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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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妲己-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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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是虚惊一场,之梨的眼泪可算止住了。
  哪吒虚弱地躺在床上,没能认出她来。她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自从上次钦天司一别,对你的思念与日俱增,本以为要阴阳相隔,却不想阴错阳差,还能再见你一面!
  “哪吒哥哥……”她把他的手握在手心,贴上了自己的额头。
  等到哪吒再次苏醒,已是次日午时。他没想到风头正劲的落雁公主竟是早就认识的尹之梨,心里别了好久才别过这个弯来。
  自从之梨来到,哪吒的衣食起居几乎由之梨全部包下。对于二人的过往,之梨不多说,哪吒也不便讲明。总之殷郊就看见之梨每天都陪伴在哪吒身边,“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比叫自己还亲密。
  一晃又过了七日。眼看七七四十九日的恢复期就要过去,哪吒的身体恢复得总是不如人意。
  这一天当殷郊在清晨醒来的时候,听到怒吼的风声打在窗户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他起身把窗子开了一个缝,外面的积雪吹到他脸上,有一部分进了眼睛,磨得发疼。
  他立在窗前没有说话,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未及午时,正巧殷郊、之梨和哪吒都在,有传旨官登门晓谕:
  “传大王口谕:宣太子殷郊、公主落雁和李家三公子哪吒往寿仙宫赴宴!”
  正是了,帝辛确实不止一次说过,因哪吒救妲妃有功,他要宴请哪吒,以表谢意。
  殷郊暗暗起疑:如是谢宴,何故邀之梨同往?
  哪吒看了殷郊一眼,问道:“你说妲己会不会来呢?”
  殷郊回了他一眼:“按理不会。最好不会。”
  然而他们还是在寿仙宫里见到了妲己。
  圆桌之上,大王和妲己已然入座。大王坐主位,向门,妲己在他身边,同样也能看到门。这样一来,当哪吒一迈进门槛的时候,二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撞上了……
  生死之劫后的第一次见面,居然发生在如此尴尬的情景下。意外的是帝辛没有任何表示,只有不可捉摸的目光游离在他二人之间。
  帝辛说:“姜柏辰,引这几个孩子入座。”
  入座之后,殷郊发现:之梨坐在妲己的旁边,哪吒坐在之梨的旁边,自己在哪吒和父王之间,而哪吒和妲己正是对面。他不禁疑惑:父王设宴,罕用圆桌,从来都是每人一张八角案,设于殿堂两旁,父王则居中上位,如今用了圆桌,倒是新鲜事。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帝辛开口说:“此是家宴,不用拘礼。”说着嘴角涌现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说罢,他对哪吒说:“哪吒,你为救寡人的爱妃不惜生命,寡人欣赏你忠心护主的勇气。来,这一杯酒,寡人谢你。”
  面对帝辛递过来的酒,哪吒显然并不想接,生生让帝辛的手僵在了那里。
  之梨见状,未明其中利害,直接代哪吒接过父王的酒,娇嗔地说:“父王,哪吒哥哥大伤初愈,不宜饮酒。这杯就由女儿代他喝吧!”说着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饮罢还叹:“好辣!”
  殷郊还想着父王会不会动怒,谁料他对这个女儿倒是格外宽厚,脸上展开了难得的笑容。
  哪吒却在此时开口:“大王此言差矣。哪吒之举与忠心护主无关,不过是路见不平,仗义相助而已。”
  帝辛露出了欣赏的目光:“少年英侠,着实难得。”
  言谈间,菜品传了上来。帝辛的菜由姜柏辰侍候,妲己的菜由鲧捐侍候,父王嫔妃面前,殷郊需自行动箸。而哪吒的菜全都是之梨给夹的。
  她先是给他夹了一片鲜笋,说道:“哪吒哥哥,你现在需要吃得清淡一点。”说着又给他盛了一碗汤,对他说:“哪吒哥哥,这树菇肉丝汤味道不错哦。”整个席中听不得别人说话,满是之梨的“哪吒哥哥”。哪吒听得这呼唤心生别扭,总是不好推辞。
  帝辛看着,凑到妲己耳边说:“你看这几个孩子相处得多么融洽啊。”
  言语带着热气传进了神经。
  妲己拿匙喝了一口汤。
  她怎么不知道,这从天上掉下来的落雁公主乃是太卜的姬妾。想那日她代大王赴太卜府探病,还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更言那害她不浅的小狐狸,还是从这尹之梨手上得到的。这桩桩件件,妲己都还记在心上,反倒她像是统统忘记了似的。
  眼见哪吒碟中的食物要堆成了山,忽然又见玉箸夹一块莲藕放在上面,哪吒一看就急了:自己怎能吃了祖宗!抬头要和之梨讲明,却见殷郊啃着一块鸡腿肉,切齿道:“哪吒哥哥——你吃,啊。”
  听见这句话,哪吒立时羞得满脸通红。他偷偷看了一眼妲己,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听见殷郊那句话,她的眼角方才露出微微的笑意。只见她解下手上系着的白丝巾,轻轻擦了擦嘴唇。然后对身后说了一句:“鲧捐,回宫。”
  整场宴席,她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鲧捐,回宫。
  还没等哪吒起身,她便已转身向门口走去。鲧捐给她系上了一件洒金的黑色棉袍,门外的风雪将她的长袍掀起,她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
  “等一下。”
  身后突然传来这个声音。
  帝辛抬起头,殷郊抬起头,哪吒也抬起头。
  说这话的人是之梨。
  她走到妲己身边,施了一礼道:“妲妃娘娘,请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
  妲己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只听她一字一顿地说:“娘娘手上这方手帕,是不是当初在太卜府与我借走的那只?”
  妲己不点头,也不摇头。
  她抿着嘴唇,双颊已经泛红,继续说:“若是娘娘不急用,可否将它归还于我?这是哪吒哥哥留给我的,我不想把它丢了。”
  听了这一番话,就连鲧捐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唯独妲己面无表情,然后真的将丝巾递给了鲧捐。鲧捐大惊曰:“娘娘,你——”
  妲己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哪吒只觉得一团诡异而冷傲的流金云彩在眼前飘过,倏地不见了。大风把妲己冰冷的声音卷进大殿:
  “既是她哪吒哥哥送的,我怎好私藏。”
  鲧捐面无表情地把丝巾转给了之梨,随妲己的脚步一道去了。
  殷郊看看哪吒,他的眼神紧紧盯着远去的妲己,嘴角似乎又要涌出血来;又看了一眼父王,他嘴上不说话,眼中却已染得鲜红。他在心底一声叹息:古今多少英雄血,换作相思女儿泪。可叹!
  疾风掠过。
  地上的积雪突然被卷起来,铺天盖地地洒落在妲己浓黑的长袍。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恍惚的梦,梦里她只想织就一个结尾,却不想主角已换了一位。
  当年的点点滴滴重又在她脑子里回旋,一瞬间,那些点滴拼凑成无数鲜艳的画面,她看到他在巫彭山上对她挑衅地微笑,看到将军府中那一缕稳稳接住她的红绫,看到那个明媚的女孩子一声声地呼唤他:“哪吒哥哥”……一切的一切,本以为都成过去,怎料想这些回忆居然无法躲避,无法停息。
  一个人的下雪天。
  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哪吒成婚

  三个人默默地向东寰殿方向走去。
  哪吒的步履缓慢,脑中满满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明明近在咫尺,却没有说上一句话。她何时变得这么吝啬,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与。
  不知不觉到了其羽阁。殷郊对之梨说:“王妹,天色不早了,你回宫吧。”说罢又添了一句:“我会照顾好哪吒的。”
  之梨看了一眼哪吒,但哪吒的目光却不肯落到她身上。
  她小声说道:“哪吒哥哥,我先回去了。”
  见哪吒没有反应,殷郊接了过来:“回吧,早点休息。”
  之梨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去,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哪吒的声音:
  “等一下。”
  她欣喜地转过身。
  哪吒的目光透着寒气,一如窗上鱼鳞样的冰霜。
  “可不可以,把那方手帕给我。”
  之梨听了,顿时把嘴唇抿了起来。眼里浮出泪光道:
  “……可不可以把它留给我?”
  殷郊看向哪吒,以为哪吒必不会将妲己的丝巾这般易人。哪吒定定地看着她,看见她含着泪花的双眸如此动人。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双泣血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倒在血泊中,艰难地对他说:“呜呜呜。”
  这般没有任何词句的声音,在数个无眠的夜晚敲打在他心中铮铮轰鸣。他沉吟了半晌,终于开了口:
  “不可以。”
  之梨万般伤心,无可奈何地将丝巾从怀里取出,递给哪吒。殷郊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只是安慰之梨说:“王妹不必挂怀,待明日,王兄挑了上好的锦缎差人给你送去。”
  之梨失神地谢了王兄,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宫殿。
  同样失神的还有哪吒。他怔怔地问殷郊:“你说我对她是不是过分了?”
  殷郊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三日之后,崇吾殿。
  李靖恭恭敬敬地站在大王面前。
  帝辛等待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他没有想到之梨对哪吒的感情会如此深厚,让他省去不少麻烦。
  只听他笑着对李靖说:“李爱卿不必这般拘礼,赐座。”
  李靖坐了下来,问道:“大王召末将入宫,是否因边关战事?只要大王下旨,末将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帝辛挥了挥手:“哎,且不言战事。孤王找你前来,是要和你商量一桩喜事。”
  李靖摸不着头脑。
  只听帝辛接着说:“据闻李爱卿三个公子,在陈塘关素有侠名。可曾婚配?”
  李靖万没料到大王说的是儿子的婚事,听他言下之意,极有可能要为李家指婚。
  “回大王,三子均未婚配。”
  帝辛颔首:“年龄各几何?”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长子金吒,廿二年纪;次子木吒,正值弱冠;幼子哪吒,时年十八。”
  帝辛微微点头,说:“孤王就与你家哪吒说个媒如何?”
  李靖没想到会是哪吒,此时无论如何都不好推脱,垂首道:“但凭大王安排。”
  帝辛笑道:“既如此,李爱卿就与孤王做个亲家吧!”
  一言既出,惊得李靖瞪大了眼睛——
  “大王,您……”
  “李爱卿切莫着慌!孤王膝下的落雁公主正值十八年岁,与你家哪吒十分般配。何况我这孩儿生得秀丽非常,不至辱没了你家少年才俊。”
  “大王言重,犬子得蒙大王青睐,乃是微臣一家的荣耀。”
  帝辛露出欣慰之情:“既如此,那这亲事可就定了。”
  李靖离座跪拜:“多谢大王恩典!”
  帝辛亲自把他扶起来:“日后就是一家人了,切莫如此拘礼。”
  李靖退出崇吾殿,专门去了一趟东寰殿。自从哪吒受了重伤,他还一直未曾探望。
  李靖身为外臣,极少到东宫走动。甫一入门便分不清道路,走了半天也不知正殿落在何处。正踌躇间,忽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孩领着个宫女迎面走来。天下武将生得一般面孔,女子并未认出他。但那玲珑宝塔却是非凡之物,女孩一见便知此人身份:
  “李天王到此,想是来探望哪吒哥哥的。”
  听到这声招呼,李靖抱拳请礼道:“正是。这位姑娘可知该往何处去?”
  女孩儿笑靥如花:“我也正要去呢,天王可随我同去。”
  原来惊澜殿离着并不远,只是李靖不熟悉宫中布局,徒走了许多冤枉路。
  进了门,哪吒正在擦拭他的红缨枪。许久不曾召唤,他感觉拿在手中都重了不少。
  见来人,哪吒小吃了一惊:“父王到此,孩儿有失远迎了。”
  李靖直接问他:“身子好些了?”
  哪吒答:“好多了。”
  李靖说:“为父从崇吾殿来,大王跟我说了一件关于你的事。你知道了不曾?”
  哪吒思索一阵,总是想不到帝辛会说些什么。
  他接着说:“大王要将落雁公主许配给你。”
  一言如平地惊雷!
  一旁的之梨听到这消息,瞬间惊得说不出话,转瞬便流出热泪来。李靖见这女娃反应这般大,不禁奇之:“姑娘怎么这般激动?”
  之梨却说:“刚才未向天王言明:父王要许配给哪吒哥哥的落雁公主便是我。”
  李靖大惊,忙请了一安:“微臣不知公主身份,失礼失礼!”
  之梨也来不及给李靖回礼,只看到哪吒呆呆地坐在那里,手中的红缨也掉落在地。
  他的脑海中不禁响起帝辛那日在饭桌上说的话:“此是家宴。”
  当时未曾留意,今日想来,处处都是伏笔。
  之梨见他这个样子,心中已明白了八分。不过她还是开口,问他:“哪吒哥哥,你意下如何?”
  他闭上了眼睛不说话,拒绝之意一目了然。
  旁边的李靖却说:“不必问他的意见了。如今天子做媒,结于王室,这是无上的荣耀。何况大王下旨,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换作以往,哪吒遇见如此违心之事,必要力争一番才肯干休。可今日的哪吒不知是不是由于元气没有恢复,反应格外平淡。
  之梨见他仍不言语,本来的欣喜之情也压在了心底。她知道哪吒的性格,若是他自己不喜欢,还管什么大王的旨意!
  想到自己日日陪伴也不能换他倾心一笑,远在视线之外的人却终日藏在他心里,她不禁悲从中来。
  李靖待了一会儿就请辞了。哪吒依旧坐在那里,眼中风云变幻,尽是风暴之象。他试着睁了睁眼睛,眼前却是越来越模糊的景象。朦胧中他感到之梨坐在他面前,一双手抚上他的脸庞。他想对她说:不要这样对我,我根本就不值得。然而却怎么都开不了口。随后他听到之梨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平线传来:
  “哪吒哥哥,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
  他止不住血脉贲张,张嘴要将这一切说个明白,却不想一口鲜血喷出,脑中顿时轰鸣不已!他昏倒前的最后一幅画面,是之梨泪流满面的脸。身后似有杜鹃啼血之声,呼啦啦掠过耳畔,在他耳中放肆地哀鸣。
  当落雁公主大婚的消息传到梨落宫之时,正是妲己染上风寒最重的时候。
  自从那日从寿仙宫归来,妲己当晚便发起了高烧,一连烧了两天,整个人变回中了云中子符咒后的样子。鲧捐喂她吃什么都要吐出来,结果整整两天滴水未进。鲧捐急得汗如雨下,正想要去东寰殿求助太子之时,大王的传旨官就登门晓谕:
  “奉大王旨意,晓谕三宫:落雁公主将于十日后与上将军李靖三公子哪吒成婚。三宫女眷须出席大典,钦此!”
  风雪肆虐之季,这个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
  鲧捐默默地退回到寝宫之中,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妲己,心要拧成了一个结。就在这时,她听见床上妲己的呢喃:“捐,过来……”
  鲧捐凑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那般烫。这时她忽然看见妲己的眼角流出泪来,只听她咳了几声,莫名说了句:“看那片荷塘……”
  鲧捐的泪水就那么涌出来,怎么也收不住:妲己啊,知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那朵花,眼看就要成为别人的夫君。你本是帝王的宠妃,何必自苦如此!
  前三日,鲧捐碍于妲己虚弱的身体,对哪吒成婚之事守口如瓶。直到第四日黄昏,她勉强可以自己进食。鲧捐从外面进来,把一捆竹简紧紧握在手里。
  “娘娘……”她轻声唤道。
  妲己抬头,看见鲧捐的脸色不同寻常。
  她放下手中的勺子,问道:“何事这般吞吞吐吐?”
  鲧捐将手中的竹简递给她,说:“这是落雁公主的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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