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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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妲己-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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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是,想当初她和诺奇到林子去猎箭猪,一天不吃饭也不觉得饿。她摇摇头,忽然就问他:
  “郊,你会不会一直这样?”
  殷郊摸不着头脑:“会怎样?”
  她不说话了,双手不自觉地抱紧了他的腰。忽然抬起头来,对他说:“今天,我觉得那谁……的眼光怪怪的。”
  那谁的眼光?
  殷郊开始浮想联翩,自进了寿仙宫,母后的目光一直很慈爱,父王的话很少,没说几句。在月华宫里,姨娘的那个热情劲儿就更别提了。谁的眼光会怪怪的?想来想去只有妲己。
  “你说妲己?她天生笑眼,看谁的时间要是长了点,对方肯定以为她对自己有意。你别多想,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她眨着眼睛看着他,一脸不解:“妲己是谁?我说的是父王。”
  父王?
  她接着说:“自从跟你进了寿仙宫,我就发现父王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眼光……庆幸我穿了厚实的海燕裙,否则非被他看穿了不可。”
  他再次回忆,说真的并没过多在意父王的表情。但他看西娅的神情确实不像在看儿媳,朝野有人传说,大王本来以为此次北海来的公主是要献给大王的,可最后却嫁给了太子。父王会因为这个对西娅有所想法吗?不可能的!他虽然好女色,但西娅是他的儿媳啊,这怎么能染指呢?
  他抱紧了怀中的姑娘,心却跳得越发快了。
  亥中时分,殷郊放下手中的书简,眼皮已经不自主地跳起来。他伸了个懒腰来到床前,西娅在床上已经匀匀地睡着了。他把她的被子掖了掖,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她的脸白得没有一丝瑕疵,嫩嫩的吹弹可破。他俯身吻了她的脸,然后悄悄地出门了。
  已是宫禁时分,各处下了钥,除了偶尔的打更声,夜间的东寰殿静得连风都没有。他信步走着,心里乱糟糟成了一团。忽然见不远处闪着一分亮光,好像是个宫灯。他喝了一声:“夜间何人走动?”只见那宫灯顿了一下,然后径直奔他而来。走近一看,他大惊:“父王!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外面走动?”
  帝辛还是早上那般装束,只是脸上带着憔悴之色。他似在自言自语:“唔,走起来就忘了时间,竟已到东寰殿了。”然后看着殷郊:“王儿怎么还没就寝?”
  他答:“西娅睡了,我出来走走。”
  听到这个名字,帝辛沉下眉来若有所思。殷郊细细地观察他的脸,企图找到点蛛丝马迹。突然就听他说了一句:“你有没有发现波西娅这个人哪里奇怪?”
  如此突兀的一句话,让殷郊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真是有趣,形容对方的用词居然如出一辙。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奇怪之处,只好说:“西娅心地单纯,是个很简单的人。”
  却看到帝辛不屑地一哂,莫名地说了句:“简单,正是不简单之处。”
  随后大袖一挥离去,把他扔在了身后。
  一宿无眠。                    
作者有话要说:  

  ☆、波西娅的秘密(上)

  这十几天来,他一天都没有睡好过。前些日子听说殷郊那小子也成亲了,娶了一个什么北海国的公主。想来也是门当户对,人生圆满了。他在干草上翻了一个身,绞尽脑汁想怎么逃出去。旁边的之梨正睡着,不过睡得很轻,像是时刻会醒来的样子。她刚进来的时候,自己曾经问过她:“你这么为我,到底值不值得?”她当时刚刚哭过,泪痕尚湿:“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是值得还是不值得,所以——应该是值得的吧。”
  他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坚毅的表情像昆仑山上终年积冻的冰雪。他突然就佩服起她来:这样一往无前地爱着一个人,想来也是件很辛苦的事吧。
  他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这个地牢年久失修,铜窗已然生了绿藓,木栏也有小半腐烂,想要强行越狱并不困难。可惜他的混天绫和乾坤圈早已被帝辛收缴,此时不在身边。所幸红缨可以即时召唤,打破这天牢不算难事。可是若是越狱而出,总要背着“逃犯”的罪名,自己虽然不在意,但李家却必然要受到牵连。左右不是办法,他只能在这监牢中枯等。
  妲己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想来惭愧,他对妲己的印象,只停留在那一晚的匆匆相见。彼时的灯火太幽暗,他甚至没有看清她的脸。记忆里只有汹涌流出的泪水,将她脸上像香灰一样的黑色粉末冲成了大花脸。耳边再次响起她的声音:“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地活着。你死都死过了,还怕活着吗?”
  他喃喃自语道:“是啊,我不怕活着,我只怕活到一百岁身边却没有你。”
  肩膀上传来温度,他侧脸看过去,之梨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怎么醒了呢?”
  她没有回答,只说:“你又想起了她,是吗?”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我没有办法忘记。请你原谅我。”
  她却笑了。入狱这么久,她每天都是用忧愁的目光看着他,此时却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之梨……我和妲己间的事,可能没跟你讲过……”
  她却把他的话头抢过来,干脆利落地说了句:“我知道。”然后接着说:“你没跟我讲过,但我却听过传说。你与她之间的传说,早从天子祭礼上就开始了。到受礼大典,到她押入朝歌,到我们大婚前夕……这桩桩件件,哪一样不是绘声绘色?哪吒你知道吗,那一日在惊澜殿,我是眼睁睁看着你走出去的……我心里也很清楚你如此着急是要到哪儿去……可是我没有管,我甚至还到王兄那去挑选吉礼上是用红绸还是紫缎……但是我心里清楚,你这一走,可能就再也不想回来了……”
  她说话的语调非常非常平静,但他却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悲伤。她的眼泪就那样啪嗒啪嗒地流下来,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如此凄凉。
  他伸手拭干她的眼泪,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用笃定的语气对她说:“之梨,我答应你:待我打破牢笼,我会把你带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那里不再有这些世俗烦忧,你会过上一种与世无争的生活。”
  她的目光呆呆的没有变化,喃喃对他说:“我在山清水秀的地方……遥遥地祝福你与她幸福终老?”
  这句话说得太烈,竟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她的目光还是那样炽热:“哪吒,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爱上我?”
  他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沉吟许久才终于答了她的话:“你适合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不适合。”
  尹之梨眼中的亮光渐渐地熄灭了,直至最后化成了漆黑的寂灭,再无点燃的希望。她点点头,说道:“我懂了……”
  在哪吒听来,这一句“我懂了”,竟像是世上最绝望的话语。她没有嚎啕也没有哭泣,单单一句“我懂了”,成了心头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痕。
  月光如水,墙角的蟋蟀叫得越发欢了。
  一连过了数日,宫中没有什么大动静,就在殷郊已经快忘了父王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的时候,在一个深夜里发现了不寻常。
  那天是四月廿八,正是母后的生辰,母后素喜清静,不爱过分铺张,所以只是吃了顿家宴。他还记得这中间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插曲:母后寿宴,姨娘到场祝贺自不必说。此外西瑞宫黄妃、馨庆宫杨妃也带了礼物到场,父王的心情好像很不错。但梨落宫传过话来,说妲妃娘娘身体欠安,就不来给王后祝寿了,所以只是礼到人没到。父王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看。宴席间,母后还对父王说,既然妲己身体不好,你用了宴就去看看她。他的脸色更青了,说了句:“中宫过寿,她作为嫔妃不来道贺本就失礼。好不好有什么要紧,吃帖药就过去了。”态度之冷淡,吓得这帮人再也没敢提。
  殷郊不知道父王和妲己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回宫的路上,身边的西娅好奇地问他:“父王不喜欢妲妃娘娘,为什么还单赐给她绿色的水缸?”殷郊只好胡乱说了句:“没有,父王很喜欢妲妃。”西娅哼了一声,看上去颇为不屑:“竟是生病了也不去瞧,中原的男人,就是这样喜欢女人的吗?”直噎得殷郊说不出话来。
  晚上回宫,殷郊觉得身上很乏,戌时刚过便上了床。为这西娅还笑话他:“喝了一点酒就醉成这样,还没有我的酒量好。”他一把把她抓到床上来,脱掉衣服却只是抱着,满怀的松露香。
  大概是在夜半时分,睡梦中的他感觉屋顶上传来窸窣的响声,然而只是头痛,半天也睁不开眼睛。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抱住西娅,却不想抓了个空。他连忙睁眼:偌大的东寰殿竟只有他一人沉睡,身边的西娅不知何时已不在这里。
  他只感觉后背冒出冷汗,汩汩地停不住。然而他却没有力气下床,今夜的香料用得太足,不知怎的他竟晕晕乎乎地重新躺下,很快便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渐渐醒来,却见西娅已经换好了衣服在餐桌边等候。看他醒了,露出好看的笑容:“你啊你,今天可是起得比我晚哦。”他也笑了。昨夜的不安显得那么模糊,竟好像一场梦。
  可能是前一天晚上的不安没有消除,这天入夜后,迷迷糊糊的他仍在午夜时分醒来。这一次他看得真真切切:西娅确实没有睡在自己身边。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铜漏,能辨认出现在是子时刚过。
  夜半子时,西娅会去什么地方呢?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总觉得脑中像塞了一团乱丝般堵塞。他强撑着坐起来,拿过一边的长衫披在身上,然后下床走了出去。
  外面不算太冷,他披着衣服摇摇晃晃地走在空无一人的院落,远远看去竟像个孤魂野鬼。绕了一大圈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睡意愈浓,逼得他不得不打道回府。也许是四下太过静谧,此时一阵不起眼的说话声从西郊林幽幽地传来。
  西郊林在东寰殿西,再往西面就是大雁不归的麒麟崖。因为麒麟崖地势险峻、大雾弥漫,所以宫中有令不得擅入。这样一来西郊林也成了荒无人迹之处。因平日无人踏足,加之有麒麟崖作为天然屏障,所以这里的守备最为松懈。
  而谈话声恰恰从那边传来。
  他壮着胆子慢慢走过去,说话声越来越大,中间还掺杂着女人的哭腔。待到近了,林中满是大雾,他不敢轻易近前。虽然如此,彼处的说话声却听得分明:那不是中原的语言,叽里咕噜不知在谋些什么……不知是气得还是冷得,他已浑身发抖,正要张口喝出声来,却突然听到天边传来熟悉的女声:
  “郊……你好点了吗?”
  他的头还是微微晕眩,但已经能感知到眼前的阳光,他一点点睁开眼睛,看见西娅坐在他身边,长舒一口气的样子:“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难道不是在西郊林的入口吗?怎么会躺在床上的?
  看他一副痴痴的样子,西娅对他说:“你昨晚吹了风,受了风寒,发了一整夜的烧,还好现在烧退了,不然我真是担心死了。”
  他看着她的脸,笑得如此天真无邪。难道昨晚的一切,真的只是场梦吗?
  见殷郊的风寒无甚大碍,下午西娅便去了升谖殿和母后学习女工。母后说嫁到中原来要学会女子的德行,其中一样便是女工。她平时猎箭猪逮麋鹿惯了,对这些细致的活儿总也做不好。以前殷郊还不愿意让西娅去学这些东西,在母后那百般推拖。不过今日他倒是没说什么,升谖殿一来人传,他就让她过去了。
  西娅前脚刚走,殷郊便在惊澜殿密召了洛惊尘。
  他的眼眶青肿,胡子又冒出了一茬,披着衣服坐在那一动不动。洛惊尘到,利落地打了个招呼。他便交代道:“替我盯一个人,这人会在子时至丑时间来到东寰殿。其身手应该非常敏捷,多在屋顶活动。发现踪迹后不要声张,观察仔细点,事后跟我汇报。”
  洛惊尘领命而去。殷郊一个人坐在清冷的惊澜殿里,兀自陷入了沉思。
  果然不出他所料,六天之后,女护卫在惊澜殿里向他详述了自己的发现:
  “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他先后两次现身东寰殿,均着夜行衣,动作敏捷、迅猛。反监视的能力非常强,若不是有雷天掩护,几次差点被他发现。
  “从他的身手来看,应该是退役的将领;若放在野外,绝对是一个优秀的猎手。不过他也有弱点——他的右臂比左臂灵活,大概是曾经受过伤的原因。
  “这两次夜探东寰殿,第一次只是在您的寝宫停留片刻,但第二次……”
  女护卫说到这便顿住了,偷偷看他一眼,他闭着眼睛,但听得却十分认真。觉察到她的顾忌,他张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动了动干燥开裂的嘴唇:“第二次,是见了一个人吧。”
  惊尘微讶:“殿下……”
  他说:“没关系,你说。”
  她接着说:“第二次午夜时分,他用口技吹了四声蜂鹰叫,三长一短,太子妃出现,和他一同进入西郊林。我没有跟进去,但能听到他们在用索哈尔语交谈。至于具体内容,很抱歉,我没有听懂。”
  殷郊低垂着头,表情淹没在惊澜殿昏黄的灯火中。许久许久,直到烛台里的芯爆了三声,他才吩咐道:“辛苦你了。”
  惊尘知道,每次太子说出这句话来,就是想要一个人静静。她躬身退出了惊澜殿,在离开之前对他说了一句话:“昨日路经太子的寝殿,偶然嗅出曼陀罗的气味。这种香料易使人失去意识、谵语生幻,万望慎用。”
  他孤独地坐在那里,心像掏空了一样难受。
  埙声如缕。
  从惊澜殿回到寝宫,殷郊的步子越来越沉重。以往每次从太傅那里学剑归来,他奔向寝殿的脚步都是那么热切。可如今,他却一点也不想看见她,脑子乱成一团: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他夜会西娅究竟有何企图?父王说她不简单,那么她到底抱着什么目的嫁入朝歌?
  不知不觉就到了寝殿,他推门而入,波西娅坐在椅子上正瞧着手里的花样,鸳鸯戏水的图案分外惹眼。见他回来,终于放心的样子:“你可算回来了,我正等你呢。”
  他“嗯”了一声,没再理她。她拿过一块刺绣给他看:“你看,这是我绣的,母后说有进步呢。你喜欢吗?”
  上面应该是一头麒麟,可被她绣得成了个四不像。看她喜滋滋的表情,殷郊真不相信她会是城府极深的女孩。可她接连密会族人,互通消息,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到底打听到了什么呢?而她传给族人的消息又会是什么呢?这么短的时间,她连青绿古铜鼎都不认识,能刺探到什么机密呢?转念一想,那也有可能是她故意做出来的姿态,其实她对大商的了解超乎他想象。这样想着,心就像被烙铁烫着一样难受。西娅发觉他的眼神怪怪的,终于问他:“你这么看我干嘛?”
  听她这么一问,他忽然想到父王,他终于恍悟,当时父王看她的眼神不像在看儿媳,却像看一个细作。
  他开口:“没什么。睡吧。”
  说着径自宽衣,连寝衣也没换,直接上了床。看他仿佛有心事的样子,波西娅没再问他,老老实实地喏了一声,随即去沐浴了。
  过了一会儿,殷郊的眼前一黑,屋子里的蜡烛被吹灭了。外面的月光洒进来,把一切晕成朦朦胧胧的样子。他侧卧在那,背对西娅一动不动。然后听到她一点点走近,上床,蜷在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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