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依此认定招错魂了?真是荒唐!”欧阳名哲神色一愕,立刻挣扎着下床,火大地赶着一真道长。“快滚,要不然本王就要命人把你轰出府了!”
一真道长冷哼一声,倒是很爽快地收回铜铃及木剑,对乔依人说:“王妃,贫道已经仁至义尽了,您就好自为之吧。”
“呃?道长……”乔依人看着一真道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开始慌了起来,一真道长一走,那招魂的事怎么办?
“还有你,别再出什么歪主意给我找麻烦!”欧阳名哲扯下乔依人手中的招魂幡,丢在地上,朝着她步步进逼。“你安安分分过你的日子就好,何必跑来多事?我就算变了十个、八个样,也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怎会与我无关?你会落下湖,变成现在这个模样,都是我起的头。就算你这么说,众人要是怪罪下来,也是都先想到我。”乔依人心惊地连连后退,忍不住回嘴了。
他会变一个人,起因都是那场落湖的意外,而旁人也会认为是她那一推推出问题,若不是因为如此,她又何苦替自己找麻烦,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别替自己的多事找藉口,今日你会找道士来招魂,我看哪一日就改来除妖了,王府要是三天两头让你这样闹来闹去,不就不得安宁,成日鸡飞狗跳了?”
“我才不--”
“够了!事实都已摆在眼前,你还想狡辩什么?”
乔依人胸口一窒,突然回不出话来,强烈的委屈酸楚像一道热气瞬间往脑门上冲,逼得她眼泪快速夺眶而出,忍不住暴哭出声:“呜哇--”
乔依人一哭,原本盛气凌人的欧阳名哲倒是愣住,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就不知她凭什么哭?
乔依人不但掩面大哭,还直接软下身子,跪坐在地呜呜出声,像个被欺负的无助小女娃,再也无力强装坚强。
“呜呜呜--为什么倒霉受气的都是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我的错?”
乔依人一边大哭,一边把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全都吐出来。“自从我嫁入王府后,做什么都不对,遇到一个对我不屑一顾的夫君,下人没一个真心把我当主母看待,又被母后施压要传宗接代,这些我都认了,我也很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可知道这有多困难?”
欧阳名哲神色一僵,倒换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哭得惊天动地、万分凄厉,整间房都是她呜咽的声音,要是不知情的人从外恰巧经过,恐怕还会怀疑里头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把你推下湖是场意外,我承认自己的确有错,不该那么冲动,但我也很努力在弥补,想让一切回归正常了,我这么做到底哪里不对了?我也很不想多事,但就是事事都要来找我麻烦,让我焦头烂额,不理会都不行,我也很身不由己呀!”
从她一进府里,就面临着一连串的事情,将她的日子搞得一团混乱,该如何处理,她也毫无头绪,只能硬着头皮面对,结果就是越来越混乱,直到此刻一发不可收拾。
为什么她一定得承受这一连串狗屁倒灶的事情?她已经受够了,他干脆直接休了她算了!她宁愿嫁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家,平平淡淡过日子,也好过在这里备受压力,连口大气都喘不得!
咆哮完后,乔依人继续大哭出声,像是要把这一阵子以来累积的不少怨气全都哭出来。
欧阳名哲忍不住头痛,她要是气呼呼地与他对呛,他还能同样口气冲地跟她继续没完没了,但偏偏她是用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边哭边诉苦,与苦情小媳妇没什么两样,他就算胸中有再大的火气,也被她的泪水浇冷了,无力再吵下去。
欧阳名哲瞧向一直在旁边战战兢兢的伍总管及小絮,终于收起满身灼人的火,叹了口气,开口命令:“你们俩出去,让我单独与她谈谈。”
伍总管点点头,即刻转身离开,小絮虽然很担心乔依人,但又不敢违抗欧阳名哲的命令,也只能不情愿地离去。
最后房里就只剩欧阳名哲以及乔依人,他没有制止她、不准她继续哭下去,就这么由着她发泄,心想等她哭够、哭累了,自会停下。
果然,再过一刻钟后,乔依人也哭得累了,只剩抽抽噎噎的低声啜泣,这其间没再说半句话,两人皆是无言。
看她哭得差不多了,欧阳名哲走到脸盆边,将布巾放入脸盆内打湿,再拿起拧干,回到乔依人面前,将布巾递给她,态度已软化许多。“哪,擦一擦,你的脸都花了。”
乔依人用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瞧着他,不懂他此刻对她释放善意,到底存着什么心?
“快点拿,我可没什么耐性。”他皱眉催促,别指望他会好声好气地哄她。
乔依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手接过布巾,抹抹脸蛋,她已经哭得没什么力气了,不想再和他多吵什么。
欧阳名哲蹲下身,看着她又红又肿的眼睛以及鼻子,顿时有种莫名的惭愧,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姑娘,刚嫁入王府,什么事都还懵懵懂懂,却开始经历一连串的挫折,也难怪她到最后会承受不住地痛哭出声,冷静想想,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而他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堂堂男子汉骂哭一个小姑娘,还与小姑娘呕气,仔细想想,的确有些丢人。他不想再与一个小姑娘呕气下去,只好努力换个较和缓的口气跟她讲:“我告诉你,的确没有招错魂一事,所以你也不必再叫那个什么道长来了,因为无论再招多少次的魂,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为何你会性情大变,喜好也与过去完全不同,像是换个人似的?”乔依人还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因为……”欧阳名哲突然欲言又止,不知到底该不该让她知道,他之所以与从前变得不一样的原因何在。
他的确还是原来的那一个欧阳名哲,但又不完全是过去的那一个欧阳名哲,总而言之……有些不可思议,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及接受的,所以他才不想解释,就由着别人随便说去。
“你若是无法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要我怎么信你?现在虽然只有我一个人怀疑,但往后怀疑的人可能也会跟着多了起来,你又要如何消除众人的疑惑?”
欧阳名哲叹了口气,看来要是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她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他只好先试探性地问:“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相信。”她点点头,因为她也很爱看叙述前世因缘的故事,就算无法肯定是否真有因果轮回,她也希望是真的。“不过这和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现在的性子、喜好,就是从上辈子来的。现在的我,有着这辈子的记忆,也有上辈子的记忆,或许是这辈子的我过得太荒唐,内心深处的我接受不了,所以苏醒之后,就换成我上辈子的性子来接掌这个身子,让我可以重新好好地做人。”他一脸认真地说。
他本性聪颖,又受先皇喜爱,容易招妒,小时候不懂得收敛锋芒,遭当时已经是太子的五皇兄暗中忌惮着,之后懂了一些事,为保自己的安全,他干脆自我堕落,免得五皇兄登基为帝后,视他为眼中钉,立刻就将他打入死牢。
结果他这一堕落下去,就回不来了,虽然顺利让五皇兄不再视他为威胁,但他也堕落成瘾,酒肉损友、狐群狗党交了一堆,视府内的妻女为无物,就此臭名满天下。
或许正是因为乔依人那意外一推,让他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阴错阳差地打开了封藏的前世记忆,让他回想起上一辈子的种种,再对照这一世的荒唐,他才彻底醒悟过来,不想再过着虚耗性命的日子。
他上辈子是个认真工作、很有成就的人,所以在刚苏醒的那几天,前世记忆不断从脑海深处涌出,对比这一世的荒唐,无法接受的他才有些沮丧失落,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不喜欢自己这一世的所作所为,或许正因为这样的念头,他的性子自然而然地转变了,但除了性子转变、多了前世记忆以外,他还是他,其他部分都没有任何改变。
乔依人讶异地睁大眼,他的解释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想像的范围,但书里奇奇怪怪的故事都有,她也都能接受,这样想想,他的理由好像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事实往往比小说更离奇。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又有谁能肯定,他所说的事情不是真的?
而他这么解释,的确符合了一件事情,就是他完全记得与欧阳名哲相关的种种,如果真是外来魂魄附身,应该不会知道这些事才对。
“所以人真的有前世?那么你的前世是做什么的?”她很快就接受了他的说法,并且马上对他的前世好奇起来。
“研发各种机械的研究人员。”一谈到自己的前世,欧阳名哲的眼中马上出现一抹怀念又自豪的神色,给人的感觉又不太一样了。
“啊?”乔依人面露困惑,不懂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欧阳名哲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站起身,决定让她亲眼看看。
“好吧,你跟我来。”
第四章【王爷的秘密!】
乔依人抹抹脸上泪痕,快速站起身,纳闷地随欧阳名哲走出房,不知他想带她去哪里?答案很快就揭晓,他打开工房大门,第一次允许她进入,她好奇地踏进去,顿时大开眼界。
欧阳名哲的工房里,有许多用木头、金属做成的奇怪小东西,方的长的圆的都有,有些还会自己左右摆动着,看得她眼花撩乱,忍不住啧啧称奇。
欧阳名哲拿起工作桌上的一个小铜片,有些感慨地说:“我前世并不是这里的人,那一个世界比这边还要进步许多,有各式各样你不曾看过的事物,也有许许多多你不曾想像过的事情在发生,像是人们可以坐着机器在天上飞,也能靠着一台小机器就与几百、几千里外的人对话等等。”
他前世活在一个繁华进步的世界,拥有许多非常先进的知识,没想到这一世居然投胎到各种技术都还非常落后的古代,说不失落是骗人的。
他一度很不能适应这样的改变,甚至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想起前世的事情,只要不知道,他就不会怀念过去的日子,然后对现在的环境有诸多不满。
他前世就爱自己动手做东做西、拆解机械研究,而这一间工房就是他对过去的缅怀,只要他一窝在工房内敲敲打打,就好像回到过去埋头研究的日子,很充实,也很满足。
乔依人虽然无法想像他所说的人们可以在天上飞、与几千里外的人对话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但还是觉得十分新奇有趣,对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奇怪行径,也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那么你前世是怎么死的?有家室吗?”
“过劳死,我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工作上头,所以连半个情人都没有。”欧阳名哲自嘲地笑笑。
前世的他就是个“宅”,一心只有工作,再加上个性有些孤傲,不喜欢出去应酬,不是待在研究室工作,就是窝在家里休息,别人想帮他介绍相亲对象,他也懒得去,就这样还不到四十岁,便在工作中爆肝挂点了。
或许正因为前世什么享乐都没有,这一世老天爷用另一种方式“补偿”他,他才会有这么堕落的前半生,一口气把前世该享乐的分给补了回来。
这么惨?连半个情人都没有?还是过劳死?这下子乔依人倒有一点同情他了。
“那你之所以会缠上房临知,为的又是什么?”
“还能为什么?为的就是他的炼丹知识呀。”一提到房临知,欧阳名哲开始大大抱怨起来。“那个难搞的家伙,抓住我有求于他的把柄,毫不客气地敲我竹杠、使役我,要求又多又龟毛,比我还可恶。”
古代的炼丹术就是运用许多矿物在高温下引发化学作用、以此炼成丹药的,而炼丹士可以说是古代的“化学家”。欧阳名哲专精在机械,但他有很多想做的东西,必须仰赖化学合成物才行,因此他才会跑去缠住房临知,希望房临知能帮他做一些化学实验。
而房临知在知道他的目的后,对他狮子大开口,毫不客气地要了许多银两去买炼丹矿材,存心把他当冤大头。而这也是伍总管向乔依人抱怨的、钱财一波一波地被送出去的由来。
“那……我那一日在炼丹房内看到他对你……意图不轨,又是为了什么?”“什么意图不轨?那是他逼着我一起和他交替看顾丹炉的炉火,免得炉火媳灭。时间到了,他拉我起来,换我去顾丹炉他休息,就只是这样而已。”欧阳名哲没好气地解释,她要是再误会他们俩搞断袖癖,他就要翻脸了。
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乔依人恍然大悟。虽然眼见为凭,但要是一开始就想歪了,看什么也都会是歪的。
“噗……呵呵……”或许是因为原本郁闷的情绪已经发泄完了,在所有误会一一解开、知道事实和她所猜想的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后,乔依人忍不住觉得好笑,不再像之前一样惶惑不安了。
看着这一室琳琅满目的奇怪东西,虽然她不懂到底有什么用处,但她倒觉得现在的欧阳名哲比过去只会吃喝玩乐的他要好多了,虽然性子还是非常孤傲难搞,但至少不再是个渣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还是他,不是什么外来的不明之人,这样她就安心了。
欧阳名哲见她孩子气地轻笑出声,心情已经平复,不再满脸委屈得像个苦命小媳妇似的,忍不住暗暗松一口气。
前世的他最不会应付女人这种生物,这一辈子的他活到现在,也只会“玩”女人而已,根本不懂得如何正常地与女人相处,难免有些头疼无措,只好用很多笨拙的方法掩饰。
幸好她挺能接受他的解释,或许是因为她还年轻,脑中的想法还不受束缚,不像稍有年纪的人,事情看得越多,想法却越受局限,只要不在自己过去阅历范围内的事情,就认为“不可能”、“不合理”,早已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想已然僵化。
“这样你可满意了?不会再带什么人来收妖或换魂了?”
“嗯,是不会了。”乔依人有些尴尬地笑笑。“不过你的理由我可以接受,别人却不一定能接受,要是有其他人问起你为何会变了一个性子,我该照实说吗?”
“当然不要,就怕解释不成,旁人还以为咱们脑子有什么问题,说是中邪了也不奇怪。”
欧阳名哲一脸的忌惮,就是因为有这层顾虑,之前他才不想说,免得多生枝节。
“那到底该怎么说?”
“就说我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大彻大悟,所以……“从良”了吧。”他自嘲一笑。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如何,但他已经不会再回到过去那种荒唐无度的日子了。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现在新生的他,会好好过日子,不再虚度光阴了。
乔依人瞧着他感慨的神色,突然觉得他看起来很孤独,虽有万贯家财,却没有半个可以倾吐心事及秘密的对象,到最后只能自己一个人窝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沉浸在过去的美好回忆中,依旧无人可以倾诉。
这样想来,她比他要好多了,至少她沮丧难过时,还找得到人吐苦水,不像他,身边尽是酒肉损友,只能玩乐,无法交心。
欧阳名哲收起感慨,不再多想,重新对乔依人板起脸。“既然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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