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傲雪嗤笑了下。
“那个人谁都不需要。”傲雪听见了,脸上难掩厌恶。
“我说了很多遍,她是你的仇人。是她把你封印在这的!你之所以对她记忆深刻,是因为你对他恨之入骨!你怎么才能相信我说的话?!”
秦尘脸上透着厌烦。
甚至不想再多说些什么。
这些日子的相处,傲雪为她做了很多事情,而且随着封印被打开,他隐隐约约也记起不少事情。可是,唯独在康安的事情上,总是出现争执。
他不禁抬头透过席卷的风雪中,望着那座依然岿然不动的雪山,所有的答案都在这里面。
只要封印解开,他找回自己的魂识,一切就有分晓。
可是,为什么,忽然走到了这一步,他却又裹足不前,甚至不想知道答案了。
又或者,其实他早就心里有了答案。
“我考虑了很长时间,我打算回一趟飘渺阁。”秦尘突然道。
话音落下,傲雪几乎不敢相信气得直跺脚,一双杏仁般的大眼睛,却瞪得浑圆:“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封印都已经打开一半了,只要再努努力,一切就会见分晓,可你在这个时候,却要放弃?!”
秦尘只是低垂着眼眸,看着手边干燥的柴火,往篝火里续了续。
“你是不相信我说得话,还是不愿意相信?”傲雪看着秦尘浑身一僵,几乎是毫无防备轻而易举的就被拆穿了心事。
“……起码,现在我还不想知道全部。”良久,秦尘才缓缓地道,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只剩下,傲雪气得拿起手边的白雪砸到了篝火中。
刚才还火势很旺的篝火,瞬间变得浓烟袅袅,冲着秦尘离去的背影,喊道:“你这是逃避,但是真相就是真相,我一定会让你想起来的!”
和康安逐渐变得灰暗的神色相比,拂歌的心情却一日比一日高涨,甚至有些乐此不疲。
身旁侍奉的小童和仙子,却觉得恐慌。
有几次,偷偷瞧瞧躺在床上的那位姑娘就觉得可怜,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他们都觉得可怜,那女子已经瘦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是却被主人用仙法吊着命,死不了却又活不成。
“姑娘,还是吃一口吧。”小童子放下参汤,略显得稚气的脸上透着担忧:“主人特意让人熬得,补足元气是个好东西。”
果然,和平日一样,康安依旧躺着紧闭着眼睛。
小童子叹了口气,将参汤放到了桌子旁,便退下了。
“喝了吗?”拂歌单手撑着头,依旧侧卧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如墨般的头发略显得松散,更衬得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劲儿。
小童子低垂了头,小声道:“还是不喝。”
“……嗯。”拂歌懒懒的回声。
“主人,在这样下去,她似乎撑不了多久了。”小童子犹犹豫豫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怎么?她的死活,关你的事了?”说的时候,合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神色间隐隐透着不悦。
“不是不是。”察觉道拂歌的怒气,小童子慌忙解释:“我只是看主人每日都派人熬了不少补品,可这些都最后都得倒掉,挺浪费的。”
“那就别去送了,从今天开始晾她几天,谁都别去仙阁。”拂歌轻描淡写的说完,边有复闭上了眼。
果然,拂歌下了命令之后,连着一个月别说是人,就连飞禽走兽也不见有一只,宛若死水一般,静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仙阁弥漫着死气,短暂的时间也可以被拉长了。人从不怕喧闹可是死一样的寂静,死水一样,让人心生害怕。每一分每一秒都变成了折磨。不得不承认,拂歌这一招,彻底成了压垮康安精神的最后一丝希望。
等拂歌来到康安面前,仙阁早弥漫着腐败的臭气和腐烂的味道,光是靠近就觉得恶心。
可是,当他看着床上已经灰败的几乎没有人形的康安,微微露出胜利的笑容。
“如果,你打算还这么‘冷静’下去,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只被一口气吊着康安,终于认输了。
她能说,别说十日就连一日都觉得难熬吗。
不仅是身体上的痛苦,那种精神上的折磨,消耗了她所有的志气,原来比起死还有更可怕的活着……
绝望的闭上了眼眸,面如死灰,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枕头。
康安突然变得乖顺,除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变得有些灰色,其余的变化都是拂歌喜闻乐见的。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平衡点,好像让她听话、活在痛苦中,才能缓解住他对记忆里那个女人所有的恨意。
现在,康安柔顺的几乎没了脾气,甚至不像是活着。
让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再抗拒拂歌的喂食,
只要勺子在唇边便会老实的吞咽,撑到吐都不会反抗。
他搂着她的时候,也不再会用愤恨的眼睛瞪着他,甚至也不会再合上眼,只是微微颤抖了下睫毛,没有半点不悦。
若不是还残存着呼吸,几乎让人以为是一个精致的木偶罢了。
拂歌的心情不错,作为奖励,于是问太上老君要了些修复魂识的仙丹喂食康安服下,但是却又恰如其分的精简了些,使得康安能够开口说话,能够行动,但是一天只有那么几个时辰。
至于,那些好不容易学的仙法,彻彻底底的被抽离。若不是觉得没意思,拂歌最终没有剥离康安的记忆。
“主人。”芍药跪在地上,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躺在拂歌怀里的康安。微微有些吃惊,竟和记忆里的样子差距甚远,奇怪的是却越来越靠近主人房间里挂着的那副画像——苍九。
一样的装束,一样的发饰,一样的妆容……除了皮肤过分苍白,指尖甚至让人有种几乎透明的感觉,还有就是眼神不一样。
和那幅画上的女子笃定傲然不一样,现在的她眼神了无生机,渗透着死气。
“属下带着嫁衣回来了。”芍药心中冷笑了下,双手奉献出嫁衣。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
☆、喜宴1
大红的喜服,边角精致,针绣更是让人惊艳,尤其是拖尾上的凤凰更是五光流彩。凤冠霞帔更是美不胜收。
“我抱你去试试,这衣服可是天宫最有名的绣师华舞仙子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天上天下也只有这么一件,多少仙子想求都求不来。”拂歌笑着轻轻吻了吻康安的眼角,收紧了臂弯,将人打横的抱了起来,朝着仙阁走去。
这时,芍药也起身,看着拂歌抱着康安逐渐走远的背影,只觉得长舒了口气。
顿时觉得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
那个叫康安的,简直就是个活死人,浑身都弥漫着死气,难道主人看不出来吗?又或者旁观者清,主人也算是当局者迷。
那件嫁衣是福星高照,可是,华舞仙子来的时候不也说了,福薄的人穿了扛不住,会被生生的熬死。
大婚之日即是丧钟鸣泣之时,想想都觉得高兴。
康安坐依在床上,拂歌缓缓地解开康安的衣扣,渐渐luo露出白皙的上身。
拂歌几乎呼吸一窒。
康安紧咬着下唇,羞耻将头扭到一侧,耳朵连着曲线优美的脖颈烧得通红。虽然紧闭着双眼,看不清清楚,可是睫毛却抖动的厉害,宛如惊吓到的动物,瑟瑟发抖。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康安还是觉得难受。
可是,难受又能怎么样?
结果都是一样。
好在,拂歌还算规矩,轻柔地剥掉康安的衣服,也只是亲吻和留恋不舍的抚摸,并没有再多逾越。
“好的东西我喜欢留在特别的时候,我会忍到成亲那一天的……”说着,又吻了吻康安紧绷的唇角:“你注定是我的人。”
嫁衣很合适,衣服仿佛是贴身长在身上一样,多一寸嫌大,少一寸有嫌紧。黑色的头发散落在耀眼的红色嫁衣上,点墨的双眸微微湿润,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因为羞耻脸颊微微泛起的粉色,美得惊人。
拂歌不由看得愣了会儿神。
恍惚间,康安仿佛真的成了她梦中的那个人。
心中一直隐隐的疼痛,似乎变得不那么难受了。
兜兜转转,她还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来着何人呐?”青煞甩了甩自己的狐狸尾巴打着哈欠,看着门前的两人。其中一个他自然认得是人间阁玉美人的徒弟,另一个小姑娘就觉得面生了,一身红彤彤的倒是挺好看。
秦尘从袖口拿出腰牌,递给了青煞。
青煞接过牌子,几乎没怎么看。
“玉美人的腰牌,现在没什么用了。”说完,也没递还给秦尘,随手扔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青煞的动作让秦尘有些不悦。
“你回来不是为这个吗?”瞧见秦尘皱眉,青煞有点惊讶:“你难道不知道,玉美人死了。”
“死了?”
“是啊,现在,人间阁已经荒废了。”
“康安吶?!”秦尘的脸色越发现的凝重。
“你是说那个人间来的丫头,三个月前因为弑师被处于极刑了。”
“你胡说什么!”秦尘突然揪住了青煞的衣领,猛然暴涨的怒气使得双眼布满了杀气。
没有防备的青煞冷不丁被这么一吓唬,狐狸尾巴汗毛竖了下:“我……也知道这确实很难接受,可是这确实是真的,当时确实是好多仙人都看到的。”
“不可能!”秦尘吼道,手不觉勒紧了不少。
凛厉的眼神使得青煞竟有些害怕,尾巴卷了卷又放开了:“我没骗你,不相信我带你去人间阁看看,那里早就人去楼空了。”
“如果我发现你敢骗我,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威吓的话,使得小狐狸竟然害怕得忘了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个凡人。
……
将人带到人间阁,青煞瞄了眼秦尘只见他一脸的茫然,似乎整个人完全不敢相信,只是瞪着眼,睁大的眼眶泛着狰狞地猩红。
青煞干咽了口口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转身溜了。
傲雪有些心酸的看着一旁的秦尘,目露狰狞,痴恨得模样,让她觉得一怔。那模样明明满是暴戾,可是为什么总觉得他眉眼之间流露出的恐慌和孤独,满是被遗弃的狼狈,宛若濒临崩溃前的最后的镇定。
她竟不知道才这么短的时间,秦尘竟真的如此依赖那个女人?
“秦尘……”傲雪扯了扯秦尘的衣袖。
“……”他丝毫没有感知到般,混沌的眼睛却一直看着眼前化为虚无的人间阁,仿佛这样就可以找到一丝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既然这里已经没有你要找的人了,不如随我回雪山吧。”
“……”
“随我回去吧,等你全都想起来了,相信我,你就不会这么难过。”
“……”
“你和她才认识一年的时间,很快就会忘的。”
“……”
见秦尘依旧傻了一般没有反应,傲雪不禁有些慌:“我要说多少次你才相信,你们是仇人!是她害得你这般痴痴傻傻,不上不下,若不是她当初把你封印你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
“……”
“她就算是死,也是死有余辜!”
秦尘的眼波一边,猛得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一把抓住傲雪的手,因为过分用力手指节有些泛白,话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压出来的低沉:“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女人早该死了,老天不该收她这么晚!”
秦尘额角的青筋鼓动:“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了。”
“……”傲雪傻了眼。
这时她傲雪第一次见到秦尘脸上透出的隐隐杀气,那是她几百年前常在他脸上见到的,只不过,以前宛若战神一般,现在却像是一个疯子!更让她觉得难受的是,以前的他,从不舍得对自己露出这般神情……
他变了。
而这些都是来自那个女人害得。
傲雪不禁觉得满腔的悲伤,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秦尘怔怔的看着,最后,狠狠地甩开了傲雪的手,朝着极刑台走去。
他走得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会……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喜宴2
拂歌搂着依然昏睡的康安,脸上也露出少有的平静。
脸颊轻轻地在康安侧脸上吻了吻,痴迷般笑道:“师父明日大婚,你终于属于我了。”
“……”
“当初你答应娘亲会好好照顾我,是你先失约的,现在我原谅你……可你绝对不能有下次,否则……我一定杀了你,将你的魂魄吞入腹中,让你此生再不能骗我。”
说完,拂歌搂着康安也闭上了眼,睡着了。
许久,康安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极刑台侧。
“你找不到人的。”声音缓缓地从一侧传出一声女声。
“什么人在那?!”秦尘不有看向极刑柱后。
只见一身裙罗的美艳女子缓缓走出:“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谁料,女子轻巧的说出,让秦尘心神剧烈颤动的话。
“不过,我想我可以帮你。”女子笑了笑。
秦尘好不容易才从惊愕中回过神:“你是何人?”
“我是拂歌上仙身旁的婢女芍药。”
“芍药?我凭什么信你?”
“很简单,因为你没得选,而且……”说着,芍药忽然从袖口拿出一个簪子:“这个你不会不认识吧。”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秦尘当然认得,这个是她从人间来到飘渺阁的时候,他特意为康安选的。
“她人现在在哪?”
“……一个你到不了的地方,不过我可以帮你。”
秦尘握紧了手上的簪子微微眯了眯眼。
“……明日他们大婚。”芍药缓缓道。
仙阁。
清晨,拂歌小心翼翼的起床,看了看身侧还在熟睡的康安,笑了笑。
轻手轻脚的将手边的喜袍换上,又将康安的换上,这才唤人进来。
芍药和身后的小仙子在就准备好了梳妆的宝器。
“她每天只能保持清醒三个时辰,若她还是睡着,就先不要吵醒她。”拂歌冷漠的说道,语气哪里有刚才看着康安是后的半点温和,浑然已经恢复如常:“小心伺候,若是我发现半点不周,为你们是问。”
说完,便离开了。
仙阁彩凤来回盘旋,跟来了不少的奇珍异兽,喜鹊更是鸣叫不止。虽然处处洋溢着喜气,不少仙子和仙友走驾鹤而来,处处可见的一片喜气。
拂歌换下了一身习惯的紫袍,明红色的喜袍衬得眉宇间少了几分清淡气,反而多了几分俊丽,挂在脸上少见的笑意,更使得不少仙子见了脸颊微红。
“恭喜恭喜!”太上老君带着宝葫芦送上,作为贺礼:“真想不到上仙这么快就成亲了,想当初还第一次见到你还不过是个小娃娃,现如今已经安定下来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子这般有福气?”
拂歌只是笑,眼角眉间却挡不住的笑意。
“是啊,我记得那时候我见到他,他只会躲在苍九身后……”南极仙翁正说着,这时,忽然意识到自己仿佛说了天庭的大忌,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
太上老君也不自然的咳嗽了声,紧忙转移话题。
好在拂歌似乎并不介意,脸上的笑容也仅仅是凝固了下,便回复如常。只是他不知道,若是前来道贺的仙君知道现在身穿凤冠霞帔的是她师父的转世,他们是否还有心情多喝一杯喜酒,恐怕早就找个借口离开了,毕竟谁都不想惹天帝不痛快。
这时候,只听见远处的一阵金钟声想起,仙乐飘飘,只见喜神手持喜帖送读道:“时辰到,请新娘新郎入场,拜天地。”
“仙友们,恕找到不周了。”说完,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