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在笑什么?”慕容云秋心神不定,有点着急。
若霜抬起头来,眸子莹然有光:“二哥,我高兴。幸好大哥没把我打成残废!”
慕容云秋戏谑道:“成了残废不更好,二哥就守你一辈子。免得你劳心劳神地负气出走,二哥再劳心劳神地想着到哪里去把你寻回。”
若霜看着慕容云秋孩子气地嘟着嘴巴,噗嗤一声也乐了,拽着慕容云秋的臂膀摇了摇:“好啦,好啦,是三妹的错。下次三妹绝对不会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出宫的。咯,这样可以了吧,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拨指揉了揉若霜额前鬓发,正色:“臭丫头,还想有一次?”说着往头上一敲。
若霜闷闷低头,实心实意地道歉。
说罢,抬眼一觑,疑惑片刻,心道:“三妹定是有要紧的事非回宫不可。她与无情早在一处,怎么可能轻易回来?”心中感伤,瞅着若霜道,“这次回宫是有要紧的事儿?”
若霜坚定不移地拍上慕容云秋的肩,怔了怔,夸张道:“二哥,三妹需要你!”接着又来回点了两头。
慕容云秋起身,望着若霜:“什么事儿,说给二哥听听?”方出口,竟见得若霜从掀开被子,跳下床来,兴奋地手舞足蹈。
慕容云秋哼哼:“脚不痛了?”
若霜又一个激灵窜进暖和的被子,垂首露了个苦脸:“还痛哩。”见二哥信以为真的模样,换了句:“一点点痛,就一点点?”挪了挪腿,近到他的身旁,两手摩梭着丝棉被,道:“二哥,今次回来,确是遇到了事儿。你慢慢听我跟你说。”被褥下两腿盘膝而坐,小声续道,“江湖中肯定是有人盯上我了。”
慕容云秋不解,摇头示意她继续。“我想,要么就是我阿娘生前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人的事儿,要么就是看我不顺眼。总而言之,有人一直在暗处监视着我,了解我的一举一动。”
慕容云秋手指抵了抵下巴,略想了一阵儿,仍然不解:“三妹怎的这般说,难道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打家劫舍的强盗?”哈哈两笑,捂着若霜的脸,“傻丫头,别胡思乱想,有二哥在,谁敢动你。除非……他不想活了?”
慕容云秋只觉得若霜多愁善感,故而大惊小怪,没太放在心上。嘟囔着又将若霜按在床头,掖好被子,“乖乖躺着休息,好不容易接好了骨。可别再生出事端。来,盖好被子。”
若霜执拗不过,只得睡下。望着四龙宝鼎升腾起的袅袅香雾,沉沉睡去。
不一会儿,慕容云秋再度踏进房门,怜惜地望了望床上熟睡的若霜,欣喜地笑着。拨了床幔,临走时还自言自语:“二哥早就知道你这丫头心里藏着事儿。”走近桌子,又点了数根安神香,亲眼见着床上那人略略起伏的胸膛,才带了房门出去。边走边思虑:“这数日查到的怪事明着看的确与三妹相关,可每件事都发生得奇,似乎总有漏洞。究竟是不是有人想对三妹不利?”心一惊,恰看着廊院正中坐着大哥,旁边随侍的还有属下星竹。
慕容长毅瞥见二弟,起身便走。
“大哥。”慕容云秋伸臂唤住他。
拨开双手,不冷不热地反问道:“不是说过我们兄弟间情意将至了么,既然如此,还拦着我这个外人做什么?”
慕容云秋一急,握着大哥的手:“今次是二弟的错。大哥莫气,那些话都是二弟气急了才胡说出来吓唬你的。”慕容云秋拽着大哥的袖子不放,“二弟只有大哥一个亲人,自该听从兄长。可是今日您不顾二弟想法,折断三妹足骨,这般残酷,二弟无法视若无睹。大哥,你……你也有欢喜的女孩子,该明白我的意思。”
慕容长毅嘴角一动,食指指着二弟的眼睛,怒道:“你,你竟跟踪我。说,你看见了什么?”
慕容云秋看着神色突变的大哥,低声道:“每一次二弟做什么事,大哥不一样跟踪我么,二弟何曾气过?今次跟踪于你,只是……”
“不要说了!”慕容长毅袖子一挥,猛拳击向二弟胸口,眨眼间,便见得慕容云秋捂着胸口吐出几口鲜血。
忽忆起往事,慕容云秋苦笑道:“一直觉得,大哥待二弟都是最温柔的。如今看来,真是二弟多想了?”踉跄起身,再不言语。
慕容长毅转身举步快走,也不多待片刻。出了宫门,步入竹林,捏指放于口中一吹,只见得茫茫夜色中窜出一匹马来,嗒嗒两响近到身前。四蹄着地甚轻,在地转悠一阵儿,便在慕容长毅身前挨挨擦擦,在一回身,昂首长嘶。乍眼一看,果是神骏,四腿修长,雄健之姿。
“千儿,又来接我了么?”慕容长毅抚摸马颈骢毛,挨着脸蛋,甚是亲热,“她还好不好,是不是清瘦了?”
马儿略略懂得慕容长毅所问,甩了甩马尾。表示安慰。
从怀中摸出一个金黄色钿盒打开,将里间一支梅花玉吊坠摸将出来细细打量:“她带上一定很漂亮,不,她带上比天下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好看。”顾盼之际,一手又仔细将一双吊坠放进盒中,盖上,接着越上马背。
那马放开四蹄,一阵狂奔,已在数十丈之外。因马好,坐于马鞍上,又极少颠簸起伏,速度何其之快。
慕容长毅轻拍了马儿腹部,笑道:“千儿,照你这速度。天还没亮。我们便到迷幽林了。说实话,每次见她……都是你帮忙。要不过几日,我拉你好好去山上跑跑。”对话中,可见二位情深。即便诉说对象是匹黑马。可万物有情,何况是个相处甚久的畜生?
黑夜中,透着头顶寥落星光,望见林中黑树影急急往后退却,心里顿感欣慰。凉风习习,不乏林中草木清气迎面扑来。
不过一盏茶时分,已奔进一个山头,窜去另一丛林中,再一个起落。又跑了十里之远。终于忽律律两声长声马嘶,停在迷幽林外。
竹林之上,另有两名穿着薄裙,带着面纱的女子。听见林外马声,执剑便往来人刺去。因是晚上,慕容长毅面貌模模糊糊看不真切。那守门的两个女婢性子也是鲁莽,说干就干。不等慕容长毅请示,已见得两女婢挺剑刺来,由上而下,剑势急转,自是厉害。
拉着马僵的手立刻松开,慕容长毅俯身后倒,两腿灵活自出,将黑夜中一闪一动的长剑夹在两足之间,身形再一转,那剑跟着往下,婢女抽剑不动,越发来气。又因性子较固执,迟迟不肯脱手松剑,因而长剑带动主人齐齐翻了跟头落在马儿一处。还未立起,又一人执剑斜刺而来,慕容长毅一慌神,手臂衣袖被划破了一个小角。
“真是个急性子。”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长毅以马鞍借力,腾身而起,双手出,踢掉婢女手中长剑,也将那婢女反手缚住。托着那女婢下巴,沉声笑了笑:“与你们夫人相比,你们果真太弱了。”
听得慕容长毅口音,这女婢跃地匍匐便拜。半晌,颤着嗓子道:“奴婢该死,请大宫主饶命!”
慕容长毅觑了一瞬儿,责备道:“平素你们夫人也是这样教你们的,不管看没看清楚来人,只管举剑劈刺。”听着此话,显是慕容长毅心中不悦。私心念道:“这两婢行刺凶猛,不给旁人留半步退路。今夜幸而是我,要是个手无寸铁的老妇,岂不被她们活活砍死?”胸中一时激愤,再次斥责道,“这次就作罢。下一次再让我瞧见你们这般,绝不轻饶。你们可听明白了?”
两女婢点了点头:“是,大宫主!”
夜风呼呼吹着后背,两手冻得通红。林间不比山下城中,湿气较重。好半会儿,慕容长毅下得马来,附在马耳说了一阵儿。便见那马儿溜得远了,片刻隐在夜色中。
提步进去,穿过竹林,听着隔壁深涧泠泠溪水,心里百转千回。心思一动,不知不觉已走到竹房之外。
房门大开,抬头望着里间微弱的油灯。顿了片刻,听到屋中有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是谁站在门外,给我滚进来!”
慕容长毅心上一冷,抬足而进。刚至门沿,却见那女子在沐浴,背心朝外,一头青丝披到腰间,露出上半身清削身材。
看得发痴,猛然背身,低沉道:“是,是我。”
竹屋中一阵嗤啦声。
那女子道:“进来吧!”
再至转身,已然看见那女子着衣坐于落地窗下的方桌处,面纱仍旧戴着,青丝依旧泻了一地。只见她扬了扬手,唤那慕容长毅过去。
刚至身前站定,那女子豁地立起,手中床幔一落,慕容长毅生生仰倒在床上。
那女子贴着慕容长毅的胸口,嘴唇动了动:“毅儿,一直就觉得,这世间只有你这么一个好男人了。”说着手指拂上慕容长毅唇角,接着扒拉胸前衣服。
一个稀罕物什掉在床畔。好奇拾掇在手心,端看半刻,笑问道:“毅儿,送我的?”
慕容长毅自始自终都不敢抬眸盯那女子视线,悠了悠口。低声道:“是,是送你……”还未说完,已觉身上之女覆唇下来。
慕容长毅两手颤抖,片刻,也拥上了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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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重水复无疑路(上)
“毅儿,最近江湖上有个传闻,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那女子伸手把玩着慕容长毅的头发,面纱一夜未曾拿下,也看不出其相貌丑陋与否。
慕容长毅平躺在床,轻嗯了一声:“什么事?”
那女子突然恼羞成怒道:“你一个竹影宫的宫主,竟然还不知什么事?我听说你们和武林人士交手了?”试探性地挑了挑眉,细长的手指滑过慕容长毅的肩膀,“宫中境况如何?”说罢一个回身,屏风处的白衣已然穿在身上。
慕容长毅点头道:“姑姑,没……没什么大碍。”起身也着好衣服下床,走至桌前,挨着白衣女子身旁坐下,“我,我没有能力劝动二弟。”
白衣女子笑了笑,感叹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那小子血气方刚,正是情窦初开?”眼神一凛,“不过此等小贱人真是不可饶恕。你义父辛辛苦苦将多年经营的竹影宫交到你们手中,可不能让一个女人给毁了。毅儿,姑姑的话,你可明白?”
慕容长毅在这女子面前向来卑躬屈膝,唯唯诺诺。见她面颊发白,犹有恨意。自是不敢多说一句旁的话。只拱手便道:“姑姑,毅儿明白了。”
白衣女子笑着点了点头:“嗯,你能明白我就放心了。毅儿,有时候优柔寡断并不是一个好法子,很多时候还需要学会……别的东西。”
因时常与这白衣女子待在一处,慕容长毅倒也很能明白她口中所谓别的东西是些什么。只是心中情愫滋长,可以对自己心爱之人的诸多做法视而不见。
白衣女子望了窗外朦胧夜色,算了算时辰,道:“天竟快亮了,毅儿,你回去罢!”
慕容长毅愣怔片刻,举步便走,旁人定觉得此人发足即行,说干就干,行事十分潇洒。只可惜剖析开来,却才明白此人骨子里的懦弱无能。不比其弟慕容云秋,固执中却不乏男儿本色。
出竹屋,一个拐角,身影便消失在了迷幽林中。
那白衣女子手指捏着两个吊坠,嘴角笑了笑:“还不出来?”
那拄着拐杖的丑妇一瘸一拐地从房外挪进来,眯眼笑了笑:“夫人真是厉害,那浑小子全然不知你的盘算。”
白衣女子说罢将手中吊坠捏成碎沫,往窗外掷出,起身道:“他从小就跟着我,当然不会生出任何猜疑。何况我知道那小子,心里眼里全都装着我,还哪能分心去查一查我对他有什么意图?”
丑妇道:“可是,适才夫人对小子可也提过旁的事情,难道你反对他弟弟,他不会有所顾忌?”
白衣女子拍掌赞道:“这个问题提得好。”放长了腿,团起手指敲了敲,“只可惜他从小就不比他弟弟,在宫里更是受人欺负。当初我对他好,也是想着有朝一日他会依赖于我。可不,这种感觉竟比那依赖好很多?我身边很久没男人了,呵,有个男人爱倒也不错。”啧了啧舌,“说真的,把他当做一颗棋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用了,我还有点舍不得?”
丑妇也不回答,直接唤了迷幽林外的两个婢女进来。拐杖指中一人:“你来给夫人说!”
那婢女磕了磕头,道:“夫人,那大宫主的武功好生厉害。”望了身旁同跪着的婢女,继续道,“奴婢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白衣女子施施然地走近,俯身托着一女子的下巴,“你刚说什么,再给夫人我好好说一遍?”眼神犀利。
被托下巴的女婢全身颤抖,吞吞吐吐道:“夫,夫人,奴婢错……错……”
话未说完,已被白衣女子扭断了脖子。另一女婢心中害怕,忙敛裙往屋外窜,还没近到门沿。身后一柄银针已然脱手而出,直刺后背心,啊的一声,倒在石桌上,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可细细一看,那后背中心的银针尖头却染成灰黑色。丑妇心惊,为自己将两女婢招进屋来感到些许内疚,因己之故,枉害了这两条人命。
白衣女子扬手道:“将这二人的尸体扔到深山喂狗!”
丑妇拱手:“是,夫人!”觑了觑主子的脸色,疑惑道,“看来那浑小子武功真是不错,就是不知师承何处?夫人,那小子在我们面前不显山露水,是不是有别的意图,或者……猜到了我们的计划?”
白衣女子握紧手指,冷声道:“他敢!若是这样,我定叫他生不如死!”只此恶言,只听得身前丑妇毛骨悚然。
慕容长毅晨时回宫,其弟慕容云秋正在房间等他。
“大哥,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一晚上去哪儿了?”慕容云秋立起,沉声又道,“听人说,昨夜你乘马去了城外山中?”
慕容长毅一惊,道:“不知道的事最好别问!”
慕容云秋品着茶笑:“是迷幽林,对吧?”
迷幽林三字一出,慕容长毅已双手抓住了慕容云秋的衣领,恨恨道:“大哥早跟你说过,不该过问的事就不要过问。那女人与你的事我不再管,而我的事你也少管!”说着松开了手。
从小他大哥武艺就比他学得好,这一使力,反让他站得不稳。
慕容云秋虽派人跟踪过自己的大哥,但也是怕他被坏人利用,何况从未生过兄弟不和的念头。此番说将出来,也是希望大哥能够敞开心扉。
可显而易见,他失败了。落寞地走出大哥房中,蹙着眉头歇在一棵大树的枝丫上,抱着双臂,闭着眼睛。
若霜脚伤恢复,找了二哥半日,终究在棵大树上找到他。掠地而起,拂开枝枝叶叶。就着另一枝丫蹲下,细看着面前的男子,竟有一股莫名的忧伤。殊不知看得出神,恍惚见得慕容云秋眼角流下一滴泪来,用衣袖轻轻逝去泪水,贴至额角,手腕便被缚住。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上来的?”睁眸时已将忧伤隐去,脸上逼出几丝笑容来,定定地等着若霜回话。
“我腿伤好了,是想来……”踌躇了会儿,觉得此刻谈那正经事儿不太适合,忙虚张声势地笑了笑,“本想着让二哥陪我出去逛逛,可此番你要休息,我也只好?”假装翻下树去。慕容云秋一拽,若霜紧跟着折回来,脸离他的眼睛半寸。
“二哥陪你去!”两人翻下树来,拂了拂身上灰渍,便自走出宫门。各执了匹马,奔到城中。若霜道:“二哥,此次三妹既没易容,二没遮面。身家性命就交到你的手上了。”
慕容云秋点了点头,应和道:“跟二哥出来,这些小事就不要多想。”
若霜甩了甩马僵,吐舌:“这么说来,二哥连吃饭都管了?”
慕容云秋反问道:“听你这话,定是身无分文,二哥不管还成么?”
若霜坚定道:“确实不成!”正自闲聊,忽见冷宴一行人从客栈出来,说着拂袖掩面,跃上慕容云秋的马,把头埋在二哥怀里,嘟囔指挥道:“二哥,快走!”慕容云秋见若霜做出这般,心知遇上冤家,也不问话。掉头往来时路奔。跑上十里之遥,估摸走到安全地方,才勒马停到路道休息。
一棵参天槐树旁,布帆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