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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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妲己-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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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就想到你可能赴了竹林,鞋子也来不及穿就跑到那边去。远远就听见你们的打斗声,我简直心都要跳出来了:诺奇的功夫非常厉害,山上最烈的豹熊也不是他的对手。我真的很怕,很怕很怕。果然当我赶到的时候,你已经被他重伤。他对我说‘让我杀了他,然后带你走好不好?’我没有回答他,只是问‘谁让你伤害他的?’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就呆在那里。我又说‘对不起诺奇,可是我不能跟你走。’他知道我心意已决,终于不再纠缠,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祝你好运’。整个儿过程中,甚至在以后我提起他时,你有没有发现,我都是怎么称呼他的?”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他的脸上,那种由心底里生发出的爱意,真的不再是任何借口所能否认。殷郊一点一点回忆,终于发现了不同之处。
  “不错,”西娅笑了,“我从来都是叫他诺奇,从来也不曾叫过他的名字。这是我们索哈尔的风俗,称呼男子一律用姓,称呼女子一律用名。索哈尔人尚武,以‘勇士’为男孩子命名的父亲非常多,有迪特阿巴达,有安德阿巴达,甚至我的一个弟弟,就叫伊万罗阿巴达。”
  殷郊不由得颤抖了,脑海中那个男人的阴影一点点瓦解。耳边还是西娅的声音:“在我们家乡,‘阿巴达’不会轻易叫出口,父亲不会叫儿子阿巴达,他只会叫‘熊崽子’;妻子也不会在公开场合称呼丈夫作‘阿巴达’,甚至有些猎人之女,本身就不逊于男儿,更不肯轻易承认夫君是阿巴达了……”
  殷郊的热泪盈眶,胸中的阴郁一扫而空。他颤抖着低头看着她,她的眼睛因为哭泣已变得红肿。他伸手抚摸她的头,她的头发是波浪一样的金色。他低声嗫嚅道:“瓦吉娜……”
  然后就觉得波西娅明显颤了一下,她热泪盈眶地看向他。他接着说:“是什么意思?”
  她的脸色变得晕红,低低回答:“瓦吉娜是我们传说中的月光女神,她每次入夜前来,都是戴着面纱。若哪个男人梦到了没戴面纱的瓦吉娜,便寓意着他命中的女神要出现了。”
  殷郊不由得笑了:“你在你们都哈郡,是不是大众心中的瓦吉娜?”
  她把脸靠在他的腿上,目光变得涣散:“我不想做大众的女神……我只想做某个人的女人。”
  殷郊听了,只觉胸中澎湃,难以自持。他起身将她扶起,两个人相对而视,殷郊终于开口:“对不起,西娅,我误会你了。”
  西娅一下子抱住了他,热泪滚滚而下:“郊,你不好,你待我不好……我不高兴。”
  殷郊拿起她的手亲吻起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要不你打我好了,别不高兴。”
  他胸前的伤口仍旧在流血,可他却比任何时候都快乐。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简直让他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今夜的星光如此灿烂,太子的寝宫里不时传出“阿巴达”的呼唤,依依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宫中水患

  六月的雨季已经开始,梅子雨一连数日总不见歇。这日更是下得厉害,乌云极重,从晌午之后便开始惊雷,天地之间仿佛连着一道雨幕,时不时炸起一道闪电,劈得整个天空都要裂开似的。梨落宫早前在外晒的被子和衣物、小厨房晒出去的药材和花瓣刚刚被收起,狂风便撕扯着院中那几棵黄花梨摇摆不止。雨下得愈大了,很快便在院落中积成水洼,大雨打在上面激起无数沸腾的水泡。宫人都在各自的屋内,听得雷声滚滚,雨声如注,个个都胆战心惊,不敢轻易出门。
  鲧捐打起帘子,看着外面的大雨忧心如焚。
  “听小泉子回来说,骊山上的树被冲垮了不少,泥土都被冲掉,露出大块的石头。后院的泥水已经快淹到墙角,这雨若是再不停歇,恐怕会整个儿淹了梨落宫。”
  妲己斜倚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大雨。自从上次帝辛知道了她曾私下见过哪吒,一连两月不曾踏入梨落宫。姜后寿辰之后,他得知她卧病,倒是派人来赏了几棵药材,本人也是没有露面。前日东宫传来喜讯,说太子妃有喜已月余,欢喜得那殷郊恨不得连天上的星星也摘来给她。天牢里也传出消息,哪吒恢复功力之后带着尹之梨逃脱,没费吹灰之力。事后曾去陈塘关抓捕,但他们压根就没有回去过,从此销声匿迹,乐得自在。除了她,每个人过得都是那么自得。这样也好,天地就剩她孤家寡人一个,成全了众人过上逍遥的生活。
  她给自己倒上了一杯云雾茶,这茶味道清苦,含在嘴里苦得发麻,她也一口吞下。病愈之后,她的精神好了一些,但眉间似乎总有忧色。鲧捐见她一副淡然的样子,心里终归不忍:“要不,我还是去寿仙宫请……”话音未落就听见妲己干脆利落的两个字:“不用。”
  鲧捐心里一颤,知道这主子的性子真真是铁打的硬。大王不肯原谅,她也一直撑着不肯低头服个软。可这件事本来就是她有错在先,她要再不主动点给大王个台阶下,等到大王绷着的那根弦哪日断了,那这日子可真就难过了。
  妲己仿佛不觉得哪里不妥,只是愈加痴迷地看着窗外的大雨。这雨不用下久,再有一个时辰,大雨就要淹进梨落宫。梨落宫坐落在山之北水之南,前有洛水暴涨,后有骊山泥石,两头齐下,只怕形势不妙。好在只是六月份,应该不比秋季汛期凶猛。妲己没理眼前,只想着这样的大雨,黄河水情怕是凶险,下游兖扬二州的良田只怕要颗粒无收。
  沉思之间,只见小泉子浑身湿透地跑进来,跪在妲己面前就说:“娘娘,雨水已经淹至显庆殿,升谖殿和东寰殿的人都移到了寿仙宫,月华宫也在陆续撤离。大雨没有减弱的迹象,太子派人传了话,要您移驾寿仙宫以避水患。”
  妲己放下手中的茶盏,指甲一圈一圈地在桌上划着,仿佛这漫天漫地的大雨都与她毫不相干。她幽幽地开口问道:“只是太子传了话吗?”
  小泉子答:“是。”
  鲧捐在一旁,听懂了妲己的弦外之音,内心不免焦急:“娘娘,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大王必定政事缠身无暇顾及其他,您先移驾,等大雨过了再说。”
  小泉子也附和道:“鲧捐姐姐说的是,听说自雨开始下到现在,黄淮水情的折子就像雪片似的不停。现在黄河已有多处决口,上万灾民流离失所,预计会涌入豫州和扬州以及朝歌。现在堵口、调粮和防疫的情形都很危急,大王在崇吾殿忙得不得了,把后宫诸事都交由太子处理。”
  妲己从袖子里摸出一支簪子,顺手扎在头发里。鲧捐以为她这等执拗的性子,恐怕磨破了嘴皮子也不一定能说动她撤离。可没料到她淡淡开口:“传话给小厨房和三厢下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小泉子立马跳起来,冒着大雨传话去了。三厢下人早已将东西收拾妥当,就等这一声令下。那些人穿上蓑衣,打着油纸伞,一行人穿过已经快被淹掉的洛北桥,和殷郊派来接应的人一道去了寿仙宫。待梨落宫的下人撤得差不多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可内殿的妲己却半分收拾东西的意思也没有。鲧捐静静地看着她,心想自己之前果然没猜错。
  妲己挑了挑灯芯,屋内又亮了二分。她吩咐鲧捐说:“你替我跑一趟寿仙宫,跟殷郊说一声我马上就到。”
  鲧捐却是纹丝不动:“小泉子他们到了,自会说给太子知道的。”
  妲己挑起蛾眉,不满道:“连我也支使不动你了不成?”
  鲧捐并不答话,只是说:“你不走,我就不走。”
  妲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兀自笑了:“真是怕了你了。那我们一起走吧。”
  鲧捐带上必要的用度,主仆二人披上蓑衣,撑着一把巨大的油纸伞,相互搀扶着走出宫门。此时洛水暴涨,已淹没了除洛北桥以外所有能通向外界的通道。而洛北桥已在大水的冲刷下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被冲垮。鲧捐拦下妲己,在风雨声中对她大声讲道:“我先试着走走看,如果可以通行,娘娘再过来。免得我们二人一同冲下河水里去。”妲己却紧紧抓住她的手:“要走我们一起走,你这样涉水我不放心!”鲧捐执意不肯:“娘娘须想着还有人在等你。”
  妲己一时失神,鲧捐脱开手去便踏上了桥。夜色幽幽,大雨扰得视线十分模糊,已分不清何处是桥、何处是水。鲧捐走在桥上,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向前趟。河水已淹至她的足踝,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妲己在此端看着桥上颤颤巍巍的背影,心“突突”跳个不停,不知怎的竟有十分不好的预感。
  就在她即将踏上彼岸之时,只听上游的潮声突然渐大,等到妲己看过去,已然卷过来一个大浪!她立刻尖叫出声:“鲧捐快跑!”鲧捐没听清她喊了什么,刚一回头就见一个大浪打过来!她“啊!”地大叫一声,叫声随即淹没在无边的洪水中……
  那浪头不一会儿便卷了过去,浩浩荡荡地继续北下。妲己看着彼岸,怎么也不见鲧捐的身影,她的眼泪“刷”地流了出来,内心的恐惧无边无际地弥漫开来……
  “阿捐!捐,你不要吓我!你在哪里?!”喊了半天都没有回声。她扔掉大伞,准备涉水去寻。就在此时,对面爬上一个娇小的身影,然后听见鲧捐的声音从彼处传来:“娘娘……我在这,你不要乱动。”
  妲己见鲧捐有惊无险,总算松了口气。可是随着大浪卷去,洛北桥终于不堪重负而被冲垮,两人相对而视,可妲己却再也无路可走了。
  两个人都被大雨淋湿,鲧捐满脸的焦虑和担忧,但妲己的脸上却露出安静温暖的笑容。
  雨渐渐地小了,可是还没有停息的意思。鲧捐示意妲己暂回宫中躲避,她便转身奔向了崇吾殿。妲己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鲧捐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她终于露出一丝冷艳的笑容:
  “帝辛,我不信你还不露面。”
  此时的崇吾殿中,一屋子的愁云惨雾。
  兖、扬、湖三州连上数道奏折,言连日来的阴雨已致使多处江河溃堤,今日的暴雨更使得河湖多处决口。百姓流离,灾民已达两万余人。失去家乡的灾民不间断地涌入朝歌,仅一日便达五千,预计明后日会有更多。九门卫尉来报,说朝歌大街小巷可容纳的灾民已趋近饱和,明日之后只能封城。因天降大雨,井水浑浊,家禽牲畜的死尸遍地,使得疫症开始传播。疫症一旦在朝歌爆发,后果将不堪设想。
  帝辛红着眼睛,下令即时关闭朝歌九门,同时开放旁边邺城城门,疏导灾民;调巫彭县储备药材至朝歌六城,防备疫症;急调兖扬二州的存粮至朝歌,以备饥荒。这时费仲又上疏,言兖扬二州的存粮已于去年调去幽谷关充作军粮,而今年洪水早发,兖扬千顷良田颗粒无收,储备粮草已然所剩无几。
  帝辛沉吟许久,他知道每年汛期都会这样手忙脚乱,却不想今年发生得格外早。宫中淹得尚且如此,何况那些平民百姓。
  正焦虑间,忽见姜柏辰来报:“大王,梨落宫女鲧捐求见。”
  按照宫制,普通宫女没有资格直接求见大王,都要奏了掌事嬷嬷,再报内务总管,由总管处理这些琐事。帝辛不耐烦道:“一个宫女也来求见孤王,她当崇吾殿是什么地方?!打发走!”
  姜柏辰为难地说:“梨落宫靠山临水,这个时候估计被淹了。是妲妃娘娘的急事……”帝辛板紧了脸:“她的哪桩不是急事?莫在此时烦我!”
  姜柏辰听到这话,只能讪讪地退下。就在这时,黄飞虎副帅陈安吉持加急的羽毛密奏来见,帝辛见那密奏来自西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自伯邑考被醢,姬昌次子姬发便暗中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姬昌归国,又任用一个叫什么姜大牙的老头为相,父子二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此次大涝,西岐占尽地势之利,没有遭遇水害。现在正是粮草充裕,兵肥马壮。密报上讲,姬发以狩猎为名,不断逼近汜水关,黄飞虎已密令守关总兵韩荣严加防范,切不可放西岐人马入关。
  军中密令,乃是要紧之事。帝辛随即与陈安吉详尽讨论了姬发军队的位置和动向,商讨如何调配兵马以防后患。云冀台三州的兵力一直在苏护麾下与鬼方作战,闻太师带回不足一万兵马也少得可怜。之前驻守固而城的三万人因进驻需要,留下一万重兵守在沂南和银安,余下两万可供调遣。据说西岐之前宣扬教化,民心所向,此次招兵乃是一呼百应,筹集三万军士应不在话下。帝辛细细盘算,朝歌的兵力尚薄,好在九侯姜桓楚麾下有五万兵马,姜桓楚是四镇最大诸侯,又是当今国丈,送去军符调配兵力应该不难。行军打仗,粮草乃是命根子,可是如今洪涝,粮草急缺,要是打仗,坚持不了几个月。如今派谁去征粮?想来想去只有费仲。他的姻亲是江南富贾谢陆雄,九州之中四州都有他的家业,财力不可谓不雄厚。
  说到此处,帝辛随即传令:“速发御札,宣费仲。”
  等费仲冒雨赶到,君臣几个埋头商讨调兵征粮之事,不知不觉已到二更深处。
  此时的骊山脚下,梨落宫已被泥石整个儿包围起来,殿后泥土混杂着雨水卷着石头不断地打在梨落宫的围墙,随时会将宫墙冲倒。妲己一个人坐在内殿中,香炉已冷却多时,蜜蜡眼看燃尽。她看了一眼铜漏,估摸着快到三更了吧。
  他终于没有来。
  她忽然想起,曾经自己的一笑对他都是奢侈,他会抱着自己说:“爱妃,寡人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从来没有。”唯亭夫人的旧事翻出,他像一个受了伤的老虎,表面威风,内心脆弱。那日在地牢,他几乎颤抖着对哪吒说:“你若死了,她会永远记着你的好。”那种悲哀至极的语气,她几乎从来没有听过。事后回想,彼时的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也在场的。如果他一早觉察到自己的气息,那么他对哪吒说那番话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暗示着自己呢?
  如今已过去了两个月,他还是没有来。这次是真的伤心了吧。如今的梨落宫已摇摇欲坠,我在用生命跟你打赌,你听到了吗?
  沉思之时,忽听得山上传来滚滚的沙石声,还没等她站起身,突然一声闷响,内殿后墙被猛地撞开!屋内的灯火霎时间熄灭,承重墙被坏,整个宫室开始摇晃,凛冽的风刮进来,吹得她浑身一凛!紧接着是无尽的木桩被碾压的声音,泥水突然冲到她脚下,她系紧了手上的白丝巾,拼命地跑开,但泥土一波又一波地漫过来,腿被倒塌的木桩砸到,生生的疼痛延进心里。此时天地都变成一片黑暗,她被活埋在骊山脚下。大概不消片刻,自己就会长眠于此吧!眼前突然出现了幻影,不知怎的竟都是关于帝辛的回忆。她流出眼泪来:死之前也没见你一面,你终于可以恨我恨到死了。
  无穷无尽的黑暗和疼痛中,她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妲己妲己”,一声一声,是那么熟悉。她睁开眼睛,依稀感到雨珠打在脸上。浓重的夜色里,她看不清眼前的男子是谁。但是那股无比熟悉的莲花香气,却幽幽地吹到她的脸上,让她有莫名的安全感。
  “妲己,我来晚了。你听到我说话吗?”
  远处是洛河滔滔的流水声,彼岸的梨落宫已成为一片废墟。她看着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影,轻声叫了句:“子辛……”
  然后就觉得抱着她的胳膊陡然一僵。他停顿了一下,将她紧紧抱进怀里。怀中的香气越发浓郁了,她觉得有大颗的雨滴滴在她脸上,这种感觉怎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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