一瞬间,黄沙飞起,城墙缓缓塌陷,独孤横嘴角噙住一缕笑意,静静看住马上的父子,这是独孤家的长乐无恙,她的面容只闪现了一瞬,便归于尘土,除了一地的废墟,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
  独孤横便这样死去,曾经名动天下的女子,逃不过情字,为自己寻到了最决绝的归处。
  高欢眼看着的独孤横随着长乐城埋葬在了黄土之中,再不是几年前死不见尸的情形,不悲不喜的模样,只是心底有那么一根弦忽然扯断,那孩子在他怀中被他用手蒙上了眼睛,远远只能听见长乐城的塌陷声音,孩子抬头看见抱住自己的将军脸色惨白,看不清情绪的流动,孩子大约是骇住了,突然挣脱着要下马,嘴里嘟囔着,小小的声音,带着哭腔:“娘。。。”
  高欢揪住了那孩子,声音轻轻响起,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贴住那孩子的脸颊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娘不要我们了。”一阵清风拂过,一滴泪从他眼里滑落,像是梦中一般。
  “高欢,我们再也回不去了。”独孤横昔日的话语轻轻在他耳边回荡,面色纯净,眼带笑意,声音轻轻柔柔,却是痛彻心扉。
  最是薄情无殇。
作者有话要说:  

  ☆、楔子(二)

  楔子(二):
  齐光景二年小雪,邺城连着下了三日的雪,城外活了百年的榕树没熬过这场大雪,倒在了护城河东南角。
  守城的将士有些昏昏欲睡,实在不怪他们,自前日官道积雪未清,进城的人比从前少了好多,鹅毛大雪撒在半空中,细碎的脚步声踩在雪上,清凌凌的女声落在耳中,“进城。”
  守城的将士抬头瞬间有些微怔,来人是眉清目秀的女子,年纪不大,只有十七八岁左右,可穿着赤红的大氅,映衬的面容越发惨白,将士缓过神,“可有通关文牒?”
  “咳咳,”女子大约是得了伤寒未愈,她抬起头看着将士,眉头微微皱起,略微有些疑惑,“以前进城的时候并不需要文牒,如今变了吗?”她又好像是自言自语道,“那我如何进城呢?”
  将士见她得了伤寒年纪又小,温和问道,“姑娘进城为着什么事呢?”
  红衣女子闻言却一下愣住,眼里如死灰一片,又像是自嘲一般笑了一下,“寻亲吧。”
  “嘎吱,”不远处的一截枯枝掉了下来,将士冲女子笑笑,“寻亲便好办了,姑娘把亲人的姓名住址落在簿上,若是相符便直接进去了,若是不巧姑娘亲戚搬了住址,那便只能等到明日巡城使来了再进城。”那将士素日待人心热,旁边的年纪小些的却在打趣他,“问了这些还没问道正事,这位姐姐唤做什么?,亲人住在哪处?”
  那女子右手拿着的油纸伞尖雪水已化开,落在地上婉转成一道水痕,她缓缓开口,“孟幽,家在,”她顿了顿,声音放的有些轻,仿佛说出的话是掌心的宝,“西街元宝路,兰陵王府。”
  话音刚落,城门口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一行将士从城内蜂蛹而出,守城的将士赶紧让开一条道,孟幽也低头候在一边,为首的将军却收了缰绳,马蹄遥遥扬起,将军拿着马鞭指着孟幽沉声道,“你把头抬起来。”
  孟幽低头掩面咳嗽,守城将士忍不住替她开口,“这是从南边进城寻亲的姑娘,得了伤寒,不是……”坏人二字还在嘴里,便被面前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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