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口子,内脏隐约可以看见。
“呃。”忽然薛灵儿捂住嘴,转身向外面跑去。
萧策的眉头也紧紧的锁着,只觉得自己的胃在狠狠的收缩,想要吐却又吐不出。
对待妇孺竟然如此残忍,不知道外面这些人是什么来历,与这一家人又有什么深仇大恨?
萧策走到屋子里,扯了床幔将那妇人盖住,又转过身走到孩子的尸体前,才要伸出手将他的眼睛闭上,忽然目光顿在孩子胸口带着的银质长命锁上。
那长命锁与寻常见到的并不一样,竟是用一整块银子雕琢而成的。比一般的长命锁都厚重很多,花样也不是寻常见到的那种祥云福字的图案。
萧策看着那块长命锁上的图案,略一沉吟,难道这家人牵扯了税银的事情吗?
正想着,外面薛灵儿的惊呼声骤然响起。
萧策忙回身至院子里,正看见薛灵儿死死的抓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而那个人的手上是明晃晃的刀,刀刃只与薛灵儿的脸只有半寸。他的眼睛通红,而院子里其他的人都已经毙命刀下。
第二十六章 为了长命锁纠缠
来不及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萧策的手已经先于脑子行动。几乎是眨眼间移动到薛灵儿身后,一把握住她面前的刀刃,另一只手双指并拢,直戳向那个男子的面门上。
下意识的,男子放开刀刃向后躲去。萧策趁机拉过薛灵儿,也向后退了几步。
血打在薛灵儿的脸上,还带着萧策的体温,薛灵儿的手慌乱的抓住萧策的袖子,想要看看他的手伤得如何。
萧策微微一笑,将手放在身后,抬眼淡然的看着对面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手肘和膝盖的处都有些破损的痕迹,约莫是杀红了眼,但凡这院子中的活物都务必要杀死。
“你是这家的男主人?”
萧策的话并没有得到对面人半点回应,他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一男一女。
薛灵儿疑惑的看了萧策一眼,抿了抿唇扬声道:“我们和这些凶手并不是一伙的,早上听闻呼救声赶来时,便已经是这样了。你,你可以去报官,这样也能查出这些凶手的来历。”
“哼,报官?”对面的男子冷笑一声。
萧策眉峰一凛,这男子提到官府之时那怨毒的口气与眼神似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而这样的口吻与眼神他多年之前也曾在一个女子身上见到。
“来人手法恶毒,相信此番没有得手,还会继续追杀你。”萧策缓缓开口,目光在男子与门之间打量了一番。“你究竟与税银一事有何牵扯?”
税银?薛灵儿怔了一下,抬头看向萧策,又转过头来盯着对面的男子。看方才他的出手是一个完全不懂得武功的人,而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连自保都很难的人在这场税银密谋中又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
“你,你怎么知道?”男子的脸色骤然变成了土灰色,更加警惕的盯着萧策。
萧策慢慢抬起手,自他掌中落下一件东西。银质的链子被他握在手指间,而那整块银子做成的长命锁迎着早晨的阳光在半空晃动。光落在长命锁表面,像是被晃了眼一样,那男子下意识转身朝着门口跑去。
“留步。”萧策身形一动,早已负手站在门前,恰恰将那男子的去路堵死。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男子疯了一样嘟囔着,一面却迅速调转了头朝着薛灵儿冲了过去。
萧策微微摇头叹息,错步之间已经回到薛灵儿的身边。就好像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薛灵儿身边一样。
再次抬头,男子几乎以为自己遇上的是鬼魅,影子一般移动的速度,只在眨眼之间就站在自己面前。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朗朗乾坤,只是你心里有鬼罢了。”萧策笑了一笑,瞬间出手点在他肩头,眼看着那个男子软塌塌的倒了下去,安静的躺在地上。像是死了,又像是睡着了。
“呼。”薛灵儿长出了一口气,连忙转身对萧策道:“快给我看看你的手。”
“嗯?”萧策一愣之下,薛灵儿早已经将他方才受伤的手捧在手里。
她低眉细细的看着带着凝固血迹的手,指尖轻轻的点在上面,小心翼翼的吹着气,好像她吹一吹萧策的疼痛就能够减轻很多。
事实上,萧策也确实很享受这个过程。
“还疼吗?”薛灵儿抬起头时,整张脸都因为担心而聚在了一起。眉头深深的锁住,一双眸子雾水盈盈。
萧策忍不住抬手敲了一下薛灵儿的额头,温和的笑道:“常在江湖上行走,哪有不受伤的道理?这个,算是轻的。”
“可你这次是因我受伤的。”薛灵儿不安的低声道。“谢谢你,萧策。”
“何必言谢呢?既然答应了带你出来游历江湖,你就是我押送的镖,如何容得闪失?”
“可当时说这话的时候,你并不知道我与夜刃还有壶中乾坤的关系。”
萧策认真的点了点头,笑:“如今知道了又如何?有些事情总还是不放心假手他人的。”
比如她的安危,比如照顾她很久。
床上的男子悠悠转醒的时候,入眼便是锦绣罗绮的床幔,偏过头看,床前椅子上坐着一位清秀佳人。此时佳人正用手撑着头,额头下一刻就要撞在桌子上。
“咳咳。”忽然,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惊动了睡觉的佳人。她一个激灵醒过来,转头看向床。
“你终于醒了。”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薛灵儿还没有回答,只听身后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小二一溜小跑将手里的菜肴放在桌上,而后又一溜小跑的消失在门口。
门外,萧策将一锭银子放在小二手中,微笑称赞:“小二哥身手果然有速度。”
“那当然了,小的我在这云醉楼五个年头,这一手的跑堂功夫早就炉火纯青了。”小二收起银子得意的笑道。
萧策颔首回礼,走进屋子的时候,果然不出所料,那个男子已经在桌子旁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一旁的薛灵儿一面给他倒茶,一面嘴里说着:“你慢点吃,慢点吃。”
“不管是谁,在很多天没吃饭之后见到这一桌子的美味,都不会慢点吃的。”萧策在桌子另一面捡了一处椅子坐下。
薛灵儿好奇的走到萧策面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很久没吃饭了?”
“面黄肌瘦,走路虚弱无力,脸上没一分血色。我猜他不仅仅是没有吃饭,而且还被囚禁了很久,最近才从地洞里逃出来。”萧策手里把玩着那块长命锁。
显然,薛灵儿也注意到了那块长命锁上的图案,眼神骤然一凝,探寻的看向萧策。
萧策知道她是认出了这长命锁上面的图案正是玉陵税银的图案,于是对她点了点头。
难道今早那妇人和孩子被残杀与税银有关?而眼前这个男子显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吃完之后你自己离开吧。”萧策收起长命锁淡淡的说道。
让他离开?那岂不是会断了这唯一的一条线索?薛灵儿惊异于萧策的决定,但也没有半句异议。她很清楚,萧策向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多谢恩公。”男子闻言,也顾不上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就跪在地上含混不清的说着。
好一会儿,他才把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去,说话也清晰起来。
“小人刘寅来生结草衔环定会报答恩公。”
“不必了。”萧策仍旧淡淡的回答。
“小人还有一事向恳请恩公。恩公手上的长命锁本是小人给犬子的,现在小人家里遭此横灾,请恩公将这长命锁赐还给小人,日后小人也有个念想。”说着,刘寅深深的对着萧策叩下头去。
“这锁我看着甚好,就算你报答我这一饭之恩吧。”萧策不急不缓的撂下一句话,起身就要离开。
“恩公。”刘寅一把拉住萧策的袍子,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手。
萧策不悦:“你可知道,以我的身手可以让你生,亦可以让你死?”
“小人便是死也要拿回这最后的念想。”刘寅被吓得一抖,但还是死死的抓着萧策不放。
薛灵儿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此时的萧策很奇怪。似乎剥落了温和谦恭的外貌之后,里面竟然是一个冰雪铸就的人。冷得刺骨,不近人情得让人战栗。
就好像传言中那个远在临源的七皇子一般。
“萧策。”薛灵儿着实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想要为刘寅求情。
萧策骤然抬起头来看着薛灵儿,目光深邃低沉,如一道锁链将薛灵儿的脚步死死拦住。而在这一刻,薛灵儿竟然从心底对萧策腾起一种敬畏,让她不得不停在原地,安静的看着。
“放手。”萧策垂下眼眸看了刘寅一眼。
“求恩公将长命锁还给小人吧。”刘寅虽然害怕可似乎是笃定了萧策不会将他如何,完全忽略了萧策语气中的不善。
萧策忍了又忍,终于从袖中取出长命锁握在手里,冷笑道:“好,那就还你。”
说着,他的手狠狠一用力,被催动的内力在眨眼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生生将萧策手中的长命锁挤压成了粉末,沿着萧策的手指之间缓缓的洒落下来。
银色的粉末如同银色的雪,将刘寅的头发染成了银白,虽然美却形似人到迟暮。
“你,你竟然毁了它!”刘寅不可置信的盯着漫天银屑,反复嘟囔着一句话。“竟然毁了,毁了。”
“若非你苦苦纠缠,它本不会被毁。”萧策收回手负在身后,声音清浅的回答。
“我怎么可能不纠缠?怎么可能?这是我十一个兄弟拿命换来的,我怎么可能不和你纠缠?”刘寅一瞬间疯了一样站起来,冲着萧策大声喊道。“你知不知道,它是十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薛灵儿登时替刘寅捏了一把冷汗,万一萧策此时出手,他必死无疑。
然而萧策面色一直都很平静,一直到刘寅脱力,几乎全凭着倚靠桌子的力量才能站住的时候,萧策才缓缓张口。
“算上你的家人,十三口。官府既然不可信,这仇我帮你报便是。”
第二十七章 真假税银
什么意思?薛灵儿愣住,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萧策。
刘寅显然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颓唐的坐在地上,低声嘟囔着:“完了,什么都完了。”
“为什么?税银一事还有你这个人证,也还不算完。”萧策平静的回问,听在薛灵儿的耳朵里,怎么都觉得他是在明知故问。
刘寅摇头:“你毁了唯一的证据。他们不会承认的,他们只会说那是下面的人监守自盗。”
薛灵儿忙走上前,蹲下身问:“这么说,你是知道这税银之中的内幕?”
刘寅木然的看着薛灵儿,苦笑道:“知道又能怎么样?”
“既然你知道,就说出来,也许你没有办法惩治他们,但是我有。”薛灵儿信心满满的看着刘寅。
“你有?”刘寅不可置信的打量着薛灵儿。她不过双十年华,甚至可以说稚气未脱,不过是个呆在闺阁中的小姑娘。她凭什么有本事说能够惩治那些人?
面对刘寅不相信的眼神,薛灵儿只是微微一笑:“即使我没有办法,玉陵王府也一定会有,所以请你相信我。就算连玉陵王府都没有办法,不是还有他吗?”
薛灵儿玉手直指向萧策。
萧策挑眉一笑:“你这差事应承的倒是快。”
“莫非你打算说话不算吗?刚才可是你说的,算是他的家人,十三口性命你一肩担了,与他们算清。”薛灵儿一下子站起来,有理有据的冲着萧策道。
萧策宠溺的摇了摇头,抬手敲在薛灵儿额头上,笑道:“我又没说不帮。你着什么急?”
薛灵儿白了萧策一眼,看着他正色对刘寅道:“看情形,大约你是偷了原本是税银的银锭来给你的儿子做了这长命锁,是吗?”
一面说着,萧策一面从袖中取出长命锁放在手掌心中,弯下腰将手放在刘寅面前。
“可是这块吗?”
“你?”刘寅拿过长命锁惊疑的看着萧策。他明明眼睁睁的看着萧策将长命锁毁掉的,如何又出来一块?
“若非试探,想必你也不会这么快承认与税银一事有关。”萧策淡淡一笑,直起身子转步坐在椅子上。“既然已经承认,那么便与我们说一说吧。”
“来,快起来。”薛灵儿忙伸手扶起刘寅,让他坐在一旁,自己则站在萧策身边,认真的看着刘寅。
刘寅看着手中的长命锁,想起还年幼的儿子如今已经惨遭毒手,不由得悲从中来,忍不住落下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薛灵儿与萧策对视了一眼,都轻轻叹了口气。
“我本是在府衙当差,管的就是进入府库的银两,出出入入每一笔银子都会经过我的手点数。”
“原来你是青湖府衙的账房先生啊。”薛灵儿似有所懂的点了点头。
“算是吧。”刘寅勉强点头。“我在府衙点数银子也有五六年光景了,这银子在我手里一过,我便知道它的轻重分量。”
“可偏偏出现了一批看似完好,而实际上被偷工减料的银两混在了税银里面。而这些银子若非是你这等行家,是绝看不出什么破绽的。”萧策悠悠然的插口。“可偏偏这件事情牵扯到了上面,你虽然知晓却也只能瞒着。”
“不错。”刘寅叹气。“而且我还知道,如果真的出了事情,他们一定会让我顶罪。”
萧策的目光落在刘寅手中摆弄的长命锁上,嘴角微扬:“于是你就悄悄带出了一块假银子,做成了长命锁放在家中。并且特意保留了上面的印记,一旦东窗事发,你也好有个对证。”
刘寅拼命的点头,萧策的话一点都没有错,他不能坐以待毙,至少不能被栽赃如此株连九族的事情连累了妻儿。
薛灵儿听完整个事情总算有些头绪了。她理王府税银也有几年光景了,但却绝对没有刘寅这本事。当初税银过手只是觉得好像不大对,却也没有仔细留意。现在看,也许是因为当时那税银的色泽与分量都与寻常时候的银子不大一样。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造出这些假银子的?”薛灵儿盯着刘寅问道。
刘寅摇头:“我只管清点税银,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的回答算是萧策的意料之中。若是连刘寅这样的小角色都能够知道私造税银的地点,只怕玉陵王那边都已经知道好几遍了。
“你手上的长命锁暂时先给我保管吧。我会着人保护你,其余的事情我们来办。”薛灵儿安慰似的冲着刘寅笑了笑。
刘寅有些犹豫的将长命锁递给薛灵儿。薛灵儿拿在手中,又补充道:“放心,就算是以后作为呈堂证物,事情了结之后我也会物归原主的。”
说完,萧策与薛灵儿径自离开。
一路上,薛灵儿一直反复打量着手里的银质长命锁。银白色,足够重,这与寻常的银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萧策停下脚步,薛灵儿低头看着长命锁,一时不查,生生的一头栽在了萧策的身上。
“哎哟,你怎么停下来不走了?”薛灵儿埋怨的看了萧策一眼。
“看你低头研究得这么认真,若是现在不撞我,三步之后就要撞柱子了。”萧策无辜的侧开一步,露出身后的柱子。
薛灵儿皱了一下鼻子,忽然想起来,扬头问萧策:“你是怎么看出来这银子不对的?”
萧策三缄其口,只做没听见。
“萧策!”薛灵儿急得跳脚,狠狠的瞪着他。
“真的想知道?”萧策弯起唇角笑道。
薛灵儿异常顺从的拼命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非常虔诚而且真诚。
“那总要交换些什么吧。”萧策拿出一副奸商的嘴脸来。
“交换?”薛灵儿忽然警惕的看着萧策。这家伙从来都不是个能吃亏的,此刻不借着这个机会敲竹杠,他就不是萧策了。可是,无奈自己真的非常想知道,饶是自己精得像条蛇,现在也被他生生抓住七寸了。
萧策点了点头,等着薛灵儿答应。以他对薛灵儿的了解,这丫头一定会答应。
果然,心里默数五个数,才到四,薛灵儿已经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点头了。
“好,你说用什么交换。”
“呃,你也不用一脸的壮士不归的表情,其实我就是想说,你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我回答了,是不是你也应该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