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
这一笑,秦尘脸上的红晕更深了。眼神躲避了下,做起了身。嘴唇嗫嚅了下,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憋红的脸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康安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快要笑断气的荒唐,转身断过了饭菜,送到秦尘面前:“我听繁汤说你这几天汤水没进,吃点吧。”
“……”秦尘也不看康安,只是脸色越发红。
康安也不收回手,只是又送了送:“怎么嫌不好吃?”
秦尘半天才哼唧出了句不比苍蝇声音大多少的俩字:“……不是。”
“那还不接着?”
秦尘伸出左手,接过碗。
“筷子。”
秦尘却尴尬的再不伸手。
康安皱了皱,怎么觉得今天的秦尘有点怪怪的,什么时候成了左撇子了?
“你不会是想让我喂你吧?”
“……”秦尘沉默了下,似乎在下某种决心,快速的伸出手,接过康安递来的筷子。接着又将手背到身后:“我会吃的,你先走吧。”
康安却心颤了下,楞住了。
虽然,刚才秦尘的动作很快,康安还是看到秦尘近乎血肉模糊的右手,有时是指尖还露着白骨,及时仔细的处理过,可是还是觉得有些吓人。
“手……好些了吗?”
“恩。”秦尘语调没有起伏,说得理所当然,可是眼睛却忍不住心虚般看了看康安。
“……”康安没出声,眼神来回在秦尘脸上流转。
心的位置,却觉得隐隐发疼。
“你是不是……迫不得已才让我留下?”秦尘忽然闷闷的出声,让康安整个人一顿。
“……”
“我也知道自己这么跟着你是有些讨人嫌。可是……我总觉得对你很熟悉……我不想……不明不白的离开,我想弄个清清楚楚。”想弄清楚,为什么看见你的时候,会心跳加速,看不见你的时候,会觉得失落。见你笑,我也觉得高兴,你若是难过,我也觉得难受。一言一行好像中了邪,犹如傀儡一样,跟着你起伏变化。若非要我离开,至少,我得是原来的我。
没有说完的话,停在康安耳朵里却成了另一番变化。
“有时候,不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清楚,也许一知半解才是最好的,万一,我说万一,你知道结果说不定会想杀了我哪?”康安尽量让自己说的自然,可直到全部说出口,才知道自己有多紧张。
什么时候,她如此渴望着这个答案了?
若是他知道,之所以他会落得如此下场,无论三百年前或者三百年后的秦尘,可能都不会再这么毫无防备的坐在他身边。又或者……
比这些都要更糟。
不是都相识即是缘分,恐怕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所谓的缘分也要一刀两断了吧。
“不会再有下次……只要你不亲口说要离开,我不会再送你走。”康安犹如保证般,一字一顿到。
秦尘以为自己听错,不敢相信的看着康安,沉静的眼中却有含着期待,光彩熠熠。
……
那是,康安第一次见到秦尘这么笑。
虽然,后来想想总觉得那张冷冰冰的脸上,不该笑得这么傻不楞楞的,可就是这么个没原则的笑,却让她也忍不住的相附和,竟想每天都愿看到。
康安端过碗,一口一口喂秦尘吃饭,秦尘也乐得自己没手,今晚的嘴角翘得实在是荡漾。
几百年来,第一次觉得饭原来这么可口。
最后,作为答谢,秦尘顶着还粘在脸上的米粒,突然狠狠地亲了口康安。
康安傻在原地,还有耳边敲得如钟鼓一般的心跳声。
“……这辈子你是甩不掉我了。”声音低低的,却好听的让人沉醉。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下个星期完结~~~
☆、失衡2
“怎么回事?”清晨,推开门的康安却看见倒在地上的繁汤,还有一地的狼藉。
繁汤摸了摸头,垂头丧气的捡着地上落下的菜叶:“也不知道怎么了,彩凤本来好好的让它养伤,我正打算喂它吃灵草,谁知道它像是发了疯一样,突然睁开绳子,就朝着南山飞了。这不,我揽了下它,就被它扇开了。”
南山?岂不是大师兄亡痕的住处?
彩凤本来就是亡痕的座机,后来才送给了她当座机。这种灵兽,虽然忠诚,但是最认的永远是第一个主人。若是主人召唤,就算是千山万水,也会飞过去。
他突然召唤彩凤做什么?
莫非是关于昨天的事情。
若是这个时候亡痕出手,她虽然已经有了法术,但是还没有我安全的准备。万一,他真的等得不耐烦,对秦尘不利,不仅到时候她的结局还是万劫不复,也会连累秦尘。
想至此,康安便要紧忙追去。
谁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戏谑的声音。
“师父,昨晚休息的可好?”拂歌不知道何时站在身后,依旧是一身习惯的明紫色,可是康安还是觉察出一些不一样。
似乎,正在经历什么开心的事情,唇边抑制不住的笑容,让她觉得刺眼。那双波澜不惊的眼底,闪烁着跃跃欲试。
“……”
“我猜师父一定休息的不好,我记得师父可是很晚才从那个废物的房里出来,你一口我一口的喂饭,真是羡煞旁人。就算是我小时候,师父也未曾如此对待我。”
“你监视我?!”康安口吻已经有些不耐烦。
拂歌却好像没有听见,反而笑得更厉害了:“我监视你做什么,我只是看我师父的肉身,可别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给玷污了。你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后转世的灵魂,根本就入不了本座的法眼。”
“你胡说什么?!”
“胡说?你敢说你不知一缕孤魂,就凭你也妄想顶替我师父,真是贻笑大方。你以为昨天天帝放任秦王留在这里,真是因为秦王锲而不舍的意愿,笑话!天帝早就看出你不是苍九,他当然放心让自己儿子呆在这里。因为他笃定你不会对他不利。”拂歌云淡风轻的说着,完全不像是他一个少年该说出的话,老城,城府,让人觉得句句骇人:“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去追那个凤凰了,畜生的灵性最高,这么多时间和你朝夕相处,它恐怕也察觉出一样。我若是你,一定当机立断,要么彻底撕破脸,孤独一掷,要么就进屋杀了秦尘,俯首称臣。”
康安听着拂歌的话,刚才错愕的神色也渐渐随着心缓和下来。
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一样荒唐的念头。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拂歌只是笑:“我以为我说了这么多,你改明白几分?”
心中强烈的答案几乎呼之欲出:“你和我都是来自三百年后……”
得了正确的答案,拂歌笑出声了,却又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小声点,这里没有我更了解你想要什么,也没有人能救你,除了我。”
康安皱着眉看着笑得志在必得的拂歌,垂在两侧的手,不由收紧了些。
一旁的繁汤却看傻了眼一般,手上本来喂彩凤的仙草被窝得乱七八糟。
“主人……”好不容易才搭上话的繁汤,嗫嚅道。
谁知道,刚发出生,就被康安呵斥道:“繁汤这里没你设么事,你下去煮饭吧。”
繁汤一双探究的眼睛,瞬间戛然而止,眼巴巴的看着康安和拂歌,神经兮兮,没头没尾,以为两人是打暗号,自己也猜不出来,只得进了后厨房。
……
“说你的条件吧。”在确定繁汤离开之后,康安终于缓缓开口到。
“果然不愧是我师父,还是你最了解我。”拂歌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整个人明显轻松了不少。
“我和你有共同的目的,只不过求的结果不同。”拂歌神色严肃了不少,道:“你我都是为了苍九,都是为了她不再跳下诛仙涯。”
“……”
“这样就算改变了命运,也让你走运回到三百年后,自己飘渺阁,又能怎么样?”
这时,拂歌却突然靠近,用几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你一定没有深思熟虑过,若是我师父不再跳下诛仙涯,不再轮回,你也就不复存在了。”
果然,拂歌的话,使得康安脸色瞬间变得刷白。
她一心只记得梦中人的话,让她改变命运,改变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却从未深思熟略过若真实在这些都不再发生。
那她哪?
她康安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不过,你也别难过。若我是你,我也会这么选择纠正苍九的人生,而不是你康安的。
要知道,这里没人需要你,轩辕静不需要,亡痕不需要,我不需要,就连繁汤,彩凤都不需要。你人间的父母兄妹也视你为毒物,邻里乡亲也视你为不详……没有人需要你,就连屋里躺着的秦尘,也不过是记不得所有的事情,一旦他全部都想起来,你扪心自问,你还能这么坦然的站在这里吗?”
拂歌的话,字字犹如针刺一般,针针见血,明明很疼,却毫无力气反抗。
“好好想想吧……一个毫无留恋的人,既然三百年后都已经死了一次,又何必将这错误延续,我要是你就彻底消失,这里本来就不是你该来的……你活着不累吗,鸠占鹊巢……”拂歌轻轻地拍了拍康安的肩膀,从未有过的语重心长:“我若是你,就当做一件好事,反正注定都是化为灰烬,何不一了百了……更何况,就凭你的力量是搬不倒亡痕的,更不吭救了秦尘……而我不同了。
我若是你,一定会答应这个条件,就当是还给秦尘封印的苦,我看你这么舍不得他,不如就当做件好事,没准他以后想起来,还能原谅你,甚至还会记得你的好。”
拂歌说完,便离开了。
只留下,康安一个人站在原地,脑子乱哄哄的,毫无头绪。
原本如点墨般坚定的眼睛,此时却变得茫然。
直直的看着远方的云海,突然心中生出一个悲伤的念头,这种悲伤几乎将她吞噬。
是啊,她只是这么一厢情愿的着急的回去,可是真的等她回到三百年后,真的有人愿意她回去吗?
她若只是康安,而不是什么苍九,也不是她的转世。这里的人和事又有几分和她有关?
……
可笑的,她心里的答案竟然犹如明镜。
从天明到天黑,犹如木头人一样的康安,一直傻站着,甚至连神情都僵硬了却仍然想不出来,反驳拂歌的话。
她真想说,她不是为了苍九回来,而是为了自己。
可是谁真的在乎?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拂歌说的话竟然都是真的。
残忍的可怕。
忽然风吹过,地上的尘埃被吹起了些。
康安看着那些清风拂过的尘埃瞬间消失不见,莫名?眼睛里就留下了泪水。不是难过,更不是伤心,只是觉得苦涩。
如他所言,她确实没有实力搬到亡痕。
也没有能力让繁汤不会再入轮回,更没能力阻止美人师父自尽……可是若是她真的消失了,活下来的是他们口中无所不能的苍九,说不定繁汤不出事,美人师父也会过得很好。亦无尘也不用苦心经营这么久就为了找到仙骨,因为苍九若是知道他是轩辕静的转世,一定会帮他。至于拂歌就更不需要说了。
……
唯一剩下的就是秦尘。秦尘。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这么名字。
可是纵然不舍,也不愿意他会恨自己。
更不愿意他会出事……
想到这,心里原本那份苦涩,好像找到了突破的小口。那些不甘心,妄想找到替代苍九的想法,彻底消失殆尽。
也许她还是有点用处。
起码,对秦尘来说,是个好的结局,不是吗?
一直以来,她都没得选,就当着一次她选好了。
了无生息的消失吧。
就像是从未出现过。
长长久久,一直僵站着的康安忽然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叹息。
终究,都会烟消云散的。
拂歌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康安的选择,像是为了表示诚意,毫不掩饰的将自己并非穿梭轮回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当拂歌笑着说:“我本来以为接着轮回的缝隙,来到三百年前可以再看到她,”说的时候,拂歌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可是惨淡的笑容却很难看,零零碎碎,苦涩难说:“谁知道,你却来了这里。”
“……”
“师父就是师父,果然是心狠。”
“那你恨她吗?”康安不由将心底一直毅以来的疑惑问出了口。
闻声,拂歌好像见了鬼一样,神色中掩藏不出嘲讽:“你也这么认为?”
“……”难道不是吗?
“不是。”拂歌却忽然说道,竟然未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闪躲,好像心里的这个答案根本就不需要回答,因为早就刻入骨缝:“我怎么会恨他她,我想疼她还都来不及……”拂歌苦笑了下,这是康安第一次见到拂歌的脸上不再是冷漠和淡然,而是一种苦楚:“没有她在这的这三百年来,我没有一天觉得自己有真的活着。我总是不停的回想起她跳下诛仙涯的那一刻,总是会想如果当时我跟着跳下去,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亡痕那边显然因为秦尘的事情,起了疑心。
在彩凤消失的第三天,门外来了位不速之客。
只见,那男子一身黑色,脸上呈现出一种紫黑色,尤其是唇色更是如此。手背的耳朵上布满了坚硬的鳞片,像极了刚修炼成人型的毒蛇。
“上仙,后天是上仙的生辰,主人为您庆祝,特意大摆筵席,邀您明日于秦王一同前往。”
繁汤结果信笺,脸上还带着傻笑:“请我吗?我也可以去吗?”
一旁的康安躲过信笺,轻轻地敲了下繁汤的头:“说是请我和秦王,你吓唬凑什么热闹?”自古宴无好宴,恐怕这一趟,注定是有去无回。
黑衣男子温升,却“憨厚”的笑了,一派热情:“当然欢迎,来的时候,主人都吩咐了,若是上仙洞府所有的人,都可以前往,人越是多久越是热闹。”
“还是不必……”谁知道话没说完,却已经被繁汤打断了:“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我去通知拂歌!”说完,便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拂歌啊……
如果拂歌也跟着,胜算没准可能……
于是,嘴边的话化成了微笑:“那就恭谨不如从命了。”
黑衣人也笑了。
一派虚假的其乐融融。
三日后。
即是繁汤起了个大早,可还是被康安给丢下了。
不过一同留下的还有在养伤的秦尘。拂歌说他下得瞌睡虫,估计没有个三天三夜是醒不来。
康安临走前,还是忍不住望了望秦尘。
“好好睡吧……等你醒了,我还有命回来,我再告诉你这一切吧。”
南山。
往常去南山的途中,总会是见到不少仙鹤还有彩云,偶尔甚至还有仙乐飘飘的仙女。可是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似乎一进入南山亡痕的领域,就变周围连气场都变得,就好像已经布好了阵,就等着她前来。
等到了南山,黑衣男子早已经等候多时。
可是来回却还是不见秦尘的身影,原本还算是客气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怎么只见上仙身边的徒儿,怎么却不见秦王的身影?主人不是说了,要连同秦王一切前来。”说的时候,刻意加重了秦王这两个字,意图显而易见。
“他因为路上耽搁了些,稍后就到。”
黑衣男子去冷哼了声:“最好上仙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免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被人贻笑大方。”
“自然。”康安举止大方,脸上倒是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不悦。
“知道就好,先随我来吧。”
黑衣人领路,并没有去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