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而她,不愿做懦弱的人。
只是下雨的山道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在两棵并生的槐树旁,被若霜拖着的紫青珊顺势滚落,不知掉进了山凹子,还是跌入了悬崖。若霜哭泣着寻了一天一夜,除了阿娘被树枝扯碎的衣服,什么也没找到。
这真真落得个尸首无存。当然紫青珊小时也是在一棵树下被长渊观的银发白须道长捡到的,所以此番灵魂游荡在天地间,也算一生有所归结。
只是这仅仅是说死者,倘若对生者而言呢,这便要把所有恩怨归结于那位不共戴天的仇人了。何况这仇人的身份还有点特殊,是紫青珊的相公,冷若霜的亲爹。
人往往喜欢给自己的错事寻个借口。就如若霜。尸首经自己弄丢,却会把总账记在冷冽的头上。可是旁人看来,也会理所当然地怨恨冷冽。所谓因果。既是他冷冽开得头,那么把结果归于他又有何不可呢?
于是若霜就此跪拜在地,为紫青珊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往山下走去。若霜穿着一双泥鞋,鞋尖露出几个沾满泥巴的小趾头。当真是落魄可怜。
她怀着一颗复仇之心,踏上了江湖。幸好她学过武功,不至于被乞丐欺负,否则行至一处,定会被人欺负个顶朝天。
这日午后,若霜到得一亭,此亭为聚拢亭。江湖中人传道,谁到聚拢亭,必上青龙峰。青龙峰有一青龙帮,此帮并非什么鸡鸣狗盗之辈,在江湖上多有名气,专门惩恶扬善。
此帮已有四十多年的历史,据说得以建立,是因为先前一个书生。这个书生学识渊博,一日准备了盘缠,准备出乡到京城去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无奈朝野小人得势,这书生又不是一个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辈。所以便受不了,因落榜到了这青龙峰来。通过潜心学习,后误得一套剑法,听说那套剑法有十层,每一层达到的境界根本无法设想。
其中,最为著名的一招,叫做“七月流火”,此剑术快而猛,待到关键时,剑上便会窜出火来,直烧得敌方动弹不得,最后毙命当场。
当然,这一招不免残酷至极,所以朝廷得知。便想将这书生重新招回,以便为国所用。譬如这么一招,在疆场上杀起敌人来,那是如鱼得水,百战百胜。
可惜这书生早已视功名利禄为粪土,势死不愿再入朝庭。
先前这只是好话,如今到了这八代,武功已经不如当年那开山祖师了,而且很多时候只是口头上打着惩恶扬善的念头,行动上却很少付出。魏玉文是青龙帮的头儿,此人虽说聪明,却不是用在正途上。多年来,他思索着如何让帮派闻名江湖。
自从上一届的武林大会上,冷冽以一拳胜了他剑术中最高的一招“呼前唤后”,这人便对冷冽深恨至极,多年来一直在找寻方法,报当年大仇。
江湖中的人很多时候不比朝庭阴险,却很多时候比朝庭小题大做。输赢乃是世上再寻常不过的事,却偏偏会让成功的一方名垂青史,让失败的一方名落孙山。偶尔还会被人捡去,写一本某某落魄史,所以可想而知,为什么那魏玉文那么痛恨冷冽了吧!
“你听说了么,下个月初五冷庄要举行婚礼?”
“听说是要嫁给裴庄的大公子裴沐风?不过我倒是好奇,你说冷冽的四夫人失踪了这么多年,怎么不先忙着寻人,反倒先忙成亲了呢?”
“这些事儿我们小人物也看不懂。就是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前去?”
“哎,谁知道呢?反正我们听从命令就是了。”
青龙峰上走下来两个帮派弟子,你一句我一言说着话。
若霜听见两小伙子说的消息,一时想着阿娘尸首无存,而冷庄却是大红灯笼高挂,不免悲从中来。看着周遭层层山岭,耸入云霄。便感叹起世界之大,无处容身。侠客能四海为家,她一孤女,何处为家呢?想着想着,涕泗横流,兀自抹了好几把眼泪。
“好端端的,哭什么?”有个人拿着剑,靠着亭子问。若霜并未发觉,没好气地嘟囔说:“阿娘死了,还不能哭么?没有家可回,还不能哭么?”
“世上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之人何其多,要是每一个人都要像你这样哭哭啼啼的,日子还要过不过了!”靠亭的男子说出的话来毫无安慰之意,冷漠的语气就像冬日里的冰雪。
也许是事不关己,所以并不晓得若霜心中的苦。
若霜刚想抬起头来破口大骂,却见眼前的男子闭着眼睛望着峰前飞来飞去的孤鸟。他穿着一件蓝布衣服,背上一个灰色包裹,手持一柄长剑。
发现身后有一双恼怒的眼睛,当下他转过身来。只见得这男子有着蜡黄色皮肤,眼睛空洞冷淡,右半脸上还有一蓝色蛇纹。嘴唇乌紫,没有血色。若霜想,这样一个恐怖的人,除了拥有男人的阳刚之气,没有任何俊美可言。可是偏偏这样一个人,她却觉得很安全。仿佛没有什么危险临近。
许是没有站稳,她踉跄后退几步。只听得面前男子冷笑两声道:“我还以为今天遇到了对手?”
若霜疑惑道:“什么意思?”
男子似笑非笑,解释道:“谁见到我这模样,不会惧惮几分。倒是你这女孩儿,凶神恶煞不必说,反而还敢这样直视我!”
若霜寻思:“我与你无冤无仇,怕你作甚?何况你无非长得凶了点,难道要每个人都怕你!”当下不以为然,摇了摇头,道:“谁说别人就一定得怕你了?”
男子笑了笑,转身下峰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有个绰号叫毒蛇。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当然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叫独孤无情,昔日江湖闻风丧胆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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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注一掷试求救
若霜摇着脑袋,也没多想,就出了聚拢亭,一路上了青龙峰。她年纪尚小,阅历较浅,并不知道此去究竟是往何方。
全当无所事事,游览风景。去青龙峰顶,往前是重重石梯,左右又险又陡,若霜行了数十步,大汗淋漓,便倚靠在一棵松树下歇息,不到片刻。身后树丛林里传来一阵一阵打斗声。
若霜凑上前去,拨开草丛。只见得面前那人骨瘦如柴,手拿钢刀,往一肥胖的红脸僧人砍去。钢刀与剑相交,左劈右砍,僧人均以臂相抵。打斗正邯,不远处站着的数十人,拍手大呼道:“帮主,好身手,好身手!”
红脸僧人也不争个输赢,只是收脚,站定,喜笑道:“莫非魏兄今日有甚么高兴的事?功力比以前更高了。”
这魏玉文横眉竖眼,也哧一声将钢刀和长剑收鞘,只拱手道:“朱兄不知,这冷庄头一次嫁女儿,我打算为其送个贺礼。只是却不知该送何物?”
红脸僧人朱力斗与魏玉文找了一块大石坐下,彼此交谈着。
朱力斗捋着袖子疑惑不解:“当年武林大会,魏兄既然受了那冷冽一拳,怎还想着要送他什么礼物。”摸了摸头,续道,“我记得冷冽前几年府里还失踪了明媒正娶的夫人。夫人失踪,理应着急才是,怎么还会想着要嫁女儿?”
魏玉文将钢刀和长剑放在大石上,道:“原本我受那冷冽一拳,已是莫大的耻辱。但人在江湖,若是正面与人为敌。我们青龙帮的名声不就毁于一旦?”笑了笑,又道,“所以明着让别人见着我们青龙帮服他,私下等待时机,再报当年大仇。现如今魏弟我下月初五定是要下峰拜会的。只是苦于不知该送个什么体面的礼物?”
若霜一个没站稳,仰头摔了进去。屁股碰在尖尖的石子,直痛得若霜哎呀连叫。她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盯了盯自己的俩手,埋怨道:“真倒霉,真倒霉,连草丛都欺负我!”
正抬起头来,耳边便呼呼两声。魏玉文拿着钢刀架在若霜的肩膀上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偷听我们讲话?”
若霜冷冷地瞪了魏玉文一眼,没好气地嘟囔道:“谁稀罕看你们,要不是你们自己的嗓门大,我才懒得听呢?”
青龙帮主魏玉文听到若霜狡辩,伸手便要拿刀砍去。红脸僧人朱力斗一甩袖子,拦住魏玉文,轻声劝道:“魏弟,其中原委问清楚再说,切莫烂杀无辜,成了江湖笑柄!”
青龙帮主魏玉文点头道:“多亏朱兄提醒,小弟差点误了大事!”笑了笑,转过身看着若霜道:“姑娘叫什么名字,为何会来我青龙峰?”
若霜转头敷衍道:“我来游览游览,赏赏风景罢了!”
“这里尽是重山和树木。”冷哼两声,“赏风景?哼,有什么可赏的?”
若霜诧异了半天,看着面前这人,心想:“这人莫非脑袋坏了不成。别人赏什么样的景,跟他又有甚么干系?”于是脱口含蓄骂道:“这人有不同性格的人,这物有不同的物。每个人对所见之物看法想法都是不同的。那些会过生活的人,必然觉得什么都是很好的,那些平庸碌碌,不关心生活的人是看不出来的!”
红脸僧人听得出神,连连赞同得阿弥陀佛:“甚是,甚是,姑娘说得甚有道理!”
朱力斗不明若霜言外之意,反而一副赞赏之态。倒是那略微聪明一点儿的魏玉文拿胳膊肘碰了碰朱力斗,使了个眼色道:“朱兄,她是在骂我们呢,你怎么反而夸赞起来了!”
朱力斗思了一忖,大悟。便对若霜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当下道:“你爹娘是谁,怎么教你的,不学好反而还骂人!”
若霜龇牙咧嘴道:“我娘刚死,你们怕是见不着了。我爹呢,呵呵,也差不多没有了!”说罢在魏玉文和朱力斗两人面前抹了好几把眼泪。
红脸僧人朱力斗见若霜眼角几抹忧愁,一时不忍,对魏玉文道:“魏弟,要不我们将这姑娘放了吧,爹娘都去了,怪可怜的!”
魏玉文眉间一挑,想了想,道:“朱兄,你心肠太好了。但这女子听了我俩的秘密,要是说将出去,你我二人还如何在江湖混,定会让同道中人笑话。”
若霜摆手笑着道:“我与你口中之人不共戴天,为何要说将出去,你若有能力替我除了他,不是更好么?”当然,若霜口中这人,无非是指冷冽。
魏玉文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又觑了觑一旁的朱力斗。寻思道:“既然这女子与冷冽有仇,我何不趁此机会,作个顺水人情。将这女子绑了,送给冷冽,冷冽定会欢喜我这个礼物。”当下笑着对着身后众弟兄道:“弟兄妹,来,将这女子捆了,下月初五前去喝喜酒了!”
身后一众耀武扬威地走近若霜,拿绳的拿绳,拿刀地拿刀,嬉皮笑脸地将若霜捆了起来。若霜用力挣脱,却半点动弹不得,直接被人扛上了青龙峰。
在青龙峰百无聊赖地呆了几天,直到他们口中的日子,她五姐百灵与裴庄裴沐风成亲的日子。
一路上,被绑的若霜都在找机会逃出去,不想力气太小,武艺不佳,缚手的绳子无论怎样,都无法挣开。
下了青龙峰后,一众口渴难耐。见大道一旁有个茶肆。这便坐下,魏玉文拍了拍桌子,大呼道:“快给兄弟们上茶水来!”
经营茶肆的是一个满脸麻子的老太婆,约莫七十高龄,她一瘸一拐地拎着一个紫色茶壶走到魏玉文的跟前,一一拿着碗给几位倒了热茶。瞥到被绑的若霜,眼睛眯了眯,却也不闻不问,径直朝里屋去了。
若霜叹了口气,使了老半天的眼色,那老婆婆却看都不看一下,当真是心急如焚。正待失望间,魏玉文身旁的兄弟道:“大哥,要不把这女子绑到那边的柱子上,我们也好喝茶不是?”
魏玉文心想她一个小姑娘,又能有什么勇气逃跑,当下便也不迟疑,直接冲同桌的几人点了点头。一人直接奋勇上前将若霜绑到了那边。
“喂,你们这群强盗,放开我,快放开我!”被捆的若霜破口大骂,却只听得魏玉文那桌嘻闹说笑的声音。
若霜无力反抗,只得垂头丧气地感叹自己的命运。娘亲才刚去逝,就被坏人欺负。心里百感无奈,却见茶肆里间坐着一人,那男子轮廓越发清晰,细细望去,却瞧见他的右半边脸上有一蓝色蛇纹。
若霜暗喜,如今我央求于他,想来他这个‘侠客’也不会见死不救。于是高声冲独孤无情叫道:“大哥,大哥,有强盗啊,快救救我,救救我!”
呼了数遍,独孤无情毫无反应,端着茶杯,望着远方呷了数口。这便在桌子上放下碎银走将出来。
经过若霜时,头也未回,便要离去。
若霜急着哀求道:“大哥大哥,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魏玉文一桌听见,忙执剑跑来,却莫地听见独孤无情冷冷道:“我为什么要救你,救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若霜地心忽地凉了一半。当然,她怎知道,对于杀手而言,眼睛里是没有正义的,只有利益。谁予他好处,他就帮谁。
“你是侠客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霜巧言道,“何况我也是一条生命。你救了我,日后你有难,不是还有人救你么?”
独孤无情冷笑,问道:“侠客?若我不是呢?”
若霜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魏玉文等人也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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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冷庄险送命
“不是侠客,那你拿剑做甚么?”若霜大笑地反问道,随后又发觉语气生硬,便缓了缓,道,“你就大发慈悲救我一下不行吗?”
“姑娘说得可真好笑,拿剑就一定是侠客了,这世间强盗小偷不也有拿剑的么,难道在姑娘眼中都算得上侠客?”独孤无情瞥了瞥若霜,抱臂笑道,“何况我刚刚就已经说了,救了你,我可有什么好处?”
若霜垂头嘟囔着道:“我又没有银子,能给你什么?”甩头无语一会儿,露出一股鄙视的神色,道:“世间侠客都是惩恶扬善的,你既然有能力,救我一下又如何嘛?”
魏玉文等人见独孤无情十分专注地拔剑出鞘,误以为他被若霜说动,忙四下散开,围了个圈,都警觉地盯着独孤无情的眼睛。若霜也以为马上得救了,脸上甚是得意,当下骂道:“哼,等大哥救了我,我也要把你绑起来,不给你们吃东西!”接着还一丝不苟地朝着魏玉文等人吐了吐唾沫。
听罢,魏玉文一众拿过钢刀,架在若霜的脖子上,怒道:“你这小丫头片子,你在我们手里,还如此嚣张!”
若霜啧了啧舌,摇头道:“我怕什么,等到这位大哥救了我,再慢慢找你们出气!”
“各位,你们先闹着,我且先走一步!”独孤无情唰啦一声将拔出的剑收鞘,对着魏玉文等人道。
魏玉文等人愣了半天,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阁……阁下拔剑不是……不是为了救她?”
独孤无情冷冷反问道:“她与我有何干系,我为何要与你们死拼,只为了救她?”回眼望了缚在柱子上的若霜,继续道:“何况她误认为我是有正义的侠客,所以才苦苦哀求于我。倘若我并非如她如想,救了她不是更没有价值了么?”
若霜呆若木鸡,黯然神伤。心下自伤自怜道:“想来也是,他不过与我偶遇一次。有什么干系要为了我与他人苦斗。我亲生爹爹尚且视我为草芥,将阿娘与我赶将出府。他自是个陌生人,凭什么要舍命救我!”于是半晌沉默,并未再次央求那独孤无情。
独孤无情顿了顿,提剑走了。
魏玉文等人走近,笑道:“小妮子怎的不求情了,再不求,人就走老远啦!”调侃罢又仰天大笑起来。那声音略微有点厌恶,也有点刺耳。
因若霜起初觉得自己会被那陌生男子相救,所以言语并未给自己留有余地,哪知面前男子怎么也不愿意伸伸援手,就像费了好半天的劲儿,快要抓住的东西,突然之间从指尖滑过,不留痕迹。
因此,若霜在去冷庄的路上受尽了折磨,双手被绳子所缚,魏玉文等众像拉牛一般,时快时慢,有时玩兴大发,也会比武赛赛脚力。若霜在强力地拉扯中,屡次摔倒在地。
但她也不吭一声,疼痛一会儿继续沉默。
一男子二十六岁左右,力大如牛,将若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