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霜恢复正常的神情,眸子冰冷如水,毫不犹豫道:“若是为此丢了命,也是死有无辜,哪里还敢来宫索命?宫主,你不用说了,我冷若霜既然敢跟你的弟子来到这里,就没想过要活着。都道那些江湖正派讲究个仁义道德,其实不过是口头上的漂亮话。这世间哪里还有正义可言呢?”若霜开口,保证道。
慕容云秋看见,面前的女人定在凉风中,不露银齿的鬼魅。
他终于妥协下来,默默瞧着若霜,用平日最为温和的语气道:“那好,在此之前。我想见识见识你的胆量。在我们这竹影宫,有一个地方,进去的弟子,活着出来的却没几个。你若敢挑战,我们自会考虑该留你不留?”
“哦,如此简单?”若霜得意地笑了笑。
哪知慕容云秋突然恼怒地给了若霜一巴掌:“你这自以为是的女人,很多事情,若是不敢,就别胡乱逞强!”
被打的若霜,发丝紧紧贴在脸庞,自然体会不了慕容云秋骨子里的关切之情。
可是坐在一旁的大哥慕容长毅却看出其中端倪。忙站了起来,打了个圆场:“二弟,我们竹影宫第一次来了个女弟子,你这般莫名其妙,可是会让宫中弟子看笑话的!”说着向慕容云秋使了使眼色,告知四周隐在暗处的众多弟子。
“无论如何,明日自会带你前去。臭丫头,你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别到时候真就死了,还没人替你收尸!”
说完,慕容云秋拽着大哥慕容长毅迅速回了寝宫,一路上,急匆匆地,也不说一句话。
“哈哈!”慕容长毅站在身后笑了笑,“二弟,你刚才那个模样,确实容易让大哥多想!”顿了顿,直言道,“你真就地不再断袖啦,就这般恢复正常了?”继续打趣道,“一个女人,死便死了。你竟然还很担忧。呵呵,二弟,我确实从来不曾看到今日你做出的那个模样!”
慕容云秋摘下面具,沉着道:“大哥,你可不知。在她的身上,我看到了我们的过去。你知道么,我调查过她?”
“哦,她有着怎样的过去,竟然让二弟如此感慨。不妨说来听听?”慕容长毅貌似很感兴趣,耸了耸肩,和慕容云秋并行。
“近日以来,江湖上有过传闻,说冷庄亲生女儿冷若霜和其母紫青珊劫走了白鹤侠冷冽的女儿冷百灵。你说奇怪不奇怪,自家的人也做这等事!”慕容云秋道,“二弟起初觉得这样的女人,确是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竟然为了成为裴庄媳妇儿,绑了自己的亲姐姐,李代桃僵,取而代之。可是……”
慕容云秋的眼神困惑地紧,望着宫外青青翠竹,叹了数口气,“我觉得那女人的眼神很凄苦。倒并不像是个六亲不认的不孝女。她说,与冷庄白鹤侠有仇,你说,是怎的意思?”
不一会儿,便到了宫中。
推门而入,两人思忖。
慕容长毅道:“所以二弟你听说了这么一件事,便想着前去杀了她,为武林除害。”
慕容云秋点了点头,对大哥道:“你也晓得,我们竹影宫杀的恶人不计其数。此番二弟听到这个消息,也难免动怒,想要为武林除了这个祸害!只是,我见着她,却不忍心下手。所以劝了她上我们竹影宫来,好查个究竟?”
江湖中人看人从来只看表面,不如竹影宫这般挖空心思,非要知根知底才看是否该除去。
所以很多时候,竹影宫所杀的人,大多都是表面隐藏得很好,而背地里干尽坏事的人。
再则,前任宫主慕容狄是真正作恶,所以竹影宫一直以来,都没有个好名声。
加之当年王爷沈天凌借着朝廷势力,联合江湖正派人士,想要为天下除害。慕容云秋和其大哥才想着自保,先下手为强。
因而竖敌太多,不久就将魔宫宫主的身份坐实了。
再想辩解,也是无能为力。
后来随波逐流,便不管不顾了。
多年来,慕容云秋和慕容长毅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正如一句俗话:身正不怕影子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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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道前生死关(上)
若霜呆呆地定在原地,不知是什么样的感觉。
爹爹冷冽的巴掌,叫得是让她说出五姐百灵的下落。而那个奇奇怪怪戴着鬼头面具的宫主,打她,只是为了让她承认自己的脆弱。
若霜想不明白,世间的男人莫非真就这么没有心么,不知道用力打在一个人的脸上,会很疼么?
可是为什么与以往相比,她没有觉得羞辱,也没有觉得愤怒?
“她可真惨,刚一来就得罪了那脾气不好的二宫主,乌追,你们可要多个好师妹了。”竹影宫慕容长毅的弟子星竹对着刚刚踏步而来的慕容云秋的弟子乌追道。
乌追侧了侧身,横眼扫去,没有搭理。
“喂,你都不担忧自己在宫主面前的地位?”星竹不解,“到时候让一个小丫头骑在你的头上,脸上可无光啊?”
星竹平日最爱挑衅,只因脾气好,经常爱笑。所以即便武功底子差,也能受到大宫主慕容长毅的欢喜。
而乌追一向沉着冷静,遇事不浮躁,所以算得上是二宫主慕容云秋座下弟子的第二位。
为何为第二?宫中弟子再清楚不过。
当年前任宫主慕容狄的大弟子,绰号毒蛇的独孤无情深受慕容云秋的赏识,所以慕容云秋打心眼里把独孤无情看成最重要的徒弟。
又因独孤无情是前任宫主慕容狄的弟子,明着上不敢承认,所以并未以弟子来称呼。
乌追是一个很明事理的人,从不在乎那些地位等身外之物。听闻星竹的挑衅之辞,并未说些什么话,仅是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那呆坐石桌的女子,便昂首挺胸地跨步离去了。
眸子淡地几乎没有什么神色。
二更时分,大宫主慕容长毅和二宫主慕容云秋又到了若霜所住的屋邸。
与白日相同的,只是那慕容云秋还戴着鬼头面具。
看来势必要将身份隐瞒下去。
“你就这样坐着?”一进门,陡然看见几扇窗户大开着,夜之冷风灌进来,扑打着面前衣衫单薄的若霜。
正想阻止,不料二弟慕容云秋抢白道:“夜风凉风这么大,你傻坐在这里做甚。是想死了么,还是对白日我们说起过的考验吓坏了,所以想早点死了,一了百了!”
若霜抬起头来,眸中冷光往慕容云秋一瞪,笑道:“我喜欢!宫主连这些也要管?”
慕容长毅看了看神色尴尬的二弟慕容云秋,往身旁位置坐下,干笑了两声。
慕容云秋不悦,也就地坐在了凳子上,冷眼瞪着那置之不理的女人冷若霜。
“两位宫主,不知我什么时候能够受用?”若霜好像想起了此行目的,缓缓移着目光看过来,“小女子来这里不是吃白饭,我可不想成为一个没用的女人!”
慕容云秋道:“你急什么?先过了‘绝望道’再说!”
竹影宫的绝望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它的危险程度正如它的名字一样,绝望,换句话说,便是死。
宫中所有弟子在加入竹影宫或者成为杀手的第一关,就是要走那绝望道,以此培养宫中弟子们的胆识。
大多数被淘汰的弟子要不就是死在了绝望道,要不就是在刚刚踏进那道时,因战胜不了内心恐惧,所以胆怯地对着宫中把门的弟子求饶,侥幸得了一命。
“什么时候让我进?”若霜道,“我不想耽搁太多的时间!”说罢起身俯瞰慕容云秋。
慕容长毅深知那绝望道的厉害,想到若霜一个弱小的女子,孤身进去只能死路一条,当下用脚轻轻踢了踢一旁二弟慕容云秋的膝盖。
慕容云秋也是知道的,但对大哥慕容长毅的提醒并没放在心上,只是移了方向,咬牙道:“好,那现在便去。不过,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你死了,没有人会稀罕,也没有人会为你感到愧疚。路终究是你自己选的!”
若霜笑道:“你说的对,小女子再平凡不过了,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稀罕,更不会有人为此愧疚半分。不论我是生是死,终究是命。”转身站起,迎着窗台灌进的凉风,自言自语道,“命不好,又能怪谁呢?命好,又该感恩谁呢?”
慕容云秋一直再想,既然面前的女人伤透了心,那自己的犀利言辞和冷酷于她没什么不好,反而会引起她内心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激发她孤身闯出绝望道的斗志,使之变得更坚强,更勇敢,更敢于面对世间种种眼光。
来到,那绝望道前,若霜捂嘴戏谑道:“我当是个甚么,只一个被弃已久,凌乱不堪的小道而已!你们竹影宫在江湖上棋子摇得那般响,却不想还能把一条路拿来作培养弟子用!”
“哼,你懂什么,这道现在看来是没有什么特别,不过,若你走进那极路之渊,能不能活出来,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慕容云秋听着若霜的轻蔑之语,不紧冷语怒道,“你现在便把大话说得这般响,也不知你进去之后,还能不能说到做到。竟然把退却的后路都给截了,真是不自量力。”
若霜也笑了笑,抬步走进了绝望道。
夜色沉沉,既没有人声,也没有虫鸣。
刚进得路口,身后的一扇大门便生生关闭了。
一会儿飞沙走石,迷了若霜的眼睛,一会儿细针起舞,刺进若霜的足踝。
一会儿是避挡不及的箭雨,一会儿是惊人的白骨堆砌。
若霜心里有点害怕,她的确不是表面装得那么的淡定,也没有表面装得那般坚强。她很累,从小就累。累到现在,没了娘,也没了爹。
她的心中只有仇恨。
也许正是这般,她没有哭。心里只是自我安慰着,这不就是一条小道么,一条随时致命的小道么,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
她没有求救,一声不吭地到了极路之渊。
不知碰到了什么,身体挨到了机关,那跟前堆着众多的石门突然开了,若霜不小心倒了进去,重重摔在地上。
洞中墙壁的一角突然闪着幽深的绿色烛光,无数双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她。
那东西挤在一处,身形很长很长,隐隐约约地烛光下,现出模糊的身影。
若霜恍惚明白,那些都是毒蛇。
她一生最害怕的东西就是蛇了,此时她的心像飘在空中,四下都是死亡的气息。
还没来得及逃,身后的石门又砰然关上。
从闪着幽光的小石缝里,又慢慢地爬出一些小虫子出来,那些虫子缓缓地朝她坐着的地方汇集。
数量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一边毒蛇,一边好似蜘蛛的毒虫。
偶尔头顶处还窜出数支长箭,运气好,便射着毒虫毒蛇,运气不好,那便是射死若霜她自己。
第一日,若霜浑身无力,瘫软在地。
第二日,若霜有剧烈的疼痛,好似身体千疮百孔,已然出现了头晕,缺水的症状。
第三日,神情凄凉,口中干渴,失血严重。一双明亮的眸子暗淡无光,四周出现很深的浮肿,甚至嘴唇都是乌紫的。
看样子。她有点坚持不住了。
那时,她用仅存的力气与毒虫毒蛇斗了一晚,终究还是因为身体太虚,体力不足而失败。
若霜觉得,也许这个死法太凄惨了些。全身中了剧毒,连尸首都留下不得。
后来转念一想,尸首留下又有何用呢,根本没人知道她会死,也根本没人关心。
在这世间,她不过一人,或许一百年后,若干年后,这个石洞里,就连她的白骨都腐蚀得不成样子了吧!
再或者。也许一丁点都不剩了。
而竹影宫内,慕容云秋和慕容长毅在屋中悠闲地下着棋。
慕容长毅心情甚好,而慕容云秋却是毫无心思,不一柱香的时间,竟然输了那慕容长毅好几盘。
“二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慕容长毅拾起黑棋,似笑非笑地看着心绪不宁的慕容云秋道,“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好?”
慕容云秋叹口气,神情忧伤,回道:“也不知三日了,她在那里面如何了?”
“哦,你很担心她?”慕容长毅忽问,眸中的表情似在打趣。
“那样可怜的女人,难道不值得二弟同情么?”慕容云秋掩盖脸上的异样,反问道,“我们平日除恶,也见过可怜的。可也没瞧见她那样一个为了仇恨,连性命也不顾的了。”说罢,坚定地抬眼定着慕容长毅。
“二弟,你想做什么?”慕容长毅惊问。
“我要帮帮她!”慕容云秋道。
说着抬步去了绝望道,那个阴深地让人恐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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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道前生死关(中)
轰隆一声,石门大开,若霜努力睁着眼皮,向有光的地方看去。
那个黑影高大地让人心里燃起了重重的希望。
“原来,我还可以活下去的。”若霜喃喃自语。
“我……我同意了。”
若霜望见,面前那戴着鬼头面具的男人,仔细打量了她四周,面上不忍,顿了顿,随即开口道。
若霜伸出一双肿胀地发紫的手,轻轻拽着慕容云秋的衣袍,笑了笑:“哦,我通过考验了么?”心里颤了颤,慕容云秋的衣袍染了一个血手印,“宫主,你看,我不是挺能耐的么,三日以来,你这绝望道的东西,可真是够让我绝望的。”
慕容云秋俯下身,握着若霜的手,咬着牙齿问道:“你很痛?”
若霜仰头翻了一个身,苦笑道:“痛,痛是什么?”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抽噎道,“我有什么痛呢?该怎样痛呢。娘亲,你……为什么不来接我,为什么?我真的好疼,我全身都很疼啊!你怎么那么狠心,都不来看看我呢?”眼前黑乎乎的,若霜就在慕容云秋的面前,慢慢地合上了无助的双眼。
慕容云秋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痛苦,痛苦地牵连到他也那么痛苦。
难道他对她的同情已经深入骨髓,义无反顾了么?
他将她从阎王殿拉回来,用了三天。她慢慢恢复意识到后来的苏醒,也用了三天。
六日后的早晨,若霜终于明白,从头到尾,那个戴着鬼头面具的男人,那个自己原本以为的杀手竟然是竹影宫的二宫主慕容云秋。
“三妹,你……你以后就是我们的三妹了。”慕容云秋盯着刚刚有了一丝气色的若霜道,“我们竹影宫没有女弟子,所以你便做我们的妹妹。你放心,二哥可以教你武功,可以帮你……帮你报仇!”
“呵,报仇?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一样,一样没有心的!你们怎么那么过分呢?他害了我娘,不相信我的话。冤枉我,抛弃我!”食指一伸,定在床沿站着的慕容云秋,狠狠道,“你跟他们一样。都是骗子,大骗子!我告诉你,你帮我复仇,我不会感激你的,不会的!”
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却像针扎一样,刺在了慕容云秋的心上。
慕容云秋没有料到,自己的一个所谓的试探,竟然成了花样,玩得一个女子的恨更深重了。
他第一次心里感到那般愧疚,那般自责。
“我……我知道。我骗了你!不过这样不是很好么,结果不错,你终归如愿以偿,成了我竹影宫的人。说实话,宫中的弟子都是我们培养出来的杀人工具。所以,没有哪一个不恨得我们牙痒痒!”慕容云秋故作冷漠,甩袖道,“多你一个工具,少你一个工具,对我们竹影宫没有多大的影响。既然你已经进了我们竹影宫,那么最好安分守己,在养好身体之后,可就没那么多好日子过了!我想这点你应该清楚。”
“呵呵,宫主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休养到死,我的大仇……终究……终究没有报。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死了呢?”若霜硬撑着坐起来,坚定不移地给慕容云秋的叩了叩头,道:“宫主,无论如何,都是你带我来的。我原本就该给你道声谢。”
“你不用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生气便是生气。这里没有人会因为你的生气来讨厌你,或者来杀你。”说罢,跨过门沿,又收脚站定,倾头对床上的若霜道,“我说过,你是我们的三妹。言语上不用那么生疏,唤我二哥即好。”
说完再也没有转身,直接回了寝宫。
慕容长毅正在书房里练字,见着垂头丧气的二弟慕容云秋,兀自纳闷道:“她都被你救了,你怎么