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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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妲己-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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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靠在门上,剧烈地喘息。半个时辰的拼命奔跑已经透支了她的体力,疲劳和紧张让她的心跳声在这间空旷的大殿里清晰可闻。她感觉自己完了,费尽了周折,却还逃不出帝辛的魔掌!
  一声毫无预兆的“谁!”传了过来。妲己一惊,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还没来得及发声,就感到脖子被一只手扼住,紧接着一个阴狠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好大的胆子,居然跑到东寰殿行刺!”
  东寰殿?
  果然如此,她真的没有跑出王宫来!她不知道的是,黑暗扰乱了她的视线,其实她从来没有走到显庆殿,而她以为的“溯岸门”根本是一个通往东宫的不知名的小门。事实上,作为后宫的四大出口之一,溯岸门怎么可能一踢就开呢。
  只觉脖子上的手愈加用力,她简直不能呼吸。很快,她眼前开始出现幻影,她死死地抓住眼前这只罪恶的手,指甲深深地嵌进了他的手背。
  “叮当”一声响,一个东西从她的包袱掉在了地上。黑暗中,他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掉落。但听到了这熟悉的金属撞击声,他下意识地松开手,俯身将那个东西捡起。
  脖子的束缚解除,妲己虚脱般滑到了地上,神经已经濒于崩溃。
  那个小东西被眼前这个男人捡起,借着窗棂透过的微弱的光,他终于看清这是一把金色钥匙。
  “你……你如何得到我这把金钥匙?是不是偷窃所得,从实招来!”
  妲己坐在地上,无力地看着他,缓缓说道:“是你送给我的。”
  眼前这个少年就是太子殷郊,东寰殿正是他和弟弟殷洪的居住之所。
  殷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半晌,他终于发现这个穿着门童装束的“刺客”竟是那日为阿洪爬树取纸鸢的宫女。
  他俯身将她扶起,满腹狐疑:“你如何跑到东寰殿来?”
  妲己已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只能说:“殿下,你父王要纳我为妃,我必须跑。”
  殷郊瞪大了眼睛:“你是……苏妲己?!”
  妲己点了点头。
  殷郊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母后曾对我言及此事,她说你存心勾引父王,以赎不死。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不过,帝王封妃本是荣耀之事,你为何这么排斥?”
  妲己黯然。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嫁给帝辛,他是天下至尊,地位崇高无人能及;他表面荒唐,实则精明之至,胸中有宏图伟略。可是,到底不喜欢他的哪一点,才让妲己这般本能地排斥?
  或者说,是因为她心里,早已有了某个人吧……
  想到这里,她的心一下子软了,疼痛一点点浮现出来。
  这时,门外响起纷乱的叫喊声。
  “你去那边!明明看到那厮跑到这里来了,怎么就不见了呢?”
  “……路乙,你赶快问问太子殿下是否无恙!”
  殷郊和妲己对望一眼。妲己抓住他的衣袖,泪水充盈了眼眶。
  他什么话也没说,拉着她来到床边把她塞进被子里,跟着上了床。
  “把衣服脱掉。”他命令道。
  妲己一愣:“哎?”
  “就要把最危险的暴露给敌人。”
  妲己不语,把一身粗布衣裳都脱了下来。殷郊伸手摘掉了她的帽子,一头秀发倾泻下来。
  几乎同时,两个侍卫破门而入,焦急地说:
  “太子殿下!东寰殿闯入一个门童打扮的刺客。您是否安全?”
  殷郊躺在床上,甚至已经听到旁边妲己紧张的心跳。她的手一直抓在他的胳膊上,捏得他生疼。
  他一听这话,登时坐了起来。
  “什么?!刺客!在哪儿?”
  侍卫看见太子的床上分明还有一个人,竟然是个穿着内衣的姑娘。他们立刻明白了情况,齐刷刷地将视线偏离床的方向。
  没有人看到妲己的脸。
  殷郊不失时机地说一句:“还在这杵着!快去昭鸿阁看看小王子怎么样了。”侍卫领命,纷纷撤了出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妲己虚脱般靠在墙上,看着殷郊的眼睛,感激地说:“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因为惊吓已经瑟瑟发抖。
  殷郊把头偏了过去:“你穿上衣服吧。”
  换好女装的妲己站在殷郊面前,对他深施一礼:“即便我现在被抓回凌非阁,也会记得殿下今日之襄助。”
  殷郊微微点头:“举手之劳而已……刺客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让侍卫不要大惊小怪。但父王那边,一旦发现你逃走,肯定要找回去的。对父王来说,这不仅仅是丢了一个美女的事,戒备森严的王宫居然会凭空蒸发一个人,关乎王室的颜面。”
  清冷的风从妲己的心底呼啸而过。
  她早就知道,偌大的王宫不可能会放过她一只没有翅膀的鸟。任她怎么扑腾,都翻不过这高耸的城墙。这难道是一种命中注定?
  突然,她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每次在她的危难关头都会出现的人。
  她鼓起勇气问殷郊:“殿下,你认识陈塘关总兵李靖的三公子吗?”
  殷郊讶异:“你说小三子?”
  妲己一听“小三子”这个称呼,就知道太子和哪吒的关系匪浅!
  “你真的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奇怪了,你怎么会认得小三子呢?”
  妲己把之前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她以前没发现,原来这个故事真的很长,从一场盛大的祭礼开始,经历了一个美丽的误会,一段玲珑谷底的奇遇,一场碎裂龟甲下的生死考验……她之前还不知道,原来哪吒在她的生命里已经占了这么重的分量。
  故事的尾声,就停在那次囚牢里的会面。自那以后,她与他再无缘得见。
  晨光洒在两个人的脸上,妲己看见殷郊的眼睛泛着晶莹的光泽。
  良久,他终于开口:“原本,你是我父王看上的女人,我不应该助你逃跑。”
  妲己紧紧看着他的眼睛。
  “但是……”他叹了一口气,锋利的眉毛一点点改变了弧度。她从没见过他叹气的样子,印象中的太子郊,永远都保持着雍容而冷淡的风度。
  “但是,我承认你的故事有一点感动到我了。”他再次恢复了冷淡的态度,但话语中已淡去那种距离感。
  “我能帮你做的,只是尽快联系上小三子。你可能不知道,如果不遇特殊事件,后宫和东宫中人不可私会外臣。好在三天之后,我会以习武的名义随太傅去狩猎场,那时我会借机联络哪吒。至于他会不会来这,愿不愿意带你离开,我没办法保证。”
  妲己立刻回应道:“我相信他,只要他知道我的境况,一定会来找我的。”
  殷郊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微微地点了点头。
  此刻已是天光大亮。
  也许命运就是这样诡谲,原本与世无争的王室太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卷入这场残酷的宫廷纷争。                    
作者有话要说:  

  ☆、封妃前夕

  这一天对殷郊来说并不太平,早上刚刚迎来一个不速之客。在随后的早膳时分,姜王后携蓉丽娘娘竟也登门看望。
  姜王后先是听说苏妲己潜逃,随后就接到侍卫报称东寰殿潜入刺客。没什么心思去凌非阁查探究竟,找上妹妹马不停蹄地赶来东寰殿,看看两个王儿是不是平安。
  “母后过于担忧了,没什么刺客,只是侍卫大惊小怪而已。怎么还劳烦了姨娘一道来这,真的没发生什么事。”饭桌上,殷郊这样解释道。
  两个娘娘来访,妲己就躲在里面的屏风后面,他们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妲己觉得疑惑的是:殷郊为什么要叫蓉丽娘娘为“姨娘”呢?难道称呼父王的其他嫔妃为“姨娘”是帝家规矩?
  只听蓉丽娘娘尖细的声音响起:“昨天晚上真是不太平,我听说凌非阁那个小狐狸精连夜逃跑,大王一早听说这事,连早朝也没上,赶到凌非阁一看:苏妲己把满屋子奴才都迷翻了,还留下一封信,说什么所有的事都是她一人所为,希望大王开恩,能放她一条生路……”
  果真和她计划的一样,凌非阁的局面大体没有超出她的设想。她听着蓉丽娘娘的声音,觉得这种嗓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等等!
  透过屏风,她隐约看到蓉丽娘娘的容貌,只觉得这张脸有几分熟悉。她在心里迅速盘算着已知的信息:姜王后是九侯姜桓楚的女儿,殷郊唤蓉丽娘娘为“姨娘”,而她又恰好叫“蓉丽娘娘”……
  忽然间她明白过来:这个蓉丽娘娘原来是姜蓉啊!
  五年前的大典,小梨嫣结识了三个人,其中两个是伯邑考和哪吒,还有一个就是当时在伯邑考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九侯的女儿姜蓉!
  她有点吃惊:以前虽然听说过姐妹共侍一夫,没想到如今真的遇见了。
  殷郊知道妲己在听着他们的谈话,故意问道:“妲己跑了,父王有什么反应?”
  只听姜蓉的语气变得亢奋:“大王看了她的信,登时气得脸色发青。现在已经下令要全城通缉!”
  妲己和殷郊都心头一震。
  殷郊暗自想了想,试探着问:“我听说这个妲己把父王迷得不行,这回她潜逃了,我们是不是应该阻止她回到父王身边,以防她蛊惑君心?”
  这个问题显然问到了妲己的心坎里,她不由得暗暗佩服:不愧是帝王之子,殷郊的聪明和风度每次都拿捏得不着痕迹。
  久未发声的姜王后却在此时开口:“不可。”
  姜蓉很纳闷:“姐姐,这正是除去妖女的良机,有何不可?”
  只见姜王后喝了一口茶,对周围的侍婢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一众奴婢都退下了,大门被关上,屋子里平添了一丝幽暗的气息。
  只听她幽幽地说道:“你们以为,大王纳她为妃只是看上了她的美色么?”
  这句话生生停在了这里,屋内的人都沉默了。
  妲己不懂,什么叫只是看上美色?不然呢,封妃还有什么深层目的吗?
  姜王后再也没有透露一个字,只说:“既然王儿无恙,我们就回去吧。”姜蓉对殷郊说了几句“过几天到月华宫看看姨娘”的客套话,就乖乖随姐姐走了。
  殷郊送二人离开东寰殿回来,看见妲己坐在床上发呆。
  殷郊知道,刚刚母后没说完的话给妲己施加了很大压力。人往往就是这样,有时候把话说开了,事情并没有那么恐怖。怕就怕本来一个小事,说到一半停住了,就会给人留下要多坏有多坏的设想。
  他走过去,安慰她:“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妲己看了他一眼,低头沉思。
  “不知怎的想到了爹爹……不知道他在冀州,还好吗。”
  他看向她,仿佛从她眼中看见了冀州的蒙蒙细雨和被风雨打落的花瓣。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纵使承载着数不尽的屈辱和不堪,也没能夺去她提起它时眼中闪现的温柔。
  他握住她的手:“我会让你逃出去的,三天之后,你一定会再见到你的父亲。”
  妲己的眼睛湿润了。
  幽暗的寿仙宫。
  站在帝辛面前的是一个说不出年龄的老人,这个人一眼看去,就会发觉他与别人不一样,看得久了,你几乎能发现这个人通透的灵魂和玲珑的心脏。
  他的双眼闪烁着变幻莫测的光芒,声音饱含着沧桑:
  “你打算如何?”
  声音四散而去,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淡淡回响。
  帝辛一拳头砸向桌子。
  “姬昌这个人非同小可,他在西岐拥兵自重,占卜八卦之术也传得神乎其神。早晚会成为大商的心腹之患。”
  老者却说:“目前最危急的尚不是西伯侯,而是西北属国的叛乱。”
  帝辛望向屋宇:“必须调动云冀台三州的兵力,再不行动,鬼方的胃口就要越来越大!”
  “这三个州的兵权都在他手上,你已经接连发旨,他却一再推脱。”
  “哼,孤才不相信他什么‘抱恙’之称!他是战神,他无往不胜,居然在这个时候畏缩不前!”
  那老人黯然,他与苏护相交,护素以长辈尊之。其实,苏护不愿出征抗敌自有其不得已的苦衷:他的一双爱女,因祭礼之事死了一人,另一个成了罪人,入朝成为阶下之囚,朝不保夕。这件事对他的打击非同小可,他无心恋战也情有可原。
  “王叔,别人不理解我,我相信你是理解我的。”帝辛开口,面对他的叔父——亦是当朝亚相比干。
  “我预料到鬼方会有所行动,所以之前力保苏妲己的性命,就想在这个关键时节作为筹码,迫使苏护出征。熟料梅伯那个老匹夫,坚持要治妲己的罪;如今倒好,那小妮子更是干脆出逃了事!若是让她逃回冀州,再让苏护出征可就难了。”
  比干陷入了沉思,他素来被尊为圣贤,忠信仁义无人出其右。可在他看来,忠与信、仁与义很多时候都难以两全。
  案上的烛火一点点暗下去,帝辛再次握紧了拳头:跑吧,苏妲己,看你能不能跑出孤王的手掌心。
  三月的风清冷入骨,在飘零的梅树下,她听闻了那个消息。
  正如她自己的直觉,她终于没能等到哪吒的搭救。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见你一面也变得奢侈。
  殷郊告诉她:大王下令,两日后处决凌非阁所有奴才。
  “……”妲己一阵失语。
  “父王的理由是看守不利,逃了重犯。”殷郊平静的眼神里没有波澜。可她听出了他话语中隐藏的小心翼翼。
  是自己连累了他们。
  “殿下,请你帮我一个忙。”
  “说吧。”
  “麻烦你帮我捎个话给哪吒,我可能等不到他了。”
  说着,她扯下手腕上的白丝巾递给殷郊:“这个,麻烦你交给他。”
  殷郊接过那丝巾,问:“……你要干什么?”
  妲己轻轻一笑:“不得不承认,你父王真的很聪明。”
  殷郊一阵沉默。
  妲己俯身捡起一片花瓣:“他若是想惩治凌非阁的人,当场就能格杀。不过他却选择两天后执行,还把这个消息大张旗鼓地宣布出去……他到底是为什么呢?”
  “原来你也看出了父王的心思。”殷郊垂下了眼帘。
  “我若不回去,就有一堆人为我殉葬。我能怎么办?看着他们去死?因为是奴隶,就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付出生命吗?”
  妲己苦笑一声,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去。
  母亲为她改名时说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日后若能时刻保护自己,你便会终生无恙;若与人强行出头,就只能走向地狱之路,永不翻身。”
  母亲,出头非吾愿,只是女儿这一生,注定负债累累。
  凌非阁。
  大门缓缓打开,一道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
  帝辛坐在屋子中央的椅子上,从睡梦中醒来。看见眼前的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你还是回来了。”
  眼前的女子也笑:“这么绝的事你都做得出来,我怎么敢不回来?”
  帝辛的眼睛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阴狠。
  “身居帝王之位,不得不狠。”
  妲己不语。
  帝辛走下王座,来到她跟前。
  “告诉孤,为什么要逃走?”
  她并不回答:“我回来了不是么。”
  帝辛素来不喜欢女人这样跟他卖弄口舌,可面对妲己,他居然一点怒火都发不出来。
  他也不再追究,只说:“封妃大典在下月初举行。”
  她说好。
  他再没有看她一眼,挥袖离去了。
  窗外传来潺潺的雨声,打在她心里滴水成冰。这世上永远也不乏玩弄感情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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